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赶紧散了,给汉王行礼,苏湛和吴亮也是一拱手。
一个狗腿子赶紧打了小报告:“禀告汉王殿下,刚才锦衣卫有位大人殴打殿下的龙舟手,只怕影响竞渡啊!”
“喝,反了他了,是谁?”汉王手一挥,冷喝一声。
“就是他!”此时,几个汉王的手下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苏湛,恨不得汉王立即将他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苏湛此时也抬起头来,恭敬道:“王爷!”心中正想着怎么解释才能完美。
朱高煦一看他们指认的罪人是苏湛,当即脸色一变,道:“揍的是谁?”
赵有才这个二货急忙佯装抹泪道:“是我啊,汉王殿下!”
他身旁的巨胖也是咬牙切齿,双目眦裂,瞪着苏湛,向朱高煦举手示意。
朱高煦脸上挂着阴森的冷笑,走到他俩面前,轻声道:“是你,和你?”
赵有才听到朱高煦这么温柔体贴的声音,恨不得跪下抱住他的大腿,此时只是点头哈腰,心中却暗爽,好你个什么锦衣卫,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料到,接下来朱高煦的话,却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只听朱高煦道:“把这两个人舌头拔了,胳膊砍了,扔河里去吧!”随即回头冲苏湛笑道:“苏百户,哈哈,我的这些手下太不懂事啦!”
刚才还等着看苏湛热闹的龙舟手们瞠目结舌,那个赵有才和巨胖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苏湛旁边的吴亮,也十分震惊!
众人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锦衣卫和汉王朱高煦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连解释都不需要,只要得罪了他,小命就没有了!
朱高煦走到苏湛身旁,附耳轻声道:“昨天的仙丹真是奇妙啊,我又找到了成仙的感觉,哈哈,真是过瘾,今天再帮我取来些!看来那帮子术士还是听你的!”
苏湛一听,心中已然明了,原来这朱高煦毒瘾已经颇深,用量也越来越大,看到苏湛就想到了成仙的美妙感觉,哪管那帮子小子的死活?
苏湛却道:“王爷本是神仙护体,那仙丹也不过是辅助罢了,只是这两人还要为大人尽心竞赛,现在遣走恐怕王爷为难。”
“嗯,不愧为我的好兄弟。”朱高煦低声赞了一声,转头道,“罢了,苏大人替你们求情,先给本王龙舟竞渡,要是输了,全都给他们陪葬吧!”
众龙舟手一听,恨不得把自己的臭嘴缝上,刚才要是不无事生非也不会有这等劫难,此时都恨得咬牙切齿地看着赵有才,看来私下里即使汉王不处置他,其他人也会把他揍个半死。
朱高煦才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只顾对苏湛道:“有件趣事,太子那边还派了一位特殊的龙舟手,你知道是谁吗?”
第四十五章 龙舟竞渡
苏湛一听汉王这话,明白了他所说的人也就是先前吴亮所说的惊喜人物,但是经汉王目的性这么强的一问,苏湛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
朱高煦看着苏湛眼睛亮晶晶的,对自己卖了个关子很是满意,道:“是本王那长孙侄儿啊!”
果然是他,朱瞻基!
“本来本王没把这比赛放在心上,他这一上场,我还不赢不行了!”
“王爷放心,下官看王爷这手下们,个个膀大腰圆,又有王爷祥瑞笼罩,自是必胜!”苏湛说完,转头对着赵有才道,“是不是啊?”
赵有才和他的表哥巨胖从魂不附体到破釜沉舟,本来一只脚都迈进阎王殿了,这苏湛硬是一句话又把他们拉了回来,此时只顾点头哈腰,感恩戴德。
苏湛根本不需要他们怀有什么感恩的心,只要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行,这事情轻描淡写过去了,对自己是最好不过的。
朱高煦又和苏湛东拉西扯了两句,像模像样地视察了一遍他的手下,就回转了。而苏湛身侧的吴亮,却又耐有寻味地打量着如鱼得水的她,什么时候,这家伙变得如此八面玲珑了?纪纲、汉王、夏煜、王彦,个个身处不同立场的人,都对她这么好?
红队视察完了,苏湛和吴亮又来到了太子的黄队,朱瞻基还没出现,只有一帮队员摩拳擦掌,比起红队的野蛮人似的配置,黄队的却个个都似乎带点书生气,让人感觉胜出的希望渺茫。
苏湛和吴亮正看着,朱瞻基穿着一身金黄色束腰队服走了过来,旁边的小太监刚想禀报,却被朱瞻基示意噤声。
他瞧瞧走到苏湛身后,看着她正煞有其事地轮视着队伍,吴亮这时也发现了朱瞻基,急忙要行礼,也被拦下了。
但是黄队的队员们却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行礼,苏湛一惊,转头迎上了朱瞻基的微笑脸庞。
他如玉石般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同第一次见到他时,在那月下的清亮少年,但是,也是这个人,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苏湛暗暗心惊,还是按部就班行礼,心中却惴惴。
朱瞻基却是先开口了:“苏百户可好?”语气中毫无感情色彩,像是例行的问候。
苏湛道:“托长孙殿下洪福,尚能为国效力。”心中恨意弥漫,也不流露丝毫。
朱瞻基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的队伍,问道:“苏大人看我有几分胜算?”
苏湛一愣,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深意,却只好回道:“汉王殿下兵强马壮,他们已经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要是输了,恐怕小命都难保,必然拼尽全力。长孙殿下这边,倒像是一帮才子,看来有些羸弱了。”
此话一出,连吴亮都是一惊。
苏湛这话,本来仅仅是说的龙舟的事情,但是落在吴亮和朱瞻基的耳朵里,却远远不止如此。众所周知,汉王身边武将围绕,确有军力支持;而太子身边多是文官,虽人才济济但多是隆中诸葛,不能上阵杀敌,还需兵力才行。他们这一深思,就把苏湛的话给想得过于复杂了。
朱瞻基皱了皱眉头,随即轻轻一笑,道:“王叔很是要强,只是怕搭上许多无辜。”言语中,透出悲天悯人。
苏湛心中已经不再相信朱瞻基,此时也只是再敷衍两句了事,却没想到刚才无意间的话影响了什么。
待到日上三竿,西苑南台上已摆好酒菜蔬果,玲琅满目,太监宫女打扇的打扇,唱诺的唱诺,迎来了皇上王侯,宫嫔夫人,内阁大学士和诸位大臣也一并就坐,彩旗招展,锣鼓叮咚,好不热闹。
太液池上,龙舟船长约四五丈,头尾均高,彩画如龙形,中舱上下两层,首若蛟龙,龙头高昂,硕大有神,雕镂精美,龙身中央高低五色彩伞,尾有娱蚣旗,中舱下层敲打锣鼓,旁坐水手划船。
在终点处,水里浮着个系着红锦带的锦标,随风波飘飘荡荡,起起伏伏,煞是喜人。
红黄两船,在起点处蓄势待发,在那黄旗龙舟上,皇太孙朱瞻基立于船头,身姿矫健,一副当仁不让的驾驶。红旗龙舟上,个个咬牙切齿,却也是拼死一搏。
两个力士在岸上两侧打着巨幅红旗,就如同起跑线一般,太液池上波光点点,两岸罗衣飘飘,珠光宝气也是绚烂耀眼,打眼一看,竟像是满天繁星,让人眼花缭乱。
只听鼓声乍起!
“嘭!嘭!嘭!”三下惊雷一般的鼓声,两侧红旗散开,两只龙舟如同蛟龙入水,跃出浮水,一时间,棹影斡波,那点点桨影,如同万剑齐飞!
不过,出乎苏湛所料,虽然汉王的红队个个气力盖世,但是在手中划桨,却需要些巧劲,一个个费劲力气,却和黄队拉不开距离,两只龙舟不相上下,分不出伯仲。
随着鼓声渐急,两只龙舟离得那锦标越来越近,岸上的王孙大臣们有的都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呐喊助威,那劲头,在苏湛看来,和现代球场上的球迷也差不了多少。
金光宝座上,朱棣抿嘴笑着,对着身侧位子上坐的朱高炽说道:“瞻基很是英勇。”
太子朱高炽胖脸闪闪发光,谦和笑着。
他身旁的朱高煦却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了一句,急忙对朱棣道:“父皇看儿臣的龙舟如何?”
朱棣也笑道:“很好。”
听了这话,朱高煦这才像个讨到了糖果的小孩,兴高采烈起来。
苏湛在一旁侍卫,见此情形,心中暗叹,这朱高煦心中颇多兄弟义气,虽然飞扬跋扈,满肚子坏水,却都叫他人看得出来。
太子朱高炽,虽然好像面上总是谦和,但是手下的人个个心思缜密,老奸巨猾,其实,却是更胜一筹了。
苏湛正想着这些,那碧波上,锦标将近,两只龙舟似乎整整齐齐,分不出谁将夺标!锣鼓像炸雷一样,岸上也是呼声阵阵!
突然,黄船上船头朱瞻基飞起一跃,在空中陡然翻了个跟斗,锦标处水花一溅,那标旗就落在了他的手里,正当人们惊呼他将要落入水中,却只见后面有一桨手将船桨向那船头一伸,朱瞻基如蜻蜓点水,脚尖轻巧在那桨面上一着,又借力飞回龙舟,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浑然一体,流畅如云端飞燕,如龙门跃鱼!
待那朱瞻基稳稳落在舟身,握着锦标扬手向朱棣致意,连朱棣也站了起来,抚掌连声笑着叫好。周遭大臣也是适时向太子朱高炽贺喜。
朱高煦也醋意十足地道:“侄儿真是好身手。”心里却狠得差点把后槽牙咬断。
第四十六章 改封青州
苏湛之前从未见过朱瞻基身手,这一回,也是忍不住暗暗赞叹,别看太子步履蹒跚,登不上台面,他儿子却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朱棣领着大臣们进了一杯酒来庆祝,言语间,流露出对这个孙子的溺爱之情。
苏湛再看那朱高煦,脸青得像是中毒了,面部肌肉僵硬得都快抽搐了,心中暗想,汉王你争点气行不行,好歹演演戏做做大气的样子也好。
这一杯酒的工夫,朱瞻基已经拿着锦标回了岸上,跑到了朱棣面前,像个凯旋的战士,行了一礼,朱棣急忙站起来把他扶起来,面上掩不住的笑意,道:“朕的好瞻基,有朕的风范!”
苏湛忍住笑,这朱棣,还真是自恋得不轻,只要那出风头的,都是他的范儿,真能往自个儿身上划拉。
朱瞻基一脸天真烂漫:“瞻基不及皇爷爷万一,只当以皇爷爷为楷模,不懈努力!”
听了这话,苏湛的表情和朱高煦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了,都是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好孙儿,要什么奖赏?”朱棣此时和善可亲,一改暴君形象,像个平凡人家溺爱孙子的好爷爷。
朱瞻基却抱拳道:“皇爷爷,瞻基不要什么奖赏,瞻基只愿皇爷爷饶红旗舟手们不死。”
朱棣一听,满头雾水:“什么?”
朱高煦没想到朱瞻基突然说出这话,也是脸色一变。
“孙儿听说王叔要将输了的舟手们赐死,孙儿好胜,却给他人带来灾祸,在这五五好日子,真是于心不忍!”
朱棣听言,脸上笑容顿失,转头对汉王道:“高煦,果真如此?”
朱高煦道:“哪有的事?”
朱瞻基一脸孩童般的无辜,道:“王叔,瞻基亲耳听到王叔的舟手们说的,他们都吓得魂不附体了呢!”
朱棣怒喝道:“高煦,朕早叫你不要如此跋扈,收敛一些,你是听了不听?难道瞻基小小年纪,还会诬陷于你?”
见皇上已经盛怒,周遭都跪了下去,朱高炽也在此时求情道:“父皇,瞻基年幼,许是误解了王弟的意思。”
“你不用替他求情了,本来今天是端阳,朕不想说的,但是,在皇宫里你都这般放肆,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父皇,儿臣不敢。”朱高煦彻底愣了,不知道怎么一件小事会搞的这么兴师动众,“儿臣确无放肆之意啊。”
朱棣冷哼一声,道:“你知道,近日来,参你的本子有多少吗?恃功骄恣,纵使劫掠,言动轻佻,件件有实有据,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朱高煦见朱棣真是怒了,此时也顾不上撒娇,只顾认错。朱高炽在一旁也是帮忙劝解。朱瞻基漠然跪着,面带冷意。
“既然你不愿远行至云南,”朱棣道,“那朕想想,找个不那么远的地儿让你去吧。”
这言语的意思,就是又要把他逐出京城!
朱高煦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戏言,不过是想杀几个无名小卒,居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朱棣曾经温和的言语还回荡在耳边:“你大哥身体不好,你要多多努力啊!”如今想来,竟像是个笑话!
自己何尝不曾努力,与父皇一同打江山,换来的,竟然是驱逐出京,自己死皮赖脸地留下了,却仍不依不饶。
而苏湛的心里,也是阵阵激荡,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闲言,居然落在了朱瞻基手里,成了制住汉王的把柄,本身小小的一件事,却恰好在合适的时机,用在刀刃上,成了导火索。
苏湛抬头,向那朱瞻基清冷的面色望去,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渺远地如同不着红尘。
苏湛心中暗骂,真是天生的杀手。
接下来的宴席,吃得不温不火,直到黄昏罢宴,皇上朱棣脸上也没再放出肆意大笑,似乎真是为了朱高煦而气恼。
五月二十一日,皇上朱棣的旨意就下来了,将朱高煦改封青州。
汉王府内,朱高煦手里一柄宝剑,肆意乱砍,剑锋闪闪,府内人心惶惶,怕在这节骨眼上点燃了火药桶。
“叫我去青州?还说府邸都建好了?”朱高煦冷笑,自言自语道,“是早就计划好把我赶走吧!”
怒发冲冠,把剑一扔,气得坐在一旁圆凳上,旁边圆桌上侍女上的茶水还袅袅飘香,朱高煦此时也无心饮茶,又取过桌上皇上朱棣托人交给他的手谕,又看了一遍。
上面写道:既受藩封,岂可常居京邸!前以云南远惮行,今封青州,又托故欲留侍,前后殆非实意,兹命更不可辞。
看完又是气得咬牙,冷哼道:“叫我滚?我偏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言毕,把桌上的茶壶茶杯一气掀到了地上,茶水碎片溅了一地!
“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在宫闱僻静处,王彦眼露精光,对着面前被时局搅得一头雾水的苏湛道。
看着苏湛疑惑的眼神,王彦笑笑,扶了扶自己的三山帽,道:“汉王如今仍如此骄纵,和纪纲沆瀣一气,你离得他们远些,以免到时受累。”
“到时?”苏湛心中一颤,下意识问道。
王彦眼睛眯了眯,摇摇头,笑道:“汉王如今仍拖延不肯前往封地,难免不让人怀疑其有谋反之心……”言语间,流露出皇上已经忌惮了汉王,他拥兵自重,还不知收敛,皇上有此担心,也不无道理。
苏湛也想远离纪纲那个大魔头,还有汉王这个定时炸弹,但是自己身在纪纲手下,就好像如来佛手心里的孙悟空似的,跳也跳不出去,兀自气恼。
两人谈了一会,又谈了些其他琐事,一同穿过西华门,在御酒房外面,却走来一穿着绯色狮子绣纹官服的中年男子。
王彦公公揖礼道:“薛大人。”
苏湛见这人穿戴,知道官职不小,也跟着王彦行了一礼,却也没有过分亲热。
本来那人见到苏湛很是欣喜,可是苏湛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脸上带上了几分愠色,王彦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提示道:“苏百户,这是左军都督府右都督薛禄薛大人啊。”
薛禄?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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