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姑娘,你要相信,王爷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眼神恳切地看着叶知秋,“请你准我回京一探究竟。”
叶知秋默然半晌,才缓缓地开了口,“张大哥,虽然这几年你一直留在我这里,可你始终是凤康的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想走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谢谢你保护我这么久,你多多保重,一切小心。”
“多谢叶姑娘,我会的。”张弛站起身来,向她深深一揖,“我回去收拾一下,今天夜里就走。回京之后,不管探听到什么消息,我都会想办法通知叶姑娘的。”
“好。”叶知秋点了点头,送他出门。
阿福满脸都是担忧的神情,“知秋姐姐,洛大哥已经一去无踪了,你又把张大哥放走了,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叶知秋表情和语调都淡淡的,“如果我连他都留不住,留他身边的人有什么用?随他们去吧。”
不管多么理智的女人,碰上自身的感情问题都无法像旁观者一样冷静客观。阿福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在事情没有搞明白之前,说什么都没用。这种时候,让她自己待着会更好。
便不多言,退出门来,去安排她吩咐下来的事情。
莎娜这几天对打猎很是痴迷,一天到晚在山里转悠。巡护队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追赶一头狍子。头发跑散了,衣服被树枝刮破了,靴子也坏了一只。
听说凤康派人来了,衣服都顾不上换,就兴冲冲地跑来找叶知秋,“叶姐姐,康哥真的要接我到他家去玩儿吗?”
叶知秋对莎娜一直心存猜疑,可在今天之前,并没有把这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当成一回事。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她像正午阳光照耀下的大海一般熠熠闪亮的眸子,散发着健康红晕的脸庞,还有浑身上下抵挡不住的朝气,心里竟生出丝丝缕缕地嫉妒。
嫉妒她这四年多来,一直陪在凤康身边,和他看尽异国风景;嫉妒她每天都能看到他的音容笑貌,与他同欢乐,共忧愁;嫉妒她将又一次伴他左右,而自己只能苦苦守候;更嫉妒她很有可能成为和他一辈子相守的那个人。
嫉妒的人如蛇噬心,被嫉妒的人却浑然不觉,依旧笑靥如花,亲亲热热地喊着“叶姐姐”。
“对,明天一早就走,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不是她的错,自己没有理由嫉妒她,这一点叶知秋比谁都清楚,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开口,便带出了明显的冷意。
莎娜也感觉到了,疑惑地眨着眼睛,“叶姐姐,你怎么不高兴了?”
叶知秋想说“我没有不高兴”,话到嘴边又觉这样掩饰令人反感,干脆挑明了,“我心情不好,麻烦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有什么事就去找阿福吧。”
看着她冷冰冰地出门而去,莎娜表情怔怔的。站了半晌,轻轻地拉了拉阿福的衣袖,“阿福,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叶姐姐了?”
“不是你,得罪她的另有其人,你不用在意。”阿福冲她安抚地笑了笑,便将话题转开去,“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路上的东西,有吃的,有用的,你跟我去看看吧。要是还缺什么,我再给你添置。”
“好啊,去看,去看。”莎娜来了精神,高高兴兴地跟她走了。
叶知秋整晚都没有睡,看着那张写有“对不起”三个字的信纸,不断地回想凤况说过的话。质疑,推翻,假设,再质疑,再推翻,再假设,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张弛是半夜走的,走时在门外道了一声别,没有惊动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她不知道张弛这一去,会不会跟洛晓雁一样,再无音讯。只觉夜晚变得更加黑暗更加漫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如此煎熬,空虚,孤寂。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无穷无尽的黑夜之中叶落花枯的时候,天终于开始放亮了。晨曦透过窗户,落在她因为紧握信纸而发白的指节上,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呼吸,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之中流动。
她自嘲地弯起唇角,她曾经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过,她永远不会为一个男人患得患失,折磨自己。现在才知道,她太自以为是了。
原来,她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洒脱!
即便患得患失,即便没有那么洒脱,她还是不愿被一个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她的男人的男人左右自己的生活。一如既往地起床,慢跑,打理花园,做早饭,吃早饭。
送虎头出门去学堂,给成老爹熬了汤药,看着他喝下去。
今天阿福没有出门,没事找事地在她跟前转悠。一会儿拿了过去的旧账向她讨教,一会儿又说想再开几家铺子,要跟她商量地点和资金问题,片刻不让她得闲。
莎娜早早就准备好了,舍了那身五颜六色的衣服,换上最初来农场时的装扮,在大门外翘首等待。
辰时过半,凤况准时到了。跟莎娜相互作了介绍,将她请上马车,便来跟叶知秋告别,“叶姑娘,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出发了,就不多打扰了,你多保重!”
“十一爷慢走。”叶知秋福身恭送。
“叶姐姐,我走了。”莎娜在车里笑着挥手,“我会和康哥一起来看你的。”
她的无心之言,让叶知秋胸口发堵,强自微笑道:“再见。”
凤况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翻身上马,吩咐道:“走。”
“是。”随从齐声答应,各自发动车马。
凤况驱马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回过头来,扬眉笑道:“叶姑娘,送你一句忠告:女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早些嫁人吧!”
这话是笑着说的,叶知秋却从中听出了轻蔑和警告的意味,眸色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十一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亲事我会看着办的,不劳十一爷费心!”
“那就好。”凤况长声一笑,挥鞭打马,绝尘而去。
阿福气得脸色通红,回到房里立刻发作,“是皇子了不起啊?皇子就能随便对人指手画脚吗?”
叶知秋倒是心平气和,“不怪人家那么说,我是农女,他是王爷,在绝大多数世人的眼里,我就是高攀!”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知秋姐姐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配他康九爷还不是绰绰有余?捡了便宜当吃亏,他脑袋被驴踢了吧?”
阿福怒气未消,说起胡话来,“天底下又不止康九爷一个男人,知秋姐姐,你干脆嫁给别人得了。
只要你点头,我出去喊一嗓子,想娶你的好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使劲儿挑!”
叶知秋无心玩笑,在她肩上按了按,“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吧,我不想一时冲动,将来后悔。”
阿福只是说气话罢了,哪能真让她嫁给别人?回房一口气写了十几封信,把京城那边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去打探雪亲王府的消息。
从清阳府到京城,一个来回最快也要六天。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回来,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无非是雪亲王府大门紧闭,谢绝访客,内外守备森严,很难探知府中的情形。
到第十日,传回来的信中提到定亲王凤况巡视封地返回京城,去雪亲王府拜访过一次。三天之后,便传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雪亲王即将大婚,新娘是从番国带回来的一名神秘女子,婚期定在半月之后,也就是秋元节那天!
“这怎么可能呢?”阿福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信,恨不能把那张纸看穿,“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
叶知秋心中也是惊涛骇浪,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京城送来的消息。每一次接过阿福递给她的信,她都希望上面写着“搞错了”:凤康不会跟莎娜成亲,是十一误会误传了。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这三个字,搞错的却是她!
阿福见她两眼发直,面无血色,赶忙抱住她,“知秋姐姐,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我让他们重新打听……”
“不用了。”叶知秋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阿福,我要公开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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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轰动四方
“招亲?!”阿福一惊之下松开了她,“知秋姐姐,你这是在赌气吧?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千万不能冲动啊!”
“阿福,我没有赌气,也不是冲动。”叶知秋看着她,认真地道,“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阿福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只有这一个办法?”
叶知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你托了那么多关系,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没能跟凤康或是他身边的人接触上。张大哥跟洛大哥一样,也是一去就没了消息。
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原因:一,他真的变心了,打算跟我绝断;二,他跟我一样,被人欺瞒了。
他身在皇家,如果有人存心阻挠,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想打听他的事情千难万难。他就不一样了,他经营多年,势力遍布各个阶层,任何人都不能将他完全掌控于股掌之间。
只要他对我还有心,只要我的消息够劲爆,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总有办法传到他的耳朵里。”
阿福恍然大悟,“你是想用招亲的消息把康九爷引出来?”
“嗯。”叶知秋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出于哪种原因不跟我正面联系,但是他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稀里糊涂地接受这个结果。
我已经想好了,招亲的日期就选在秋元节后的第三天!”
阿福皱了眉头,“这行得通吗?万一康九爷来不了怎么办?”
“他要是还在乎我,就一定会来。如果他不来,也不给我一个确切的消息,我只能认为他变心了。”
“万一他没有及时得到消息,不能按时赶过来呢?知秋姐姐,咱们把时间再往后挪几日吧。”
“不用了。”叶知秋态度很坚决,“从京城到清阳府,紧着些,三天的时间就能到。如果真如你所说,他没能及时接到消息,那么秋元节那天他也一定成亲了。
他是皇子,成亲定有皇命,而且莎娜的爹对他有恩,木已成舟,他不可能休掉莎娜另娶。我更不会委屈自己嫁给他做妾,我们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
招亲的时间就定在那一天,不能再推迟了。”
阿福依然觉得这样不妥,“公开招亲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厉害。万一康九爷一时半刻没能赶到,却有人符合你的招亲条件,你不得不选。一旦选了,不嫁都不行……”
“那我就嫁。”
“啊?!”阿福惊得张大了眼睛,“知秋姐姐,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打算嫁给别人啊?”
叶知秋淡淡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嫁?我等他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难道还要为他守一辈子吗?”
韶华易逝,青春短暂,一个女子有几个四年可以用来等待?人家都要成亲了,她干嘛要剃头挑子一头热?苦等给他死了原配,然后去做填房吗?
这种痴情法儿,她两辈子都学不来。早一点儿了断,早一点儿解脱。就像阿福说的,天底下又不止他凤康一个好男人。
阿福有些急了,“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能符合我的招亲条件的男人一定差不了,可以先成亲,再慢慢培养感情。”叶知秋说着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思考片刻,便提笔飞快地写了起来。
刷刷点点,很快就写成了一张“招亲启示”。检查两遍,略作添改,交给阿福,“拿去誊抄千份,派人到清阳府各县张贴。”
阿福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见招亲条件甚是严苛。按照这些条款挑选出来的,未必能比得上康九爷,不过一定是出类拔萃的男子。看样子引不来康九爷,她真的打算择人另嫁了。
有心再劝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张口。看她的样子,分明是铁了心的,除非康九爷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否则谁劝都没用。便不多说,拿了告示出门来,找了几个可靠的人拿去誊抄张贴。
回房写了一封信,打算送去京城。仔细想了想,又觉不妥当,晃亮火折子,将信烧掉。从梳妆盒底层取出一块牌子来,放在手里掂量着。
这牌子通体幽黑润亮,椭圆形,一面光滑如镜,一面凹凸不平。正中刻有一个古体的“云”字,周围雕着繁复的花纹。正是六年前,叶知秋被王老刁陷害入狱之后,沈长浩送给她的那块黑玉牌。
沈长浩曾经说过,除了皇宫,这牌子可以让她在华楚国通行无阻。叮嘱她不要轻易在人前展露,只有叶知秋遇到性命攸关的麻烦,才可以拿着它去找康九爷。
这些话她一直牢牢地记在心中,将这牌子当作叶知秋的性命来保管,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动用这牌子的合适时机,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有情人阴差阳错地变为陌路。
也许结果未必能如她所愿,但至少要试一试。如果他们的缘分真的尽了,恐怕日后也没有用到这牌子的机会了。
打定主意,便来找叶知秋,“知秋姐姐,我要进京。”
叶知秋正在拟写招亲细则和流程,闻言停笔,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世上传得最快的就是消息,用不了几天,京城里的人就会听说,清阳府有一个嫁不出去的农家老姑娘,要大张旗鼓地招亲,你根本不用特地跑一趟。”
“知秋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阿福不乐意地撅起嘴巴,“我去传消息,跟直接拉你到京城招亲有什么区别?
万一打草惊蛇,招来什么人从中作梗,非但引不出康九爷,还会惹来**烦,你以为这些我会想不到吗?
你放心,我不是去传消息的,我有别的事情要办!”
“你有什么事情要办?”叶知秋眼带审视地打量着她,“是不是跟我有关?”
阿福跟沈长浩有约在先,不能跟她说实话,也无法对她说谎,“我不能说。”
叶知秋盯着她看了半晌,“连我都不能说?”
“不、能、说。”阿福摇着头一字一顿地道,见她蹙了眉头,晃着她的胳膊撒娇,“知秋姐姐,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不会做坏事就是了。
我都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生意了,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和分寸吗?我跟你保证,我这次去京城,绝对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你对我对康九爷不利的事。
不管这事儿能不能办成,你招亲那天之前我都会赶回来。”
叶知秋瞪了她一眼,“你少哄我,你不会骑马,坐车日夜兼程,光路上也要用去十天,你还要办事……”
“我坐船。”阿福忙打断她,“走水路比旱路近很多,还不用中途换马休息,一来一回半个月轻松得很。”
叶知秋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愿意去就去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为了我做危险的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他就提前结束了!”
阿福重重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小心的。”
时间紧迫,她不敢多作耽搁。跟龚阳密议了半个多时辰,将招亲的事宜全权交给他之后,便启程赶往翼京。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叶知秋便把自己要招亲的事情跟成老爹和虎头说了。她突然打算成亲,让祖孙二人有些吃惊,更多的则是欣喜。
尤其成老爹,早就盼着她成亲生娃,好抱重外孙了。只是对她公开招亲的举动有些顾虑,唯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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