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一道白影自鼓架后面腾空而起。几乎没有过程,一眨眼的工夫。小蝶已经稳稳地落了地。面无人色。双目呆滞。丢了魂一般,半晌没有反应。
与她同时落地的,还有那道白影。准确地说。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而且是一个身形挺拔、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年纪比凤康稍小一些,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一经落地,便将手臂从小蝶腰间抽了回去,飞快地向后退了两丈有余,嘴里嘀嘀咕咕地道:“真是晦气,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小蝶在他的嘀咕声中回了魂,看向那男子,表情犹自怔怔的,“刚才是你……救了我?”
“救你?”那男子一脸不屑地抱起手臂,“我看你是误会了,我不过是怕你血溅当场,弄脏我睡觉的地方罢了。
我说你没那本事,就不要学别人爬高爬低的,关在屋子里好好绣花得了,为什么非要跑出来给人添麻烦?
噢,看你这粗手笨脚的模样,怕是也不会绣花吧?”
小蝶愣住了。
论脸蛋,她不算太漂亮,属于耐看型的,越看越舒服的那种;论个子,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的;论身材,是那种偏丰满好生养的类型。
名义上是叶知秋的丫头,实际上是自由之身,在秋叶村的店铺里有属于自己的股份。她若成亲,嫁妆比京城绝大多数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要丰厚。
方方面面都不差,又财大气粗,让她比任何时候都自信。
这王府里除了凤康、沈长浩、闻苏木和那几个经常露脸的,能让她正眼相看的男人几乎没有。
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碰见这么一个粗鲁无礼,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还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叶知秋哑然失笑,原以为那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帅小伙,没想到还是个毒舌呢,连口齿伶俐的小蝶都被他搞得没了脾气,真是有个性。
那武功高强又毒舌的帅小伙感觉到她的注视,面有不豫地看过来。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落在她握在手里的弯刀上,立刻“嘁”了一声,“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握刀都不会,还妄想当女侠呢。”
叶知秋看了看自己握刀的手,笑着问道:“那要怎么握刀才算会呢?”
那人以为她会恼羞成怒,要么面红耳赤,弃刀而逃,没想到她不急不恼,反而认真跟他请教起握刀的姿势来了。怔了一瞬,便要迈步走过来。
恰在这时,桂粮听到学堂里面有了动静,赶忙出声提醒叶知秋,“王妃,小世子好像下课了。”
叶知秋一闪神的工夫,便见那白衣男子不见了。
“人呢?”她问的是小蝶。
小蝶也没看清楚,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就没了。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怒气冲冲地骂了起来,“这是哪儿来的混蛋?我求他救我了?他凭什么骂我?
说我粗手笨脚,不会绣花?瞎了他的狗眼。
本姑娘随便绣样东西卖了,能买他一条狗命!”
叶知秋听得忍俊不禁,“你这是骂他呢,还是骂你自己呢?你绣样东西,卖了就只够买一条狗命的吗?”
桂粮也跟着打趣,“小蝶姐姐先是吓傻了,这又气糊涂了。”
“小姐,桂粮,你们到底是哪头的?”小蝶气恼地跺着脚。
正说着,叶知秋发现几个孩子挤成一团,从学堂门口遮遮掩掩地出来了。脑袋有四个,腿却有十条。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吩咐桂粮道:“你去把那几个孩子给我拦住。”
“是,王妃。”桂粮答应一声,便飞奔过去。
那几个孩子发现敌情,一紧张步调就乱了,也不知道是谁踩了谁的脚,呼呼啦啦地摔作一堆,躲在人墙后面那个锦袍玉带的身影顿时暴露无遗。
这下门口的府兵想装作没看见也不行了,赶忙抢上去将鸣儿扶了起来,关切地询问,“世子,您没事吧?”
鸣儿顾不上答话,抬眼疾扫,见叶知秋已经来到十丈之外了,脸上闪过一抹懊恼之色。
冷冷地拂开府兵手,“我没事,你们退下吧。”
又看了看那几个惶恐不安的孩子,“你们也退下。”
两名府兵沉稳地退到门边,几个孩子唯恐王妃问罪,一窝蜂地冲进门去。
叶知秋在距离鸣儿两米外的地方站定,等鸣儿故作镇定地见了礼,才淡淡地道:“你刚才犯了三个错误。”
鸣儿明显愣了一下,却没有言语。
叶知秋也不需要他回应,继续说下去,“首先,用人错误。
你那几个朋友能遮住你,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举止,一出现就把你给暴露了。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直接喊个侍卫出来,什么都解决了。你要找他们帮忙也行,不过要挑那种胆大心细,应变能力出色的孩子。
其次,策略错误。
学堂只有这一个门,但是出来不一定非要走门。你明知道我会盯着门口,还要走门,欠缺明智。
走门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换身衣服,跟别的孩子一起乱哄哄地跑出来,或者叫人假扮成你,引开我的注意力,都有蒙骗过去的机会。
你却选了最笨的法子,藏头露尾,欲盖弥彰,活生生的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三,判断错误。
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人在王府,我想找你随时都找得到。
心虚的人才需要躲躲藏藏,你一没做坏事,二没打算做坏事,根本没有躲的必要。”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那两个府兵忍不住撩起眼皮偷瞄了几眼。心道这王妃真能扯,不就是小孩子瞎胡闹吗,怎么搞得跟培养细作似的?
鸣儿却疑心她说这些是在教唆他逃出王府,从而彻底摆脱他这个包袱,心情愈发黯然了。面上却死撑着不肯表现出来,凉凉地一抱拳,“母妃教训得是。”
叶知秋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刚才那话白说了,暗暗叹了一口气,径自转了身,“你跟我来。”
鸣儿迟疑片刻,迈步跟上,小蝶和桂粮亦步亦趋地护在后面。
叶知秋选了塘边一处僻静的地方站住脚,吩咐小蝶和桂粮站远一些,也不看站在身侧的鸣儿,眼睛望着在秋风的撩拨下忽皱忽平的水面,“很久之前,还没有划分国家的时候,人们以部落的形式生活在一起。
其中有一个部落住在大山里,靠山神的庇佑和恩赐为生。
这个部落的首领老了,打算从部落里挑选一位勇士接替自己。在族人的推举之下,选出了两位旗鼓相当的勇士。一个名叫赤海,一个名叫咸当。
首领在他们之间左摇右摆,难以抉择,便去求告山神,请山神替他来做决断。
山神为了考验赤海和咸当,将他们分别放进深山里,让他们进行打猎比赛。以七天为限,谁打到的猎物又多又好,谁就可以接替老首领,成为部落的新首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鸣儿听得正入神,脱口地问了一句,“后来呢?”
见她回头望了自己一眼,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又赶忙低下头去。
叶知秋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后来,两个人就开始打猎了……”
——(未完待续。。)
第431章 谁鬼鬼祟祟了?
ps: 大概是调生物钟调脑抽了,在上一章里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已经改过来了,汗死。
多谢闲逛童靴的提醒,鞠躬!!
“没多久,赤海就遇到一头野猪。他感觉这头野猪不够肥壮,便没有动手。
很快的,他又遇到一只斑斓猛虎。他感觉这只老虎年纪太大了,肉质不够鲜美,便将它放过了。
后来,他又碰见一条巨蟒。可他记得咸当最擅猎蛇,这样的巨蟒即便成功猎杀了,也一定比不过咸当。思来想去,他将这巨蟒也放过了。
一转眼过了四天,赤海始终没有动手。
到了第五天,他发现遇到的猎物不是小就是老,而且越来越稀少,也越来越不能令人满意了。
想到咸当现在应该猎到了许多又大又好的猎物,他的心情变得焦躁起来。加快速度往前走,发誓一定要猎到一只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的大家伙,将咸当比下去。
然而到了第六天,他发现猎物几乎绝迹了,别说野猪老虎,就连兔子山鸡都见不到了。他慌了,立刻回头,去找那些被他放过的猎物,可惜怎么找都找不到。
眼见七天的期限就要到了,他手里却连一只像样的猎物都没有。他沮丧之极,心想反正输定了,又何必白白浪费工夫?
于是第七天,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是有猎物从眼前经过,都懒得动一下。
当被山神送回部落的时候。看到咸当带回来堆积如山的猎物,他终于发狂了。
指着族人质问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推举两个人出来,如果只是推举一个人,不就没有打猎比赛这回事了吗?
继而埋怨老首领,从两个人中间选一个有那么难吗?办法多得是,为什么非要求助山神?
最后他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山神的身上,‘你是守护我们的神,应该做到公正无私,为什么如此偏心。把好的猎物都给了咸当。给我都是不好的猎物?
我对你一向敬重有加,时常供拜,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山神从始至终只是静静的听着。等他发泄了完了。才让咸当展示他猎到的猎物:野猪,老虎,巨蟒……都是赤海在前四天放过的猎物。
山神对赤海道:‘你说得没错。我是守护你们山神,应该做到公正无私,所以我在你们前进的路上安排的猎物都是一样的,是你贪心不足,没有及时猎取。
你总以为前面会有的更好的,反而把好的猎物都错过了。”
赤海不服气,大声地反驳,“既然你安排给我们的猎物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我沿着原路回头去找的时候,那些猎物都没有了?”
山神答道:‘猎物是我安排的没错,可它们也是有腿有脑子的,不会站在原地等你回来猎杀。
这世上有许多的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不是你什么时候回头都能找回来的。前面的不一定更好,你应该学会珍惜机会,抓住机会。
正因为你平日对我恭敬有加,不曾少了贡拜,我才在第七天的时候给过你一次弥补的机会。而你只顾消沉,对从你眼前经过的猎物视而不见。
你输给咸当,都是你自己的责任。而你非但不反省不悔改,反而怨天尤人,妄图让别人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
如果让你这样的人当上首领,你的族人终有一天会为你所累,面临灾难。’
赤海哑口无言,因愧对族人,便请求山神和老首领允许他离开部落,到深山之中磨练自己。
咸当接替了首领的位子之后,将自己和赤海的故事绘成壁画刻在岩壁上,用来教育子孙后代。”
叶知秋一口气将故事讲完了,回头看着鸣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个故事吗?”
鸣儿隐隐约约地有种感觉,却说不出来,便摇了摇头。
“我给你讲这个故事,是因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赤海没什么区别。”
她这一句话,让鸣儿混沌的思绪豁然明朗,他心中震动,下意识地张大了眼睛。
叶知秋转身面对他,正色地道:“你不是我和你父王亲生的孩子,这是事实,我们谁都没办法改变这一事实,我们也不能逃避这一事实。
因为不是亲生的,我们或许没办法像对待亲生骨肉那样,在血缘的驱使下,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无私无悔地奉献。而是需要慢慢磨合,彼此信赖,相互适应。
我和你父王是真心想对你好的,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你要知道,真心是需要回应的。我们对你好,你也对我们好,双方的感情才会越来越浓。
如果你总用‘不是亲生’这四个字作茧,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疏远我们,怀疑我们,总觉得我们关心你爱护你是做给别人看的,对我们付出无动于衷,我们或许能坚持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总有一天会因为得不到回应没了动力,会疲惫,对你彻底失望,再也没办法对你好了。
到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冷笑说:‘他们对我的好果然是假装的,这不时间一长就露出真面目了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没有付出真心,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付出真心呢?你不试着靠近我们,接受我们对你的好,又怎么知道我们对你不是真心呢?
无论是父母和子女,还是夫妻、朋友之间的感情,只靠一方是维系不下去的,要双方共同努力才行。
如果我们朝你走近一步,你就后退两步。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彼此的真心呢?”
见鸣儿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昨天在门外听到了多少,如果你仔细回想一下,不先入为主,不钻牛角尖,不断章取义,就能明白我说那话的真正意思。
我是后娘不假,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包袱。
你已经十岁了,吃喝拉撒完全能够自理。念书习武有先生管着。进进出出有侍卫保护着,根本不需要我费半点心。
我不会饿着你冻着你,更不会打你骂你,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更何况我的名声已经够烂了。我为什么要在乎外人怎么看我。假装对你好?
除非我是真的关心你。”
鸣儿眼神晃动。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叶知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鸣儿,我知道你心里埋怨你父王,也埋怨我。
你父王当初抛下你也是没办法,出使番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随时可能丢掉性命,他没办法将你带在身边。
你是皇家子弟,即便他想把你留在我那里,你皇祖父和你皇太祖母他们也不会同意的。你父王经过深思熟虑,认为你七姑姑是照顾你最合适的人选,才决定把你交给她的,绝不是随随便便把你扔给谁就不管了。
而我那时对你父王有情,却不知道我们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不能到京城来看望你,也不方便给你写信,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让人悄悄地捎些东西给你。
也许你觉得我说的都是借口,可我这四年多来,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还有虎头。相信你父王人在番国,也一定是时刻惦记着你的。
我和你父王从来没有给人当过父母,没有经验,可能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我们不奢望你能一下子解开心结,对我们毫不设防,掏心掏肺。
我们只希望你不要再拒我们千里之外,不要像故事里的赤海一样,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等意识到错过的时候,再想回头去找的时候,却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只能白白后悔。
你就抱着上当一次的心情,尝试着接受我们,回应我们。
成功了,你将得到两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失败了,你没什么损失,反正你早有心理准备,伤心也伤心不到哪里去。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你决定接受我的建议,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跟往常一样,到若晨院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们,决定继续困在茧里,那就不要过来了。我们不会强求你,也不会再对你有所期待,你自由了,我们也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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