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雪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锦程又说：“以前看书，总看到‘时间是最好的灵药’这句话，那时候觉得真是扯淡，可现在才明白，人这辈子有些东西，有些经历，真的只有时间才能淡忘。放心吧，飞虎会挺过去的。倒是你，你也别整天替飞虎着急上火了，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陈飞雪淡淡一笑，没再接话。
吃饭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演一个海军题材的电影，一望无际的大海，展翅翱翔的海鸥，英俊帅气的海魂衫，还有英姿飒爽的海军。
林靖阳扔下手里的蟹壳，跑到电视前面，问：“飞虎叔叔，你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林锦程见陈飞虎原本微笑的面容突然沉寂下来，便接话道：“靖阳，你飞虎叔叔游泳很厉害的，你之前不是还想学游泳么，你飞虎叔叔可比我厉害多了。”
林靖阳立马奔到陈飞虎的怀里，“飞虎叔叔，你教我游泳吧，我也要当海军，也要向你一样。”
陈飞虎似乎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你长大了肯定比飞虎叔叔厉害。”
林锦程只知道陈飞虎入狱，却对细节毫不知情。可眼下，陈飞虎这反应，又让林锦程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归根到底，他是无法相信飞虎这样的人能杀人啊。
吃到一半的时候，陈飞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锦程，你之前让我调查的事，我已经查好了。咱们海岛渔场一共100个，目前闲置有30个，每天供应海鲜贩子的活跃渔场不到20家。说来也巧，我起初就是打算调查，可他们一听说是跟你有关，都十分配合。那些荒废的渔场，要么是出去打工了，要么就是搬家到外地了。我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咱们两家渔场周围的一小片，都愿意尽快出手渔场，荒废这么久了，价格方面他们也不好意思要高了。有不少还没出去打工的年轻人说，渔场卖给你，还想跟着你干呢。”
林锦程听完陈飞雪这么一说，倒是不怎么让他吃惊。这几年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渔场荒废已经如同一种传染病迅速在小岛上蔓延，又加上政策不怎么有利，渔民们似乎对目前这种谋生手段失去了信心。渔场越不景气，年轻人外出的越多，这俨然成为一个恶性循环。
“飞雪，这些信息很重要，下一步，我的确有收购渔场的打算。不过目前，咱们刚刚起步，还是不能过于心急。今天叫你们来吃饭，其实是有别的事。”
中秋节还有段日子，海鲜联盟每天的订单比较稳定，微商的辐射效应果然十分强大。给林锦程带来商机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挑战。目前不能再靠他和陈飞虎两个人单打独斗了，必须要扩大货源，而且还要保证质量，毕竟海鲜联盟走的就是精品海鲜路线，这也是他们吸引客户的一大亮点。
听完了林锦程的想法，陈飞虎说道：“要是能吸引海岛上的年轻人来加入我们，我可以教他们潜水技巧。”
林锦程觉得飞虎想法不错，必要时可以采用“计件制”。
陈飞虎说完后，飞雪接着又说：“这想法好是好，可好多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在村上的几个也都有自己的活计，就怕耽误订单。我觉得，我们只要把控住了质量关，就一定可以收购到符合订单要求的海鲜。”
林锦程离开渔乡生活多年，论起对海岛的了解，他自然比不过陈家兄妹两人。果不其然，陈家兄妹的建议让这个近来一直困扰他的难题有了眉目。
第22章 霍先生的烦恼
霍元滨筹备新公司已有月余，由于初来乍到，各方面关系都需要打点应对，当然霍元滨还有一部分时间要照顾自己的宝贝儿子。因此新公司的工作尚未完全展开，公司员工私底下都说老板这是在“休养生息”呢。
助理小周也总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除了每日按时按点去公司听候霍老板吩咐之外，他的工作基本上就是适应新办公室的座椅了。
可对于一个有上进心的总裁助理而言，这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啊。于是当小周一大早就接到了老板的电话的时候，他隐隐觉得“休养生息”的政策可能要到头了。
不错，他早就盼着这一天到来了。
“在哪？”霍老板在电话那头问道。
“霍总，我还有十分钟到公司。堵在沃尔玛路口了。”小周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啊。
霍元滨接着说：“我们今天去海岛一趟。”
“海岛？是海底隧道那头的小渔村么？”
霍元滨答道：“不错。这段时间我们的酒店策划案都聚集在市中心，策划来策划去都是那些东西……”
“好的，霍总，我马上到。”
霍氏餐饮旗下的几个品牌都是国内最高端奢华的，多年来这个定位似乎无形中束缚住了他们。小周听到老板这个想法，倒是突然有了灵感。这年头，要想在激烈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就要破除沉珂，就要创新，要有自己的特色。
半小时后，小周终于穿过高峰期的车流来到了霍元滨公寓门口。
霍元滨今天并没有穿西装打领带，一件浅蓝色的亚麻衬衣，配上一条休闲西裤，难得的悠闲风格。
等两人穿过海底隧道，第一次踏上这座海岛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写着三个字“海鲜街”。顾名思义，是海岛的海鲜集散地。此刻，渔民们正从渔场一波一波运着海鲜，海鲜贩子们忙着扯着嗓门跟渔民们砍价。
一些死掉的小海货被来来往往的车轮和脚印碾成了肉泥，空气中的腥味已经让小周濒临生理极限。
“霍总，我们是来错地方了么？”小周忍着呕吐的冲动，声调都变得极为怪异。
霍元滨眉头微皱，其实他对这地方的了解也就只有一个“林锦程的家乡”。从短暂的几次交谈中，他能够从林锦程的口中觉察出他对海岛有着很深的感情。
也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者是“好感迁移”，他理所当然地在潜意识中把海岛想象成了一颗“海上明珠”。
可眼下真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周。
霍元滨站在海鲜街的街口，身后的背景画面都让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喂，是霍先生么？”电话那头竟然率先发问。
霍大少总算是有些欣慰，这至少说明一点，林锦程终于把他手机号存到手机里了。
“您好，我现在就在海岛，想要考察一下，我觉得可能是我走错了地方，我想问一下，哪里的环境比较……宜居？”
小周听到老板这话，差点憋出内伤。那个谈判桌上生意场上叱咤风云毫不畏惧的霍老板去哪儿？小周倒是忍不住开始好奇，电话那头是何方神圣。
霍元滨握着听筒，“嗯”了几声，然后说道“不打扰吧？那就太感谢了。”
小周知道，很快就能看到庐山真面目了。
大约十分钟后，一辆白色小丰田从远处疾驰而来，在海鲜街停车场泊好车后，林锦程从车里走了下来。
那是小周第一次见到林锦程，他们年纪相仿，也没三头六臂，却能让霍老板如此异常。
真是奇了怪了。
接下来毫无悬念，根据老板安排，霍元滨上了白色小丰田，小周自己开车尾随其后。
“霍先生，其实你来之前应该提前告诉我的。海岛虽然不大，但是没个导游还真是不怎么方便。”
霍元滨微微一笑：“本来是打算暂时考察一下，等机会合适，再麻烦你的。可刚才一下车……”
林锦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只能说您和您助理运气太差了，出隧道后进海岛有好几条路，而你们却偏偏选了一条最有味道的路，其实除了这了，海岛大部分地方还是很、很宜居的。哈哈……”
霍元滨坐在副驾驶上，侧着头看他，心里五味杂陈。原本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却冥冥中在多年前就埋下了千丝万缕的伏笔。
林锦程收了笑容，突然一本正经起来：“话说回来，海鲜街的确是个大问题，可有关部门却一直视若无睹，那里虽然臭气熏天，却是海岛最重要的海鲜集散地，你知道么，海的那边大部分酒店的海鲜都是从这里运过去的。对了，我还忘了问你，霍先生打算开发什么项目？”
霍元滨答道：“我们集团刚在这里成立分公司，打算在S市开发酒店餐饮项目。之前听你说几次提起过海岛，就想来看看，你也知道S市一向不缺乏奢华酒店，所以我想另辟蹊径。其实很久之前特色化就已经成为我们公司的战略导向了。”
林锦程点点头，“说来也巧，我之前也是从事酒店管理的。不过前不久辞职了。既然这样，我把小岛情况跟你大体说一下，然后带你环岛看看。”
霍元滨点头：“这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的大半天，霍元滨在林锦程的带领下游览了海岛。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错，海岛的确有着十足的开发潜力。而至于那海鲜街纯粹是一个例外。
东部的松软绵延的金沙滩，南部风格奇特的礁石滩和一望无际的小草原，北部西部的渔乡生活，这完全就是霍元滨梦想中的度假圣地。
他现在完全理解林锦程为什么会放弃大城市的生活，来到小岛上创业。
“你有什么打算？打算一直卖海鲜？”霍元滨话说出口，似乎觉得不妥。他得意思其实是林锦程应该有更好的机会和舞台。“我的意思其实是……”
林锦程笑着答道：“我也有规划的，卖海鲜只不过就是给我第一桶金。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一直卖海鲜也不错，现在互联网生鲜也算是新事物了。其实事业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么，还要照顾孩子，这一点，你肯定比我更深有体会。”
霍元滨沉默地盯着林锦程，若有所思，过了许久，他开口挤出几个字：“其实我想知道当年……”
那句话明明就在嘴边，可是霍元滨却完全无法顺利说出。
他似乎已经不需要去验证什么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眉眼，以及笑起来的样子，都跟霍随缘一模一样。
还需要什么狗屁证据？
他明明就是。
就是那个当年未曾谋面却为他留下孩子然后一走了之的“合作者”。
可当他冷静下来，当理智冷静的一面占据上风，他扪心自问，即便知道了林锦程就是当年那个男人，他又能做些什么？
或许在林锦程看来，当年的经历不过就是个再也不愿提及的隐秘。难道他要自私残忍地把这个秘密戳破？
现如今知道林锦程和自己的另一个孩子活得安逸快乐，他理应觉得庆幸知足。孩子在林锦程身边，甚至比留在自己身边还要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霍元滨果然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的那份冲动，他知道他绝对不能打破这份安逸快乐。
至少现在不能。
见霍元滨欲言又止，继而陷入沉思，林锦程一脸纳闷：“霍先生，您想知道什么？”
霍元滨回过神来，眼底却闪过一丝失落，“林先生，今天十分感谢，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
林锦程仍旧一头雾水：“霍先生，我们都是朋友，不用一直感谢了。注册商标的时候您也帮了我大忙呢。今天能不能给个机会，赏脸一起吃个饭？”
霍元滨迟疑了片刻，“改日吧，我先走了。”
说罢，霍元滨迅速地离开了白色小丰田。
等林锦程下车的时候，霍元滨已经和助理小周绝尘而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驱车朝家走去。
返回S市的路上，小周对老板的英明决议赞不绝口，大半天环岛看下来，无论是从专业旅游开发角度，还是审美情趣角度，海岛的确是一块亟待开发的璞玉。在别人尚未发现之前，这对于他们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公司而言，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商机。
“霍总，那个很热情的林先生是您朋友吧？我感觉他对海岛的开发也很有想法，而且还是同行……很厉害啊……不得不说，您今天来海岛这个决议真是太英明……”
霍元滨坐在后排车座上，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这段时间，他的确有些不在状态，他甚至已经有点鄙视这样的自己。在林锦程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傻逼到了极点，生意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在这种事上变成了情窦初开的未成年。
他不能再这样了，至少真的不该再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了。
过了半晌，他回答小周：“对，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很久很久之前的朋友。”
嗯，暂且就这样吧，与他隔海相望，做个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朋友吧。
小周这人一兴奋就喜欢说话，尤其是遇到工作上的新突破新进展，而此刻大老板显然再一次把他无视了。
不过他倒是习惯了。
只是老板最近有点奇怪啊，情绪起伏太大，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第23章 秋风起，膏蟹肥
秋风起，膏蟹肥。
随着天上月儿渐渐变圆，“海鲜联盟”的生意也算渐渐达到顶峰。除了给陈家兄妹发工资之外，林锦程扣除了一些必要支出，这段时间虽然忙碌，但总算是为他成功的赚到了第一桶金。
中秋节前一天，林锦程正在网站浏览最近的订单，自从决定收购后，陈家兄妹的工作量减轻了不少，他们更多的时间就是在验货和货运上，庆幸的是订单数量不减反增，总体看来客户评价还算不错。随后林锦程又着手制定下一步关于承包鱼塘等等方面的预算安排。
乔乔和尉迟林轩的视频邀请弹了出来。
除了表达对林锦程无偿赠送海鲜的感谢以及海鲜如此鲜美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乔乔是如何莫名其妙陷入潜规则的。
乔乔穿着利落的西装，一边走，一边对这手机镜头说道：“林，我现在真的羡慕你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你说说职场女性到底有没有人权，我前脚拒绝了人事部的JIM，之前已经定好的海外交流机会立马就成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林锦程打断道：“乔小妹，先别急，我先问一句这个继母是谁？”
尉迟林轩昨夜宿醉，此刻还躺在床上，睡眼惺忪：“人事部空降下来的经理，人长的老成，听说跟前妻的官司还没打完，就跟两个女友分手了。”
林锦程吐槽：“这信息量还真大。”
乔乔接着倒苦水：“关键是脑满肠肥，还地中海。我真的是踩到狗粑粑了。我一毕业就来到公司，眼下就要三十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外面看起来我们酒店金碧辉煌一尘不染，可……”
乔乔的烦恼林锦程也曾有过，他也怀疑过，迷茫过，后来他想通了，离开了。当然并不是说辞职离开一定会是更好的办法，但至少自己要先活得明白。
尉迟和林锦程又安慰了乔乔几句，其实乔乔也不是什么玻璃心，在希尔顿混了这么久，一向精明的她只不过就是跟朋友们倒倒苦水，聊聊天，她真正需要的可不是什么毫无用处的安慰。
尉迟林轩光着上身，把手机放到洗漱台上，直播洗脸刷牙。一嘴泡沫冲着手机镜头问道：“林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中秋节后有什么大动作啊。”
林锦程回答：“没错，就是具体还没想好。我们这边闲置鱼塘很多，大部分人都外出务工了。你们说说现在渔乡生活就真的没有出路了么？”
乔乔刚出了电梯，握着手机对林锦程说：“也不尽然，国外那边的大渔场之所以发达，除了政策因素，更重要的是技术化。所以没有出路的不是渔乡生活而是男耕女织是的家庭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