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放你回国,毕竟他年纪大了,看好的继承人只有你。”老孙说的族长正是陆照渊的爷爷,陆寰。
陆照渊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苦笑道:“答应了什么,不用我说,您肯定也能猜出来。老孙,也不用那么紧张,毕竟,只是有可能而已。”就算答应了又怎样,他恐怕是要食言了。
老孙板起了脸,教训道:“可能就是可能,不管怎么说,你得跟我回家。你身上又被注射了那破玩意儿,你必须跟我回去。”
“老孙……你也看到了,我这儿一堆事……”陆照渊求情。
“你这个病我可是帮你按下了没跟那小娃娃说。”老孙严厉道,“还是你打算,让我告诉他?”
“别别别。”陆照渊急了,但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孙爷爷,我平白遭受了这么一番罪,我还没找出是谁害的我呢?”
“这里的事情家里自然会派人帮你处理。”老孙说,“至于你口袋里的几个钱,你觉得你爷爷会在乎吗?回到本家你什么都不缺。”
“可是……”陆照渊唯唯诺诺地说,“我不能丢下迎霄一个人……”
“他已经同意了。”
“啊?”
*
陆照渊还在犹豫,他说什么都是不想离开的,他知道这里离不开他。他们刚刚宣布复合,若是一走了之,不知道媒体会怎么想?怎么能让沈迎霄一个人扛着?况且这件事情后面势力交错,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他躲到国外了,迎霄怎么办?
见陆照渊还在纠结,病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
“照渊,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忘了你的小叔了?”
凌依依走了进来。
见到陆照渊病弱的模样,原本绷着一张俏脸的凌依依,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好歹我是你的表妹,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你。”
“你也是有心了。”见到亲人,还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凌依依,陆照渊心里放松了几分,也有点感动。
“照渊,我刚从姨丈那儿过来。”凌依依神色有些凄楚,她坐在床边,握住了陆照渊的手,一滴泪珠不由得滑出眼眶,“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只有我过来看你?”
陆照渊笑笑:“依依,你还是那么爱哭。”
凌依依擦掉眼泪,眼神坚定:“照渊,听话,你必须回去。”
“他还好吗?”陆照渊望着天花板,突然说。
凌依依一愣,才反应过来陆照渊说的是他父亲,忙说:“精神还好,就是人老了许多。”
陆照渊点点头,他对父亲的记忆已经遥远而淡漠,在心湖中泛不起一丝波澜。曾经在少年时那些怅恨、怨怼、心酸的过往,现在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取而代之的是,联系在彼此之间的,看不见的远隔千里的勃勃血脉跳动。
恍惚间,眼前又出现那个金色的优美人影,沉静的气质,淡然出尘的态度。那时的他,还是个只会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十八岁热血少年,没想到,都过去那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休息了几天
☆、揭开(3)
沈迎霄站在玻璃窗旁,看着无数飞机起起落落的样子。银白色的机翼划破天际,越飞越高,直到没入云端消失不见。沈迎霄不知道哪一架是陆照渊乘坐的飞机,但他知道其中肯定有一架是,带着他所牵挂的人,飞向大洋彼岸。
陆照渊的戒断反应来得很快。沈迎霄凝视着沉睡中的他,脸色苍白,神色安然,只是手越来越冷,越来越抖。到那双琥珀一般的眼睛再睁开时,满是迷乱和疯狂,完全换了一个人。
“给我……”
“给我……我好难受……”
陆照渊痛苦地在病床上蜷缩起来,头痛欲裂,逼得他不得不使劲敲打自己的脑袋缓解,却无济于事。警铃大作,医生和护士闻讯赶来,赶紧准备缓解药物和安全措施。沈迎霄只来得及死死把陆照渊压在床上,手臂被神志不清的他抓出一道道血痕。
根本控制不住。
眼前的照渊是那么陌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听着耳边照渊痛苦的□□,他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医生说,48小时内,可能会再次迎来下一次戒断反应,一次比一次痛苦。
匆匆把照渊送上了飞机,离开之时,照渊甚至还在昏睡之中。满是冷汗的手无力地从他掌心滑落,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沈迎霄原以为他会哭,但只是红了眼眶。
还没到他可以痛快哭泣的时候……
肖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沈迎霄却沉默不言,表情冷硬。从这一刻起,他的心态完全变化了,不再浮躁,不再不安,变得成熟而坚忍,情绪并未消失,而是积淀下来,化作海面下的冰山。
照渊……
沈迎霄吻了吻无名指上的戒指。你曾经像阳光照进了我的角落,而现在,也轮到我追随你的影子而去的时候了。
*
安静地会议室里,投影机正沙沙地工作着。
灯红酒绿的迷醉画面投射在米色的幕布之上,画面里的人们醉生梦死、彻夜狂欢,一个个光鲜亮丽,视角偶尔触及到的地方却发生着不堪入目的糜烂恶事。
静静观看着视频的几个人却沉默不言,大气也不敢出。
这虽然只是一小段聚会录像,懂行的人却看得出,地上,桌上,被列入长长的违禁品名单的东西四处散落,人们习以为常。而三三两两聚集在角落里吞云吐雾的人、还有疯狂纠缠在一块的人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地显示出了这场聚会的不简单。
“太猖狂了。”身着黑色警服的男人激动地站了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
沈迎霄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吧嗒”一声把投影关掉了。他给又重新拿出一根烟的男人点上火,说:“赵警官,这样的东西我还有,你觉得证明力足够了吗?”
“足够。”赵擎天说。
“那如果我还有别的呢?”沈迎霄笑道,“比如说,威胁、绑架、杀人的证据?”
赵擎天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又吸了一口烟,说:“那这罪名就不止那么简单了……这是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
赵擎天思考了一会,还是说:“你是我堂妹樱子介绍来的,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明白了。抓几个小明星容易,但那些天王天后……局子不是没听过传闻或者抓到过证据,但是这哪一个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赵警官说的我都明白。”沈迎霄仍在浅笑,“但若我的目标本就不是那几个摆在台面上的人偶呢?他们得意太久了,总以为自己能够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所以,斩草除根……才不会春风吹又生……”
赵擎天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不是我,是你。”沈迎霄反劝道,“赵兄就不想搏一搏吗?毕竟,是时候赵家该更上一层楼了……在下愿身为马前卒。”
赵擎天表示他要再考虑。沈迎霄点了点头,戴上帽子低调离开了。他已经达到了目的,该说的话已经说到点子上了,再深一步已经不是他插手的范围了。专业的事情就让由专业的人做。
照渊去了Y国已经两周了,期间只有过两次视频见面的机会,更多时候是看着照渊睡着的照片。
沈迎霄却睡不着了。
他不眠不休,搜集证据,查找人脉,这十四天里,他见了无数的人,做了无数的事。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以前的同班同学,有过几面之缘的赵樱樱,出身于某个低调的红色家族。
期间网上小范围爆出过一些陆照渊吸DU的传闻、还有和死去的张孝伦的模糊床照,但由于太不可思议,没激起多大水花。但沈迎霄知道,若是幕后之人想要炒起水花来,百口莫辩,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这是对他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沈迎霄表面上的确没做什么,他和陆照渊复合的消息挂了整整三天头条,哪里都是他们幸福笑容的照片。无知无觉的旁人兴奋地讨论着、热闹着,却丝毫不知道底下的暗流汹涌。
借力打力,先发制敌。从一开始,沈迎霄就从没有丝毫退缩的余地。他知道,只要这次后退了,此后,就会永远受制于人。一想到他曾经见识过的关悦诚那群人的恶心手段,还有视频里照渊脸色苍白却强颜欢笑的样子,沈迎霄就决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做就做大的,釜底抽薪、先发制人。
金乡奖最终得奖名单出来了,照渊虽然开始得到了提名,但最终因为种种额外因素考量,与这个奖失之交臂。毕竟十年一度的金乡奖,考虑的不仅是作品、实力,还有艺德、形象。陆照渊最近频上头条,还都是不怎么好的头条,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脏水终究被人泼上了。
眼睛从那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名字上掠过,哪位,或者哪几位是既得利益者呢?沈迎霄冷笑,但又难过。照渊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还是失落的。
只是没想到有人为了私欲和名利,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
陆照渊冷汗涔涔地从噩梦中醒来。
现在是凌晨2点钟,国内正是早上。他起床给自己换了衣服,又洗了脸,约好了这个时候给迎霄打个视频电话。
私人护理立刻迎了上来,询问陆照渊是否需要帮助。陆照渊摇摇头,他现在就算是洗澡,也必须有专人看护着,防止他作出自残或过激的行为。
陆照渊不愿去回忆这段经历,他被身着白衣的医生护士用柔软的皮革护住腕部,禁锢在房间里,耳边是不停回响的心理医师的替代疗法。
就这一个念头,又让他回忆起那极致欢愉和极致黑暗的结合。陆照渊甩了甩头,在心里默念起心理医生教他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陆先生,你好吗?”金发碧眼的护理员用不标准的中文问他。
“我没事。”陆照渊虚弱地笑笑,“我看起来怎么样?还可以吗?”
“陆先生……您和以前一样……英俊……”护理想了半天,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就好。”陆照渊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沈迎霄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下就接通了。
两个人平静地对望。
陆照渊看着黑发黑眼的青年,削瘦的脸颊,端正的坐姿,一大早就坐在书桌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旁边是无数摊开的法律文书。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陆照渊有些激动地想着。从外貌、到气质、到人品、到才智都无可挑剔。当初的一块璞玉,现在正散发正温润迷人的光芒。青年的爱是那样深刻而热烈……火热的温度几乎要灼伤了他。
这么完美优秀的男孩子,却喜欢着他。
想到无数对着沈迎霄哭喊嫁不出去了的妹子,陆照渊有些感慨,心底又有淡淡的欣喜。
“怎么不睡?”沈迎霄说,又低头看了看表。
“我想……见见你……”陆照渊低声说。
其实,是很想。但第一次这样主动地表达思念,还是让陆照渊有些忐忑。仿佛初尝恋爱般心跳。
“我很好,你快去睡。”青年很强势。
“咳。”陆照渊轻咳几声假装不在意,看沈迎霄的样子,却不像有好好休息,难道他也没睡?陆照渊转移了一下话题:
“你要……注意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事,就跟老孙说,他会尽力帮你的。”
沈迎霄点点头:“孙叔帮了我很多。”
陆照渊想来想去,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了。沈迎霄也太平静、太沉着了吧,一点不像往日的风格。
“你看,我没有大碍了……医生说我只是初次注射,剂量也不是很大,只要积极配合训练,不会有问题的。”陆照渊说。
“我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沈迎霄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陆照渊的心一下子温暖起来了,好像有一股暖流在心房中涌动。他感动,但又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想说什么,看着沈迎霄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神,只轻轻飘出一句:
“你……别太累了……好好休息……”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生三苦也。他陆照渊此生有过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已是无比幸运,又何德何能奢求长长久久、幸福圆满呢?人生苦短,惜取眼前人。
“迎霄,等我。”
*
三个月后。
沈迎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人家说,慧极必伤。他心底存着事时,脑子就像装上了永动法条,怎么也停不下来。他意志力又比旁人强硬些,也没人看得出来他很久没睡觉了。
只是照渊刚才说,让他好好休息,他才合上眼,休息会。也许是照渊越来越有活力的声音给了他鼓励,他跌跌撞撞,竟然跌入了许久未至的香甜梦乡。
但这睡眠很快被打断了。
沈迎霄接起暴躁地响个不停的手机,声音带了点迷糊:“喂?”
“是你干的?”声音饱含怒气。
一听就知道是谁的电话了,沈迎霄脸上带了点笑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说:“关老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找死。我原以为你是个识趣的,留你一条命,没想到……”
沈迎霄不慌不忙地打开黑屏了的电脑,不意外地发现最新的推送新闻是某高官涉及贪污洗钱、私分国有资产、拉帮结派接受组织调查。
轻笑,沈迎霄说:“我倒想死,可惜阎王不收。”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在沈迎霄面前向来优雅大度的关悦诚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凶恶地威胁道:“交出你手里的东西,我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哈哈。”沈迎霄笑了笑,说:“关老板,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做人,不如做一条狗。你既然自称是别人的狗,现在,不是赶紧换个主人比较合适吗?狡兔死,走狗烹,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你!”关悦诚也是气急了,沉默了一会,说:“沈先生可谓是真爱啊,为你的陆照渊做到这份上,命都不要了,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我乐意,不需要他领情。”沈迎霄冷冷地说。
“哈,还真是情圣。”关悦诚讽刺道,“看来你是没把我的‘善意提醒’放在心上,你敢不敢问问你的陆照渊,齐宣是他什么人?你沈迎霄在他眼里,不过是替别人养的儿子!你真以为他爱你?”
“不需要你关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沈迎霄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得、好、乱……只、求、完、结……
☆、故友(1)
“给脸不要脸……”关悦诚冷哼一声,“你以为你那些小把戏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就你这点小手段,我还不放在心上。你以为这就能挖掉我的根基吗?沈迎霄,你还嫩着呢!这个圈子权势的盘根错节复杂交错你懂么?你这种不懂规矩的人才是众矢之的。”
“谢谢你关心了。”沈迎霄“啪”地挂掉了电话。
虽然知道事情还远未到结局的时候,但关悦诚的气急败坏说明他们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忙碌了这些天的沈迎霄脸上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摆在桌上的陆照渊的照片,露出一个笑容。
照渊……
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相框里放着的是照渊的《雪燎荒原》的剧照,昏黑的色调,面孔一半在光亮中,一半在黑暗里,光亮里的眼睛有点忧伤,黑暗里的眼睛又有点狡黠,这两种相反的气质古怪地糅合在一起,正如任务身上的长袍马褂和新式发型,把人带到那个荒诞又新奇的历史年代里,把人带到人物那传奇又悲惨的一生中去。
这是他最初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