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祖在扶桑定居以后,便繁衍后代一代一代的传承延续下去,直到传承到我这一代,从我记事起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狼族的血液,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自己是扶桑人。”水还未开,聂浩然从茶座上的香盒中取出一盘香。“事实上这么多代的演变我和周围的扶桑人根本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一样的语言一样的习惯一样的认知,本来我以为会和我父亲一样,向一个普通扶桑人一样结婚生子终老故去。”
“然后呢?”我饶有兴致的问。
聂浩然擦亮火柴,火光映照在他脸上,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每一道都犹如是岁月的刻刀铭刻上去,蓄满了沧桑和迟暮。
聂浩然看着手中的火光有些发呆,似乎思绪也陷入了那明亮之中,久久没有言语直到火烫到他的手,聂浩然在顿时清醒过来,扔掉手中燃烬的火柴继续对我说,直到他十八岁的时候,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个纹身,他始终不明白一向严谨的父亲为什么会带他去纹身,而且纹在胸口的图案是那样的奇特。
聂浩然问他父亲纹身的含义,父亲把历代传承下来的秘密告诉了他,聂浩然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苍狼后裔,当时的他在短暂的震惊后,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父亲都教他学习中原的语言。
“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成吉思汗陵秘密的?”我声音有些缓和的问。
“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秘密,我仅仅以为那个纹身不过是先祖遗留下来的徽记或者是图腾,对于我来说那纹身就是荣耀的象征。”聂浩然重新擦亮火柴点燃手中的香平静的说。“父亲告诉我这个纹身会传承给家族中的长子,我必须也要传承给我的孩子,亦然我父亲那样,这个纹身必须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我当时仅仅是简单的以为这个纹身是家族的象征,直到……直到我遇到她……”
第一百零六章 异国往事
缭绕的香烟中我看见聂浩然的脸上荡起一层涟漪,甜蜜而美好甚至能看见他嘴角淡淡扬起的微笑,我想应该和他提到的那人有关,久久的沉默似乎聂浩然再一次陷入了回忆之中,至少那回忆应该是美好和值得他留恋的,以至于聂浩然都有些恍惚的走神。
风炉上煮茶的水沸腾声才让聂浩然回过神来,他歉意的对我埋头,应该是东瀛的礼节并且把一盒茶点推到我的面前。
聂浩然用湿润的手布提起水壶,一边清理茶杯一边平静的告诉我,或许是因为对先祖向往和自豪的原因,加之他父亲告诉他胸口纹身时说的那些话让聂浩然太痴迷,这个传承几百年的纹身和那两个不同的数字,让他隐约感觉这刺青中应该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此聂浩然在考入京都大学后,主修的便是中原的历史,不过他父亲再三叮嘱关于纹身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聂浩然也一直秉承了这个秘密。
在大学期间聂浩然潜心研究元初那段先祖的历史,渐渐他发现那段历史似乎有被刻意篡改过的迹象,越发是这样他越发入迷。
“搞文史研究是很枯燥的,我几乎每天的时间都花费在教室和图书馆之中,因为研究的方向和奇特,为了保守纹身的秘密也无法向导师请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在研习。”聂浩然一边插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那是一年新年,按照东瀛的礼节,那一天必须给身边的人送贺卡,可我的室友都因为假日各自回家,留在学校中的只有我。”
聂浩然说到这里把茶桌上的茶点往我这边推了推,示意我品尝,我不知道是对他的故事太有兴趣,还是聂浩然给我营造了一个极其安静和轻松的环境,我客气的点点头,拿起一个茶点一边品尝一边听他说下去。
聂浩然挑选好茶叶很沉稳的放在茶杯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浅笑,然后慢慢说下去,他或许是在图书馆呆的时间太长,加上那天是节日面对空空如也的图书馆他多少有些无聊,便随手写好一张贺卡,然后到学校的广场中心,并告诉自己,这贺卡会送给从他身边走过的第七个女生。
“第七个遇到的就是你之前口中提到的她?”我平和的问。
“不是。”聂浩然淡淡一笑摇摇头。“第七个是一个男生,她是第八个,见我在风雪中把贺卡双手递到她面前时,她愕然了一下,然后我看见在她脸上绽开的笑容,亦然春风般即便是漫天风雪也会被她的笑容融化,那一刻我的心弦也随之被拨动。”
听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讲述往事,特别是情感的回忆多少有些让我感慨,我恍惚间能想象两人在风雪交加的夜晚见面时的情景,聂浩然微笑着对我说,那女孩叫真衣,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米分,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听聂浩然的描述我想那叫真衣的女孩一定很漂亮,这突然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云杜若的时候,她留给我的印象可没这么美好,我在心里淡淡的苦笑。
“然后呢?”我好奇的问。
聂浩然一边往茶杯里倒水一边平静的说,新年节日留在学校中的人很少,真衣收了他的贺卡,聂浩然看见真衣怀中抱着的书,估计也是一个废寝忘食的书呆子,两人就一同回到图书馆,那是聂浩然第一次在图书馆没有静下心来研习课题,而是和如今的我们一样秉烛夜谈整整一夜。
真衣也是研习中原历史的,交谈到最后聂浩然才发现两人竟然是同学,只不过各自钻研自己的学术课题,几年同窗两人竟然并不认识,两人或许是因为有共同的爱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过那一夜他们各自都在闲聊一些平常的琐事,安静的图书馆中回荡着两人的笑声。
似乎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聂浩然都没有想到一时兴起送出的新年贺卡会让他认识真衣,两人渐渐见面和交往的时间越来越多,等他发现自己爱上这个美丽而且善良的女生时,他在真衣眼中看见的是羞涩的甜蜜,就这样她们相爱了。
这应该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一时间我都快忘记来这里的原因,我甚至还会在心里为聂浩然感到高兴,一生之中能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或许是最开心的事,我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因为我想起了云杜若,就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对面的人挟持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我的笑容立刻凝固在嘴角。
聂浩然给我讲述的这个故事是美好的,我宁愿一直这样延续下去,不过我相信这个故事不会就这么简单。
“你刚才说发现纹身的秘密就是因为认识了真衣,难道她是……”我眉头一皱诧异的问。
茶已经泡好,聂浩然用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直起身跪地后举起茶碗,恭送至我面前前,这应该是东瀛敬茶的方式,对面的聂浩然毕竟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我连忙双手接了过来,茶香香气扑鼻满屋四溢。
“毕业后我和真衣真心相爱,可我家并不富裕曾担心配不上真衣这样好的女孩,可真衣并不在意这些,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别无他求,我鼓起勇气四处借贷准备好彩礼跟着真衣回她家提亲。”聂浩然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很平静的继续说下去。
聂浩然告诉我他认识真衣那么久,从来没去过她家,更不知道她父母是干什么的,真衣善良勤俭而且善解人意,举手投足透着一般人没有的优雅,聂浩然曾经想过真衣家境不一般,可直到他随着真衣站在那硕大而奢华的别墅外时,聂浩然才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能拥有这样房屋的主人想必极其富庶,聂浩然完全没想到真衣的家境会这样令人吃惊,站在门口踌躇不安毕竟对当时穷小子的聂浩然来说,他根本不敢奢望这房屋的主人会把女儿下嫁给自己。
真衣拉着他的说,告诉聂浩然一直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不想两人的相爱掺杂其他的因素,而且真衣说她父亲很疼爱她,只有她愿意她父亲不会干涉什么。
等到聂浩然和真衣进入到那富丽堂皇的别墅,发现这里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的黑色窗帘所遮挡,整个房间透着令人压抑的阴沉,这和真衣的明亮和阳光完全截然相反,聂浩然都有些诧异像真衣这样的女孩怎么会生活在这样的房间中。
“真衣带我去见她的父亲,在那宽敞的房间中,当真衣拉开门我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和服表情威严而阴冷的男人盘膝坐在里面。”聂浩然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开始收拢,我从他表情中看见一丝愤怒。“那男人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真衣叫他父亲的时候我都有些诧异,他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我,犀利而阴沉似乎从来就没有让他信任的事和人。”
我没有打断聂浩然的话,我渐渐发现对他的故事有些入迷,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已经喝完手中的茶,聂浩然一如既往恭敬的伸出双手接了回去,又给我倒了一杯,他虽然苍老可手依旧稳健,看得出聂浩然是一个不容易屈服的老人。
咳,咳……
他又开始猛烈的咳嗽,如同在帝陵中看见的一样,整个背都弓弯起来,手中茶水洒落在茶桌上,聂浩然取出一张白手帕捂在嘴边,好半天才平息下来,剧烈的咳嗽让他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在拿开的手帕中我看见一大片殷红的鲜血。
我皱起眉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聂浩然,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目光看了一眼被鲜血浸透的手帕,擦拭了嘴角后收了回去,一边清理桌上溅落的水渍一边诚恳的向我道歉。
“真衣向她父亲介绍我,似乎她父亲一直都知晓我们的事,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很少正眼瞧我。”聂浩然气喘吁吁的说。“当时我想或许是认为我配不上真衣,我拘谨的埋头坐在一边,直到……”
“直到什么?”我看聂浩然欲言又止疑惑的问。
“那男人很宠爱真衣,他看真衣的眼神和看我完全不一样,我能感觉他透着不信任甚至是不屑。”聂浩然气喘吁吁的捂着胸口对我说。“当时那男人也是这样请我们喝茶,当我听到真衣给我介绍她父亲时,我手中的茶杯震惊的掉落在地上。”
“她……她父亲叫什么?”
聂浩然慢慢放下胸口的手,整个人呆滞了半天,舔舐着嘴角看向我。
“我一直都叫她真衣,也是那一天我知道了真衣的全名。”
我皱着眉头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加重语气再问了一次。
“叫什么?”
“丰城真衣!”
第一百零七章 朱雀再现
我嘴角蠕动一下,这个名字我不是第一次听见,真衣的全名是丰城真衣,在此之前我还听过另外一个名字,我惊愕的看向聂浩然。
“她……她父亲是丰城明夫?!”
“不!我不会叫他这个名字,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个名字就是一个诅咒,如果可以我会永世都唾弃这个名字。”聂浩然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
聂浩然告诉我,当时他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知道了真衣父亲的名字,也知道她父亲是谁,那一刻聂浩然才意识到真衣生长在一个并不一般的家庭之中,她是三田财阀唯一的继承人,而当时掌管三田财阀的正是丰城明夫。
聂浩然说在东瀛只要提到三田财阀就没有不知道的人,三田财阀的历史很悠久,而起源是扶桑的镰仓时代,那个时代的扶桑幕府兴起崇尚武力。
三田财阀就是在那样一个武士集权的时代应运而生的,能在尚武的乱世立足三田财阀的先祖能力可想而知,而且三田财阀和扶桑其他财阀不一样,经历过无数次政权的交替和时间的沉浮,非但没有衰败反而如日中天越来越庞大。
发展至今三田财阀俨然是扶桑举足轻重的大财阀,和其他大财阀不同的是,纵观三田财阀的兴起发展和崛起还有后来的延续一直都很低调,财阀的产业虽然触及扶桑各个领域,但是名气却完全不能和其他大财阀相提并论,似乎是在刻意的不张扬。
“我当时登门提亲都要靠四处借贷,想要迎娶的竟然是三田财阀的唯一千金,真衣一直没有告诉过估计也是怕我有负担,可是当时我是真的有些惶恐和手足无措。”聂浩然重新给我倒了一杯茶。
吉田半藏和宇都宫城还有浅尾舞等扶桑人在萧连山寿宴上曾经提及过丰城明夫是主公,这些扶桑人都是血族残余,全都听命于丰城明夫可见他是整个血族的首领。
听聂浩然给我讲述三田财阀崛起的事,从时间上推断刚好和成吉思汗击溃血族大家吻合,聂浩然的故事峰回路转,我很疑惑他爱上血族首领的女儿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丰城明夫竟然并没有反对我和真衣的相爱,他虽然阴冷和不屑,但似乎对我研习的专业很感兴趣,那次交谈我虽然手足无措,但终究没有什么我担心的事发生。”
聂浩然双手把茶杯送到我面前,已经没有之前的沉稳,我接过去听他继续往下说,聂浩然告诉我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让他有些放松,不再那么拘谨,旁边的真衣一直挽着他的手坐在身边,和丰城明夫的交谈中,聂浩然惊奇的发现这个神秘的财阀竟然对中原历史了如指掌,甚至聂浩然潜心研习多年也比不过丰城明夫的见地。
特别是对成吉思汗崛起并且西征的历史,丰城明夫更是如数家珍,聂浩然曾一度认为丰城明夫醉心历史甚至还暗暗佩服他的博学,不过每次提及成吉思汗时,聂浩然隐约感觉丰城明夫的语气中透着仇视的愤恨,至于为什么聂浩然最后只能归结于成吉思汗后世子孙曾经攻打过扶桑,或许因此丰城明夫才对其充满敌意。
但让聂浩然欣喜的事,丰城明夫并没有阻止他和真衣的婚事,并且愿意为真衣举办一次浓重的婚礼,当时……
“当时我和真衣是幸福的。”聂浩然的表情慢慢变的黯然,很伤感的说。“或许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幸运的,那应该是一段被人羡慕的婚事,我都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有资格迎娶三田财阀唯一的千金丰城真衣。”
我在心里暗暗的长叹一口气,已经隐约感觉到聂浩然的这个故事不会有圆满的结局,我抬头看看对面的老人,多少有些为他惋惜。
聂浩然沉默了良久继续对我说,丰城明夫没有食言,果真为他和真衣举办了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不过那场婚礼被安排在了晚上,按照东瀛的风俗在婚礼的前晚,聂浩然要和真衣的父亲丰城明夫一共去汤池沐浴,这是东瀛的传统表示得到女方家长的认同。
丰城明夫和他交谈的内容依旧是和元初成吉思汗崛起以及西征有关的事,丰城明夫并且还提出,婚礼结束后让聂浩然着手研究成吉思汗陵的坐在,用丰城明夫的话说,如果一旦找到那个几百年来未曾有人发现的帝陵,聂浩然的名字必定会名垂青史。
聂浩然本来就对先祖的过往入迷,便听从丰城明夫的话,愿意在婚后和丰城真衣去中原探寻成吉思汗陵的秘密。
我听到这里在心里暗暗的想,当时蒙古有制约血族靠近的屏障,这也是为什么血族残余几百年来都无法靠近蒙古探查成吉思汗陵的原因,丰城明夫看上的未必是聂浩然这个人,他看上的不过是聂浩然研究的专业,他是想借助聂浩然进入蒙古帮他探查成吉思汗陵的确切位置。
“接着又发生了什么事?”我迫切的想知道聂浩然这个故事的一切。
“我以为自己的幸运的,可这幸运和幸福都终结在了那汤池之中。”聂浩然的声音变的冰冷。“当我脱下浴袍走入汤池的那刻,丰城明夫用震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