陆照渊眯起眼来看了看眼前这人,相貌普通,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另一只手毫不掩饰地搂着身边小男孩的腰。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照渊跟他握了握手。
“关先生,幸会。”
关悦诚勾起嘴角一笑,又在身边男孩的屁股上拍了拍:“还不快叫人?多谢陆先生给你这个机会?”
“陆先生,我叫张……”
“不必了。”陆照渊出声打断,也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我可担当不起。”
名叫张孝伦的男孩一脸时下流行的网红长相,锥子下巴大眼睛,陆照渊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说:
“关先生,你我素味平生,也不用叙旧了,你就直说吧,突然想要这个角色,是为何?”
关悦诚笑笑,手在男孩的腰臀上游移着,张孝伦却抢先开了口,假惺惺地说:“陆先生,人家也是很喜欢这个角色,还请您割爱呢!”
陆照渊被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只好看了那张孝伦一眼,淡淡说道:“等你先处理好你那双眼皮疤痕再说吧。”
“你!给脸不要脸!”张孝伦原本也只是假装礼貌,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圈的他自然没有多少涵养,被一激就柳眉倒竖想要发飙,却冷不防被关悦诚推到一边,还毫不留情地狠狠踹了一脚。
“没用的东西!陆先生看不上你还不快滚!?”
关悦诚那一脚显然不是做戏,张孝伦疼得脸色发白,但还是瑟缩着躲到一边。关悦诚转而笑眯眯地对陆照渊说:“贱骨头不懂事,让陆先生见笑了。”
刚观看了一幕亲密情人秒变下仆的把戏,陆照渊脸色淡然。
“这部戏于我而言非常重要,还望关先生明示。”
关悦诚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将目光移向陆照渊身后的柯陵,镜片闪着微光,说道:“难怪了,陆先生手里有这样的宝贝,自然是看不上我带来的这个了。”
陆照渊脸色不悦,关悦诚饶有兴致地看着柯陵,接着说道:
“我与陆先生品味也算相近……我手上还有几个好苗子,若是陆先生愿意,换你这一个可行?”
柯陵的脸色刷一下白了,他不是第一天进入娱乐圈了,可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裸地在他面前谈论这样的交易,他不知道陆照渊会如何做……
“关悦诚,我们是有合约在先的。”陆照渊愠怒道。
“我知道,但我也说了——”关悦诚懒洋洋往沙发上一躺,“不差钱。”
“看来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陆照渊愠怒道,“拖个一年半载,吃亏的可不是我了。”
见两人剑拔弩张,在一边的华朔连忙上来打圆场:“两位,喝茶、喝茶。”
关悦诚不怒反笑,看着陆照渊,笑道:“我也不妨卖个面子给陆先生。我背后的人告诉我,只要能让陆先生不痛快,什么都不在乎。明白了吗?”
“你!”
这摆明了是要找茬了!陆照渊气得站了起来,对方却向他举了举茶杯,说:“陆先生息怒,我也不过是替人办事身不由己,无意与陆先生结仇。”
“只要……”关悦诚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柯陵,“我还可以设法为陆先生周旋一下。”
陆照渊摔门而去,还听到身后关悦诚的声音:
“欢迎您随时回来找我!我的承诺一直有效,陆先生……”
关悦诚所言非虚。陆照渊刚离开华朔的办公室,就接到电话。
放下电话,陆照渊长眉微颦:“SD集团撤资了。”
王波波惊得差点车子差点撞上护栏,这时候,他们再不明白有人要故意整陆照渊就是傻的了。
然而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并且都是在各种关键之处给予他打击,所用的理由也非常通用——
“不好意思,鉴于陆照渊先生最近的形象危机,我司认为这对本公司对外关系中多有不利,根据合同第三章第四十七条决定……”
现代社会的人想做点什么事往往还要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陆照渊冷笑不止,君不见,娱乐圈里那爆出实质出轨新闻的男星还不好好活跃在荧幕上么?即便路人如何抵制,因为背靠大树还不是各种霸占屏幕?
以所谓的形象危机为借口,不过是借坡下驴罢了。
即便是工作室的员工,也被这近来的紧张气氛所感染,助理小刘忍不住说了句:
“陆总,我看我们还是发个声明说一下情况吧,老这样不言不语也不是办法,大家迟早要知道的。您没看网上都把您黑成什么模样了,您一直不说话还都当您默认了。”
小刘的一句话像是打开了尘封的箱子,让陆照渊被迫回想起了他一直以来想要逃避的东西,让他一直沉溺在被诋毁、威胁、跟踪和冷落中也不想忆起的事情……
救命的稻草就一直悬挂在那里,但陆照渊不愿意碰触。
连一直淡定自若的老孙都说了句:“小少爷,你看是不是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不,还不用”陆照渊站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忍不住想去找抽屉里的药片,却发现已经吃完了。
就在陆照渊纠结在要不要让助理再去买盒药时,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撞开了,Miranda拿着手机冲了进来。
怎么那么莽撞?陆照渊皱起眉头,却听见玻璃门外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电子提示音。Miranda举着手机已经来到了陆照渊面前。
“陆总……”Miranda喘着气道,“沈迎霄的微博更新了。”
又一记重磅炸弹。
陆照渊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谁也没想到这一刻他脑子里的想法竟然是——怎么他的员工都关注了沈迎霄的微博?
新的状态只有一张图片和一句话。照片里是无数人忙碌行走的背影和一只孤零零的行李箱,似乎是在机场,黑白的色调吸收了一切光线,而配的文字只有一句话:
“一场游戏一场梦。”
近乡情怯……
陆照渊似是要把这七个字翻来覆去看出朵花来,连标点符号、发表时间都不放过。
一场游戏、一场梦……
是谁的游戏?
又是谁的梦?
陆照渊的喉头仿佛要被这几个字所哽住,但他终于是放下了手机。新状态的转发量和评论数以几何倍数在增长,是空旷已久的粉丝情绪的发泄。而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庆祝演唱会圆满成功的官话。
与此同时,到陆照渊微博底下点蜡的人数也更多了。
游戏……
梦……
是这样吗?
没有人回答。
见陆照渊状态不好,所有人悄悄离开了房间。原本一直沉默跟在人群背后的柯陵见陆照渊这个样子,欲言又止,忍不住还是留了下来……
“学长……”
他不过是毕业刚一两年的新人,身上那股清纯的学生气还未褪去,又唇红齿白的,很有一股忧郁美少年的气质。陆照渊待人宽厚,在私底下,柯陵还保留着对陆照渊“学长”的称呼。
“怎么了,柯陵?”陆照渊打起精神来。
“我原本只觉得是个笑话,但现在还是觉得给你比较好。”
原来在刚才他们离开华朔的办公室时,走在最后的柯陵被关悦诚塞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着:“星期六,郦都酒店,709”
很是不怀好意的一个消息,但偏偏那字迹,陆照渊熟悉不已。
是沈迎霄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月。。。更。。。少。。。女
☆、单刀赴会(1)
“你怎么会在这里?”
麻烦经常有,今年特别多。
虽然站在楼道前的青年笑得漂亮又狡黠,但也改变不了他是个麻烦的事实。
“给陆叔叔打了那么多电话也没接,我只好亲自上门抓人啦。”王如懿笑眯眯地说。
陆照渊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愧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陆照渊柔声说道:“你又来干什么?”
“送礼物啊!”王如懿晃了晃手里的篮子,一瓶红酒正乖乖地躺在玫瑰丛中。
陆照渊好气又好笑,但他还是说:“王……如懿,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我最近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
“嘘——”王如懿直接伸手堵住了陆照渊的唇,嘴角仍在笑,眼里却不容拒绝:“陆叔叔,我在你这里等了几个小时,可不想再听见什么不好听的话了。不然——我不介意用其他的东西堵住陆叔叔的这张小嘴。”
王如懿不给陆照渊过多机会,直接把红酒篮子往陆照渊手里一塞就往楼上走去。
“朋友送我的好酒,我还没来得急尝一口就来献宝了,陆叔叔不打算分享一下?更何况——”
王如懿回头笑了笑:“我听说陆叔叔最近有点小麻烦……”
岂止是小麻烦,眼前就有个□□烦!
年轻人真是的……陆照渊无奈笑笑,跟着走上去。
很快到了陆照渊公寓门口,这里的声控灯反应不太灵敏,陆照渊低头找钥匙,说:“你这般帮我,我不知如何还得清?”
“以身相许不就行了?”黑暗中也依稀可以看见王如懿的眼睛亮亮的,“陆叔叔,你总要给我个追你的机会呀!”
对王如懿的口无遮拦陆照渊算是习惯了,他也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随着门锁“吧嗒”一声打开,迟来的灯光也随之亮起。陆照渊笑着转过头去,表情却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透过王如懿的肩膀,他看到了背后的另一个人——
阔别已久的沈迎霄。
青年苍白的面孔仿佛冰雪砌成,纤瘦的脸庞埋在格子围巾中,一双眼睛又黑又沉。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卡其色风衣,似是行色匆匆没有换下,贴着标签的行李箱就放在脚边。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冷冰冰似是万年的冰雪,又似是穿越时空而来,带着久违的怀旧和回忆气息。一双眼睛望得人心底发慌,冻住人的四肢百骸。
“迎……霄……你回来了?”陆照渊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你是在等我吗?”
青年终于动了,但他也只是在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冷笑。
“是的,等你。”清冷而低哑的嗓音。
陆照渊的心瞬间融化了一半,沈迎霄却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陆照渊认出那是他寄给沈迎霄的财产分割合同。
“我不同意。”沈迎霄淡淡说,下个动作就是把合同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分割不均,还有重要的东西没有分。”
陆照渊还在想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分,沈迎霄已经拖着行李箱走进了电梯。等陆照渊反应过来,绿色的电梯数字已经依次亮起,他急忙从紧急通道跑下去追沈迎霄。
直到他一口气跑到楼下,登到电梯开门,里面却是空荡荡的,沈迎霄已经从其他楼层离开了。
不想多见他一面,明显的。
陆照渊在楼下找了半天,确信沈迎霄已经走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悄来的,也不知道他和王如懿的对话被他听到多少。
陆照渊竭力维护自己完美情人的表象,力求每一段感情都能好聚好散,而不会像怨妇一般撕破脸皮撒泼骂街,但现在看沈迎霄明显没有放下。
是不应该谈那么长时间的恋爱吗?
不希望任何人会因为他的缘故不安的心情让陆照渊压力很大,脑门也适时地又疼了起来。
他最近是不是该找个大师去看一下流年运势?陆照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回到公寓门口,却见王如懿已经整暇以待地拿着红酒杯依靠在门口。
王如懿递了一杯红酒给陆照渊,说:“抱歉……你下去得有点儿久,我就自便了。”陆照渊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王如懿又接着说:
“现在,是不是有喝酒的心情了?”
陆照渊:“……”
略微刺激的液体划过喉管给大脑带来清醒的感受,丰富的味觉层次和气泡又营造出梦幻一般的口感,陆照渊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好酒。
酒入愁肠……
虽说酒须细品,但陆照渊却只想大口吞下,换取暂时的麻痹。他终于明白几千年来人类对酒精的迷恋了,这是源自自我折磨的痛快和脱离现实的迷梦……
陆照渊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这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在喝完王如懿带来的那瓶酒后,他仿佛激起了酒兴,拿出自己收藏的酒又和王如懿对饮起来。
他听不见王如懿对他说了什么,只记得觥筹交错、酒香弥漫。他记得最后王如懿夺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他还是没有满足……
一杯又一杯……再多的迷醉,也浇不灭心底的恐惧和惊慌,沈迎霄冰冷地站在他门前的景象却在记忆中愈发清晰。
那么陌生,那么冷漠。
沈迎霄面无表情时,常给人一种清冷孤高的印象,仿佛冰棱一般刺人。陆照渊原是知道的,但他曾见过那双眼里的微笑和温暖,也就忘记了这双眼可以有多冷。
喝到后面陆照渊的意识终于模糊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王如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第二天陆照渊是被疯狂的手机铃声给叫醒的。在头痛欲裂中接通了电话,王波波的怒吼左耳进右耳出,缓了个十来分钟,陆照渊才醒过神来。
他昨晚喝了多少?
看着桌上一堆空瓶,陆照渊哀嚎一声,薄毯从身上滑落,他昨晚居然就在这沙发上睡着了。在桌上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手机,和王如懿留下的纸条,告诉他在厨房给他买了早饭。
他欠的人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说到底,人家王如懿没对他怎样,反倒帮了他不少。
陆照渊忽然有了一种债多不压身的感觉,他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翻身下了沙发,不出意外地踢到了茶几,摔了个大马趴。
陆照渊:“……”
现世报来得太快。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散发着一股汗酸味和酒臭的混合味道,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此刻形容狼狈。看看表,已经快中午了,难怪王波波一直催他。陆照渊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些,王波波的夺命连环CALL又响了起来。
“怎么了,波波?”
出人意料的,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照渊,你的办公室……”
“怎么了?”
“少了点东西。照片和绿植都被拿走了。”
“是沈迎霄吗?”陆照渊急忙问道。
“不……是助理,怎么,照渊,你见到沈迎霄了?”王波波惊讶道。
“……是的……拿走就拿走吧,那原本也是他的东西,放在我手里也养不活……对了,波波,你看看车库里的车……唉,不用了,应该也开走了。”
话说完,陆照渊才觉得自己话语里的无奈。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把一个人的痕迹从生活里一点一点剥离的滋味他总算是尝到了,这算什么,你总该习惯的,陆照渊告诉自己。
只是……
掌心里捏着的纸条忽然有些发腻,汗水已经浸透。陆照渊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是沈迎霄想见他吗?那为什么会通过关悦诚的手来传达?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星期六,郦都酒店,709。
这几个字已经烂熟于心。
去或不去,陆照渊不用问自己,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去的话,恐怕会抱憾终身。
至于等待他的是什么,陆照渊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使是刀山火海又怎样,他难道就不会去了吗?
想到沈迎霄那句“分割不均”,昨晚上那一幕又清晰在他眼前浮现,沈迎霄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得,撕掉合同书的动作也仿佛在他眼前慢动作回放。
这次恐怕他真要元气大伤了。昨天通知他要撤资的几个项目正处于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