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桦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因为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好像还真的挺严重的?整个脚踝都肿得像馒头了,给他做检查的医生也是皱着眉头。
给他拍了片子,又细细地看一遍,那位医生才对苏桦说:“没什么事,只是韧带拉伤而已,骨骼看起来也没有损伤,不过还是住院先看一下,待会儿拿冰敷一下就不会那么疼了。”
“哦,谢谢医生。”
李胜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医生离开,让苏桦好好在床上躺着后,他跟在医生身后拿冰。
“幸好不是很严重……”自言自语着,苏桦把脚抬上床。
不多久李胜回来了,一看到他苏桦就叫他先去帮母亲。看着医生帮他敷上冰块,李胜才离开医院去给叶淑搭把手。
因为不知道病情怎样变化,苏桦被留下来观察,期间李胜给他带了吃的,叶淑本来也想来看看儿子的,不过都被苏桦极力拒绝了。躺在病床上,苏桦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大年初一的喜庆日子就把脚给弄伤了,真是……
天渐渐黑了,李胜匆匆给他送来晚饭就走了,新年期间生意总是很忙。吃过晚饭,苏桦塞上耳机,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边听歌。
突然来电铃声响起,苏桦看了一下手机,笑了一下,又吐吐舌头,现在这样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
缓缓心情,他接通了电话:“新年快乐哇,牛!”尾音是故意的拉长上扬。
对严剑的这个称呼,本来只是存在于苏桦心里而已,不过在一次被严剑折腾得犹如粉身碎骨后,翻着白眼的苏桦忍不住地说出来了。他还记得第一次他说这个字的时候,那个尾音也是这样的。
当然,伴随这个上扬的,是严剑整个人气压的下降,眼神暗沉,刚刚释放过的欲望再次涌上。苏桦不知道,床事过后的这个称呼,听在严剑的耳里更像是一种挑逗。
这边的严剑听了苏桦的话,面瘫了一天的他脸上浮起了笑意。电话里的声音依旧熟悉和充满活力,严剑都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远在南方的苏桦笑起来清澈透亮的大眼。
“嗯,新年快乐。我想你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苏桦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人怎么可以把这些话说的这么顺溜?用手冰一下脸,苏桦十分肯定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
“我知道……你能收敛点吗?”
“嗯……今晚的天空很暗,月亮也暗,就像在告诉它很想念星星,就像我……”
“行了行了!我都要掉鸡皮疙瘩了!”
“你感冒了?”话题一转。
“……没有。”
“鼻音很重。”
苏桦挠挠头,是不是自己刚刚困了打了一个哈欠?
“我明天去找你。”
苏桦立马解释道:“我没有感冒,真的,只是刚刚打了一个哈欠而已。
“嗯,我挂了。”
“嘟……”
苏桦看着手机,一脸无语,所以那个人听进去了吗?
放好手机,严剑站在阳台处,嘴角留着浅浅的笑意。
“是哪个人家的千金能让我们家连萧家大小姐都看不上一眼的小子这么牵肠挂肚,还难得地笑了?”身后走出一个裹着白色羽绒长裙的女子。她的五官和严剑有着五分的相像,但线条没有严剑那般僵硬,淡淡的妆容和温婉的微笑让她显得端庄可人。
“只是一个朋友。”严剑没有多说什么,脸上换成以往的冷漠。
女子皱了一下好看的叶眉,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剑,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是现在不是儿戏的时候,你……”
“姐,我知道。”严剑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就好。倒是……”
“我进去了。”严剑头也没回地走近了屋里。
女子看着他的背影,皱了一下眉头。
☆、第十五章
第二天早晨苏桦的脚就消肿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但是在医生的建议下他还要在医院待上一个上午,李胜也是站在医生这边。他收拾好餐具,让苏桦好好养伤便回去帮忙了。
无奈地听着歌,苏桦只能躺在床上继续诈尸。耳朵里的旋律悠缓平和,苏桦听着听着又重新睡着了。没多久,一个还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里,在看到病床上睡得祥和的人,他眼里的急躁和烦闷逐渐变得平静。
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苏桦的病床边,他靠着床头也眯起了眼。
时针指向十点,睡醒过来的苏桦迷迷糊糊地揉了一下眼,转头看到床边的人后他一下子就醒了。
他怎么会在这!?
似乎感受得到苏桦的目光,严剑睁开眼睛,在对方的脸上摸了一把,嗯,手感挺好。
苏桦一把挥掉他的手,刚刚脑子里还是一个大写的问号的他现在只想撕掉严剑的脸皮,肯定有几百层皮在里面,不然怎么这么厚?
严剑笑着看着他,突然笑容一敛:“摔到腿也不告诉我!”
“也只是摔到腿而已……”无奈地耸耸肩,苏桦心里却是有点欣喜,又有点心疼,严剑脸上有着一夜未眠的疲倦。
“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严剑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也不是女的!”苏桦眉头微皱,他要怎么说对方才能放心?
病房外少有人走过,严剑看着苏桦,然后靠近他。
在他快要接触到苏桦的嘴唇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苏桦立刻躺回床上,严剑则是阴沉着看向门外。
来人是李胜,他一进来就看到了严剑。刚躺回病床上的苏桦赶紧再次起来,给李胜介绍道:“他是严剑,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上司吧。”
说完他又对严剑说道:“这是我的邻居,小时候我经常和他玩的。”
经常?严剑挑挑眉,伸出手:“你好。”
李胜也伸出手:“你好。”
一旁的苏桦看得一脸紧张,这两人的气场有点沉啊……
没有苏桦意料中的两人的交谈,李胜只是简单和严剑说一些事情就掉头对苏桦说了:“可以走了,但是还不能乱动,回家养伤。”
苏桦一脸欣喜,但是转头一看到严剑,他又一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对,刚刚他想问这个来着的。
“温柔说的。”
“柔姐?她不会很惊讶?”
“没有,”在看到李胜出去取车后,他面对着苏桦说道:“今晚我睡哪里?”
“……”
不好意思让他又回去,又不想让他出去开房,苏桦想了一下还是让他在自己家睡算了,大不了跟妈妈说,他是上司他最大!
送人回到家,李胜就出去了,剩下苏桦和严剑在家里。关上门后,苏桦还没来得及洗个澡就被某个色心大发的人给吃了,当然没有吃到最后,严剑还是很贴心地知道苏桦脚上有伤的。但是也仅仅是没吃完,他抱着苏桦躺在苏桦的床上,闭眼,睡觉。
知道这人很累,苏桦也没挣扎,就让他这样抱着。只是回到家里后,他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和妈妈说,要怎样才能说服得了她呢?在医院的时候他也只是一时放肆,那样的借口只能应付一时。
而且……他家里的人又要怎样面对?
贴着严剑温暖厚实的胸膛,脖颈处是他温热的呼吸,苏桦看着床头的书籍想事情,不过眨了几次眼睛,他还是抵不过周公的邀请,睡着了。
严剑是被手机的震动给弄醒的,有人给他发了一条讯息。从开始看信息内容到结束,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看一眼怀里的苏桦,还熟睡着,把他漏在被窝外的手拉进来,然后又抱紧他,看着他在睡梦中笑了一下,严剑眼眸暗沉。
他要加快脚步了,尽管他知道也许苏桦会接受不了。
苏桦是在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回家后就一直睡不好的他因为有着某暖炉而睡得倍儿香,脸上有点傻的笑容让严剑又忍不住地啃了他几口。
两人在苏桦家里呆了一个下午,严剑听着苏桦指着房间里一个又一个的物件给他介绍。看着苏桦没停过的笑脸上散发出青年人青春活力的气息,严剑想起温柔对他说过的话,那些关于苏桦的童年的故事。
温柔说过,那些苏桦在一开始就没停过的热情友善也许是他的伪装,那些一开始很有距离感后再慢慢变得没大没小的人才是苏桦上心的人。
所以,他是可以肯定自己正在逐渐走进苏桦的心里吗?
这样一个青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淘气调皮,会对自己露出别人看不见的笑容。他安静的时候就像是一支无声的旋律,抚慰自己的焦躁烦闷。
他是真的沉沦了。
他绝不会放手了。
后面的人突然把自己圈进怀里,苏桦回头看着对方,明亮的大眼里写着疑惑。没有和他说什么,严剑吻上苏桦的唇,不明所以的苏桦只是张大眼睛看着对方,对方此时也是睁着眼,近距离的目光灼热而温柔。
在两人都有点情难自已的时候,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苏桦赶紧推了严剑一把,被推开的严剑不爽地在他的脖子上啃了一口,被咬得痒痒的苏桦回头瞪了他一眼,弄好衣服便下去了,严剑跟了下去。
严剑下到楼的时候苏桦已经在帮叶淑搬东西了,看着他还伤着脚一瘸一拐的,严剑没说什么,直接走到苏桦身边后拿过他手里笨重的器具,顺便和叶淑打了个招呼:“你好,阿姨。”
苏桦撇下嘴,没有抢回来,只是向叶淑介绍起严剑:“妈妈,这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说他的手心就有点冒汗了。
不过还没等他说出严剑的名字,叶淑就首先开口了:“严剑对吧,李胜和我说过了,小桦在外面多亏你照顾了,他没给你弄什么差错吧?”
“没。”严剑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
叶淑又说了一些话,严剑也是简单地回答。聊了一会儿,叶淑大概也知道严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了,刚好东西也收拾完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桦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却是有点紧张,虽然严剑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看着都是有点心惊。不过很快他就缓过来了,也许这就是见丈母娘的情景?
心里暗笑着,苏桦轻拉准备走进厨房的母亲:“妈妈,我来弄晚饭吧,你去歇着。”
叶淑看了一下他的腿,担心地说道:“要是又摔着了怎么办?”
苏桦扶额:“妈,你不知道新年不能说这些晦气话吗?”
叶淑赶忙用手掩嘴,一双和苏桦神似的眼眸扑闪着,我知道。
看着她孩子般的反应,苏桦也是“扑哧”一笑。走进厨房,顺便叫了一声,让他进来帮忙。看着他们消失在厨房的身影,叶淑的眼眸闪烁。
苏桦看了一下还在客厅背对着他们坐着的母亲一下,然后拉过严剑的手,没有意料中的暖湿的感觉。
抬头,他笑嘻嘻地对严剑说:“不是说见丈母娘会紧张得手心冒汗吗?怎么你没有。”
严剑只是拉他入怀,亲了一下便放开他了。
于是苏大厨开始做饭,快速洗好米入煲,这边开关刚按好,他立刻又开始着手切肉,完美的刀工行云流水。一边弄着,他让严剑帮他洗菜剥好。不是他不想让严剑炒菜,实在是因为他的记忆里还遗留着严剑住处那一片无尽的黑暗残骸。
在他认真地做饭的时候,他没注意到严剑一直在凝视着他。
没有酒吧里初见的惆怅,没有在奖台上的自信张扬,有的只是生活中的从容与平淡。这让严剑似乎看到了苏桦的又一面,也让他觉得青年的每一面,对自己都有着一种吸引力。
那是他在母亲介绍而来的那些女人身上看不到的风景,而这也是严剑不理解她的一点。在她眼里门当户对才是婚姻的正确归宿,只有有利于家业发展的婚姻才是正确的婚姻。他的大姐姐,就是这样的下场。他的姐夫看上去斯文有礼,实际上却是荒淫奢侈,但是就因为他的家族足够大,黄姝便把唯一的女儿嫁出去了。
所以,最后的他,不愿意也落得这样的结局。
☆、第十六章
晚饭弄好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但是还没吃几口饭,外面就传来敲门的声音。严剑按下刚想起来的苏桦,然后径直去开了门。
门口处站着两个中年男人,都是一米六左右的身材,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穿着一身名牌,然而混杂的搭配却让他显得土里土气,稍年轻的那个则是翘着鼻头,小小的眼睛里透着不屑和厌恶。
两人看第一眼到严剑都愣了一下,眼里的自傲褪去了一点,矮小的身材和严剑的人高马大形成鲜明的对比。半晌,年纪稍大的先开口了:“你是谁?”
严剑想着大概是找苏桦母亲的吧,但是看着他们明显是来者不善。
刚想回头叫他们,才发现苏桦正站在自己身后。借着门口处微弱的光,他竟然在苏桦脸上看到了憎恨和冰冷。
来人也是看到了苏桦,底气突然又上升了不少:“孽种,你妈呢?”
苏桦倚在门上,冷冷地撇了他们一眼,没有回答他们的话。严剑眼里闪过一阵怒气,亦是没有出声。
那两个人怒视着苏桦,又看看严剑,也是没有开口,门外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许久,屋内传来叶淑的声音:“是大伯和二叔吗?进来吧!”严剑看了他们一眼——原来是苏桦的大伯和二叔。
苏桦听到母亲的话,又盯着他们一会儿,这才不甘心地回到屋内,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大眼里是满满的不愿意。
叶淑拉过他的手,轻拍了一下,又揉揉他的头:“不要这样对大伯,知道吗?”回头她又向着门口喊道:“阿剑,你也进来吧,记得关好门。”
严剑眼眸暗沉,让开了路给两人进来。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就像这里是他们家的一样。坐在叶淑和苏桦面前,大伯首先发话了:“不是我不劝你,这屋子今年是铁定要打上苏家的标签,你们再不找新的住处,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让你们住这么久也是已经是最大极限了!”
没等叶淑开口,苏桦便先说道:“这个房子留的是叶淑的名字,是我爸留给我妈的。”、
二叔立马拍桌子骂道:“放屁,你这个小杂种别在这说话!”
“二叔!”叶淑终于开口了,等对方坐回椅子上,她继续说道:“小桦,你和阿剑先上楼。”
“不!”
叶淑拍拍他的头:“听话。”
苏桦抿抿嘴,终是上了楼,跟在他后面的严剑在他进房间后把苏桦抱入怀里:“不要太在意。”
“我不在意他们怎么说我,我只是不想母亲被人误解。”
严剑顿了顿,听着苏桦说。
苏家人都觉得母亲是个贪婪自私的人,霸着房子不愿放手,只有苏桦知道,在母亲心里最难以放手的,是爸爸。
记起小时候一个夏天的夜晚,暴雨倾盆,凶残的闪电不断划过天际,妈妈让被吓得不行的自己和她一起睡。那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半睡半醒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看见母亲背对着自己颤抖着。
他疑问,记忆中的母亲总是温和开朗,即使是被大伯和二叔辱骂,或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给自己做晚饭,她都没有抱怨过。但是那一夜,他清楚地看到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一个相框,正是是他一岁的时候拍的全家福。
在母亲的房间里,还放着很多父亲的日常用品,他还偷偷翻过母亲的衣柜,里面还有着父亲穿过的衣服,有着和母亲结婚时穿的西装。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和母亲一起离开这里,带上父亲的一切。以前我没有能力,但现在我是一定不能再让母亲受到别人的辱骂!”
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