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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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胄- 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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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焕然漠然的看了刘立一眼,手上稍微用力,刘立的话立刻就被憋了回去。

苏笺黎猛地往前冲了几步想要去救自己的儿子,看到谢焕然冷冷的眼神后不敢再向前。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缓缓的跪了下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你不是说,刘凌不会杀我们母子的吗?你不是说,他在原州给我们母子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庄园吗?为什么你又要杀我们?刘凌是个骗子!你也是个骗子!”

谢焕然叹道:“太后……王爷确实如此下令的,原州的庄园也是真的。奈何……陛下的心里太黑暗了些。我是个贪恋大学士位置的文人不假,我想成为治世的名臣不假。但陛下哪怕是演戏,答应此后甘愿做一个普通百姓我也不会下手。可是……陛下终究还是在逼我。太后忘记了,我始终是院子里的人。”

谢焕然侧过头看着已经逐渐消失生机的小皇帝刘立说道:“在成为大学士之前,在成为郡守之前,我就已经是院子里的人了。监察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不是一切为了汉国,而是一切为了王爷。对王爷有一丝一毫威胁的人,哪怕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想法,身为监察卫的我,都不会容忍。”

他手指用力,轻轻一扭,咔嚓的一声轻响后,小皇帝刘立的脖子往一边歪了一下,随即不甘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谢焕然松手,刘立的尸体从半空中坠落。

苏笺黎扑过去抱住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谢焕然的目光中一丝不忍一闪即逝,冰冷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看着痛哭失声的苏笺黎,看着已经被自己捏死的小皇帝。慢慢的,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缓缓的转过身子,一字一句的问道:“毒酒?白绫?还是短刀?”

“太后可以选择一样东西,微臣觉得,还是毒酒好一些。白绫垂颈,横刀自刎,死相都太难看了些。监察院五处的毒药还是很好的,建议太后试试,稍后,我会派人送进来。”

苏笺黎抬头,眼神空洞。

第四百九十章 拂面清风

将监察院发来的院报和谢焕然的亲笔信放下,刘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他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书信,一阵失神。从博州上船改走水路的第三天,刘凌收到了小皇帝刘立和太后苏笺黎的死讯。这一刻的刘凌看起来很疲惫,从身到心的疲惫。

“王爷……属下保证,谢焕然这样做并非出自属下的授意。”

赵大虽然没有在王爷的脸上看到什么怒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那种恐惧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占据了整个身心。这一刻,他浑身都泛出一股无力感。他惧怕,他怕万一王爷爆发出雷霆之怒,自己会不会被碾成一团齑粉。这当今中原大地上,王爷一怒,绝对有着伏尸千里的恐怖。

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仪,如赵大这样的人在刘凌面前也支撑不住。

刘凌似乎没听见赵大的话,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书信,可是他的眼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赵大知道,这一刻王爷的心里一定很乱,又或者一片空白。总之谢焕然做出的抉择还是出乎了王爷的预料,也出乎了赵大的预料。虽然他之前幻想过谢焕然会不顾一切的杀掉小皇帝刘立和太后苏笺黎,但赵大自己都知道那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谢焕然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一定能猜到王爷为什么让他全权处理此事。

但谢焕然最终还是没有按照刘凌的安排去做。

谢焕然的亲笔信上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解释,没有辩解,只有四个字。

属下知罪。

他知罪,认罪,所以不解释,不辩解,什么都不做。

从滑州派来的舰队一共二十几艘舰船接了刘凌一行之后调转回头,船队中并没有为了出海远航而打造的巨舰。六艘八丈长的四十二浆战船,可载士兵二百人。十几艘四车船,可载士兵八十名左右。刘凌乘坐的是一艘长十二丈三尺大海鹄战舰,可载士兵二百六十人,安装有弩炮等重型无锡,如果不和滑州船厂里的那些巨无霸相比的话,这大海鹄已经算得上当世的巨舰了,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一般。

有风而无大浪,大海鹄运行的十分平稳。船甲板上的水手各司其职,监察院的穿着黑色莲花款式长袍的侍卫站在船舱口戒备。虽然水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士兵们还是恪尽职守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海鹄两侧的各有八架弩炮,前后各有一架,还装备有两架连发火弩车,可以说几乎就是一座水上的要塞一般。

船舱中光线很暗,即便是白日也要点上灯火。

火光摇曳中,刘凌的脸色看起来就好像天空中忽而露头忽而被浮云遮挡住的太阳一样,看起来阴晴不定。暗影摇摆,船舱里的人都沉默着,艰难的抵抗着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来源于当世独一无二的汉王,那是一种天威。天威难测,谁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在下一刻忽然展现雷霆一怒。

陈小树和东方不乱也受不了那种压抑而单膝跪了下来,一时间船舱中陷入一种十分沉重的沉默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凌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挥了挥手,制止赵大的解释,示意他离开。赵大张了张嘴,却见站在刘凌身后的敏慧对他点了点头。赵大随即如蒙大赦一般,带着陈小树和东方不乱退出了船舱。

出了船舱之后,三个人都忍不住大口的呼吸起来。之前船舱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压抑到令人很难呼吸。

三个人就好像才从地里复活钻出来的妖孽一样,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河道上湿润的空气。清冷的空气从鼻子进入身体里,那种压抑才稍微消散了一些。无论是赵大还是陈小树,东方不乱,他们都是一次感受到王爷沉默的可怕。那紧皱的眉头,就如同两柄出了鞘的锋利横刀一般让人心悸。虽然他们三个人都是监察院中站在很高位置上的人,虽然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强者,但却都无法适应那种沉默的压力。

“王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陈小树率先打破平静问道。

东方不乱看着河道上被惊飞的水鸟,没有言语。赵大叹了口气,走到船舷边扶着,心里仍然难以平静。那种恐惧之浓烈,已经压的喘不过来气。说实话,赵大自认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可是在王爷面前他发现那种恐惧已经超出了死亡的概念。

陈小树没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他也只能叹一口气,然后从腰畔将酒葫芦解下来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浆进入胃里如同一股火在燃烧。啊的大喊了一声,陈小树从大海鹄上跃了下去扎进水里,扑腾出一团巨大的水花。他这样突然的跃进河道里将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吓了一跳,众人忙碌着找绳索准备扔下去拉他上来。

赵大摆了摆手制止士兵们的动作:“不必在意,他只是想下去冷静冷静。”

士兵们面面相觑,心说这些大人物怎么看起来都怪怪的。只是汉军纪律严明,倒也没有人围观。众人知道没事之后便各自散去,只是依然准备着下去救人。他们都是整年跟水打交道的人,知道这样冷的天气里这样冷的河水,不做任何准备动作就贸然跃进水里是十分危险的。

幸好陈小树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等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已经潜游出去几十米远了,就这样几次潜游,大海鹄竟然没有落下他多远。似乎是冷静的够了,陈小树从水里跃起从船舷的一侧有爬上的大船。水从他的身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很快船甲板上就湿了一大片。陈小树拿起放在一边的酒葫芦一口气将葫芦里的酒饮尽,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颤。

“洗完澡,然后脱光了睡觉去!”

陈小树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到船舱里脱了精光,冻得牙齿打颤着裹紧了棉被。只是身体上的冷虽然剧烈,但却压制住了心里的冷。感觉好受了些,陈小树回想起之前王爷的表情,那是一种痛苦吗?为什么这种痛苦能能感染了每一个人?

“王爷?”

敏慧试探着叫了一声,随即站在刘凌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刘凌的肩膀。刘凌坐直了身子,伸手握住敏慧的手道:“我没事。”

敏慧想了想说道:“晋州的事已经成了定局,王爷不要再伤神了。慧儿不懂国家大事,慧儿也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对陛下是如何看的。但是慧儿心里,始终都是王爷重要。太后也好,陛下也好,慧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们……在慧儿心中都没有什么位置。我想,赵大人,还有谢大人,他们心里也是同慧儿一样的吧?”

“或许从一个方面看,谢大人做的却是有些过了,即便王爷派人将谢大人抓来然后杀了他,也是应当的。可是,慧儿想说的是,谢大人这样做何尝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但他依然这样做了,王爷应该也明白谢大人的心意吧?”

刘凌勉强笑了笑道:“慧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敏慧见刘凌笑了心里一松,她想了想说道:“慧儿斗胆给谢大人求个情……”

刘凌摆了摆手打断了敏慧的话,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的说道:“谢焕然,我不会杀他的。太后和陛下已经归天,就算杀了谢焕然又能如何?刘立……过了年才十一岁吧?我记得前阵子才对赵大说过,若是他能安安生生的,我就保他做一辈子平安帝王,送他一个大大的江山。可惜,他终究是不肯安生下来。”

刘凌顿了一下说道:“太后这几年一直在退避,虽然我并没有逼她什么,对于那把椅子我一直没有想过要去抢,但她还是不放心。先是解散了麒麟卫,然后解散了黑麒麟军,她这是在向我表达一个态度。虽然她心里未必就真的信任我,但却不得不作出一副信任我的样子来。这些年,想必她活的也很苦吧?一间陋室,青灯古佛,难道真的就能安了她的心?”

他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她最后还是选择杀我,杀尽我的亲人的时候,是被别人怂恿的还是其实她心里始终这样想的。但我却真的生不出恨她的心来,在我看来,她不是什么母仪天下的太后,仅仅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幼小孩子的母亲。不管是当初她的选择,还是最后的选择,其实她都没有做错什么。”

刘凌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头:“若是换了我的话,或许也会那般做。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杀了她们母子的。原州那边的庄园,本来是我打算天下大定之后带着你们去隐居的,既然当初我帮二哥坐上了那把椅子,就没有想过再把那椅子抢过来自己坐。或许这些年我在她们母子心里是很强势的,可我什么时候就逼过她们什么了?”

刘凌诉说着,一件一件,诉说这敏慧这个倾听者。

敏慧流着泪道:“王爷,朝廷里的大人们,还有我们都知道王爷这些年的苦衷,都明白王爷的心意。如今落到这一步,太后和陛下又能怪的了谁?王爷还是不要这样难过了,慧儿……心疼的。”

刘凌拍了拍敏慧的手,尽力展现一个笑容:“放心吧,我只是心里不舒服。”

“把赵大叫进来吧,我有事交代他。”

刘凌轻声道。

敏慧嗯了一声,出去将守在外面的赵大叫了进来。其实赵大和东方不乱就守在船舱口,刘凌对敏慧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他们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王爷那种宽阔的心胸让他们都十分的感慨,赵大在心里叹气,王爷终究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枭雄。

赵大进了船舱之后,刘凌想了想说道:“让候申和谢焕然领头,拟谥号,商量着办丧事,至于怎么说给满朝文武听,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一会儿大船靠岸之后,你带人轻骑快马先赶回晋州去。我在滑州登岸也会赶回晋州,谢焕然……让他安心,就暂时还留在军机处吧。请老宰相回军机处,将周延公也召回来,大丧的事你们五个人商量着办。”

他顿了下补充道:“灵柩等我回去后亲自送回太原,入皇陵。”

赵大点头:“属下遵命。”

刘凌摆了摆手道:“我心里很乱,具体的事你们几个议出一个条陈来快马送我过目。”

说完,刘凌迈步出了船舱,站在船舷处,迎风眺望远方,背影透着一股萧瑟。

众人站在刘凌身后,不敢打扰他。

过了很久,刘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风从他的脸颊拂过。

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弧度。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丧大喜

赵大下了船,在一队缇骑的护卫下快马加鞭赶回晋州处理后事。刘凌要坐船到滑州,然后再赶回去。之所以没有和赵大一起返回,是因为刘凌还要布置滑州的事。不日陈远山,茂元,花翎,赵二率领的南返大军就要到滑州,明年开春对开封的攻势也要安排。晋州的事确实很急迫,但几十万大军若是不安排好的话刘凌心里也不踏实。

本打算仔细看一看滑州船厂的,但显然时间上是不允许了。从滑州下船,快马加鞭的话比赵大也慢不了一天两天。国丧这样的大事,刘凌若是不赶回去的话,就算老宰相卢森领衔朝臣,也不敢擅自做主。

朝廷里虽然对太后和小皇帝刘立的死颇多议论,但大家都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当日羽林卫异常调动,围了不少朝臣的府邸。然后晋州卫戍大营的兵马快的出乎人预料的杀进晋州城内,又将大臣们解救了出来。再之后监察院的官员大批进入皇宫,大臣们都不是傻子,都猜到天或许要变了。

随后就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原来是小皇帝刘立受了大周败将裴战的怂恿,在河道川一带派人伏击意图袭杀汉王,然后宫里派出羽林卫围攻汉王府,试图将汉王的亲眷斩尽杀绝。幸好羽林卫的异常调动引起了卫戍营的关注,及时赶到才解救了汉王府。即便如此,汉王府的护卫和家将也是损失惨重。而天幸,汉王在河道川终究是有惊无险。危机重重下,在护卫们的拼死保护下杀一条血路而出。

随即监察院的人进宫控制局面,但见到事情败露后,太后和小皇帝试图用大周的败将裴战来做替死鬼。但没想到裴战竟然是一名绝世高手,连杀上百名内廷近卫后还是最终击杀了太后和皇帝陛下,羽林卫将军郎青与裴战同归于尽,监察院的人和卫戍大营的人进入皇宫的时候,太后和皇帝陛下已经归天了。

这消息就好像汉军的火药包一样,一炸开就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对太后和皇帝的举动很震撼,更是对裴战的凶悍心生胆寒。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混入了宫里?又是怎么接近了皇帝陛下的?

有人推测,说不得裴战就是太后秘密召进宫里的。虽然汉王没有什么篡权夺位的举动,甚至大家都看不到汉王对那把椅子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毕竟如今的大汉汉王还是太强势了些,百姓只知道有汉王而不知有皇帝。小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有了主见。或许正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被恶人怂恿着,好胜心和自尊心作怪,才会做出那么不智的举动来。

大家都是心有余悸,这样的皇族之间的争斗总是让人惊恐不安的。无论誰胜谁败,动摇的都是大汉的基业。而且显而易见的是,如果这次太后和陛下成功的杀死汉王的话,只怕汉国的江山立刻就会风雨飘摇起来。如今大汉看似强势的稳居中原第一强国的地位,但这完全是依靠着汉王的不世武功来维系的。大汉连年征战,国库勉强能维持,而北方,南方,西方强敌环伺,没有汉王的大汉,会不会立刻就会倾塌?

有人甚至想,皇帝死了就死了吧,终究皇帝死了不会影响太大,可若是汉王死了,大汉真的就危险了。

当然,也有人想到,这是不是汉王设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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