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信心击败耶律极,但毫无疑问的是,我会死很多很多手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向来不干。”
“等敌人援军到来变得更强?你这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聂摄总结道:“还是那句话,真不知道你是个天才还是个白痴。”
刘凌自嘲的笑了笑道:“一个从明白自己所处在什么位置什么时代之后,每天睡眠不超过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用来不断的提高自己的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天才。而且,我最初做出的某些决定现在看来也挺白痴的,虽然,我并不后悔。”
聂摄知道刘凌说的是什么,至于那段往事,聂摄了解过。刘凌也并不忌讳别人知道,因为那毕竟已经成为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只能是一段故事而已。哪怕自己身涉其中,也不过是个让人记忆深刻的故事罢了。
“我在考虑,你能用什么办法击败契丹人的军队,尤其是等契丹人的援军到了之后。”
聂摄叹道。
刘凌笑着说道:“我在考虑的比你稍微远一些,我想的是,再过些日子,究竟从哪条路线攻入辽国境内,然后用什么办法把党项人再次跟我绑在一起。一个打一个,我不怕契丹人。但是如果能拉上党项人两个打一个的话,岂不是更好?”
“真不知道你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聂摄感慨。
刘凌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笑着说道:“或许是因为,我现在越来越怕死了。所以为了自己不死且好好的舒舒服服的活下去,我总得想办法让自己的敌人先死。基于这个,所以我下的功夫比其他人都多,准备的都多,所以我才会比其他人自信一些吧。在我的全部生活都变成吃喝玩乐之前,必须把阻碍我吃喝玩乐的人都干掉才行呢。”
聂摄有些严肃的问道:“不会孤独吗?你是一个天生的为了战争而生的人,你的生命离不开战争,如果你的敌人都死了,你不会孤独吗?”
刘凌笑了笑说道:“你错了亲爱的聂公子,我最喜欢的生活其实就是找个安静的小湖钓钓鱼,在等鱼上钩的时候,和漂亮女人谈谈情说说爱,研究一下,下一胎是要个女儿呢还是接着要儿子。”
他看起来有些头疼:“儿子不能要太多,一个就好,女儿倒是多多益善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韩知古
沧州的日子并不想远离这里的那些人猜测的那样,每天都在生与死的大战中艰难度日。契丹人虽然经常发动进攻,但善攻大王刘凌防守起来,原来也是得心应手的。耶律极耗不起,刘凌耗得起。
汉人的联军守着沧州,背后站着数百万河北大地上的老百姓。他们就算不敢上战场,但还是不吝于献出一些粮食来的。往沧州的运粮路线都不下四条,其中汇集了大清河以北几十个州府的粮草。而耶律极则不行,契丹大军的粮食都从幽州千里迢迢运过来的,再加上独孤锐志就藏在后面不时出来捣乱,十次里倒是有六次都被他将粮草烧了,重兵运送的粮食即便有四成运到了契丹大营里,但量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的。将近二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更何况天长日久的对峙下去?
一个小一些的县人口不都不足二十万,县令要想解决全县男女老幼的吃饭问题都不是那么轻易的,路边每每多有冻死饿死的尸体。更何况是二十万正壮年的男人,每天要吃掉多少只养多少头牛?
连番大战,契丹人的草场本来就被破坏的十分严重了。牛羊的数量锐减,普通牧民的生活都陷入了困顿之中。而契丹武士习惯了吃牛羊肉,每次出征都是携带着大量的牛羊牲畜。要想把牛羊和粮草千里迢迢的运过来,路途中的消耗又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不过,草原人与汉人不同的是。若是汉人的国家贫穷饥饿的话,很难发动战争。而草原人则不一样,他们越是穷困的时候越会想方设法的去发动战争。用战争的掠夺来补充消耗,所以他们才会过一地抢光一地,过一城而屠尽一城。契丹人占据幽燕十六州之后习性已经改变了许多,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很难消除的。
他们即便占领了一座城市,俘虏了数十万乃至数百人百姓,他们也不会将这座城市,这群百姓看成是自己国家的土地和人民。该杀的都杀死,该抢的都抢走,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建设,只会一味的掠夺。
这也是草原民族屡屡都能战胜中原的汉人然后在中原建立起国家,但他们建立起来的国家往往不会长久。因为他们只懂得破坏和索取,不懂得付出和建设。相对来说,他们对牛羊马匹的重视甚至高过了对汉人的重视。
在他们看来,牛羊马匹这类东西是他们的私产,是需要保护的。而那些汉人的土地和钱粮是公共的,谁抢走才是谁的。
为了应对粮食危机,耶律极暂时停止了对沧州的高强度进攻,而是分出大队人马去搜寻那支在契丹人背后捣乱的汉军。可是,那支队伍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幽州到沧州之间的广阔土地上,那支神出鬼没的骑兵有的是地方可以藏着。而且,当地的百姓是不会出卖他们的行踪的。所以,耶律极即便派出了五万骑兵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但五六天以来一直一无所获。那支汉人的骑兵可恶到了极点,他们就好像一群烦人的苍蝇一样。闻到了食物好闻的味道他们就会扑上来叮咬,一有危险立刻就会忽闪忽闪翅膀飞的远远的。
耶律极变得越来越苦恼了。
“叔父,接下来该如何做?”
听到这句话,韩知古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之所以会变了脸色,因为从这句话他听出了耶律极的改变。因为这一次大败和现在不利的局面,似乎,耶律极的自信正在变得越来越淡。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改变,一个将来一定要做皇帝的人,如果自信心变得越来越淡的话,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王,你是三军主帅,接下来如何做,还是要大王拿主意的。”
韩知古想让耶律极知道,很多事,大多数事,都是要他自己拿主意的。在韩知古看来,如果有一天耶律极能够所有的事都自己决断,那么他将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耶律极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头,看着面前桌案上摆着的白色酒浆心里莫名的冒出一股火气来。
“我拿主意?我要是现在有主意我会来问你!?我尊你为叔父,难道在我困难的时候,在我不能拿主意的时候你就只会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来?别说你心里没有什么想法,我不信!”
韩知古惶恐的低下头说道:“让大王生气了,属下惶恐。”
耶律极猛地把桌案上的酒杯酒壶一股脑都扫倒了地上,叮叮当当的响声就好像没有响在他耳朵里,而是直接想在了他心里一样,烦躁更加烦躁。
“惶恐?你会惶恐?”
耶律极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有什么必要惶恐?别说我是你将来荣华富贵的赌注这样愚蠢的话。你这样的人,难道赌注会下在一个人身上?我若是败了,失宠了,跟你没有一点的关系吧?不管谁来做这个南面宫大王,你还是总汉儿司事,或许以父皇对你的推崇只怕还会将你调回上京去做宰相也说不定呢。你惶恐?你会惶恐?我输了就什么都没了,但你呢,我输了,你并没有损失什么!所以,叔父,请你不要摆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来,因为你一点也不惶恐,看到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恶心!”
这样的话说的已经很重了,但韩知古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依然谦卑的低着头,语气平淡的说道:“大王教训的是,属下知罪。”
这样不咸不淡的表现,无疑会让耶律极更恼火。耶律极扬起手,手颤抖着,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是啊,我不能对你怎么样。”
耶律极苦笑:“你这样敷衍我,我虽然生气但我能怎么样呢?你是父皇派给我的南面宫宰相,当初你来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清楚的知道,你是来辅佐我的,也是父皇派来监视我的。相信,这些年我的一举一动没少通过你的嘴巴告诉父皇知道吧?虽然我这些年对你很尊敬,甚至视你如父,但却一直没有暖了你的心。呵呵,除非我现在就反出大辽去,否则绝对不敢把你怎么样。这是你心知肚明的,所以你才会有恃无恐吧?”
韩知古抬起头,很认真的说道:“大王,你错了。”
“我错了?我哪儿错了?”
韩知古看着耶律极的眼睛说道:“大王就是错了。诚如大王所说,我确实是陛下派到大王身边的,陛下也确实很信任我。这些年,我也确实在大王那里说了不少大王的事。这些,大王都没有说错。”
他顿了一下,没理会耶律极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大王错在,你不够自信。”
他笑了笑说道:“我是个汉人,就算陛下再信任我,我终究还是个无足轻重的汉人。如果我死了,陛下或许会觉得有些可惜但绝对不会伤心。而大王若是出了什么事,不只是陛下,就连整个大辽国都会震动。所以,大王如果杀了我,最多,陛下也就是发旨意来训斥一下,并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大王,你应该有自信才对,无论如何,你是大王的长子,是大辽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就算大王现在下令让亲兵将我拖出去砍了脑袋,绝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韩知古说道:“我惶恐,是真的惶恐。”
“大王说,大王的生死跟我无关,这是大王错的第二件事。你也高估了陛下对我信任,大王想想,若是大王被陛下舍弃的话,我这个一早被派到大王身边来的南面宫宰相又怎么会活下去?陛下是派我来监视大王的,也是派来有朝一日给大王殉葬的。不只是我,若是大王倒了,现在南面宫的这些官员们,没几个还能活下去的。大王你知道的,陛下若是想动谁,就绝对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耶律极若有所思的说道:“斩草除根吗?”
韩知古说道:“斩草除根,大王这个词用的不好。”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们这些人是草,斩了也就斩了,就算把土翻过来犁三遍也没什么。因为我们不是根,只是飘在地面上的野草。大王才是根,是陛下的根,是耶律皇族延伸下来的根。”
他看着眼神逐渐变得明亮的耶律极说道:“还是那句话,大王应该自信。就算你什么都没了,还是耶律家的人。是大辽最高贵的皇族,是万人之上的人。大王觉得事情棘手,是因为大王将搞错了对手。”
“搞错了对手?”
耶律极不解的问道。
“嗯,大王虽然在跟汉军交战,但是心里却始终把陛下当成最大的对手,所以才会烦恼,才会觉得无力。因为大辽是陛下的大辽,军队对陛下的忠心也是很难动摇的。如果大王一切图谋都是为了针对大王,那事情肯定很麻烦。可是,现在咱们的对手明明是那些汉人,大王又何必想的那么复杂。”
“兵力不够,就再调兵,料草不够,就调集中京甚至西京的粮草来供应。大王,你现在还是南征都元帅,还是南面宫大王,还是……太子!”
“在不针对陛下的时候,所有辽国的子民,都是大王的子民。”
“如果大王发一道文书到西京去,二殿下会很乐意帮你的。”
“那是引狼入室!”
“大王又错了,大王认为二殿下是狼,二殿下,何尝不认为大王是狼?”
第四百三十九章 耶律德光
大辽,西京。
耶律德光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勇武,那么自信,那么蓬勃。他的相貌比他大哥要粗犷很多,身高比起他大哥来要高出一个头去,身形很魁梧,有着雄健的臂膀和一双明亮的眸子。当然,也有着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络腮胡子。
不管怎么看,耶律德光都比他大哥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契丹人,更像一个契丹皇族。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耶律极如此忌讳他的缘故之一吧。
看着手里那份从沧州契丹大营发过来的文书,耶律德光的嘴角挑了挑。
“我这个大哥,是什么时候变了?”
他的脸上虽然满是胡子,而且相貌也颇为凶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他竟然比俊秀的耶律极还要可亲一些。布置奢华的王宫大厅里只有耶律德光一个人,所以他的自言自语就显得有些怪异了。也不能说怪异,其实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多了,往往能显示其一个很令人同情的事实,或许,他缺少朋友。
身处高位的人,往往都是缺少朋友的。就连刘凌这样性格随和的人都没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更何况其他人?说来说去,刘凌身边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是一整个加两半个。一整个自然就是和刘凌有很多共同语言的聂公子,至于两半个,之一,是季承云,之一,是赵大。
其他人对刘凌都很敬重,刘凌的话他们都会无条件的遵从。比如花翎,比如赵二,比如周延公,比如王半斤。
而一个人处在的位置决定了他朋友的数量,这一点,老百姓往往占优势。达官贵人,王侯将相,这些人看起来威风八面门庭若市,平时与他们来往的人也是非富即贵。而且因为利益的关系,往往他们都会结成一个一个的集团。但,若是他们潦倒了,失去权势地位了,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恨不得掏心掏费的所谓的朋友们立刻就会弃他们而去,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而普通百姓往往有不少好朋友,他们之间无话不说,他们甚至可以做到生死与共。今天你家有事,他们就会倾尽全力帮助你。明天他家有事,你也会不吝于献出自己的力量。当然,这份感情也不是牢不可破的。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其中一个人富贵了,只怕这份感情慢慢的也就变得淡了。
所以说,朋友这种关系是看处在什么位置的。很少有两个不同地位不同阶级的人能称为真心的朋友,富贵的人会觉得丢了脸面,而穷苦的人会觉得自卑。人们很难做到无视出身无视地位来倾心相交,这种事,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很难发生。至于男人和女人,身份地位若是相差太悬殊的话,其过程往往会成为一段流传千古的故事,故事,往往都是悲剧结尾的。
耶律德光是个缺少朋友的人,所以他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他之所以自言自语却不是因为他有倾诉的欲望,而是提醒自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些年,不管是因为他父亲的促使还是因为自己的不甘心,他与大哥耶律极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用势同水火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他们之间无论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谁最终坐上了那把椅子,另外一个人的下场都难以逃过一个死字。
他知道大哥耶律极是想杀死他的,就好像那次在西京的刺杀一样,大哥耶律极一定无时无刻不想杀死他。而他同样知道的是,若是有机会把事情干的漂亮些,他一定也会杀了他大哥。什么叫漂亮?漂亮的意思就是没有后患。
能成为势同水火的亲兄弟,貌似在皇族中总是那么多见。
看着大哥耶律极用命令口吻发来的文书,耶律德光却没有一点生气。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耶律极会放下身份来求自己。是的,就是求。文书上用的语气是命令的,但耶律德光知道那不过是他大哥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怪罢了。
“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耶律德光自言自语。
他摇了摇头:“还没有,虽然局面很艰难,但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再想想。”
他对自己说。
于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辽国西京留守,晋王耶律德光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往后仰着身子靠在宽大的奢华的座椅上,看着镶嵌着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