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言要听好听的话,现在又要听实话,那究竟是要听好话还是实话呢?是……好听的装的很像实话的假话?紫阳咬咬唇,吐字,“可能……也许……”
宋安之的心伴着这两个拖沓的词,抽了两抽,再受不住,淡然阴冷的眸光转为狠戾,肃杀的望着紫阳。
紫阳不由咽了口唾沫,视死如归般的快速冒字,“我也不知道。”
宋安之勾嘴笑,这是实话!
“咦,你笑了。”紫阳逮了个正着,很是幸灾乐祸。
宋安之随即冷了眸子,瞪着她。
紫阳不乐意嘟囔,“明明就是,装什么装!”
瞧着她鲜艳欲滴的唇,宋安之大脑瞬间热气方钢的血液逆流,真的好想咬上去啊!如此……欠咬的嘴。
还是离她远一些吧!否则,真担心一时头脑发热,激动冲动的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出格的事情。
于是宋安之起身,踱着步子,朝着窗边走去。
移转的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个暗影。夜光凄迷之下,独影寂寥,莫名的哀思满溢。
紫阳咬牙,没什么事又装什么风雅,好难受。
“朱紫阳,我说的是真的。对之于你,我的耐心,耗尽了。”
他吐字清晰,平静沉稳,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的玩笑。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了这句话。那么,是真的心,怎又难受了下,该死!其实……这是好事,那么自己,又是在难受着什么?是被一个明明那么喜欢自己的人,突然对说不喜欢自己了的那种受挫感。如此分析下来,那么自己如今的难受,就是在犯贱矫情!
“很好!那本公主也不必再装了。”紫阳坦荡欣慰道。
宋安之的眸光不由一沉,随即一笑,云淡风轻。似是全然忽略过她那微含挑衅的话,平静问道:“你有多喜欢朱隶溪?”
莫离的生疏感,又带着几分熟识的亲和,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位经久不见又极为谈得来的挚友。紫阳一愣之后,陷入沉思。
是有多喜欢呢?
紫阳沉思许久,以期寻求出一个恰当的比拟来量化这种喜欢。只是……貌似找不到的感觉。
“是一种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的喜欢。”宋安之的话音笃定,深有感触的样子。紫阳的心被戳中的微微一颤。对的,就是这个样子。
他今日的表现,似是真的释然的样子。怎会,变得那么快呢?
瞧见她一脸不解的探究着自己的神色,宋安之开口道:“有何问题,你不妨开口问我?”
“宋安之,你怎突然间开窍顿悟了?”
“本公子素来豁达不羁,知其可为而为之。你昏迷马车之时,生死之间,呼唤的竟不是本公子的名字。本公子,死心了!今番既有如此良机,且他朱隶溪也似放不下你。如此,我宋某人何不妨做位月下老人,来成全你们这桩良缘。”
紫阳的思绪盯准了良缘二字,骂道:“良缘,你哪里看出这是良缘了。”这明明就是孽缘,会孽死人不偿命的,好不好!以后敌我两方最后的交锋,是自己该杀了他呢,还是他该杀了自己!
“彼此喜欢,就是良缘了。”他的神色,有一瞬的飘渺,似是有一丝宠溺的光亮溢出,投送入她的眉目间。
这样恍惚的一瞬,紫阳只觉,心莫名的又是一疼。怎,总觉得,即便他说的如此洒脱不在意,可还是有种不信的感觉呢?这又是在,矫情犯贱了么?好不愿承认,可是明明就是的吧!人家坦坦荡荡的已然放开了好不好,审时度势,进退有度,聪明如他,又怎会执拗于此。不像脑袋一根筋的自己,认准了一个他,一辈子,不对,两辈子就都是他了。
宋安之稍稍停顿,便有接着言来,“如果让我遇见,我宋安之会为之放下一切,只求能够放纵的好好爱上一次。即便这失之德义,天理不容,但有那么美好的一瞬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间,即便人生短暂,也已是无悔。”飘渺之意,藏着浓浓劝诫意味。
趁着紫阳发愣的当晌,宋安之再次开口,声音是不容置喙的笃定,“我要成全你们。”
“我不要你的成全!”紫阳反驳的迅速,似是不经思考。况且,你的成全和你失了耐心有半铜板关系。真是,人心难琢磨,特别还是聪明人的。
宋安之转换攻略方式,随即温颜相抚,“听话,算作是偿还我先前对你的好了。”
紫阳受挫,幽怨的眸光瞟向宋安之,“能不能换种偿还方式?”
“肉偿什么的本公子已然没有兴趣了。不过,你可以试着色|诱一下。但是,即便色|诱成功了,本公子也应当还是不会变主意的。”
紫阳喷血,无力的垂头,倒落在床榻之上,“你出去吧,本公主身心俱疲,没这个精力了。”
“你这是答应的意思?”宋安之问。
“不!我是再思考怎么让你回心转意的意思。”紫阳的头躲在被窝里,无力而闷闷的发声道,随即探出头来,带着些许讨饶的意味哀嚎,“宋安之,本公主真的不愿去见燕王啊!”呜,会被折磨的很惨的。他可是,比你还要难对付啊难对付啊难对付!
关门声响起,宋安之完全无视过他的嚎叫。
好黑心,好善变的人!哼!
求人不如求己。不如……逃跑?且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
反正打死也再不见燕王的。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之后,紫阳轻手轻脚出了门,鬼鬼祟祟的去敲响了隔壁平儿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很快开了。紫阳收回四处查探的目光,却对上了宋安之一双幽深含笑的眸子。
吃惊之余,紫阳忙定了定心神,反应迅捷的扯出笑脸打哈哈,“呀哈,宋公子住在此处啊!嘿嘿,平儿呢?”
“张嘴。”
虚心作祟,紫阳被他无缘由的一喝,无意识的竟乖乖张了嘴。一喝黑药丸飞入口中,反应过来的紫阳本能的低头,要将其吐出的临了,头顶却传来宋安之缓缓悠悠的声响,“若你想被一直绑着,你就把它吐出来吧。”
被绑和被迷晕,还是被迷晕吧!
于是,紫阳抬头,一脸苦相的将其吞咽下,并提出要求,“我的马车里要垫褥被。”
“嗯。还有何临终遗言?”
“宋安之,在进北平前,我还要再和你深谈次。”
“你的意思是……”
“趁着这睡觉的一路,本公主要好好理理思绪,想出让你改注意的方法。”
宋安之摇头,“没有办法的了,因为本公子已经对你没兴趣了。”
“真没了?怎么能那么快呢,宋安之,你真善变。”
“多谢夸奖,只是以后夸人要用对词,本公子这叫进退得度。”
紫阳扶门框,眼神渐生迷离,声音略含糊,“宋安之,我可能要晕了。那个,你能扶我回去吗?”
“来,扶着墙走,功效是一样的。沿着这个方向,好走不送。”
紫阳迷离的眸光蕴出惊讶和些许的委屈,这家伙变脸倒真是快。
扭头,扶墙艰难走。
一步,两步,三步刚迈,人就倒了。
可就在她倒下的临了,一双有力的手圈住了她的腰肢,脚步一轻,已然被他横空抱起。
紫阳睁开眸子,离散的眸光得意的笑,“宋安之,嘿,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摔到地上的。”
丫的,感情这丫头方才是假装的!就该让他倒地上。“让你不倒地和对你有兴趣是两码事!”
“是吗?骗人!”
宋安之眸光冷肃,质问:“你不是不希望伤害我,那干嘛还要死气白咧的似乎要让我再喜欢上你的样子。明明,不是不会喜欢上我的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考量些许日子之后跟你谈判的筹码。到底,我在你心里头还有多大的分量呢?唔……你这个人,有时候,我真心搞不懂。且,你若敢不给我次同你谈判的机会,而是一直迷晕我的话,我做鬼,鬼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迷离的声音渐渐细不可闻,她长俏的睫毛微闪,努力挣扎着半眯起眼睛,艰难的重重吐字,“不是……吓唬你的……”
此时的她,安然的睡容,静静倚靠在他的怀间。月色朦胧之下,万籁俱静,其清浅的呼吸隐约可闻。徐徐的风,吹动她额间的碎发,翩然摇曳。
这样的时刻,以后当是不会再有了吧!
思及此,他宠溺且含满幸福的眸光不由转为一抹哀痛的绝然。
让你醒,我怕,我会再松不开手了……那时,你的国,你的家,怎么办?
如此……还是日后让你变成鬼,来缠我吧!
宋安之还记得那日,他去见郭解口中的神秘之人。锦衣华服,那人被他而立。那个身姿,他熟悉。震惊之余,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脑海。他知,或许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但戏还是要演足,于是对着那抹背影,他吃惊唤道:“李大人?”
背影转身,含笑,“宋先生似乎很吃惊?”
宋安之眸光一沉,随即坦诚道:“的确出人意料。”李嵩正便是郭解口中的神秘人,也便是朱紫阳被绑架与他脱不得干系,甚至于他还在暗地里协助其顺利完成。之所以如此,是因他还不信任自己。而这,是他在考验自己。思及此,宋安之嘴角一勾,带出些许嘲讽的意味,道:“看来,李大人还是不信任在下。”
李嵩正并未有狡辩之意,直直答道:“宋公子表现不佳。”
他的佳,当是要自己在知晓朱紫阳被抓之后,不闻不问吧!简直笑话,虽我宋某素来有着风流之名,可也极重情义。而这样的名声之下,便是对之自己的女人被抢之事,他又怎会弃之不顾。于是,宋安之道:“我宋某就是这般的人,大人若不满意,辞了我的官职便是。”
李嵩正缓了脸色,和气道:“我曾闻宋先生有情有义,今日一见,倒也是实。只是,朱紫阳却绝非善类,对之与她,你情义不得。”
“大人是想我同意将其送给燕王?如此,即合了燕王的意,也可除去朱紫阳这个随时的威胁,顺带着也好安分了我的心。真可谓一石三鸟,高明啊!”
李嵩正一笑,赏识夸道:“跟先生这等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随即又露出怅然之色,略带惋惜道:“只是……半点私念都藏不得了。”
宋安之嘴角一勾,只笑不语。
李嵩正问道:“不知先生如何选?”
宋安之云淡风轻的眸间,现出一丝冷冽,反问道:“大人有给在下选择的余地吗?”他如果选让朱紫阳留下,自己与她还有活命的可能吗?这说明,他在意她,而这种在意已然超越了自己的性命。如此,李嵩正怎敢再用自己。既然已是无用之棋,又带着几分危险性。那么自然,是杀之为妙。
李嵩正的这厢试探,真是血淋淋的可以!试探之余,还不动声色、且合情合理的除去了朱紫阳这只随时可能反扑的险棋。且自己,还必须无可奈何。
对之宋安之不客气的反问,李嵩正却是极其宽容的待之以和颜悦色,“当今局势之下,如何做是为明智之举,宋先生当已看的透彻了。”
“只可惜了朱紫阳这世间难得的绝妙佳人,失之,当真让人痛彻心扉啊!”宋安之潇洒神色间,无比惋惜。
李嵩正满意一笑,“这样铮骨又美妙的女子,的确世间少有。可这种少有,也是世间的祸害,他燕王的劫数!”
宋安之露出些许吃惊之容,问道:“莫不是大人也听得“灭燕王,朱家女”的传言了?”
“他朱家的天下,终将毁在她们自己人的手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翁它日得利之时,宋先生就是翁手下第一功臣了。”
宋安之眸间蕴喜,摆手拒道:“大人言重了,安之拙才,大人却还如此器重在下,就是安之此生莫大的福气了。”
李嵩正大笑出声,随即解释讨好道:“今日的天窗亮话,若得罪先生之处,还望先生见谅。你我都知,朝堂之上险象环生,人生难测,更何况是如今之乱世。”
宋安之豁达道:“大人肯与在下言明此意,就是信任在下之举,安之不甚感激。”
李嵩正满意点头,随即老奸巨猾之色洋溢眉角,道:“趁着朱紫阳未送予人前,安之可再好好享用一番那。”
宋安之恍然大悟,开窍道:“大人说的极是,安之谢过大人美意。”
这便是今日,为何自己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的缘由。
而李嵩正口中的享用,本公子也只想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抱着你不离手。
第四十五章 王府
迷迷瞪瞪的睁眼,昏昏糊糊的半坐起身。便见此处乃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布陈简雅,一应俱全。
这是何处?紫阳皱眉起身,迈着还余有几分虚乏轻飘的步子,走向门边,拉开了门栓。门“咯吱”一响,应声而开。
刺眼的阳光第一个投了进来,紫阳一瞬的不适应,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稍稍适应一会子之后,一处陌生的院落布景便映入眼帘。
这里究竟是哪里?燕王府邸么?
“有人吗?”紫阳对着空空院落唤叫一声。
“奴婢在。”随即一个丫头忽的从转角处冒出,踏着小碎步急时的出现在了紫阳跟前。
“小姐有何吩咐?”小丫头瞪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清澈好意的问。
“清清。”紫阳不由惊呼出声,那是那一世伺候自己的小丫头啊!
“小姐怎么认识清清?”眼中满满的好奇和不解。
“因为你长的清澈,清莹啊!就像本公……本小姐名唤紫阳,那么生来就是个女汉子。”
清清秀眉微皱,眸光沉思状的下垂,随即抬眼,欣喜道:“小姐说的有道理!嗯……小姐也叫紫阳吗,和大岳公主竟然是同一个名字诶。”
“因为……本小姐就是大岳公主啊!”紫阳无语的表情,沉声道。
“真的吗?唔……清清好喜欢你。”
紫阳冷冷抽笑,清清的表现,和上一世初见她时一模一样啊!这丫头看似傻萌,实则却又是个有心思,但又无比单纯的小丫头。认准了对谁好,那么一辈子就只会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对其好。
紫阳正了正神色,挺直腰肢,端庄着仪容,问道:“这里是何处?”其实不用问,自己也已知晓。
混蛋宋安之,他竟敢真的私自将本公主送给燕王。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混蛋!
“燕王府。”伴着清清小丫头轻快的一声答,紫阳哀怨的神色看向四周,内心凄迷。燕王府啊……燕王……实在是……太恐怖了!
沉了沉心神,紫阳而后镇定吩咐,“洗漱,更衣。”好好备战。
方才还一脸担惊受怕又似愠怒的模样,随即的又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了。这个漂亮公主,变脸真的跟翻书一样快哦!清儿小丫头望着紫阳的背影,迷惘。
*…*…*
洗漱水未至,先迎来了燕王。那时,紫阳正在梳妆台前,经由清清小丫头的伺候,打理着脑壳上的头发。
“小姐的头发有点点油,待会子还是先洗个头吧!”清清秀眉微皱,直言坦诚相告。
如此毫不收敛的话语,听着好没城府,实则是同你变相的套近乎。并且在你心底对其留下一个天真纯良,不谙世事的好形象。
如此伎俩,跟本公主玩两次,嫩了点点,小清清。
紫阳眸光一闪,便见镜子里多出了个人影。
呜……这么快就来了!
心兀的一沉,万千滋味萦绕心头。
镜中的身影,高挑颀长,俊秀拔奕,剑眉之下,黑眸沉如幽潭。
紫阳起身,端庄有礼的朝着朱隶溪拜了拜。
朱隶溪眸光黑漆,淡然讽刺,“你既是公主,见到本王,又何需再行跪拜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