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还是要跟你说清楚。”安迪看着她,慢慢地说:“我害怕跟人接触。”
她立刻正了神色,无论是她还是安迪,都能感觉到这是他们之间必须完成的一场攻坚战。
……
水喝干了,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曲筱绡炽热的目光也让她无处可躲,这一次,她不会再善罢甘休了。
那副画像还在桌上,鼓励她勇敢一些。
逝者如斯,或许真的应该不顾一切,只为,爱她的人。
“筱绡,你是我遇到过最棘手的情况。”她苦笑着说,而曲筱绡的反映是优雅地福了一福,“多谢夸奖。”
不知道从哪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2202三只像小松鼠一样在门边儿探出脑袋来,窗外的声音减弱了,空调的声音停止了。
好像全世界都在等自己的回答,安迪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订婚
“什么?要订婚了?”
姚滨在酒吧堵着耳朵讲电话,“前几天不还形同陌路呢吗?这怎么就形势急转了?跟过山车似的。”
“这就是爱情的神奇之处呗。你就准备好份子钱吧。”
“什么?要订婚了?”
曲妈妈杯里的水洒了一半,在一旁看报纸的曲爸爸飞快地直起了身子,他还没习惯女儿谈恋爱了,女儿失恋了呢,怎么女儿就要订婚了?
筱绡点点头,“这就是爱情的神奇之处呗。你们就准备好参加订婚礼吧。”
一一地通知三姑六婆狐朋狗友,无一例外的是惊讶,当知道她的订婚对象是晟煊的CFO何安迪时,无一例外地惊讶到炸裂。
曲筱绡才不管他们是个什么态度意见,总之都给她带着祝福来就对了。
时间紧迫——主要是怕安迪反悔。曲筱绡要求操办订婚典礼的公司全线提速,能亲自上阵的地方她更是冲得比谁都快,在她不分昼夜不辞劳苦不计消耗的冲刺下,典礼竟然很快地像模像样起来。
而安迪要做的,只是好好上班,好好休息,偶尔接受一下关于婚礼有什么想法的采访,她这边除了小明没有亲友,谭宗明便作为德高望重之人,被邀来作为证婚人。
大晚上的,曲筱绡敲着发软的老胳膊老腿爬上床,一躺下就呈死尸状,安迪深感良心不安,主动为她捏捏胳膊,曲筱绡闭着眼睛,享受地哼哼:“真舒服~”
安迪道:“其实订婚的事慢一点,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那哪儿成啊。”曲筱绡当即抗议:“我想着跟你订婚都快想疯了,磨磨蹭蹭那才是对我的煎熬,要是明天就能订婚,我就是再累也无所谓。”
安迪想了想:“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没有,你呀,就乖乖等着穿婚纱就好。”说起婚纱,她一个鲤鱼打挺,“糟了,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漏了,婚纱婚纱,来不及订做婚纱了,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安迪拉住狂躁的小妖精:“没关系的,婚纱买现成的就好了。”
“呜呜呜~”曲筱绡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一头扎进安迪的怀里:“安迪我对不起你。”
笑了笑,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你对我很好。”
“结婚的时候补给你吧。”
上头的人没有说话,曲筱绡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安道:“安迪。”
“嗯?”
“你不会反悔吧?”
安迪顿了一下,“不会吧。”
“不会‘吧’?”曲筱绡急了,盯着她不放。
安迪笑了,用确定的口吻道:“不会。”
握着筱绡的手越加坚定,曲筱绡满意地一笑,重新软了下来,“你反悔也没用,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回来的。”
“反悔都反悔了,追回来还有什么用?”
“用强的呗。造个密室,把你关起来。”
“这是犯法的吧?”
“我不管,反正你都答应跟我订婚了,就是我的人了!”
安迪忍不住笑了起来,曲筱绡爬起来,拉过她的手,不怀好意地笑:“安迪。”
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安迪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去:“嗯?”
果不其然,她撅起了嘴。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要是让曲妈妈看见了,肯定要这样说她吧。安迪耳朵烫烫地保持不动。“嗯~”曲筱绡撒起娇来。
没奈何,安迪笑着看着她,大发慈悲,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曲筱绡明媚地笑了,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安迪~”
订婚的日子很快到了。
谭宗明赶到的时候,整个场子早就忙得热火朝天了,筱绡的狐朋狗友和生意伙伴有姚滨兜着,各路亲戚则由樊胜美陪着曲妈妈招待,曲爸爸在人群里笑得合不拢嘴就不说了,连曲连杰也识时务地面带笑容。
确定了来参加的宾客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老谭放心下来。
曲筱绡看见了他,欢快地迎了上来,“谭老板。”
“嗯,筱绡。”他看了看四周,“恭喜你啊,抱得美人归。”
“多谢多谢。”她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说起来我能抱得美人归还多亏了谭老板呢。”
“哦?”
她一笑:“要不是谭老板帮着安迪设下九九八十一难,我哪儿能修得正果啊。”
“咳咳咳。”谭宗明咳嗽起来,虽说他财大气粗雄霸一方,可是私下里被一个小妖精盯上还是很头疼的,尤其这个小妖精即将变成他老朋友的未婚妻。
“好啦,我逗你呢,别这么心虚,我都抱得美人归了,才没空斤斤计较。”
这算是变相的炫耀吗?老谭皱了皱脸:“小明来了吗?”
“小明啊。”筱绡有点儿惆怅:“本来是想让他来的,可是临上车了他怎么都不肯离开敬老院,杨院长说他可能是怕被丢掉……哎,总不能强迫他。看来婚礼得考虑在敬老院办……”
“别遗憾,你们好,小明也会替你们高兴的。”
她笑了笑,指着正在捣鼓设备的人员:“在敬老院同步视频,就像他来了现场一样啦。”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让弟弟见证自己的订婚典礼,一定是安迪最大的心愿:“对了,安迪在哪儿?我去看看她。”
曲筱绡本还想同他说几句,奈何她实在太忙,只好给他指了方向,并道:“你可不准拐我的新娘哦。”
谭宗明无奈地笑了笑,朝准备室走去。
安迪喜欢海,订婚典礼整体便以白色和蓝色为主,据说订婚之后他们还打算去海边度个假,而花朵则是百合与玫瑰交相辉映,老谭不禁联想到他们两个,一个是带刺玫瑰,一个是高洁百合,看着那么不同,摆在一起原来也很合衬。
准备室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不过多是收尾工作,他从门口看进去,就看见了安迪——雪白的蕾丝婚纱,头发整齐地梳起,露出耳朵上细腻的珍珠耳环,她好像有点儿紧张,认真地盯着镜子,关关给她戴上头纱时不知说了什么,她才展颜一笑,春风拂面。
她真美,老谭有点心醉,如果娶安迪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啊。
也许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机会,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安迪唯一的、也是最亲近的朋友,只不过面对风险,他究竟还是作出了一个商人的选择。
“老谭。”安迪从镜子里发现了他,高兴地转过身来。
“谭老板。”关关打了个招呼,留出空间让他们两个说话。
老谭定了定神,凝望着面前的安迪,她的眼睛明亮有神,让人情不自禁地深陷:“你今天很漂亮。”他由衷道。
她笑了笑,好像已经听这话听了很多次,“谢谢。”
“感觉怎么样?”他笑。
安迪吐了口气,双手捂着胸口,苦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安迪做出了订婚的决定已经很难,马上要面对那么多宾客,想必加重了她的紧张,老谭开玩笑:“这一次可不能半途喝水了。”
她抿唇一笑,“外面怎么样?”
“很棒,筱绡准备地很好。”
“嗯。”安迪呼出口气:“我相信她。”
看见她这般笃定信任另一个人,老谭有些五味杂陈:“快要开始了,你继续准备,咱们待会儿见。”
安迪点了点头。
谭宗明慢慢地往回走,早想跟他打招呼的人都涌了上来,他熟练地一一回应,也在无形中向他们表示自己对安迪的支持。
公司对于这事不是没有意见,但他必须压下。
侍者端来香槟,谭宗明一眼错过,仿佛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眼熟之人,可再一看,却只是一个寻常人。
最后的准备,该讲话的讲话,该落座的落座,准备室里闲杂人员都离开了,只留下关关陪着安迪。
可听见外头话筒讲话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安迪就要出去了,她接连地做着深呼吸,可是紧张一点都没有缓解,反而愈加严重了。
“关关。”她忍不住寻求支援,关关贴心道:“安迪姐你不要紧张,筱绡他们肯定都准备好了。”
“嗯。”她点了点头,可似乎并没有用。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关关问:“谁啊。”
外头没有声音,关关走过去开了门,见门外是一个年逾五旬的陌生男子,相貌庄严,手里拿着一幅画。
“你是谁啊?”
“你是安迪?”他不答,视线越过关关,直盯着安迪。
关关和她对视了一眼,彼此皆是疑惑的眼神,安迪慢慢地点了点头,“请问你是?”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他将那副画靠在墙上,山水朦胧,“我,是你父亲。”
☆、逃婚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与下章请听悲歌。
主持人的暖场技巧高超,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马上就要到安迪出场了,曲筱绡暗地里把手攥地死紧,心跳地砰砰的,连应对场面也有点儿心不在焉。
突然,她看见关关从角落里蹿了出来,揪着樊胜美一脸急色,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陪着安迪才对,曲筱绡心里一沉,樊胜美往她这儿看了一眼,撞上了她的目光,便赶忙地露出一个笑,可那笑里的慌张,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她真想现在冲下去问是怎么了,可又不得不维持一切持续进行。
可能出了点小事吧,她自己安慰自己。
终于到了“有请新人出场”的环节,按照计划,安迪在此时出现,可是她没有,不光现在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
众人嗅到了不对劲,主持人讲笑话的脸也持续僵硬,当樊胜美一脸无计可施地出现时,她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鲜花坠地,百合与玫瑰各自凋敝。
安迪走了。她逃婚了。
打电话过去已经关机,留下的只有一条短信:“筱绡,对不起,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减少对你伤害。我也想过给自己一个机会,贪心地想拥有你。但是那个人的出现提醒我,我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病的人,疯狂的因子在我的血液里,它来自于我的家族。
我到今天才明白,发疯究竟意味着什么,它不光意味着一个人一生的毁灭,也意味着家人永远的伤痛。那个人说他离开我母亲时不知道怀了我,我问他如果知道有我会怎么样,他说,会掐死我。小明,也是我母亲发疯后和别人的结果。这样的诅咒到我就该中止了,继续威胁我身边的人,尤其是我爱的人,是我的罪孽。我必须离开……对不起。”
这么狗血的事情曲筱绡没想到能在自己身上发生,不,她想过,只不过不敢相信是真的,安迪亲口说的:“不会”,音犹在耳。
一场订婚典礼变成了一场闹剧。宾客皆去,不知几多嘲讽,留下的皆是最亲近的人,大家已经在周围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此时或坐或立,皆是焦急神情。
关关被围在中间,边哭边讲:“我和安迪姐好好在准备室呆着呢,有个不认识的人敲门,他说是安迪姐的爸爸……”
“安迪不是孤儿吗?”樊胜美问。
“我也不知道,他就说他是安迪姐的爸爸,然后,安迪姐就让我出去一下,我就出去了,再然后我听见安迪姐很激动地让他走,他就走了,我进去问是怎么了,她也不告诉我,她,她就走了,我想拦的,没拦住……”
樊胜美干着急:“你怎么不早来找我?”
“我没想到让她爸爸和她单独呆着会这样……”她仰头大哭:“筱绡,我对不起你。”
看她这样,樊胜美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摸着她的背安慰她。
而曲筱绡只是安静地抱着手机,安静地毫无声息。
曲妈妈最是担忧女儿:“筱绡啊,你难过你就哭出来,千万别憋着啊。”
“是啊,爸爸妈妈在这儿,你委屈,就跟我们说。”
曲筱绡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用一种清冷地不像话地语气说:“谭宗明,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众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到谭宗明身上,他背向而立,此时终于转过身来,神情复杂:“我没想到魏国强会查到安迪是她女儿。”
“你早知道安迪爸爸的事儿是吧!你凭什么不告诉筱绡!”姚滨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大老板了,恨不得上去揍他,被赵启平拦住了。
相比于姚滨的愤怒咆哮,曲筱绡的冷静更让谭宗明不安,她已经移开了目光,眼神空空的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对不起。”谭宗明道。
他本是不想让这些事破坏他们好不容易恢复的关系,可谁知却是适得其反,他很后悔,后悔无用。
“当务之急是找到安迪,吵吵嚷嚷的有什么用。”樊胜美急道。
“可是,又不知道安迪姐去了哪儿,怎么找啊?”
“不管怎么说,她总得回家吧,赵医生,你和关关回欢乐颂守着。小蚯蚓,你和应勤在小区附近找找。谭老板,你去黛山,公司那边你派人盯着点儿。姚滨岚岚孔孔,我知道你们几个关系广,四处打探打探。”
姚滨推开赵启平,义愤填膺:“我这就打电话找人。筱绡,你放心,不把安迪挖出来,我就不姓姚!”
“我也找人,敢欺负我女儿,非把她找出来不可。”曲父声如雷霆,樊胜美劝道:“叔叔,您就和阿姨陪着筱绡吧。”一是他毕竟上了年纪,不宜动怒,二是让一个父亲四处寻找自己女儿逃婚的恋人,总是不太好。
“我就和王柏川开车去机场,如果她要走……”
“我也去。”魏渭道:机场太大,多一个人是一个。”
众人议毕,正要四散,曲筱绡突然站了起来:“不用找,谁都不用找。”
众人面面相觑,樊胜美道:“小曲,这不是置气的时候……”
“想走的人找到她又能怎么样?用强吗?”她冷冷道:“就算押回来了,不把问题解决,她随时都会走。”
“那,那怎么办?”
曲筱绡直直地看着远方:“我要赌一把。”
胜了,长相厮守,败了,同归于尽。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安迪神情恍惚地坐在候机厅,手里捏着票,除了必要的东西,几乎什么都没带——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场面。
目的地不是美国,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公司稍后可以交还老谭,弟弟依然由敬老院看护,筱绡……她顾不上了,她只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在一个无亲无故的地方孤独终老,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她发疯的模样。
广播里传来登机的提醒,她站起来,空空落落,仿佛只带走了一个躯壳。
登上飞机,回首望一眼这座城市,默念的是:“筱绡……”
这一刻,曲筱绡的心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