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意思,咯咯的笑道:“若真能,你都犯了多少事儿了,有人贬你做宫女吗?你如今在皇极殿伺候,都做着宫女的活了,也没个人贬你做宫女,由此可见,修子就是修子,不能贬为宫女。”
“那怎么办呀,我千辛万苦的进宫,可不是来找皇帝将我赐给桓毅的,我不能出宫的,真的不行……”我怨声载道,在心里将桓烨诅咒了百八十遍。
君墨听清了我这话,得知我不想嫁给恪亲王的心思,虽然猜测不到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宫里,但还是柔声告诉我:“还有个法子,是你目前最可取的。”
还有法子?!
我仿佛劫后重生,顿时复活,喜上眉梢,来了精神:“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君墨捂着嘴忍着笑,经不住我追问,道:“你可以去服侍陛下,做个妃子美人的,这一辈子啊
都别想出去了!”
噗~
我一口老血喷到墙上,脑补了一下,突然觉得生无可恋。
☆、第二十八章:《起居注》面世
翌日,我端了碗药悄悄进了皇极殿,今日桓烨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案前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我问了邵东平情况,才知桓烨偶感风寒,在内殿休息。
这让我有些纳闷,毕竟桓烨的身体一直很好,看着绝不是柔弱的人,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我又追着问他:“这怎么回事儿?”
邵东平见四下无人;唔着声儿道:“今日事老太后的忌日,陛下在南殷做质子时太后娘娘病时了,就是在今日,但陛下有个习惯,从来不办祭奠生辰一类的宴会,怕劳民伤财,每年的今日陛下都是有点儿不对付的,今年天气太凉,就病了。”
我朝内殿看了一眼,道:“我进去送碗药吧”
老太监明显不相信我,退后几步上下打量我一番,犹豫许久,我收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姿态,道:“放心,这回我绝对不闯祸。”
“我是真不放心。”邵东平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药,准备进去。
这我就不服了,没看见我已经正经了吗?难道我已经在不正经的路子上越走越远回不来了?不,我不相信。
我一把将邵东平拽回来,抢过他手里的药,心一横,道:“我就是闯祸了你也只能担着,有本事你叫皇帝老儿把我遣回修子宫。”
我就在邵东平对着我的狂妄不已手足无措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进了内殿。
四处张望一遍,我望见一张极其硕大的榻,上头一全套金丝暗纹锦的床缛,桓烨柔顺的长发散下来,整齐的躺在一边,他面色苍白靠在榻上,身上没盖被子,连衣裳也没脱。
我已经猜出他八成凌晨想去上书房学习,被众人拦下来,早上是想去上朝,又被众人拦下来,正靠在床上想着等用了午膳去练场。
真是个傻子。
我端着药过去,守着规矩跪下行礼,道:“陛下,喝药了。”
桓烨半阖着眼,眼睛略略看过一眼药碗,道:“搁哪儿,朕一会儿再喝。”
这不是我小时候生病时唬流霜的法子嘛……
我琢磨着是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跪在远处一时发怔。
他见我还不走,变问:“你还有事?”
我经他这一提醒,正想起来真有一桩事儿,道:“陛下,梓馨有两个请求,陛下你必须允我一样。”
他苦笑,道:“趁他病要他命不是你这么理解的。”
不妙!被他猜出来了!
我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道:“我不要你命,我只要弘德年间的《起居注》。”
桓烨冷得身子微微发抖,此刻他病的没了一点儿力气,连说话都不如以往沉着,看着都觉得他发虚:“……不允。”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见这两个字,觉得局势不妙,反复问了他一遍:“真的不允?”
“不允。”他的唇微微翕开,费力的说出这两个字。
切,人病了,意志倒还挺坚强。
“那,那你就答应我第二件。我……我要侍候你。”我跪在地上犹豫再三,说出了这句。
“嗯。”他浅浅应了我。
“你答应了?”我心里开始发毛,我承认我的确很后悔说出这话,然而我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本来还想着他是万万会反抗到底的,到时候也就服了软给我《起居注》了,然而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我牙一咬,起身,脱掉外头一层素绒绣花袄,露出里头的宫缎素雪绢裙,想了想,还是粗鲁的扯开领子,上前爬上龙床,准备动手扒桓烨身上的织锦龙纹长袍,正解了腰带,他惊得睁了眼,抓住我不老实的手,再一看前头地上只剩一碗安静的汤药,带它进来的主人已经上了他的床,平生第一回惊得声音都带着抖音:“你作甚!”
“侍候你啊。”我一鼓作气的决定从来没被什么人打断过,用力甩开他因为生病而孱弱无力的双手,解他衣裳的扣子,他的反抗给我的行程带来了麻烦,我命令道:“你别动,别动……”
“你这是要作甚?作甚?你住手!朕叫你住手!住手!唉你乱摸什么你手往哪放……”
小样,还害羞!老娘可不是吃素的,看老娘今天不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以为这是他欲拒还迎的套路,将他往床上一推,骑在他腰上,不顾他的挣扎,解他衣裳,解到后来咒骂一句:“你娘的皇帝的衣服都这么复杂这么多层吗?”
一语罢便开始撕扯他的衣裳,他叫的撕心裂肺:“薄梓馨你放肆!朕要治你大不敬!朕这次一定要治你的罪!你放肆!来人快来人!”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准喊,这倒让我不规矩的手停下了。
他不是在闹欲拒还迎吗?这反抗的也太厉害了?我便试图问了他;“你,是不同意?”
他使尽力气将我从他身上推下来,起身离我三丈远,因为生病的缘故步伐有些不稳,他简单的用被我撕扯坏的衣领捂住自己快要露出的肌肤,怒喝道:“薄梓馨你这是作甚!”
我见龙颜大怒,和方才他淡定答应的情况不一样,委屈的说:“我说我要侍候你你自己答应的,这会子有来装忠贞烈男闹哪门子的事儿嘛。”
桓烨貌似醍醐灌顶:“你说的侍候竟是这个侍候……朕若不是看着六哥的面子,朕就治你一千条罪了!你你你!你从朕的床上下来!快点儿!”
我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从硕大的龙床上下来,顺势跪在地上,委屈的告诉他:“要不你就给我《起居注》,要不你就让我当妃子,我也不是得了名分不认账的人,我······答应侍候你。”
桓烨的怒火好像被我浇灭了,病态的神色掺杂几许落寞,他撇过头问我:“你是不想嫁给桓毅吗?”
我脖子一硬,道:“我谁也不想嫁!我就要留在宫里,等一个人……”
我要等我娘亲,我一定要找到她。
桓烨的眸子风云骤变,他眼神飘忽着:“若那个人你永远也等不来呢?”
朕可不会和你这样粗鲁放肆的女人对上眼儿!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越是听他这样说越是丧失信心,我落下几滴泪,哭出来。
娘亲真的不会回来了吗?她真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桓烨见我低着头啜泣,一想到这件乱七八糟的事儿,觉得有些尴尬,他探手从地上将我的素绒绣花袄拾起来,走到我面前,替我披上,脸上的表情沉静的像高山上的雾岚:“《起居注》在上书房的暗盒里,朕明日带你去。”
我仿佛在狰狞绝望的黑夜看见一丝曙光,猛然抬头,眼睛闪闪的看着他:“真的吗?”
“你可以试着,等一等。”桓烨起身,本想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却实在没力气,方才跟我折腾了一阵,困得很,随手捞起地上的碗,一口饮尽,干脆利落。
随后重新靠回床沿,闭目养息。
我用袖子随意将泪水抹掉,望了望生病中的桓烨。
试着等一等?试什么?我一直在努力的找啊?
当桓烨从红木双花雕的矮案暗格里取出北秦八百年各朝皇帝的《起居注》时我感叹了一番人不可貌相矮案不可斗量这一真理。
甚至于桓烨可以直接将弘德皇帝那一年将明月翡翠铛赏给郑太师翻出来塞到我手里。
弘德十三年,弘德皇帝将东凌上供之宝明月翡翠铛赐予太师郑骁,以慰劳苦,太师大喜,泣而谢恩。
他坐在矮案前,终于没有看书写字,而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我:“翡翠明月珰北秦的确只有一对,且在弘德年间赏给了郑家。翡翠明月珰是贡品,不可能仿造,你的玉铛朕见过,不像是假的,故而,你的玉铛很可能不是来自北秦皇室。”
不是来自被北秦皇室?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瞧着文理与做工,东凌明摆着就是打算上贡给北秦的呀?”
桓烨的右手搭在矮案上,食指与中指来回点着桌面,垂下眸开始思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
当初东凌原本就打造出不止一对明月翡翠铛,然只上供一对于北秦,那又该当如何呢?”
我觉得他说的有理,然而却不知这样的思维下面该思考的方向是什么,很迷茫的问了一句:“该当如何呢?”
他斜着眼看我,觉得我实在是笨,告诉我:“你娘一定与其他国有牵扯,否则,这样珍贵的东西,就算造了十对也不可能随便赠人。”
我又觉得他说得有理,然而这样的思维我除了附和也没法子一同思考,又很迷茫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他踅折过去,背靠着矮案,两只手肘搭在案桌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明日西楚四皇子来朝,如果你能想办法叫他注意到你,也许他能告诉你些什么。”
我听他清朗得声音蕴含着浅浅的慵懒,便知道他这是打算看好戏的前奏,顿时觉得此人城府很深啊“哎你昨天还说不让我多纠缠西楚的皇子,今天怎么就改口了?”
他没转身,到时扭过头反问我:“你又打算嫁给六哥了?”
我连连惊喜,咧着嘴大大的傻笑:“那以后见了顾长风我可以那啥……可以亲近了?”
他面色稍稍发生变化,眉毛上挑:“你还打算和一群小姑娘争他?”
一开始我没注意到这句话的爆炸点,只是觉得他说这话的意思一来是讽刺我顾长风追求者众多我没啥希望,二来是提醒我她妹妹是其中一员。
“一、群?不就一个华君嘛,还有谁?”
如今养在顾府的不就小姑娘不就华君一个?
桓烨狐疑了:“据我所知,你与怡亲王也有交情,怎么不知道吗?”
那日抽查大会,怡亲王深居简出低调异常的怡亲王也不知是抽风了怎的要与他们一齐去看了,中途还略指点一二,二人关系匪浅。
我表示无辜,摇了摇头。
他粲然一笑,心下嘲笑我这交情也不是很深:“他带着儿子去东凌游历了,女儿丢在顾府交由顾长风照看。”
我想起去年那个坐在秋千上清丽娉婷的少女,望她的面色,想是身体孱弱,东凌环境太恶劣,才不得已养在顾府的吧。
等等!桓睿丢了女儿带走儿子那子溪呢?杜子溪呢!
“不对啊!就没个别的孩子他安排了?就没了?”我跑到他面前,问他。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道:“三哥只有一双儿女啊,没别的孩子了啊,安排什么?”
不是,还有杜子溪啊,杜子溪!
“哦,倒的确还有一个,是个同泓儿一般大的孩子好像,跟着袖盈一块儿去了顾府。”他背着手从桌上端起茶,请呷一口。
这我又不高兴了。
“顾长风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忙得过来吗?我望着他年纪很轻啊,还未及冠吧。”我开咸吃萝卜瞎操心。
桓烨放下茶盏,眸中闪着幽光:“呵,谁叫他同皇室的人亲近,又是个没有个正经事儿的闲人,这种闲杂的碎事儿拜托他再合适不过。他也逍遥不了多久了,待他一及冠,袭了老国师的位子,任他再号雁鹤散人也得乖乖回到朝廷替朕管事儿。”
我仿佛看见一个如玉小生身上被人下了绳套子,下套的坏蛋正坐在龙椅上一点儿点儿的往回拉着绳子,那样纯净美好的人儿很快就要被坏蛋捏碎在手掌,渣渣都不剩。
很难想象,那样谦虚温柔点尘不染,连说话都自带三分笑的人有一天穿着乌金云绣的玄色官袍会是什么样子。
我见他起身要离开,也连忙跟在后头起来。
他不提我倒还忘了,西楚四皇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如嫣当初流落到西楚的就是被这位皇子收在身边的,如嫣失宠也是因为这个人,顿时我大悟:“你是不是觉得如嫣老情人儿回来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然后就跟她闹掰了?”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没理会,又道:“其实吧,你俩的家事儿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但我瞅见你俩这样我心了也不好受,毕竟吧,你是那么死乞白赖的喜欢如嫣,如今就为这点儿事闹起来,当真伤感情。”
“你可以闭嘴了。”他命令我一声,然后继续道:“我还有事情,不用你侍候了,回修子宫吧。”
不用我侍候?不对!这时候他该上朝,上了朝回皇极殿不用我侍候?
不可能!一定有秘密!
我连忙追上去,扯着他的衣袂,他显得非常激动,许是昨日被我吓得,一把将其拽回来,警觉地看着我:“你作甚?”
我见他紧张的恨,想到昨日我凶猛的样子,顿时觉得他很是可怜,摆手道:“不干嘛不干嘛,就是跟着你……”
“跟着朕作甚?”他继续追问,不让我有一丝的侥幸。
我会编乱造想要蒙混过关,道:“你长得好看呀!”
“说实话。”他拉下脸,不吃我这一套。
我终于在某男的逼迫下说出了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瞒着我?”
“没有。”某男头一撇,撒谎不脸红。
这回换我生气了,大声逼问:“说实话!”
“朕要出宫。”他也没被我的气势吓到,见瞒不过,爽快的告诉我。
我乞求他:“带上我。”
“你休想。”他给予我肯定的回答后转身就走,不准备在搭理我这个无理取闹的狗皮膏药。
“哎哟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求你了皇帝老爷,求你了还不行吗。”
“朕不是出宫去玩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去玩儿,求你了陛下!圣上!!”
······
☆、第二十九章:得罪陛下
如今算来,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来上京了,这里的繁华从没变过。
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人群熙攘,锣鼓鞭炮,热闹的不得了。
我老实的跟在邵东平后头,学着他的样子,佝偻着腰,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桓烨后头。
直到我一头撞到门上,我才知道,邵东平这老狐狸弯着腰的时候还可以四面八方耳清目明,并非真的同我一样低着头看地上。
这宫里做奴才还有讲究啊。
我抬头,与我方才亲密的门已经合上,左右张望一番,觉得此处有几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揉着额头,问站在一旁比谁都淡定的邵东平:“喂,大总管,陛下在里头干啥呢?挺神秘的嘛。”
我凑到门边两只爪子扒着门锦,好奇心旺盛的想看看门里的光景。
然而这门很不给面子,是用上好的织锦覆上的,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扯开。
我无奈的用耳朵紧紧贴着门,极力想听听里面讲了什么。
然而这哥们又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