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她以为他不会跳舞,但当她主动向他发起邀请的时候,当随着音乐舞起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了,那天晚上他们的舞姿态便为舞会所瞩目,那是她最开心的一晚。
从那天开始,她就期待着他能够出现在她的校园中,邀请她出去喝一杯咖啡,那怕只是在冰冻的河边走上一会儿,也会让她开心一整天。
这也算是一种期待吧。
不过期待总是让人失望——已经一个星期了,他根本就没有来这里。难道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可是,那天晚上,她明明能够觉察到他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情感。
终于,克里斯蒂决定自己主动去找他。无论她选择是对还是错,在面对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的抉择中,美国人的是直爽就是向前,向前。从小女孩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追寻,一直相信令自己心动的男人会出现,她相信那就是缘分了。终于那个他出现了,尽管他是中国人。也许,他们不会受到祝福,但是……管他那,这正是她所需要的雪花,正是她所追求的。
“不想让我进去么?”
在房门打开后,克里斯蒂在走廊里静静的站着,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没有穿着海军的制服外衣,只是穿着一件海军毛衣。
“请进,克里斯蒂小姐。”
克里斯蒂的意外造访,韩彻只有用惊讶形容。
在克里斯蒂进屋后,他连忙为其倒起茶来,就在他把茶杯送去的时候,一声清澈的话音传入他的耳中,只让他浑身一颤。
“韩,我感觉我喜欢你!”
不知如何回答的韩彻没敢看她的眼睛,或许,是不想。尽管两次接触的记忆都很好,甚至他也为眼前的女孩所心动,不是心动,是喜欢上了这个性格与国内女子截然不同的女孩,但是他深知,在美国这个白人的国家,对白人和黄色人种之间的爱情是不可能受到祝福的。
“我想,这里的人们是不会接受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孩,嫁给一个中国人!”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冷静,即便是在最狂热的时候,韩彻也能保持冷静,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成为一名海军军官。
“那你喜欢我吗?”
勇敢的反问从克里斯蒂的口中道出了,韩彻沉默了下来,也许在兵棋推演上,他可以毫不客气把对手一个个的击倒,可以镇定自若的指挥着“舰队”于大海上展开永不停止的进攻。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他却茫然而不知如何应对了。
如果对方不是白人,也许,他会接受这份爱情,但是眼前的女孩是一个白人,他知道,消息传出去的话,会在这座城市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到那时。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影响到大家的学生,甚至学校对中国留学生的态度,那可就百死难赎了!
“我,我是来学习海军的!”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雪依旧在下。如同这个世界,见到的,没见到的,都无时无刻不在变化。都在改变。人变了,物变了。心也变了。墙上的钟声响起来,仅是一个小钟,声音便在屋子里回荡。
也许是这过于沉寂的房间使得一切都改变了。两个人在这里已经静静地坐了几个小时,不是很长,却又可以很漫长,很短暂。瞬间而过,却又像在几万年的时间里苦苦挣扎。生命便是如此吗?然而,不管是不是,都已经成为一种祭奠了。钟声渐渐地在房间里消失,沉寂。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那种沉默的状态。
韩彻在她面前。仍如同一层烟雾,碰触到的也将存在与过去的虚幻之中。人,始终都要去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也始终要接受失落的痛苦。
“韩,你会喜欢我的,我该走了。”
克里斯蒂抬头说了第二句话,她的眼边带着泪珠。
女孩离开之后,韩彻站在门这往外看着,注视着女孩的背影,看着那雪花飘落在女孩的肩膀上,看着那孤零零的身影,他只觉得心底一阵刺痛,他的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想要冲过去把女孩搂在怀抱中的冲动,然后用热情的吻表达自己的爱意。
恰在这时,一团呛人的烟雾于他面前弥漫着,就在他想扭头的时候,下一瞬间,一句话传到了他的耳中。
“在堂堂正正的打败白种人之前,黄种人是没有资格的同白种人谈情说爱的!”
虽说流利但腔调却又有些诡异的南京官话于耳边响起时,不用扭头,韩彻也知道是谁在说话,是秋山真之,他是几个月前才同今年的留学生一同来到的安纳波利斯,尽管美国与东北的关系远谈不上亲密,但并不妨碍总督府向美国派出海军留学生。
即便是现在,在英国同意接受东北海军留学生的前提下,其仍然继续向美国派出海军留学生,对于海军而言,真正吸引他们的并非是其不逊于英国的海军教育,更重要的是四年的学制,相比于英国节约了三年时间,这甚至同样吸引了北洋海军。
短学制对于一个新建的海军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甚至东北现在都将海军军官学校的学制缩短为两年半,而第二年其中优秀学员即可往国外留学。之所以压缩学制,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快的培养出一批海军军官,先解决有的问题,然后……才能解决其它的问题。
“我明白!”
秋山真之的提醒,让韩彻用力的点了点头,是的,在这个普遍歧视中国人的地方,中国人和白种人之间的爱情,非但不会受到祝福,甚至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求学,在这一点上,美国这个所谓的“自由国家”甚至不如美国,正如其打着“自由”的名义,合法的歧视华人、歧视亚洲人一般。
“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一天,我想,他们会惊讶于我们力量,我们会用军舰去赢得他们的尊重!”
也只有军舰的舰炮能够赢得列强的尊重!
如果说在安纳波利斯学会了什么,恐怕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有在战场上击败一个西洋列强,才有可能赢得西洋列强的尊重,从而获得他们的平等相待,否则所谓的“平等”不过只是空谈罢了。
当然秋山真之之所以强调这一点,除去因为这是成为强国的必经之路,同样也是基于一个原因——俄罗斯,还有日本的未来,这正是他来到中国的原因,是为了击败俄罗斯以赢得日本的解放,因此,他需要身边同僚、学生们对俄罗斯敌意,需要他们保持一种欲成为强国冲劲,从而才能在合适的时候发挥出他们的力量,去赢得战争。
“好了,你明白说好,走吧,他们快等不及了!”
秋山真之口中的他们,指得的北洋衙门派出来的留学生,两年前同韩彻先后来到安纳波利斯的那批留学生,即将踏上上舰实习之途——与韩彻等人不同,他们将会在英国皇家海军的舰上服役。
“知道为什么吗?”
走在满是积雪的路边,秋山真之轻声问道。
“嗯,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北洋衙门希望这批军官能够直接从英德两国接受新舰,这样的话可以扭转闽省人把持北洋舰队的局面。”
尽管远在美国,但并不意味着韩彻并不关注国内的变化,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些同学们,愿意和他谈论这些问题,比如闽省人如何于舰队中架空提督丁大人,如何排斥异己打压他们这些北方人。
总之,在那些同学们看来,闽省军官不除了,北洋就绝无将来,而对于东北来说,北洋舰队内部的不和,恰好是他们的机会,毕竟相比于北洋,东北海军还是太过弱小。甚至可以说不值一提。
“哎,所以啊,我们也要加快步骤了,若是北洋内部问题解决了,将来恐怕……”
话声稍顿,秋山真之看了一眼韩彻,只听韩彻说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到时候,纵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打下去了,只是咱们的海军啊,什么时候才能挑战北洋啊!”
以弱迎强,这似乎是每一个海军军官都必须去考虑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在变幻无常大海上,自己是否会成为弱者,毕竟强者也有落单的时候。可是对于一支实力不济的甚至刚刚起步的海军,欲挑战一个比自己庞大十数倍强者,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野心,同样也会被看做狂妄,尽管狂妄,但并不妨碍他们去想。
毕竟,太多的事业,梦想从来都是漫漫征程的第一步。( )
。。。
第114章 外流(求月票)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非但对于庄户人家如此, 同样对于许多事务官员同样也是如此,尤其是年青的,刚刚从政法学校毕业,通过考试成为事务官员的青年学子们的人事变动之时。六月份考试结束后,这些年青的新晋而以充满的朝气的事务官员会前往各级民政厅任职,在随后的四个月的试用期中,这些经过几个月实习的青年官员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足以担当起事务官员的责任。
尽管在1893年的东北,经过一年的努力,已经基本构建起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行政机构,但时值草创,依然是数不尽的事务,粥多僧少之下,几乎每一个青年学子都能在短短几个月中成熟起来。
到了秋天,随着一份总督府民政部人事科发出的委任状,这些自政法学校毕业的青年学子便摇身一变,成为东北当局的事务官员,开始了为民服务的生涯,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通过试用期,尽管在粥多僧少大前提下,当局需要大量的事务官员,但总会淘汰一部分人,实际上,淘汰总是不可避免的。
没有铁饭碗,同样也没有金饭碗。在公司职场如此,在政府机构同样也是如此。秋天决定着农民一年的生计,同样也决定着一些青年官员的命运。
有时候命运总是如此,在秋天的时候,当一些青年官员欣喜若狂的接受委任状,手按法文宣誓“维护当局之法律,尽忠职守,忠诚尽责地为的民众效力。”时,同样还有一些官员会因为种种原因是接到一份解雇通知书,而对于有些官员来说,他们甚至可能会失去丰厚的退休公积金——因违纪而被当局没收。
薄薄的一纸通知书,被送到唐小虎的面前时,他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被解雇?
我是同院一期学员。我是全科第七名,在朝鲜时候,便以出任民政长官……但现在,摆在面前的这张薄薄的通知书。却以告诉他一个事实,他被解雇了。
“根据当初的合同,你的退休公积金也将被没收,你需要在十五天内搬出公寓……”
冷冷的,没有一丝情感的言语。从别人口中道出,进入唐小虎的耳中,这如何能让曾怀揣着有一天要做民政部次官的他接受,他双眼通红的看着手中的解雇通知书,在通知书上能够看到民政部部长的署名。
退休公积金被没收,这意味着他失去了退休的保障,许多府中的官员之所以畏纪如虎,正是因为相比内地的官员,他们多了这么一份终身的保障,生怕稍有不甚被解职。失去了这份保障。
十五天搬出公务员公寓,这意味着在东北他失去了落脚之处,他可以不搬,但如果逾期的话,自然会有法院出面,快速审理之后,会有警察去“帮助”他搬家。
“你有十五天的时间向申诉委员会提出申诉……”
这是遭到解雇的公务员唯一的申诉渠道,申诉委员会直属总督府,**于各省之外,他们做事可以说极为公正。遭到不公的公务员,会向申诉委员会提出申诉,一但查实的话,直接责任人会立即追究责任。其处置并非仅仅只是解雇那么简单,还会移交检察官,由检察官以“滥用职权罪”起诉,也正因如此,在东北没有几个官员敢于“公报私仇”任意解雇下级事务官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纵容下属的不当行为。
“我会申诉,我一定会申斥,姓徐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大声的吼骂,似乎是在表明着态度,唐小虎知道自己是不会放弃的,他一定会申诉,直到得到公平的对待,至少得到他心目的公平。
西元1894 年,大清国光绪二十年,岁次甲午。
暮春时节,华北大地徐徐露出些许有些迟到的春意,山杏,碧桃、丁香、海棠、榆叶梅次第开放。而来自居庸关外的北风却也挟裹着漫天黄沙,呼啸不止,把好端端的春色葬送了。残萼败蕊,落英缤纷,搅乱了这浓浓的春意,等到风沙渐歇,不觉过了清明、谷雨,那短暂的春天己匆匆逝去,立夏就在眼前,天气骤然热了起来。
这个时候,京城的礼部依例奏请皇上批准,朝廷官员换去暖帽貂裘,开始戴凉帽、着夏服了,不过,即便是过去,这也就是个过场,只有京城如此,至于地方上,那想穿什么,全由官员自便。而现在……地方上早都不买朝廷的帐了,穿什么更不在意了。
官员们随意的穿着,百姓们穿的更是随意,尤其是在这天津,长衫、洋装以至于汉服,各种服装与此交汇着,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变化,是的,天津城是在不断的变化着,但变化最大的恐怕还是城,而不是住在城中的人。
天色空濛,太阳从薄云后面透出一轮惨白,慵懒地照射着天津城,照射着天津城外那新建的西式厂房上,透过那烟囱中喷吐的烟雾,将雾影映在大地上,映过天津城内外十万人家芸芸众生。
过去的一年多里,天津的变化是迅速的,为了适应新政的需要,非但总督衙门从老城厢迁至海河北岸的“海防公所”,同时也将新车站和总督衙门之间的区域进行了全新规划——从新车站修通了一条直达衙署的大路,命名为大经路。大经路一带形成了介于外国租界地和老城厢之间的“河北新区”,几十条道路组成泾渭分明、整齐划一的道路网,这应该是内地最早的城市规划街区。
随后,总督府又将原来海河上的“窑洼木浮桥”改建成钢架桥,起名为金钢桥。从北站到金钢桥再到天津老城厢,沟通了一条连接海河南北两两岸的交通干道。自金钢桥修成之后,这勾通两岸的铁桥上的人群是终日川流不息的。
春日的太阳暖暖的映在大地上,往来金钢桥的人群之中,一位年轻人步履匆匆地往河北走去。此人高挑身材,身穿银灰色仿军装式样的五扣西式服装,这是典型的东北事务官员们春秋常服,他的脚下双一尘不染的皮鞋。他年纪在二十五六岁上下,肤色略黑。此刻,他眉头微蹙,嘴唇紧闭,脸颊上便显出两道对称的月牙形细纹。隐隐有悒郁之色。目不斜视的他大步流星地径直向前走去,那副神情显露出他现在正有一件紧急的事情去办。
沿着大经路走着的青年步速很快,不过却又不显焦急,显然这是一种习惯,了解东北的人都知道。这是东北官员的习惯,他们不会像内地的官员那般悠然自得的慢腾腾的走着路,永远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远远地,他望见路边西式的大门,门前停了好几顶绿呢官轿,旁边守着一些穿着号衣的轿夫,当然还有西式的马车。那里就是曾经的海防公所,专供北洋水师官佐休息之处,不过现在却变成了直隶总督府。于是他便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上前去。离近了之后,他能听到那些轿夫在那里说道着的安徽话,这是北洋的特点,地域之见,总会在口音上分出亲疏来。
相比之下,无疑东北更“科学”一些,无论你是广东人也好,山东人也罢,作为事务官员必须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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