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霍赤的肩膀说道:“去吧,用不了多久,一年,最多两年,咱们就会回去。”
霍赤肃穆的行了一个军礼道:“侯爷放心,我们都誓死跟随你,侯爷弯刀指向的地方,就是我们冲锋的方向!”
离妖那颜笑了笑,却看不到面甲后面他的表情。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紧紧攥着的拳头里指甲已经刺进了掌心,血,就在他的手掌边缘挂着。
“刘凌!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你!”
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离妖那颜自己也无法做到平静。他告诉自己,我不是逃兵,我只是感受到了长生天的旨意,带着契丹的勇士们去走另外一条路。当前面有一座山峰的时候,难道非得要撞得头破血流吗?我只是想给契丹留下血脉,留下已经不多的骄傲而已。就让我高举着狼头战旗,为大辽打出一条后路!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今天我所下的决定,是正确的。
第五百六十九章 再加一千户
谁也不会想到,契丹人南下的先锋主将离妖那颜会带着他的两万多精锐骑兵离开了战场,一头闯进了西夏,然后在党项人还没有反应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从四十万大军的背后冲了过去,头也不回。
等西夏黑水镇军司,黑山镇军司的人马想围追堵截的时候,这支每人带着两匹战马的骑兵已经风一般的从两个镇军司中间穿了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还是党项人,无论是耶律雄机还是嵬名曩霄又或是刘凌,都没有想到,离妖那颜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于离妖那颜这样的抉择,三个站在世间最高处的男人评价不一。
耶律雄机得知之后暴怒,一刀将面前的桌案砍成了两半。
“离妖那颜!待朕得胜之后,千里万里也要将你的头颅砍下来!你这个叛徒!懦夫!”
嵬名曩霄得知之后震怒:“来人,让黑山,黑水镇军司的将军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辽军能那么轻易的闯过边界,再从他们的鼻子底下冲过去!离妖那颜……是个人物啊。”
刘凌得知之后沉默了片刻,有些感慨的说道:“一个厉害的对手,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交集的一天。离妖那颜,是个枭雄。”
或许刘凌说的对,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不惜抛弃家人抛弃名声而坚定不移的人,符合一个枭雄的定义。
不知道为什么,刘凌对于离妖那颜脱离战场的事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兴奋,没有人知道,他在心里对离妖那颜其实最想说的四个字,是祝你好运。
因为刘凌知道,离妖那颜要做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
但他也能感觉到离妖那颜的无奈,他的两万多先锋军后面是耶律德光亲自率领的二十多万大军,左后方是提亚戈的人马,右后方是火枭灵狐的人马,正前,则是严阵以待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的大汉人马。离妖那颜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一个被四面强敌围住的叛逆,除了向西,他没有第二条可走。往东,是大汉冀州节度使罗旭,沧州节度使杨业的二十五万大军,还有耶律楚材的四十万幽州兵。就算他能冲过去,他还能怎么样?出海?他没有大船,没有补给,不识海路,只能被困死在茫茫大海上。往东北?那里是辽国的东京辽阳府,所以他只有一条路能走。
而且,那条相对安全些的路上,有着太多的未知的荆棘。
西夏人之所以不去追,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西方的那片天地其实一样的混乱,两万多人的队伍冲过去是杀出一条血路还是被黄沙掩埋,怎么看也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离妖那颜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决绝,决然,绝路一条。
没了先锋的辽军不得不停下来,耶律德光的怒火比起他老子耶律雄机还要大。他知道,他明明知道离妖那颜靠不住,所以他派了速不该去监视离妖那颜。可是,他预计中离妖那颜最多是不听将令为了报仇贸然与汉军开战,又或是推诿不前没有死战的勇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离妖那颜居然走了。
“这个败类!”
耶律德光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依然不觉得解气,再一脚将桌案踹飞了出去。
“我将两万多勇士交给他,他却背我而去!”
耶律德光雄武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看起来就好像一座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火山。他自幼从军,在军中的威望一直很高。靠着赏罚分明的手段,靠着敢于冲锋在前的勇气赢得了士兵们的尊重,所以,第一次承受背叛所带来的伤害,耶律德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离妖那颜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之前的太子耶律极也曾经对离妖那颜青眼有加,但耶律德光知道,谁也不会将离妖那颜从自己麾下挖走,因为离妖那颜表现出了足够的对他的忠心。
可惜,这份忠心在不久前被离妖那颜自己生生的撕碎,也撕碎了耶律德光的自尊。
“来人!传本宫的命令,调集骑兵追杀离妖那颜!”
耶律德光暴怒的喊道。
“殿下不可!”
“殿下息怒!”
大帐里的文官武将连忙劝解。
“殿下,不要被一个宵小之辈气坏了身子,说起来,离妖那颜现在逃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耶律德光寻着声音看过去,见说话那人正是大丞相韩知古的弟弟,韩知善。因为韩知古曾经是耶律极的心腹幕僚,所以耶律德光对韩知善并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给了他一个明典参军的小官,平日里负责处理违禁之事。
听韩知善这样说,耶律德光冷冷的问道:“韩大人,你的意思是本宫还要庆贺一番不成?那你倒是说说,本宫该怎么给陛下写贺表!”
韩知善也不畏惧,他往前走了两步抱拳躬身道:“殿下,试想……若是两军交战之际,离妖那颜再临阵脱逃……”
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说出来,因为他相信耶律德光明白他的意思。果然,暴怒的耶律德光脸色一变,随即缓缓的平静了下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却没有对韩知善的话做出什么评价。
韩知善道:“殿下,临战之前,害群之马却自己跑了,岂不是一件好事?我大辽百万大军南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无人可挡,自岚州至霸州,汉军节节败退没有还手之力。不需两个月,大军就能饮马长江剑指江南。以陛下之雄才伟略,以太之殿下之睿智善战,何必在意区区两万叛逆,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叛将?”
“王师所到之处,百姓顺服,殿下麾下二十万常胜大军,不日即可攻克太原挥师南下。这灭汉的第一功当属殿下无疑。殿下何必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毁了狩猎江南的好兴致?离妖那颜不过是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小人物罢了,殿下为他生气,岂非不值?”
韩知善站起来,在群臣的脸上扫了一便笑道:“一个被马踢坏了蛋子就不敢再摸马屁股的家伙,值得殿下生气吗?”
被他这刻薄的话逗得笑了笑,耶律德光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韩大人,以你之见,这倒真是一件还算不错的事?被马踢坏了蛋子,看你这尖酸刻薄的话!”
韩知善见耶律德光的怒火已经平息了一些,他却肃然起来:“其实,下官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殿下释怀一些。”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离妖那颜是大辽之猛将,年轻一代将领中当为翘楚之人物。冀州一战若是没有受人掣肘,任他全力施为的话结局未见得是大败而回。即便这样,汉王刘凌领兵至今,最凶险的一战只怕便是冀州与离妖那颜将军那一战了。能有如此战绩者,唯离妖那颜一人而已。他走了,是大辽的损失。现在先锋大军随着离妖那颜而去,殿下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耶律德光一愣,随即肃然:“先生可是教我,不要自乱阵脚?”
韩知善躬身道:“殿下只是一时之间被怒火迷了心智,就算下官不说,殿下片刻之间就能明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这道理。”
耶律德光从帅位上下来,拉着韩知善的手说道:“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先生,多谢!”
他拉着韩知善的手说道:“军中尚且缺一个行军长史,先生可愿屈尊?”
众人大惊,行军长史,虽然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品级,但其权利之大却仅次于一军元帅!韩知善之前不过是个从六品的明典参军,一下子就跃上了行军长史的高位,这简直就是鲤鱼跃了龙门!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虽然耶律德光这样做略显草率,但此人之心胸由此可见一斑。
当下,耶律德光问计于韩知善当如何处理,韩知善道:“如今若是对士兵们宣布离妖那颜是叛逆,只怕二十万大军士气立刻就会低迷下去。大战才刚开始就有先锋主将叛逃,只怕会大军折了大军锐气。”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依下官浅见,殿下不如连夜写一份奏折送到陛下军中,将此事详细解释一下,然后……可以给离妖那颜请功!”
耶律德光猛的站起来说道:“先生!你这是什么道理!”
韩知善笑道:“殿下稍安勿躁,殿下,你想,若是陛下对士兵和百姓们宣布,大将军离妖那颜奉命率领两万轻骑杀入西夏,阵斩西夏大将数人,连破西夏大军十几阵,在西夏国内杀了个天翻地覆,令西夏不敢随意兵出天鹅城……若是这样的话,士兵们会不会觉得振奋人心?”
耶律德光眼前一亮,随即大笑道:“先生大才!天赐先生于本宫!”
是日,耶律德光写了一份奏折派人快马加鞭送到耶律雄机的大军中去。然后也不等耶律雄机的批示,立刻召集千夫长以上将领,当众宣布要为离妖那颜请功,理由很简单,离妖那颜替大辽打出了威风!以区区两万骑兵冲破了西夏军力庞大的黑山镇军司,黑水镇军司两道壁垒,在西夏国内打的风生水起,以至于西夏不敢出兵,这份天大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半个月后,耶律雄机的圣旨也到了耶律德光的大营中。
加封离妖那颜为从二品护国大将军,食邑再增加一千户!
第五百七十章 安眠
既然宣称离妖那颜有了新的任务杀进了西夏国内,所以自然要再派一个人为先锋为大军探路。如今耶律德光的大军在忻州南面驻扎,距离太原城不过二百里的路程。到底有没有必要再派出去一支队伍作为先锋,还是大军即刻开拔让耶律德光伤透了脑筋。
问计于韩知善,韩知善的意见是本来就没有先锋,离妖那颜的任务是去攻打西夏而不是为大军探路,所以,没必要再分兵出去。这样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话,韩知善说起来倒也理直气壮。
耶律德光遂从其言,命令二十万大军开拔,分作八路齐头并进,浩浩荡荡,好不威风。幸好,忻州往南是一马平川的屯田,八路大军倒也能排开了阵势往前走。只是,这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亩良田明年将颗粒无收。可怜的麦苗带着没扎太深的根须被人脚和马蹄踩着从土里翻出来,战争,往往带走的不仅仅是人的生命。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三天才走了一百里,大军却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各营派出去的斥候不下数百人,三天,却没有一个人回来报告消息。几百个人,石沉大海一样连人都没了踪迹。耶律德光不是第一次领军出征,感觉到了诡异,所以他再次下令大军原地扎营。
耶律德光召集将领商议了一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从地图上看不到有什么险要的地方可以埋伏。除非汉军硬生生的在平原上挖出一道天堑来阻挡大军,否则还真看不到有什么地方是汉军可以依托的。
可即便这样,耶律德光也没敢贸然进军。汉军将斥候杀了个干干净净,太原城里到底有多少人马,有没有援军,这些事如果不搞清楚耶律德光心里终究还是不踏实。可是斥候派的少了,一个都回不来,所以只能派遣一支成建制的队伍探路,一想到这里,耶律德光就想起了本来应该给大军开道的先锋离妖那颜。若是他不叛逃,只怕现在二十几万大军已经将太原围了个水泄不通吧。
忻州被围困了十几天依然没有拿下来,耶律德光已经窝了火。现在太原就在眼前,可却不能一口气杀过去,简直憋屈的要命。
最终,耶律德光派大将萧楚为先锋,率领一万骑兵为大军探路。
耶律德光很想知道,汉军将所有斥候都杀死,是想隐瞒什么样的阴谋。
其实很简单,刘凌只是不想让耶律德光知道,他就在太原,而且还带来了十万援军。在敌人是个聋子瞎子的时候若是不有所作为狠狠揍他,那就对不起人家自己装残废。可是,要想打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能调动的十万步卒,平原野战偷袭二十万契丹骑兵,这本身就是一场笑话,残忍的笑话。
太原城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万百姓,再加上刘凌带来的十万大军,原本宽阔的街道上显得拥挤起来。花翎之前派人在空旷的地方搭建了大量的简易的窝棚,修罗营的驻地已经搬到了洛阳,所以空出来的一大块地方就足够安置五万人。因为准备充分,虽然城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百姓但秩序倒也没有什么破坏。
太原府派出了大量的人员安抚百姓,每天提供给百姓们三餐,各家各户的财产统一登记,牛羊马匹之类的牲畜做好记号后集中起来饲养。每天都会有郎中在居民点检查是否有人患病,严防出现瘟疫之类的疾病蔓延出去。
八门巡查司的人每天都在大街上巡视,一是维持治安,二,是监督发放粮食的官员是否有贪墨的行为。开战之前,大量的粮草辎重从洛阳,黎阳,晋州等地运送到了太原城里,粮食足够百万人吃四个月的。而契丹人这次是无补给作战,时间拖的越久对契丹人越不利。只怕用不了四个月,抢不到一点补给的契丹大军无需去打,自己就会乱作一团。
而太原城里的粮食就好像摆在契丹人面前的一支烤全羊,闻得到香味看得到样子偏偏吃不到。若是到了战争后期契丹人粮草不济的话,太原城就成了契丹人必须要攻克的地方。这正是刘凌的策略之一,无论契丹人多少兵马南下,正是隆冬,就算契丹大军带着数百万头牲口南下也还是不够吃的。
按照监察院密谍提供的情报刘凌分析,契丹人携带的食物最多能支撑一个月。隆冬之际,若是没了补给,人还可以吃人,但战马吃什么?契丹人以骑兵为主,而且几乎每个骑兵都不止一匹坐骑。百万大军南下,光是喂马的草料就要准备多少?
都说汉人的军队进攻草原的话,会好像陷入泥潭一样难以自拔。刘凌这次就是要让契丹人尝到一样的滋味,抢不到东西,契丹人好战的热情还会剩下多少?
契丹人无论贵族还是普通士兵之所以热衷于南下,就是因为他们能掠夺到大量的好处。但这次,显然他们要失望了。首先,为了应对汉军有可能在明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对大辽发动攻击,耶律雄机自作聪明的先发制人。已经到了严冬,北方天气本来就苦寒,就算人能扛得住一两次大雪,牲口能不能扛得住?
其次,契丹人的士兵在素质上大幅度的下降。几十万宫帐军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老兵战死沙场,百万大军南下新兵占了七成还要多。这样战力的队伍,一旦遇到困难他们在心理上是否有能力坚持住?
再者,西夏,是变数。
只要汉军能坚持一个月,西夏人就会好像闻到了臭鸡蛋的苍蝇一样蜂拥着闯进契丹人的家园。抢走他们本来就不多了的牲口,抢走女人杀死老人和孩子,防火焚烧他们的草场,而这一点,汉人其实比西夏人做的还要狠毒。战争开始之前,干燥的一个火星就能引起燎原大火的草原上,汉人放火的足迹一刻都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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