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密林之后，竟然还是一片镜湖，映月银色月光，湖面上点点绿光飘忽，走进看去，是一大片的萤火虫，夜色中犹如密境，很是好看。
莫昕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反问道：“你就是带我来这里？”
“对啊，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啊，小孩子不都喜欢萤火虫吗？”萧九说着，随手抓了一只送到莫昕眼前，期待地问：“你看，好不好玩？”
莫昕看了一眼，扫兴道；“不好玩。”
若是寻常姑娘家，定是要开心死了……萧泠一阵无语，却看莫昕转身就要走，伸出手拦住他，急道：“你别走呀，师兄好不容易带你来，你就这么不赏脸？”
莫昕看着他道：“你说了我来了就不会再烦我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别呀，小孩子家家不都爱玩吗？你留下来玩一阵再走嘛，回去睡什么觉呀……”萧九不依不饶地说。
莫昕脸都要黑了，“你再说一句小孩子试试？”
原来莫昕还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萧九一听，偏要笑着又说了一次，“你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沉闷，啊喂！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啊！”
萧九正说着话，莫昕便忍无可忍的拔剑砍他，幸好萧九反应够快，及时避开了，但莫昕又缠上来了，萧九一边躲避，嘴上还要一边挑拨，“你这娃娃，师兄待你好你不领我情，反倒还要拿剑看我……你说你脾气这么坏，往后可怎么找媳妇啊！”
莫昕听得一阵恼怒，剑招越发狠厉。萧九看他真的动真格了，便也不一味躲避了，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以扇代剑与莫昕缠斗起来，不过十来招，莫昕便不敌退后几步，险些要摔倒。
萧九摇着折扇语重心长的劝道：“莫师弟啊，你这么暴躁可要不得……”
莫昕非但没有被其折服，反倒提起剑又攻上来，“再来！”
“啊？”萧九怪道，但莫昕已然欺上身来，只能回手应付。
剑光交错间，莫昕再度被打败，摔在地上，看得萧九有些过意不去，伸出手去要拉他，莫昕却一个后空翻站了起来，唇角带笑，眸子闪发着亮晶晶的光芒，竟比星辰还要夺目。
莫昕意兴阑珊，提剑再攻，“再来！”
萧九被那笑容一晃，险些躲不过那一剑。接下来小半个时辰，莫昕一直缠着萧九再打，就算输了也不气馁，反倒越打越开心。萧九实在无奈，此少年得老道士青睐，果然与寻常人不同……
“再来！”对面的少年又来了，再接再厉，萧九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心道这莫昕的兴奋点还真奇怪……
萧泠也打累了，而莫昕额上早就大汗淋漓，萧泠打了个坏主意，拉着少年一块掉进了湖里，这下两人都冷静了，萧泠看了看湖面一大串水泡，赶紧笑嘻嘻地上前，吼道：“师弟莫担心，师兄来救你了！”
英雄救美，这才是原本的套路啊！萧泠兴冲冲地上前捞人，却见水面突然钻出来一个人，衣衫湿透贴着身子，很是纤瘦。面若桃李胜三分，粉面带着因为剧烈运动而染上的绯红，少年甩了甩长发，姿态怡然。
萧泠被甩了一脸水珠，却愣是盯着少年的脸发呆，甚至不经意间咽了把口水，完了……好像没救成？萧泠赶紧回神，游到莫昕身边，假装着急道：“师弟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师弟你不会水呢。”
莫昕得意一笑，道：“我是杭州人，江南水乡怎么不会水？”
萧泠一时语塞，忘了这一茬了……莫昕又道：“对了，你方才陪我练剑，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少年的笑容太好看了，萧九感觉鼻子有点痒，移开视线道：“师弟不必客气，练剑？……好啦，师弟开心就好……”
莫昕嗯了一声，在清凉的水里玩了一阵，萧九才又道：“师弟！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打了快半个时辰，莫昕也算尽兴了，已然月上中天，便点头，“好吧。”
虽然还想再玩一阵水，但是莫昕还是乖乖地点头了。总算跟上了自己的节奏，萧九这才满意，快上岸时才想起来，喜道：“师弟！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莫昕一下子变了脸，小小嫩嫩的脸上很是阴沉，而后倏地笑了，“好吧，只不过，往后你要陪我练剑，那我就不怪你了！”
萧九怔怔地看着那张笑脸点了头，心神荡漾不知想到哪里去，知道上岸后的莫昕提醒道：“萧九师兄，不是说回去了吗？”
莫昕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往回走。萧九跟随身后上了岸，心道还真是漂亮……而且，这小子好像愿意和他玩了。萧九望着前面的少年，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青岚第五 3
槐花树下，零落花雨翩翩落下，少年渐渐拔高的身姿在居室前缠着眼前的俊朗青年对战，纠缠之间战意正酣，不知过了多少招，少年挽了个剑花，收剑回鞘。额前早已汗湿，脸上因为运动过后带着一片绯红。
少年爽朗一笑，道：“多谢萧九师兄方才承让，我才险胜一回。”
萧九也收了青霜，道：“我虽让你一只手，最后才是拔了剑，可见小莫你的功夫越发进步了。”
莫昕听到那个称呼，早就习惯的无视了。他上山已有一年，每日与萧九对招，两人相处下来，加上萧九有意讨好，莫昕便也没那么讨厌此人，甚至能以师兄弟相称了。
但莫昕对萧九远超于自己的功夫很是敬佩，这个人看着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年纪也大不了自己多少，据说他是十二岁拜师，如今入剑圣门下七年，功夫却已有了小重山的境界。
即使是武林，功夫也有等级划分，以大重山为顶尖，往下排列，小重山便是及格的分水岭，而在之下的，都只是武道入门罢了。放眼江湖，小重山的一流高手本就不多，而到了大重山境界的人，唯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比如他爹莫枫离，云渊道人，几个少林寺的大师和几大门派的掌门外，就只有一个魔教教主莫骄了。且看萧九的功夫，至少在武林大会的比试上，也能拿上前三吧？莫昕想到自己才上了前十五的名次，硬是败在御剑山庄少主手里，想要跟萧九比试的心思越发狂热，甚至还想要超越他。
萧九两三下便知晓了莫昕的心思，年轻好胜么，他不也是。
萧九突然止住笑容，脸色有些沉重，“小莫，我明日便要下山了，今日，怕是最后一次陪你练剑了。”
莫昕怔愣一下，惊呼出声：“你要下山？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么急？”
撩了一年没见成效，却见自己要走了，莫昕居然着急起来，萧九说不出来的欣喜。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及冠了，父……父亲让我早日回家中，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往后，怕是没有机会与你见面了。”
莫昕轻蹙秀眉，“你不回来了吗？”
萧九惋惜叹气，“可能吧，家中事务繁多，父亲也希望我能帮上一二。”
闻言，莫昕感觉有些难受和不可置信，却也晓得道理，闷闷地点了点头，“这一年来，多谢萧九师兄的悉心教导，往后再见，若是师兄能用得上莫昕，我一定不在话下，师兄就回去吧，先生也有我照顾呢。”
闻言萧九乐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师傅？不对啊，这语气怎么说的我要归西了似的？看你这一脸焉巴巴的模样，舍不得就直说么。好了，别说废话了，我明儿一早就走，你陪我喝酒去？”
莫昕冷淡的表情有一丝破功，“喝……喝酒？”
萧九见状低下头打量莫昕许久，揶揄笑道：“怎么啦，说来也怪，上了山后没见你碰过一滴酒，连师父敬你酒，你也不沾……你，你不会没喝过酒吧？”
莫昕目光一凛，对上萧九道：“当然不是……好吧，那就当是为你践行好了。”
萧九望了几眼，瞧出些意思来，两人进了屋，才道萧九早就备下酒菜。一年没下山，除了过年元宵节那时被云渊赶下山和萧九一起，逛了会儿灯会后便吃遍了整条小吃街后，与萧九的关系达到了质的飞跃。
道观伙食一直很清苦。乍一下看到丰盛的菜色后，莫昕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面上却是不显的。
萧九仿佛看穿了莫昕的心思，夹了许多肉给他，还道：“小莫呀，你如今是长身子的时候，太瘦了可不行，来，多吃些肉补一补。”
看着被鸡腿猪蹄子红烧鱼堆着满满的像座小山丘一样的饭碗，莫昕赶紧制止了他，挪开饭碗，避开萧九正要夹来的排骨，道：“够了够了，吃这么多油腻的，肚子哪里受得了？”
萧九嘿嘿一下，也不给他夹菜了，他就是起了这等玩笑的心思，心说此人一年来都没被他骗过一次，走之前便害他闹肚子也不错。可惜了……
萧九举杯抿了一口酒水，望着面前少年吃的脸颊鼓鼓的，煞是可爱。
萧九不过消停了片刻，便又起了坏点子，替莫昕倒了酒，一手拿着一只酒杯，道：“小莫，师兄就要走了，说好的来给我践行，怎么能没有酒，来，陪我喝一杯。”
莫昕看了看递到眼前的酒杯，咬了下嘴唇，接过来道：“好吧……”
萧九一看便知莫昕定是不愿喝酒的，但是又不想拂了他的兴致，更是可劲的灌酒，不过多时，莫昕便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了。
萧九是不知道，莫昕虽不是第一次饮酒，但是酒量却极差，传说中的一杯倒，连着被他灌了半壶，硬是撑着也倒下了。所以莫昕才从来不自动碰酒。
戳了戳莫昕绯红的脸颊，萧九笑得一脸得意，“臭小子，总算中一回招了吧？”
想了想，萧九眼睛一亮，笑得越发邪恶，将趴在酒桌上的莫昕轻松抱起，丢到不远处的床榻上。
而次日当莫昕揉着胀痛的脑袋醒来时，还浑然不觉萧九到底做了什么。云渊今日要给他上早课，莫昕一看时辰便知晚了，穿好衣服就跑去静室。
一路上遇见几名道士，却奇怪的看着他，莫昕无暇顾及，匆匆进了静室。
云渊原本看他掐着时辰进门，想要斥责一句，抬头却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并没有出言责怪，反倒憋笑问道：“莫昕，你脸上怎么画了只大乌龟啊？谁又欺负你了？”
闻言，莫昕反应极快的捂上脸擦了一下，果然指尖一抹墨色，莫昕想起来方才那几个小道士的表情，怒从中生。
云渊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哈哈哈哈……莫昕，你哈哈哈好端端你这是怎么了哈哈哈……”
云渊笑得肚子疼，丝毫不顾忌自家学生越来越黑的脸色，莫昕忍不可忍，咬牙道：“我先回去整理仪容，再来向先生讨教！”
说完，莫昕飞速踏出房门，甚至运着轻功回房间。而萧九，早在天亮时分就离开了青岚观。
此后，若是谁在莫昕面前提及萧九二字，定被其泄愤的打上一顿，久而久之，大家便心照不宣的闭了嘴。
一年后莫昕功夫渐入小重山，方才十七岁的少年便有如此领悟，且在剑道上颇有天赋，实属天才。
但是莫昕也没想到，他一直就卡在小重山之下，愣是不上不下，有些尴尬。但在他爹莫枫离与云渊道人看来，他也可以结束课业了。
于是在萧泠走后一年，莫昕也下山回家，练起了家传绝学——凌霜剑法。
少年在蹭蹭的成长，与父亲多年未解的心结也越发大。一次争执过后，莫昕夜里负气出走，路过徐州，又碰到了萧泠。
那时魔教姬长老姬如雪在徐州大肆杀人，并留下血书，要屠尽苍云剑派满门，闹得沸沸腾腾。
苍云剑派迎来了许多少侠义士，守正僻邪，援助苍云山。莫昕一开始是因为无聊，才搭上了同路的少年们，一同上了山。
少年们听惯了先人如何除魔卫道，个个皆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非要跑来苍云山凑热闹。莫昕便一同前去，却没想到，又与那个既讨厌又想念的萧九重逢了，且还是那般不堪的场面。
少年里唯莫昕功夫最高，但拿主意的却是另一个雁荡门的少主徐方晋，他也没有几个朋友，只是偶尔碰上了这帮到处行侠仗义却功夫不济的少年，帮了个小忙便混在一起了。
而莫昕只与天玄山庄的金小宣谈的来，所以即使功夫再好，也没有什么人缘，若说为何金小宣能与莫昕谈的来，莫昕只能说，这人傻乎乎的，还有点好玩，所以就……不言而喻了。
而苍云剑派也不指望这些名门后生能帮上什么忙，但碍于面子，也留着这几个少年在山中作客。出门相迎的公子，据说是苍云剑派掌门的儿子，年纪虚长少年们几岁，却是待人彬彬有礼，谦和有度，加之眉目清俊，很讨喜的一个人。
莫昕随徐方晋、金小宣几人进了苍云山剑英殿，大殿上却已落座了十余位侠士，原来已有诸路侠士路见不平，向苍云剑派聚集而来。往日里只听闻魔教妖人如何凶狠残忍，却少见魔教主动攻击其他门派，难得姬如雪先动了手，那些江湖侠士们早就等待多时了。
大殿里人数众多，一时半会也无人顾及自己。听那唇上蓄着八字胡须的苍云掌门李菡说来，自半月前起，徐州便时常有百姓身重奇毒而死，苍云剑派的弟子下山追查，负伤归来。
原来正是那魔教的长老姬如雪在作怪。
姬如雪也是个出色的人物，是苗疆木系弟子最为出挑的天才，擅长蛊毒之术，功夫亦是极好，比之后来的木系长老姬清河还要厉害，还是她的大师姐。却因为偷取蛊王未遂，被五大长老打成重伤，硬是逃出了苗地，撑到了魔教投诚。
而据说苍云剑派二弟子商荀便死在妖女手里。因为在夜巡之时，发现了妖女潜进苍云山，在追逐过程中中了姬如雪的夺命追魂蛊，无药可解，痛苦死去。后苍云剑派为给商荀报仇，在徐州城内搜到了姬如雪。
而掌门李菡偕同其子李清然，亲自出手打伤了姬如雪，自己也受了内伤。但那姬如雪实在狡猾，又让她逃走了。
因为惹闹了姬如雪，不日后苍云剑派几名外门弟子中毒猝死，姬如雪留下血书，将在本月十五月圆之日，即是七日之后，亲自上门索要李菡父子的性命。
听得坐下的侠士们一阵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大约有十几人，加上徐方晋他们，将苍云山的客房都塞满了，而莫昕便与那傻小子金小宣一间房。
金小宣其实不是傻，功夫也还过得去，他之所以会凑上莫昕，是因为莫昕用剑，而其他几人用刀或枪棍。
这个理由足够让莫昕觉得他傻了……那金小宣还不自知，还是个话唠，一张开嘴就要从早说到晚，没完没了。他是第一次出江湖，对什么都感兴趣，然后因为单纯经常被骗，钱就没了。
于是他们被人说吃霸王餐……
都是百姓也不好动手，金小宣一眼就瞧上了一眼看热闹的莫公子，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几圈。一看那人用剑，身着衣料低调华贵，便缠上了莫昕，哭的震天响，“哥哥！你来接我啦太好了呜呜呜呜……”
于是莫昕被逼着付了钱，然后莫名其妙的跟那几个名门后生混在了一起。都是一般大的年纪，据说有个雁荡门少主，杭州上官家的小少爷和什么门派的大徒弟，而他们问及莫昕，莫昕只道自己无门无派，游荡江湖罢了。当然，金小宣以自以为机智的脑子和尖锐的目光判断，莫昕绝对不是普通人。所以时至今日莫昕还未认全那些个人，却对金小宣有了深刻的映象。
金小宣见莫昕一如既往不理人，也不停嘴，继续抖着听来的八卦，“你说怪不怪，我可打听到了，那个二弟子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