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枝用微微泛红的眼睛看了阮梅之一眼,很快他又把头低了下去,声音微微沙哑:“不用管我。”
“喂,”阮梅之见应寒枝这副蔫蔫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今天晚上的应寒枝似乎特别反常,这不像是平时的应寒枝。
应寒枝沉默了很久,才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我终于见到……他了。”
“他?”阮梅之一愣,“……谁?”
应寒枝再次用手背挡住了眼睛,仿佛这房间里的灯光十分刺眼似的,他低声道:“我以前……喜欢过的人。”
阮梅之敏锐地感觉到应寒枝仿佛要说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让他有些为难,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听下去,毕竟知道得太多,似乎不太好,毕竟一般在小说里,知道得太多的人一般都死得早。
不过应寒枝并没有给阮梅之纠结的机会,因为他说了那句话后,便再次沉默了。
阮梅之低下头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听到下文。
他本来还被应寒枝勾起了一点八卦的念头,但应寒枝却忽然不往下说了,他心里顿时卧槽了一声,直呼坑爹——他裤子都脱了,就给他听这个!
阮梅之面无表情地抬头一看,却发现应寒枝居然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这货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嘴角微抽,连忙走上前一看,只见应寒枝脸朝下整个人趴在沙发上,眼睛紧紧闭着,眼角还有些泛红,唇角微微抿着,似乎有些委屈。
阮梅之没想到应寒枝居然倒头就睡着了,这入睡速度能打败全国百分之九十的人吧?!
他默默地伸手戳了戳应寒枝的脸颊,应寒枝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居然真的秒睡了!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阮梅之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他扭头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然后拿起原本叠放在床上的薄被,轻轻地给应寒枝盖上了。
梦中的应寒枝微微皱眉,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阮梅之弯腰将应寒枝垂在沙发边缘的胳膊塞进了被子里,他不经意地看到了应寒枝手腕上那道疤痕,下意识又猜测起了这道疤痕的来历。
如果应寒枝今天晚上的反常是因为他见到了他曾经喜欢过的人……那么这道疤痕,难道也是因为那个人吗?
阮梅之忽然想起之前陆治平似乎也对他说过应寒枝心里有个一直念念不忘的人,难道说,应寒枝和陆治平说的,都是同一个人吗?
回想起刚才应寒枝的表情和语气,阮梅之总算是明白他今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反常了。
……原来是遇到初恋情人了,而且那个人,很可能是应寒枝手腕上那道疤痕的直接导致对象。
阮梅之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应寒枝一眼,转身走向房间门口,然后关灯,反锁。
当房间门被轻轻关上后,黑暗之中,应寒枝忽然睁开了眼睛。
离开了那个房间之后,阮梅之再次回到大厅里,看着大厅里的觥筹交错,他忽然感觉有些烦躁,也许是因为刚刚折腾了好一番,他觉得有点热,便一边朝大厅外走去,一边解开了衬衫上一颗扣子。
大厅外的小花园里没什么人,空气似乎也比大厅里浑浊的空气新鲜了不少,他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不禁有些恍惚。
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融入,如同此时安静的花园与喧闹的大厅,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就在阮梅之犹豫着要不要和萧罗礼打个招呼早点撤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这么巧?”
阮梅之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久之前才见过的陆修齐正坐在花园里的一张长椅上,他似乎已经在那里坐了有一会儿了。
陆修齐的五官在月光下更显柔和,他朝阮梅之微微一笑:“出来透气?”
阮梅之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过来坐吧。”陆修齐的态度还是很温和。
阮梅之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与陆修齐并肩坐下。
陆修齐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微笑道:“今晚月色不错。”
阮梅之也笑了笑:“陆先生特地出来看月亮?”
陆修齐微微摇头:“出来透透气。”
阮梅之用余光扫了陆修齐一眼,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应寒枝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陆修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拉也拉不住了。
阮梅之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今天应寒枝似乎是在见到陆修齐之后才变得那么反常,而且应寒枝和陆修齐似乎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应寒枝对陆修齐的态度,似乎也不太像对普通朋友的态度。
阮梅之有心想要试探,但他刚刚想开口,却忽然尴尬地发现,他好像没有那个立场。
就在阮梅之走神的时候,陆修齐忽然开口了:“听说你在寒枝的公司上班?”
阮梅之笑了笑:“嗯,不过我只是个小编辑而已……而且还是少女杂志编辑,一个男的当少女杂志编辑,是不是怪怪的?”
陆修齐也笑了起来:“我不觉得奇怪,毕竟我身边就有这样的人。”
阮梅之愣了一下,便听到陆修齐继续笑着说:“寒枝他从小就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他小时候喜欢玩女孩子的玩具,喜欢看女孩子喜欢看的童话故事,还喜欢粉红色和可爱的东西,上了初中之后,他开始看少女小说,什么青春疼痛、校园恋爱、总裁小说,他看完之后还会掉眼泪呢……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阮梅之:“……”没想到应总居然是这样的应总!说好的霸道总裁呢?!
陆修齐微微一笑:“怎么样,没想到吧?”
阮梅之嘴角一抽:“确实没想到,没想到应总看上去那么纯爷们真汉子……”
陆修齐顿时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继续说:“人不可貌相,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前……算了,还是不说了,然后被他知道我爆他糗事,他肯定会找我算账。”
阮梅之:“……”
他裤子都脱了,就给他听这个!
应寒枝和陆修齐真不愧是好基友啊!
阮梅之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你和应总认识很久了?”
陆修齐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寒枝从小就认识了。”
竹马竹马什么的最容易发展出基情了!
阮梅之消化了一下,然后他觉得陆修齐就是应寒枝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但是既然应寒枝念念不忘的人就是陆修齐,那么问题来了……
陆修齐对应寒枝的态度似乎也有些耐人寻味,如果应寒枝喜欢的人就是陆修齐,陆修齐有可能会那么无情那么残忍那么无理取闹地拒绝应寒枝吗?
陆修齐为什么会拒绝应寒枝?难道他觉得他们更适合当朋友?
身为一个文字工作者,阮梅之结合多年来看小说的经验,迅速脑补了一个应寒枝和陆修齐竹马竹马一起长大,从朋友逐渐发展成基友,最后却因为双方父母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重新做回朋友的狗血故事。
脑补完之后,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应寒枝还有个念念不忘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情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地狱模式了!而是升级版地狱模式!
注意到阮梅之的表情似乎有点恍惚,陆修齐温和笑道:“寒枝从小就很少朋友,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他现在又交到新朋友了,我真欣慰。”
阮梅之回过神来,顿时嘴角一抽,这语重心长的语气……
陆修齐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轻轻地说:“他回c市之后,以后我们就不在一个城市里了,他能交到你这个新朋友也挺好的,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他一点……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他很单纯的。”
听着这托孤一样的语气,阮梅之只能干笑一声:“应总这么大个人了,不需要别人照顾了吧。”
陆修齐顿了一下,随后失笑:“也对,他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阮梅之只能又干笑一声:“刚刚水喝得有点多,我去上个厕所。”
不等陆修齐回应,他便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回到大厅之前,阮梅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修齐。
在惨淡的月色下,陆修齐的背影显得有些清冷而寂寥。
一回到大厅,阮梅之连忙去找萧罗礼。
没多久,他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正在偷偷摸摸吃东西的萧罗礼。
阮梅之径直走过去,猛地一拍萧罗礼的肩膀。
正在欢快地吃着小蛋糕的萧罗礼吓了一大跳,喷了一地奶油。
“吃吃吃,一天到晚都在吃,”阮梅之一脸嫌弃,“你这个吃货!”
萧罗礼顿时一脸委屈:“拜托!我刚刚被我爸妈逼着招待了一晚上的客人,好不容易才歇口气,吃块蛋糕怎么了!我又没吃你家大米!”
阮梅之嘴角一抽:“好吧,我错了,你接着吃。”
萧罗礼一边吃蛋糕一边抽抽搭搭:“我爸妈嫌弃我就算了,你也嫌弃,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阮梅之眉头一跳:“你真是够了,再哭我就要抽你了。”
萧罗礼哼唧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对了,问你个事,”阮梅之想起萧罗礼二十岁之前也是个大少爷,和应寒枝混的八成是一个圈子,萧罗礼也许会知道关于应寒枝的事,“你知道应寒枝以前的事吗?”
“应寒枝?你们公司的大Boss?”萧罗礼叼着叉子惊讶问。
“对,”阮梅之点了点头,“你之前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萧罗礼狐疑地看着阮梅之:“你怎么忽然问起关于他的事……难道你看上人家了想求包养求潜规则?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可不是你想泡就能泡的……等等!”
萧罗礼忽然瞪圆了眼睛:“之前那个给送手机吊坠的野男人,该不会就是应寒枝吧?!”
阮梅之没想到萧罗礼看着呆蠢呆蠢的脑子居然转得这么快,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不过我没想求包养求潜规则也没想泡他,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萧罗礼眯起了眼睛:“真的?你看着我纯真的大眼睛,再说一遍。”
阮梅之:“……好吧,其实我对他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一点点而已。”
萧罗礼仰天长叹:“儿大不中留啊!为父养了二十多年的大白菜终于想要被猪拱了,爸爸感觉很欣慰!”
阮梅之抽了萧罗礼一脑袋:“滚!”
“嗷!”萧罗礼抱着脑袋叫了一声,“别打别打,我本来就不聪明,再打智商就不够用了。”
阮梅之斜了萧罗礼一眼:“你知道应寒枝以前的事吗?”
萧罗礼皱眉思索片刻,然后一脸诚恳地说:“不知道。”
阮梅之:“……”
“真的!”萧罗礼连忙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顶多也就知道有应寒枝这么个人,你也知道我以前就是一纨绔,只知道吃喝玩乐,和其他人根本混不到一块去。”
阮梅之想想也是,却还是有点失望。
“不过我妈也许会知道什么,我回头问问我妈吧。”
萧罗礼叼着叉子说。
阮梅之点了点头:“那你去问问看吧。”
萧罗礼忽然嘿嘿一笑:“等你混成总裁夫人,记得带我装逼带我飞啊!”
阮梅之斜了萧罗礼一眼:“你不是马上要成立经纪公司了吗?到时候你自己就变成总裁了。”
“对哦!”萧罗礼恍然大悟,他忽然嘿嘿一笑,“等我成为总裁,我就能包养男神潜规则男神,然后带你装逼带你飞!”
阮梅之默默看萧罗礼……你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呢。
第43章
阮梅之虽然非常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但是身为萧罗礼的“男朋友”,他总不能在“岳父大人”的生日宴会上早退,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幸好宴会上的东西都挺好吃的,总算是弥补了他受伤的小心灵。
鉴于“岳父大人”的凶残,一开始他还有点担心萧爸爸接下来会放大招,但是一整个晚上却始终平静无波,什么也没有发生。
虽然阮梅之喝得不多,但最后他却也有点醉了。
他一晃一晃地回到了家里,大概是关门的动静有点大,大肥猫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见主人回来了,便凑了上去,但闻到阮梅之身上的酒味后,它喵呜了一声,转身又跑开了,只留给了阮梅之一个肥嘟嘟的屁股。
阮梅之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大肥猫叫声里的嫌弃意味,不由嘴角一抽。
洗完澡之后,阮梅之正打算倒头就睡,却在上床之前收到了一条短信。
熟悉的陌生号码,发短信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对不起,我明天和朋友有约了,改天再约。
这倒是应寒枝第一次给他发语气这么正经的短信,放在不久之前,阮梅之也许还会在心里松口气,但现在的阮梅之非但没有松口气,心情反而还有点微妙的复杂。
应寒枝所说的朋友是谁阮梅之心里有数,他知道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两个很久没见过面的老朋友难得见上一次面,当然要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这本来是一件很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对于应寒枝而言,阮梅之想见随时都能见,陆修齐却马上要回b市了。
不过阮梅之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心情却依然颇为微妙,毕竟他猜测过应寒枝和陆修齐之间的关系,觉得那两个人之间似乎不单单是朋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寒枝以前喜欢的人应该是陆修齐,却不知道为什么被陆修齐拒绝了,虽然说现在应寒枝喜欢的人似乎是他,但那是在陆修齐出现之前,现在陆修齐又出现了,剧情的走向就开始扑朔迷离了……毕竟初恋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阮梅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本来想把大肥猫抱上床揉了揉,但是大肥猫似乎格外嫌弃他身上的酒味,并不理会他的召唤,兀自在房间里找了个角落窝成了一团,而且还用毛茸茸的小屁股对着阮梅之,以示它内心深处的嫌弃。
阮梅之无奈地揉了揉鼻子,看来今天晚上他只能一个人睡这冰冷的大床了。
他惆怅了一会儿,又想到应寒枝那档子破事,顿时更加惆怅了。
阮梅之十分惆怅,他弯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有点动心,结果动心的对象却那么难搞,不仅有极其复杂的家庭背景,还有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明明是应寒枝先来撩他的!结果撩到一半又不接着往下撩了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应寒枝想要搞欲擒故纵?
他惆怅着惆怅着,渐渐便睡着了。
阮梅之本来以为这天晚上又是春梦的节奏,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想到一晚上过去了,他居然一夜无梦。
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他醒了之后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昨天晚上居然没做春梦?
……不对,应寒枝昨天晚上居然没做春梦?
他裤子都脱了就给他看这个?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阮梅之冷静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思路似乎有问题。
他没被迫做春梦明明是件好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日日春梦肾虚空度了!这明明是件好事!他到底在惆怅个什么劲?!
阮梅之终于冷静下来了,他冷静地起了床,冷静地刷牙洗脸,冷静地吃了早餐。
吃完早餐之后,他冷静地玩了一会儿电脑,又冷静地追完了踏雪寻梅的最新连载。
但无论他再怎么冷静,心里却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惆怅。
阮梅之这一整天都有点不在状态,直到之前那个负责组织同学会的老同学跑来通知他下个月同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