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人首领名叫达仁,达仁微微喘了一口气。 见萧睿正好奇地打量着城堡中的情形。 不由笑了笑,“贵人。 我们僰寨穷苦,倒是让贵人见笑了。 ”
“达仁长老,怎么城堡中全是……”公孙召忍不住问了一句。
达仁叹息一声,“贵人莫要见怪,我们寨子已经经常有爨人强盗来打劫,所以……”说到这里,达仁低头吩咐了站在他身后的一个汉子几句。 那汉子点头仰首吹响了呜呜咽咽地牛角号。
苍凉的牛角号声回荡在山壁间,绚烂的阳光投射在那被绿色藤蔓和灌木布满的山壁上,突然人声喧闹起来,无数个黑压压的人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那陡峭的山壁间探出头来。
萧睿惊讶地注视着,原来那峭壁上除了有无数地悬棺之外,还有无数个小洞穴,城堡中的女人和孩子都躲藏在其中。 一条条绳索飘荡着垂下,一个个黝黑的僰人妇人背着或者是怀抱着僰人幼童手持绳索脚蹬峭壁,攀援而下。
不多时,数百僰人妇女就带着自己的孩子乱哄哄地奔向了城堡中的居住区。
达仁嘿嘿干笑了两声,萧睿也是淡淡一笑,“达仁长老,本官奉大唐皇帝旨意前往南诏,路过僰人的寨子,所以才来拜访,并没有恶意,更不会侵犯你们的寨子,还请放心才是。 ”
“贵人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僰人防的是那豺狼一般的爨人强盗……”达仁摆了摆手,“来人哪,烤肉上酒招待贵宾客!”
……
……
僰人还是非常好客的,在确定了萧睿一行并无恶意且送了不少粮食给他们,僰人将从山间猎来地野兽肉穿起来烤在了火上,而一罐罐地自酿酒也被僰人送了上来。 萧睿对那没有加什么调料的烤肉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地是那僰人酿制的酒。
令狐冲羽用陶碗盛了一碗过来,递给了萧睿。 萧睿微微闭上了眼睛,嗅了一嗅,不由眉头一皱,酒气倒是很重,可惜有一股子浓浓的骚臭味,非常的呛鼻子。 他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小饮了一小口,入口火辣辣的,喉间瞬间就跟吃了特别辣的辣椒一样火热生疼,萧睿张大了嘴,呼呼喘了两口粗气,公孙召赶紧递过一个水袋来。
咕咚咕咚灌了半袋子清水,喉咙里还是火热难耐。
见萧睿这幅模样,席地而坐在萧睿对面的达仁微微笑了起来,“贵人,我们僰人这酒,一般汉人是经受不住的。 不过,初喝起来是很火辣,喝多了也就习惯了。 ”
萧睿咳嗽了两声,苦笑起来,他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烈酒。 单是这浅浅一品,萧睿就明白,此酒的酒精含量超过了他所认知的所有酒品,哪怕是前世经过机器流水线酿制提成出来的烈酒。 他叹息一声,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酒精。
萧睿向公孙召使了个眼色,公孙召跟达仁小声说了几句,达仁哈哈一笑,口中喷出一口酒来正喷在烤肉的火堆上,顿时间,火势暴涨,燃烧着烤肉上的油脂轰地一声,火苗窜起老高,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萧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酒吗?
萧睿询问起僰人酿酒的法子,达仁迟疑起来。 这酿酒之法也不是什么秘密,是僰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可这大唐的贵人为什么会对僰人这种粗鄙的酒感兴趣?在达仁看来,汉人酿制的那些美酒可比僰人酿的酒好喝多了,以至于寨子里的人经常会拿山货去戎州城里换酒喝。
萧睿急切想要知道僰人是如何酿制出这种烈酒来的,他淡淡道,“达仁长老,本官也擅长酿酒,对贵族酿制的这种土酒非常好奇,呵呵——这样吧,如果达仁长老肯将法子跟本官说一说,本官再奉赠姆玛山寨十车粮食如何?”
公孙召赶紧上前去摆了摆手,“达仁长老,这是大唐皇帝的钦差大人,从长安来的大贵人,绝不会食言的。 ”
达仁犹豫着站起身来,“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既然贵人想知道,就随达仁来吧。 ”
萧睿带着令狐冲羽和公孙召跟着达仁,绕过山寨中的居住区,沿着一条崎岖的小径攀向了山壁间的一座凸起处。
第158章燃烧吧,烈焰
第158章燃烧吧,烈焰
萧睿一怔,这凸起在山壁间的平台之后,竟然是一个幽深垂直向下人工开凿出来的坑穴,长宽相等,约有数米大小,坑穴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稻草垫子。 达仁俯身用木棍翘起垫子,一股子骚臭浓烈的酒气冲天而起。
萧睿还好些,公孙召和令狐冲羽都一起掩住口鼻,皱了皱眉。
萧睿忍着冲天酒气对于鼻子的冲击,向这坑穴里打量着,只见深约5米左右的深坑其实就是一个天然的酒窖,里面全是浓稠的近乎青黑色的酒液,这是不知道多少年沉积下来的酒母原浆,而酒液下则是一层厚厚的酒糟。 坑穴靠近山壁的一侧有一道小槽,槽口处正淅淅沥沥的流淌着山泉水,不断滴入坑穴中。 而绕过平台走向而另一侧,坑穴的底部被僰人开凿了一个圆形的孔洞,用竹管接了出来,竹管处正用木塞紧紧的堵住。
一边听达仁说着僰人酿酒的一些基本方法,一边沉吟着打量着僰人的天然酒窖,萧睿渐渐明白了僰人这种严重与酿酒原理不相符的奇怪的酿酒路子。
严格说起来,这不是酿酒,而是“糟酒”。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僰人的祖先意外发现,储存在山壁坑穴中的粮食因为山泉水的浸湿而发霉变质,最终流淌出一种可以饮用的奇妙液体。 于是,这原本储存粮食的坑穴就变成了天然的酒窖,一边是山泉水的渗入。 一边是可以流淌出地美酒竹管,千百年来,僰人只需要定期往这天然酒窖里放些发霉的粮食,然后就可以坐等土酒析出了。
天!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原始酿酒法子,竟然析出如此烈酒,实在是让萧睿感到匪夷所思。 他百思不得其解。 想来想去,直觉头昏脑胀索性也不再“研究”了。 或许。 是天长日久,这天然的酒窖里存储了酒精含量惊人的酒母,虽然经过了山泉水的溶解和分析,得到的仍然是令人咂舌地烈酒。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萧睿自嘲地叹了口气,最终也确定,这种酒无法复制,大概永远只能属于野蛮的僰人了。
太阳终于完全沉了下去。
姆玛山寨里燃起了无数的火把。 僰人们放开心胸在首领达仁的带领下,用烤肉和自酿的土酒来款待这来自长安的贵人一行。 寨子外面的300御林军也被僰人迎进了寨子里,寨子用来祭祖地“圣殿”广场上,一堆堆篝火噼啪噼啪的燃烧着,烤肉的香气以及那浓烈带着骚臭的酒气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沉沉的夜色里。
僰人天性好客豪爽,确定了这是一群友善的大唐人,还要继续送给他们粮食和盐巴。 僰人们盛情款待着。 但这300御林军士卒都是京师御林军中精选出来的骨干精英分子,负有保护钦差大人的重任,虽然僰人殷勤地劝酒,士卒们在喝了几口酒之后也纷纷婉言谢绝,只是用僰人惯用地匕首切割着烤肉,填饱肚腹之后。 士卒们便静静地趺坐在地上,保持着大唐精锐军人所应有的警惕和警觉。
萧睿与达仁还有僰人寨子里其他几个有地位有话语权的长老团团围坐在篝火周围,观赏着僰人女子跳起了专用迎接贵客的火把舞。 这些肤色黝黑体态丰满且有力量的僰人女子扭腰摆臀,双脚*替跳跃,手中的火把上火光呼呼摇曳作响,倒是别有一番异族地风情。
萧睿笑吟吟地看着,偶尔与达仁说上几句。 达仁目下已经知道,萧睿不仅是大唐皇帝派往南诏的钦差,还是戎州将来的父母官。 能跟这位戎州的官长坐在一起饮酒吃肉,达仁和几个僰人长老们感到异样的兴奋和荣宠。
毕竟。 就算是僰人部落联盟的大首领那沙。 去戎州拜见官府首脑,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可如今这大唐朝廷的大人物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跟前。 而且还没有一点官威和架子。
朗月当空。
正当欢乐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寨子的时候,突然,一个名叫那刃地僰人汉子伏在地上侧耳倾听着。 良久,他面色一变,匆匆打着火把冲上了寨子地城墙。 远远向西南望去,隐隐见西南方向通往爨区的栈道上,漫天地尘沙裹卷着清冷的月光,似是黑压压的狼群向寨子这边涌来。
不好!又是那可恶的爨人强盗!那刃狠狠地跺了跺脚,从腰间抽出斑驳的牛角号,仰天吹了起来。 呜呜咽咽的牛角号声在夜空中飘荡着,喧哗的寨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旋即,在达仁等僰人首领的呵斥号令下,僰人汉子们放弃手中的酒肉,手持弓箭和火把,跺脚吼叫着冲上了城墙。
令狐冲羽面色陡然一变,指挥着30名士卒原地围成了一个保护圈,手持长枪和戈矛,将萧睿团团保护在其中。 萧睿皱了皱眉,“冲羽,不要乱,随我上城墙上看看。 ”
月光如华。 月光下,奔腾的马蹄声如雷。
达仁老朽的脸上一片煞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刃,那刃,召集所有战士弓箭准备,竟然,竟然是爨人的骑兵!”
轰隆隆!
黑压压的爨人骑兵队伍足足有千人,黑色的藤甲,手中挥舞着锋利的弯刀。 当头一个粗犷的爨人将领手中的弯刀一挥,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一阵轻微的骚乱过后,爨人骑兵迅速列成阵型,在距离城墙数十米外的空地上列队完毕。
爨人骑兵无语而肃立。 单手持着马缰,而另一手中的弯刀全部高举在空中,黑色藤甲隐在沉沉夜幕中,只有那如林的弯刀锋芒寒光四射。
“达仁长老。 这是怎么回事?”萧睿眉头越加地深皱。
“萧大人,达仁也纳闷的紧。 往日里,我们寨子虽有爨人强盗前来劫掠,但都是小股的马贼,可现在可是爨人的骑兵啊!难道,爨人军队想要攻占我们的寨子?”达仁忧心忡忡地回头道。
萧睿长出了一口气,低低问道。 “达仁长老,你们是准备?”
达仁苍老黝黑的脸颊一片肃然。 咬了咬牙,“萧大人,你们既然在我们寨子里做客,就受我们僰人的保护。 如果爨人想要攻占我们地寨子,说不得,我们要跟他们死拼到底。 哼,爨人想要攻占我们的寨子。 我们手里地弓箭绝不答应!”
萧睿勉强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他注视着寨子外面那列队肃然而立杀气腾腾的爨人骑兵方队,心里被揪得紧紧的。
僰人虽然骁勇,但姆玛山寨是个很小的僰人部落,除去老弱妇孺能战斗的顶多也就是500人,可城外却有一支看上去战斗力颇为强悍的正规骑兵。 正规军对民兵,且装备数量远远占优。 这仗还怎么打?
令狐冲羽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大人,属下率这300士卒打开寨门保护大人突出去……”
萧睿还没有回话,僰人汉子那刃手中弓箭的弓弦沧浪一声作响,他生硬而冷冷道,“贵人。 敌人当前,我们地寨门不能打开!”
令狐冲羽怒视了那刃一眼,手中的宝剑唰地一声出鞘,“此地非常危险,大人,我们走!”
那刃毫不畏惧地冷笑着,抬起手中的弓箭慢慢拉起,瞄准了令狐冲羽。
“那刃!放肆!”达仁跺了跺脚,“岂能对萧大人无礼!”
那刃咬了咬牙,萧睿看到他嘴唇上已经咬出了红红的血迹。 萧睿摆了摆手。 “冲羽。 稍安勿躁。 达仁长老,你先问问这爨人骑兵。 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达仁无语地转过头去,苍老的头颅探出城墙去,周遭僰人的火把将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映照的有些阴森狰狞,他嘶哑地声音吼了起来,“可恶的爨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爨人骑兵的将领,仰天狂笑着,打马过来,朗声喊道,“姆玛山寨的僰人兄弟,我们爨人与僰人向来是兄弟之族……只要你们将寨子里的唐人官员交出,我等即刻退走,绝不侵犯姆玛山寨的一草一木。 否则,英勇无敌地爨人勇士将踏平姆玛山寨,杀光你们的战士,抢走你们的女人和粮食!”
萧睿倒吸一口凉气,冲自己来的?令狐冲羽面色陡然一变,赶紧带着几个御林军士卒将萧睿护在其中,缓缓向城墙下退去。
城墙上的僰人包括达仁在内,都呆在了那里。 他们没有想到,这些爨人骑兵竟然是冲萧睿等人来的。 一个僰人的长老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缓缓退下去的萧睿等人,低低伏在达仁耳边道,“大长老,为了寨子的安全,我们……”
达仁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但站在他身后的那刃闻言却不满地狠狠跺了跺脚,“达赤长老,这些唐人是我们寨子地客人,我们怎么能把客人交给那些凶狠地爨人强盗?难道,我们为了自己,就可以出卖僰人的朋友吗?不,不能,我们不能这样!”
“对,那刃说得对,我们僰人没有贪生怕死地懦夫——我的战士们,拿起你们的弓箭和长矛,保护我们的寨子和僰人的客人!”达仁苍老的脸上涨红起来,他挥动着自己手中那根黝黑的木棍,身子晃动在夜空当中,老迈嘶哑的声音在城头上激荡着。
萧睿和令狐冲羽站在城楼的台阶上听到了那刃和达仁的话语,萧睿心中一动向那刃望去,只见那肤色黝黑的僰人汉子手中的弓箭弓弦已经拉起满月,羽箭搭设其上,作势欲发。 那拉弓的手臂绷紧而有力,青筋暴跳。
令狐冲羽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迅速将300名士卒召集起来,列队站在山寨的城墙下,长枪外指,随时准备保护萧睿冲出姆玛山寨。
……
……
爨人骑兵将领怒吼着,咆哮着。 手中的弯刀挥舞着,一队队爨人骑兵纵马前冲,向姆玛山寨低矮地城墙低下冲去。 月光下,爨人骑兵脸上的那一抹嗜血和狰狞清晰可辨,手中的弯刀抡起一道道寒光的圆弧,达仁明白,只要让这些勇猛的爨人骑兵冲到了城墙之下。 僰人的城墙是土坯建成,才只有五六米高。 即便是没有攻寨的云梯之类军械,爨人骑兵也能站在马背上借助弯刀攀上山寨地城头。
震天的喊杀声中,达仁高呼着,“射箭,射箭!”
那刃噗地吐出一口带血地唾液,右手猛然一松,一道羽箭飞射而出。 生生穿过了一个爨人骑兵的喉咙带起一道暗红的血花四溅在夜空里,而那爨人骑兵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一头栽倒在地,被后续冲杀过来的爨人骑兵马蹄踩成了肉泥。
刷刷刷!
僰人的羽箭飞射如雨,善射的僰人血性沸腾,在这个原本非常欢快的夜晚尽情发泄着熊熊地怒火。 然而,训练有素的爨人骑兵虽然不断有人被射死射伤栽落马下,但大多数的爨兵还是冲到了城墙之下。
萧睿和令狐冲羽带着300名御林军士卒也冲上了墙头。 手中的长枪向下捅杀着借助弯刀向上攀援的爨兵。 僰人擅长和主要用的武器就是弓箭和一些木质的长矛,尽管他们拼命射箭和用长矛击打,但顾头不顾尾,顾东顾不了西,混乱中还是让一些爨兵攀上了城头。
一个爨兵恶狠狠的挥舞着弯刀,将冲上来地一个僰人汉子生生砍去了头颅。 飞溅的鲜血溅满了旁边的那刃一身。 那刃弓弦怒拉但他的羽箭还未离弦,另一个爨兵已经站在他的身后高高举起了沾染着血迹的弯刀。
刚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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