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张起灵道。
“那你……”
“只想试试……”张起灵重又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那张银行卡递到吴邪面前,“你要真需要钱,也可以试试……申请表我是不会签的。”
吴邪盯着张起灵,想从他脸上看到玩笑的表情,可他却恢复了正常,手里拿着银行卡,不硬塞给他也不收回去。
吴邪长出了一口气,接过张起灵手中的卡,再一次,不地道地、十分操蛋地——
溜了。
看吴邪关门出去,张起灵又拿起电话,拨通了之后,道:“瞎子……”
28
出了张起灵的办公室,吴邪夺路狂奔,电梯也没乘,直接走楼梯下到一楼。
出了行政楼,没有方向地走了一会儿,吴邪才觉察出来整个校园非常的安静,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下午第一节课也已经上了大半节了。
还真他妈的有反应!
操!
接下来怎么办?
吴邪想起张起灵的问话,还要试么?
怎么试?找男人还是……找女人?
吴邪摇了摇头,笑自己犯二儿。
自己不是GAY,这点吴邪非常肯定,就是到现在这地步,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姑娘,喜欢长发娇小让人怜惜的那种传统审美观之下熏陶出来的纯纯的女孩。他不喜欢头发剪得短短的穿着打扮中性的帅帅型女生,当然更不喜欢女王御姐范的女强人型,怎么就可能喜欢男人?
虽说如此,但吴邪并不排斥同性恋,更不是恐同主义者。
他很宽容,他不偏激,他能以一种包容的心态看待一切存在的事物、观念、信仰,虽然那些在他意识之外的,他并不都能理解,但他觉得只要存在必然有其合理性,不会因为有人不理解而消失或不存在。
自己理解不了,只是所站的立场不同而已,而更多的,不理解常常是因为不够了解。
人既然不能对所有存在都做深入了解,那也就没有权利批判否定甚至谩骂。
也正因为这种宽容的性格,让他看来彬彬有礼,如古时候的谦谦公子一样,在和任何人相处时都不会给人压力。
他随意,是因为他真的不在乎;他温和,是因为没有触到他的底线;他脾气好,是因为他觉得不值得计较。
可一旦他在意了,那就只剩一条跑到黑的路。
而现在,不管承不承认,这个男人都已经让他在意了。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了解,然后理解,然后决定该怎么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种地逃避。
打定了主意,吴邪掏出手机,给解雨臣打了个电话,确定他在办公室之后,快步往图文信息楼走去。
进了解雨臣的大办公室,没意外地,解雨臣正在等他。
“有事?”解雨臣双手插兜坐在椅子上,看吴邪进来,微微抬了抬下巴。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吴邪也不见外,回手关上门,走了几步,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解雨臣眉清目秀就是放在美女堆里都毫不逊色的脸,心想:老子就是他妈的转了性向,也该看上小花这样的吧!
“怎么了?”解雨臣长腿一伸撑在办公桌的边沿上,身体往后仰,将椅子翘起,一晃一晃地看着吴邪。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漂亮?”吴邪笑道。
“哟!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解雨臣放下腿,站起身靠在桌边,“看上我了?”
“嗯。”
这一下,解雨臣惊得可不小,连忙转过身盯着吴邪,看了一会儿,眉梢开始上挑,目光渐渐迷离,食指勾在吴邪的下巴上,一双水亮亮的丹凤眼勾着魂儿,清幽幽地道:“非常荣幸,吴邪哥哥……”指尖抬起吴邪的下颌,慢慢地压上去,“跟我做一次,怎么样?我的技术很好……”
吴邪没有动没有躲开,直到他的唇停在他的呼吸之间。
不反感、不讨厌……但……
也没有反应……
“神经啊!”吴邪一把推开解雨臣,跳下桌子,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有烟么?刚刚走得急,忘了带。”
解雨臣抱着肩笑而不语。
“看什么啊!”吴邪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非常放松的姿势,“没见过这么帅的?”
“是挺帅的,我就喜欢你这种。”解雨臣笑了笑,回身拉开抽屉,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来到吴邪身边坐下,将烟盒递过去,“究竟怎么了?”
吴邪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另一只胳膊搂着解语花的脖子,道:“小花,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解雨臣乐了,“能有什么感觉,和你喜欢女人一样。”
“一点区别都没有?”吴邪不死心。
“能有什么区别?人和人之间彼此吸引并且喜欢进而爱上,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好讲……”看吴邪一脸的不置信,解雨臣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接着说,“要说区别……”解雨臣给吴邪点着了烟,再低头把自己的点上,吐出一口,道:“……可能就是男性同性恋更能将身体和感情分开来。”
“哦?”吴邪愣了愣,旋即了然,将胳膊从解雨臣肩上拿下来,重新靠回沙发靠背上,“这种,现在异性恋也一样。”
“这倒也是。但大多数异性恋还相信爱情,他们有未来,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结婚生子,哪怕不再爱了,也可以凑合着过下去。而同性恋之间什么都没有,除了肉体关系,各取所需之外……”解雨臣抽了口烟,随意地吐出几个烟圈,回头对吴邪道,“所以,你要是问我这种感觉的话,很抱歉,我没法回答你……”
听解雨臣这么说,吴邪蓦地坐直身体,道:“你不爱那个神……黑眼镜?”
“他?”解雨臣像听到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吴邪,你可别逗了,你觉得我会爱上那种人?”
“别说得那么轻松,就是不爱,他也应该是特别的吧?”吴邪也笑了,转而又道,“我觉得,他对你倒是真心的……真没感觉么?我不知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可我觉得照你的性格,不喜欢根本不能搭理他,更别说跟他生气了。”
“曾经吧,曾经我以为我爱上他了,可现在……”解雨臣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哟!吴邪哥哥,刚刚还说喜欢我,这会儿就把我和别的男人撮弄在一起,你什么意思啊!”
吴邪被解雨臣翘着兰花指抚在胸口的动作逗乐了,笑骂道:“滚,你比我还大两岁呢……还吴邪哥哥……你肉麻不肉麻啊!”
“嫌肉麻?看你刚刚进来时的架势,恨不能马上找个男人上床,现在缓过劲儿来了,装得一本正经的。”说着,解雨臣往吴邪身边挨了挨,搂过吴邪的脖子,低声道,“跟哥说说,到底怎么了?”
“小花,你看,你现在这样搂着我,刚刚差点就亲到了,我虽然不讨厌,但也不会有反应,可……可……有一个人……他一靠近……我……”
“硬了?”解雨臣像得到了非常好玩的玩具一样,眼睛都绿了,盯着吴邪的两腿间,伸手就要去掏,“现在硬没硬?”
“小花,别闹……别闹……”吴邪躲避着解雨臣的手往沙发的另一侧逃。
解雨臣不依不饶,追着吴邪蹭上去,笑道:“我就说你不那么直吧……既然这样,还是考虑我吧……就一次……一次……保证让你比和女人做更爽……”
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抓着彼此的手腕在沙发上扯来扯去,最后,到底没有解雨臣力气大,吴邪被整个压到沙发上,双手禁锢在脑侧。
“小花……”吴邪不再挣扎,笑着和解雨臣对视。
“这么看着我干嘛?小心我真强了你!”解雨臣松开吴邪的手腕,翻身坐回沙发上,从茶几上捞起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一边点火一边回头看吴邪,“有感觉了么?”
“你有么?”吴邪也翻身起来,接过解雨臣递过来的烟盒,也抽了一支。
“废话!我是天生的,再说……我又那么喜欢你……”解雨臣边笑边按着了打火机。
“少来!”吴邪一把抢过打火机低头给烟点火。
“是张起灵么?”
“啊……”吴邪丝毫准备没有,一口烟呛在喉咙里,掏心掏肺咳了个惊天动地,“为……为……为什么……是他?”
“是他么?”
“小花……”吴邪回过头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在‘游魂’见过他。”
“‘游魂’?”
“一个很有名的GAY吧,在S市。”解雨臣收了调笑的语气,直视吴邪道,“这人背后的水深不可测,绝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要是和他有瓜葛……留个心眼儿……”
虽然张起灵这人神秘又莫测,就连三叔都说不出这人的来头,但当时吴邪也就是那么一听,和平年代还真有美帝特务间谍啥的?玩笑自然开过就算,如今听解雨臣这么严肃地提及,吴邪不禁皱了皱眉,仔细思考各种可能性。
看吴邪不吭声,解雨臣推了他一把:“也没那么严重,我就是随便说说,他要是真看上你了,怎么也不会害你。”
“滚!说得什么似的!他就是GAY,我也不是……”想起刚刚提起的话头,吴邪明显底气不足,想了想道,“我又不是神经病……”
解雨臣侧身歪在沙发扶手上,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吴邪:“是不是GAY,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其他男人都没感觉,唯独对他有,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什么问题?”经解雨臣这么一说,吴邪也猛地惊醒。
“什么问题?你问我么?”解雨臣笑笑,挥了挥手,“灵与肉分不开,真他妈的麻烦。”
“小花……你不是想说,我爱上他了吧?”
“这我可不知道……”解雨臣坐直了身体,继续道,“你要觉得那是爱,就去爱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话说回来,吴邪,你和我不一样,我是天生的,这样混着,也就这么着了。可你,好好的直男不当……要是玩玩也就罢了,你又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你知道张起灵什么想法?他要是和你耍心思,几个你都不够他玩儿的……就算你们最后有了感情,你想过以后怎么办么?小三爷?”
吴邪苦笑,低头看着几乎要燃到过滤嘴的烟头,半响才道:“小花,这些年,你他妈的是从哪里混出来的?这话说的……你都成了精了。”
解雨臣倾身过来拍了拍吴邪的肩:“旁观者清,我能想到的就跟你说说……其实,你来也不是听我说这些的,你不就是想试试跟别的男人能不能硬起来么?”看吴邪要争辩,解雨臣连忙挥手打断,凑到吴邪耳边轻声道,“你要不是我发小,我这就上了你,我就不信,你会没感觉……”说完又瞟了一眼吴邪的两腿间,“……你这样,我多受伤……你总这样打击我……”
“滚!”吴邪咆哮,“蹭”地站起来,“我这就给那个神经病打电话,让他来收了你这个妖孽……”
解雨臣坐在沙发上笑得更妖孽:“你让他进来吧……”
“嗯?”吴邪不明所以,看了看门又回头看看解雨臣。
解雨臣指了指门,示意吴邪打开。
吴邪一头雾水,但还是快走几步拉开了门。
“嗨!小三爷!”
神经病?!
他怎么在这里?
这种诡异的事情,实在不是吴邪能够适应的。
他瞪大眼睛看看靠在门框上咧出一口白牙的黑眼镜,又回头看看沙发上坐着的妖孽气场全开的解雨臣……
突然觉得此时彻底消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个……小花……待会我还有课……我先走……”
“哟!那真不巧,还想和小三爷好好聊聊……”黑眼镜低头将一支烟咬在嘴里。
“改天……改天……”虽然没做贼,但吴邪就是没来由的心虚。
“那就慢走不送!”黑眼镜往旁边侧了侧身。
吴邪刚刚出了门,办公室的门就“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然后就听里面黑眼镜一贯吊儿郎当戏谑的声音:
花儿爷,不好意思,扰了你的好事……哑巴的人你都敢动,我他妈的还真是小看你了……
29
是夜,吴邪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时不时还翻身起来抽支烟。
三个月,不过是三个月而已,
相对于漫漫人生、悠悠岁月,
一百天,甚至不够——一季花开。
凭什么言爱?
不熟悉、不了解、完全一无所知,
可这并不妨碍他对他而言,强烈的存在感。
如果他想,他站在他面前哪怕一言不发,就能吸引他所有注意。
他用他的方式在他的心里烙下了只属于他的烙印,
那么深刻那么鲜明,那么的——
难以忘记。
吴邪想:就算张起灵这个人消失,他也永远不会忘记他。
不管他有怎样花团锦簇的人生,他都会以一个特别的方式存在在他的心里,直到繁华落尽、曲终谢幕。
也许会失落一阵子;也许会在某个阳光的午后突然想起;也许会在吃饭走路午夜梦回时分问上一句:你现在还好吧;也许会渐渐地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终究还是会有——
遗憾。
一阵灼痛,吴邪回神,快速地抖落手里的烟头,侧身抄起地上的拖鞋按灭烟头,又摊平一个大字盯着天花板。
妈的!
明天就去找那萝卜问清楚,到底要干嘛?
要是真像小花说的耍着玩儿,那滚你妈的,老子可没那闲工夫,又不是神经病!
可要是真的,那怎么办?
怎么办?
那……
那……那老子就豁出去了……
“嗡嗡嗡……”
来短信了。
吴邪伸长手臂在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凑到眼前看了看——
张萝卜?
划开屏锁,不长的一条短信,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一句话:打这个电话取钱。
打电话取钱?
吴邪不明就里,又看了一眼那个电话号码——怎么是三段式的?
见过,但吴邪想不起来是哪里的电话号码,反正肯定不是国内的,那……难道是……
中午那种情况下,哪有心思仔细看看是什么行的卡,接过来就直接揣到裤袋里了,这会儿想想,还真不是四大行的,难不成是美国的卡?
吴邪一骨碌爬起来从裤袋里掏出那张金色的银行卡仔细研究——
卡的正反两面都是金色的,不像常见的银行卡背面有一个黑色的磁条,但比一般的银行卡厚,有点像第二代身份证。正面有银行的名称和一串卡号,下面还有一个编号,再下面是一个英文名字:Kylin。
虽然没有出过国,但吴邪偶尔会关注一下财经 ,所以他认出了卡面上的一行英文:JPMorgan Chase Bank。
摩根大通银行,一间跨国金融服务机构,美国最大的银行之一。
还真是张美国银行的卡!
神经病啊,工资卡奖金卡不给,给了张什么破卡给老子,还要打电话取钱,显摆你是海龟?
吴邪笑了笑,把银行卡扔到床头柜上,想着明天去把卡还给他——本来就是个借口,难道还真跟他借钱不成?
随手关了台灯,吴邪准备上床睡觉,可头刚一沾到枕头上,解雨臣的话就跳到了脑子里——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吴邪琢磨了一下,又起身开了灯,拿手机查纽约和北京的时差。
相差十三个小时,这边半夜,那边正好是上午。
按照短信上的号码拨过去,等了一会儿……
没想到,电话还真拨通了。
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非常纯正的美式英语:Hello……
吴邪有点懵,磕磕巴巴说了好几遍“Excuse me; I beg your pardon?”之后,终于把感觉找到了,然后操着生硬的中式英语向洋妞表达了想要取钱的意愿,回答了洋妞索要的信用卡卡号和编号,捎带着问了下这张信用卡的权限和取钱方式。
洋妞很客气地告诉吴邪,这个编号的信用卡是重要客户,需要转接到另一个部门,非常抱歉地让他稍等一下,一会儿,将有专人回答他所有问题。
全球限量、持卡人身份严格保密、每个编号的客户都有专人服务,只要有人能准确的输入取款密码就可以在一百万之内不限次数透支。
在等待转接的空当,吴邪愤愤地想:这他妈的是什么信用等级?
九中二十多万的年薪压根就不是这位爷能看上的,难道这萝卜真是美帝亡我之心不死派来窃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