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摇了摇头道:“你们三兄弟中,倒是只有尚顶天学了墨家的真谛,你和尚振远不过学了些无用的皮毛罢了。我曾听闻,尚顶天说过一句话。欲天下太平,必先杀尽人心欲望。让天下人知道了战争的疼,他们才会不敢随意发动战争。照这样看来,你们这做哥哥的倒是真不如你们弟弟多了。”
尚玄气的胡子乱颤,憋了很久终于嘶吼出来三个字。
“你放屁!”
第五百五十章 试水
刘凌对尚玄的发怒并不生气,他只是为了激怒这个看起来云淡风轻的老头罢了。一路走过来,尚玄就连对自己全军覆没这个事实都没有表现出什么遗憾和悲愤来。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悲伤和无奈,就好像战死的那近万山南国士兵和他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一样。刘凌看着他尚玄那种蛋然就有些生气,真不知道那些山南国士兵为什么会给他卖命。
“尚大家,有件事请教。”
刘凌依然温文尔雅的问道。
尚玄怒气正盛,但他骨子里确实是一个自命清高的文人。听刘凌这般说话心中倒是生出几分骄傲来,汉王什么的,还不是有问题要向我请教?
“你说。”
他昂起下颌说道。
刘凌停顿了一下,将脑子里的话整理了一遍后笑着问道:“我听说,你们三兄弟之间有个赌注?以流求岛为棋盘,以流求百姓为旗子,三方执子争输赢?”
尚玄傲然道:“你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刘凌又问:“那再问尚大家,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人是善人?又什么样的人是恶人?难不成,将流求百姓生死视为玩物的你,就是善人?还是说尚大家自命高人一等,根本就无需在意那些山民蝼蚁般轻贱的生命?”
“你!”
尚玄大怒,却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词汇来反击。他张大了嘴巴,却只是发出了这么一个单调的音节。
刘凌脸上的玩味表情渐渐退去,他肃然道:“孤杀人无算,其目的终究还是为了活天下百姓。就算手染万千血迹,但百姓们却发自内心的尊敬我。他们敬我,敬的是我能带给他们安稳康宁的生活。而你们三兄弟自命不凡以为高人一等,以百姓为棋子娱乐自己。将战争视为儿戏,又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你自以为是的指摘别人的所谓缺点,却刻意忘了自己心里的肮脏和龌龊!”
刘凌轻蔑的笑了笑:“孤站在山巅俯视繁华天下,而你们三人……终究不过是三条不入流的小小爬虫罢了。你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说孤是恶人?”
刘凌居高临下的看着尚玄,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别在孤面前表现的很高傲,也别自以为是。抱着墨家祖师留给你们的宝典就以为自己也都是墨翟?笑话!糟蹋了墨家这两个字,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墨家传人?再装出这副样子来,孤就割了你的四肢剜了你的双目,然后铸造石碑缚在你背上让你永跪流求岛!”
刘凌的眼神在尚玄的脸上扫过,尚玄就感觉一柄出了鞘的横刀顶在自己额头上似的。他知道,他清楚,刘凌说的都是事实。汉王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而他除了假装表现出来的清高还有什么?砍去四肢,剜去双目,背负石碑永跪流求岛,每一个字都好像戳在尚玄心里的刀子一样。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汗流浃背。
汉王一怒,伏尸千里,杀他这样一个人难道还有什么放不开手脚的?
尚玄的冷汗从额头不住的流下来,流进眼睛里让视线变得模糊。也让他的眼睛摩擦着变得生疼,就好像汉王看进他眼里的视线真的就是一柄锋利的刀子。
刺伤了他的眼,也刺伤了他的心。
刘凌淡淡的说道:“孤不杀你,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为了墨家的妙典能够流传于世。杀你们三人易如反掌,但孤总要对得起千年前的墨翟先生。真不知道,他若是在世看到你们三个这副丢人的德行会作何感慨!兼爱,尚同,你们也有脸以尚同的尚字为姓?不怕墨翟先生在九泉下不得安宁吗!”
刘凌看着尚玄道:“你且安心,就算孤杀了你的三弟也不会杀了你和尚振远两个。你三弟的兵法只得其行而未得其精髓,死板的很。这样的兵法孤要之无用,而且……你们偏居海岛以为自己是世外高人,却不知这个时代造就已经变了!所以,杀了你三弟我不会心疼,倒是你们二人学的那些天象算学之类的东西,孤不忍让其失传。”
听到这句话,尚玄紧绷着的身子明显的松了一下。被他攥的有些皱巴巴的书册也缓了一缓,似乎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就听到了刘凌的一声冷哼。
“哼!看你那样子,听到孤说不杀你好像很开心?”
刘凌冷冷道:“好像对孤打算杀了尚顶天,你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千里迢迢带兵赶来,甚至不惜调出全邺城的守军也要救你,难道他想不到,若是孤手里还有一支人马就能轻易夺了他在中山国的根基?为了你,尚顶天可以舍弃一切,倒是你这做大哥的好像很在意他的死活?”
尚玄一怔,随即脸上生出几分愧疚。正如刘凌所说,他刚才听到刘凌说杀他三弟而不杀他的时候,心里却是变得轻松起来。被刘凌点破了心中所想,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刘凌的话直指他的内心最隐晦阴暗的地方,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尚玄无话可说。
刘凌淡然道:“活着吧。”
他转过身往前走去,汉军的行军士兵一个一个的在尚玄身边经过,可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呆呆的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好像身体里的灵魂已经被某种力量抽走了一样。他的脸色不停的变幻着,表情很扭曲。
“王爷,不派人盯着他?”
陈小树轻声问道。
刘凌笑了笑道:“他自己会跟上来。”
陈小树还是不放心,回头对两名监察卫吩咐道:“去把那个人带上来。”
那两名监察卫应了一声转头朝着尚玄走过去,才走到半路,尚玄忽然长叹一声随即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大步的跟上了汉军的步伐。陈小树愣住,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弧线。只是这笑容,看上去并没有几分善意。
队伍急行军了一天一夜才停下来休息,第二日一早继续前进,又走了半日遇到了接应而来的汉军。昭先不放心刘凌的安全,亲自带了五千精兵赶来接应。双方合兵一处回到了大寨,出乎预料的是这一路上中山国的人并没有来骚扰。
回到大寨之后,花朵朵和敏慧两个被刘凌强行留在营地里的女孩跳着叫着燕子一样飞了出来。敏慧还好些,毕竟要文静许多。花朵朵整个人就好像一只穿花的蝴蝶一样飞到刘凌面前,昂起下颌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刘凌,随即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脏了些,没瘦。”
刘凌佯装生气道:“那还不去给王爷准备洗澡水!”
花朵朵噢了一声,脸上一红拉着本来想对刘凌说话的敏慧跑回了大寨里。刘凌看着两个女孩子婀娜的身影笑了笑,心里变得轻松起来。这次设伏几乎全歼了山南国的军队,却走脱了尚顶天。虽然那个人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刘凌的水师庞大,所需补给每天都是天文数字。而且刘凌也没时间在这个岛上天长日久的待下去,他的主要目标还是放在北方。
契丹人对中原的威胁一日不解决,刘凌的心里终究还是不踏实的。
尚顶天不会翻出什么大风浪来,但他却可以藏起来,就好像本拉登膈应美国那样膈应着大汉,若是刘凌离开后他立刻钻出来到处捣乱,以他在那些平埔族和高山族原住民中的威望,很有可能让大汉在流求岛上建立的衙门陷入困局。斩草不除根,总之还是不行的。可在这茫茫大山里想要寻几个人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除非能在接下来对全邺城的进攻中一举将所有麻烦都解决掉。
不能再让尚顶天逃走了,当然除了战争之外刘凌也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回到自己的大帐询问了一下大寨的情况,昭先如实做了汇报。刘凌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陆寨已经建造完毕。水寨也已经初具规模,以大船为墙,坚如磐石。
刘凌随意交待了两句,然后让众将回去休息。
不多时,花朵朵的几名女亲兵抬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进来,水桶里是热乎乎的洗澡水。
刘凌挥手示意女亲兵们退下去,然后脱去衣衫使劲伸了个拦腰,然后将自己整个扔进了那宽大的水桶里。
扑通一声,他水桶里的水花四溅。
啊!
才孩子一样跳进大木桶里的刘凌见鬼一样又跳了出来:“怎么又是你!”
水桶里的花朵朵一脸的委屈,或许是因为水比较热的缘故,她的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嘟着性感的小嘴一本正经的辩解道:“我在帮你试试水是不是不够热。”
第五百五十二章 假服气真服气
刘凌像拎一只小鸡似的把花朵朵从大木桶里拎出来,见花朵朵身上裹着一层亵衣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从床上拿起一个毯子将花朵朵裹了起来,然后将大帐外面她的亲兵叫进来,让那些女兵抬着花朵朵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离开的时候,花朵朵的眼神很幽怨。
刘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扔在床榻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刘凌起身,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洗漱过之后吃了些东西。坐在书桌前面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一封给尚顶天的信。
打完了再招降,这样的有些不光明的手段只属于强者。我可以打你,也可以招降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再打你就是了。但刘凌写这封信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轻松,如果尚顶天够聪明,一定能从刘凌这封信看出什么机会来。其实刘凌招降尚顶天也是无奈之举,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流求耗着,击溃尚顶天的政权统治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如何做到没有后患。
刘凌知道,尚顶天一定能从这份招降信中想到这一点。
看只看,尚顶天是不是一个聪明人了。
刘凌给尚顶天开出的条件不错,如果尚顶天愿意投降的话,他不但保证不杀他大哥尚玄,而且还会在流求设立郡治,委任尚顶天为流求郡守。在流求岛上设立十个县治,官员由大汉派人任命但都归尚顶天节制。而汉军会在流求岛上留下六个小旗的人马,其中四个小旗就驻扎在八里正在建造的水陆大寨中。
尚顶天如果任郡守的话,将是流求最高行政长官,但却没有军权。军权都在流求将军手中,其中两个小旗的军队将驻扎在全邺城中负责郡治的安全防卫。作为条件,尚顶天必须解除他自己的武装力量。除了郡治衙门必须留下的衙役官差之外,可以说尚顶天将失去所有军事上的权利。
可以说,条件不错,但也十分苛刻。
对于一个在军事上有所追求的人,让他放弃军权这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这是一个陷阱!”
尚顶天麾下将军腊赤将刘凌的亲笔信用力拍在桌子上吼道。
刘凌的信使已经离开了全邺城,并没有在这里等待尚顶天的答复。尚顶天并没有杀了大汉的信使,这已经让他麾下的将领们颇为不满。尤其是腊赤,他是藤甲军的将军,和现在住手大稻埕的腊犹是亲兄弟。那天腊赤带着藤甲军刚好救下尚顶天,所以他知道皇帝陛下被汉人追杀的有多狼狈。也知道,陛下带领的万余人马都中了汉军的埋伏死在了那座山谷里。
这样的仇恨,没有将那个代表刘凌而来的信使大卸八块煮了已经算是格外的仁慈了。在腊赤看来,向汉军投降绝对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山南国,山北国,中山国,三国数万士兵的死,都是这个刘凌的汉军屠杀的。这样的大仇,怎么可能去向刘凌投降?!
“这是侮辱!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他现在又来招降!”
腊赤恶狠狠的说道:“陛下!千万不要上了刘凌那狗贼的当!他今日说招降,明日陛下若是去了他的大寨,难保他不会耍什么诡计对陛下不利!咱们占着地利,我高山族的儿郎只要一声召唤,顷刻间又能拉出数万大军!只要陛下下令,末将愿意带着藤甲军打头阵割了刘凌那厮的头颅下来献给陛下!”
尚顶天微微往下压了压手道:“腊赤,稍安勿躁!”
他转过头问身边的一位长者道:“大族长,你怎么看?”
那老者名叫南冥,是高山族无数部落中最德高望重之人。有时候他的一句话,比尚顶天的旨意还要有用处。此人已经活了八十多岁,依然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敏捷。他虽然在中山国没有什么官职,但尚顶天对他却是十分的尊重。
“陛下,依我看来,这刘凌的信里倒是有几分诚意的。”
南冥不紧不慢的说道。
腊赤猛的站起来急切说道:“大族长!你怎么还替敌人说话!那刘凌与我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已经欺负到了咱们家门口,岂有被他打了,还投降的道理!”
南冥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带兵去泉州的时候,可曾想到汉王刘凌会带兵来报复?若不是咱们流求岛上的人先去招惹人家,人家又岂会漂洋过海的来厮杀!难道打仗,他们汉军就不死人吗?”
腊赤一愣,气呼呼的坐下不再说话。
尚顶天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下来,他对南冥微微弯了弯腰说道:“出兵泉州,是朕的失策。大族长若要责备,还是责备朕好了。”
南冥连忙说道:“陛下误会了,我又怎么会有指责陛下的想法。我只是让腊赤知道,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他只看到了汉人杀死咱们的人,却忘记了在泉州是咱们先挑起了战端。人老了,也就少了几分斗志,只想图个安稳太平,族里的事我也早就不过问了,至于孩子们想打想杀还是陛下说了算。”
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刘凌这信的字里行间,倒是颇多诚意。”
“哦?大族长请明言。”
尚顶天忍住自己的不快问道。
南冥笑了笑道:“若是他毫无诚意只是想骗陛下去汉军大寨,刘凌何必在信中提出那么多苛刻的条件来?若是许以高官显爵,并且保留陛下的兵权,这岂不是更诱人?他何苦在信中写明只许给陛下民政之权,却不给一兵一卒的军权?诚然,刘凌短时日内想要攻灭了咱们中山国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他担心即便击败了咱们中山国的军队,也难以保证整个流求岛今后的太平安稳,所以他才会写这封信来招降。”
他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刘凌并不是怀着什么诡计。”
尚顶天点了点头道:“大族长说的有理,朕刚才看过了信也是这般想的。刘凌的汉军虽然强大,但对于流求岛来说他们毕竟都是外人。想攻克全邺城或许对汉军来说不难,但若是想一战而毕全功很难。对着流求岛上的地形还是咱们熟悉,就算撤出全邺城汉军想要找到咱们也是难如登天的。”
他想了想说道:“只是,若刘凌只送来一封信,诚意还是不够啊。”
他站起来说道:“为了中山国的百姓,这一战朕可以放弃,帝位,朕也可以放弃,军权,朕也可以不要!但,若是这么轻易的就降了,刘凌又怎么会重视我流求百姓?”
他想了想说道:“所以,还是要打的。”
南冥也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打,还是要打的,而且必须要打赢!只有打赢了再降,刘凌才会重视咱们流求岛上的百姓,才会知道咱们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腊赤皱眉道:“打赢了还要降?这是什么道理!”
尚顶天笑了笑道:“打赢了,然后提出咱们的条件来。若是汉王刘凌答应的话,咱们就为百姓多争取些福祉。只有将汉军打的疼了,他们才会明白流求人的骨气。若是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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