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当然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变相提醒她要谨言慎行,于是微微一笑,“谢谢,我会注意的。”
“叶姑娘果然聪慧。”沈长浩由衷地夸赞了一句,转头跟凤康提议道,“王爷,不若请叶姑娘将治病改地的法子写出来,我们仔细琢磨琢磨,再决定要不要禀告皇上,如何?”
凤康没有答话,目光熠熠地看向叶知秋。
叶知秋笑了笑,“我会尽快写好交给你们的。”
“那就有劳叶姑娘了。”沈长浩虚虚一揖,又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叶姑娘,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怎会对农耕之事如此精通?莫不是有高人指点?”
叶知秋心里很清楚,她之所以能在凤康面前避重就轻、蒙混过关,是因为凤康在乎她,不忍心追问令她为难。可沈长浩不一样,他只在乎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她不想说谎,因为说谎瞒不过他;也不想说实话,因为说了实话很有可能被人当成“邪魔鬼怪”牌的人肉烧烤。
“沈公子,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了,也就没意思了。况且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那就不如你不问,我也不说。”
沈长浩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怔了一瞬,长声大笑,“好,我不问,你不说。”
“那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叶知秋及时抽身而退。
她前脚出门,沈长浩后脚立刻换了一脸八卦的表情,笑眯眯地凑过来,“王爷,快说说,你和叶姑娘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
第180章 共结连理的条件!
凤康早知道他和叶知秋的事瞒不过沈长浩,可刚来就被一眼看穿,多少有点不甘心,“有那么明显吗?”
“有。”沈长浩的语气很笃定,还带出几许幸灾乐祸,“叶姑娘每看王爷一眼,王爷就会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而王爷看叶姑娘的眼神就复杂多了,小心翼翼,愧疚之中夹杂着讨好,况且王爷形容消瘦……”
“够了。”凤康有些恼火地截断他的话茬,“你不必全都说出来,我也知道你擅长察言观色。”
沈长浩并不在意他话语之中的讽刺,换成一张“知心大哥”的面孔,“王爷,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和叶姑娘吵架了?”
凤康一面嫌弃他多事,一面又期盼他这位情场圣手能给出几点建设性的意见,以供参照。挣扎了半晌,终究还是将事情跟他说了。
沈长浩听完倒是没有嘲笑,只是表情略带鄙夷地唏嘘,“王爷,你实在不懂得怜香惜玉,怎能打女人呢?更何况还是叶姑娘,那样一个心灵手巧、秀外慧中的妙人,你怎下得去手?”
被他这么一说,凤康心肝脾肺以及肠子又齐齐作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做了什么我清楚得很,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少废话,你就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嘛……”沈长浩手指轻轻地扣着下巴,为难地道,“若我是叶姑娘,受到这样的对待,也会舍了王爷,选我这种温柔体贴……”
“沈瀚之!”凤康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沈长浩赶忙正经起来,“王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若能挽回叶姑娘的心意,你打算怎样安置她?”
凤康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是想学我,只想跟佳人来一段露水姻缘。还是想娶进门疼爱一辈子?”
“我当然想……”
凤康脱口就答,话到一半,“娶她”二字生生地卡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娶她。可能吗?
如果能娶她,他又何必忍到现在?
“王爷,要不要我来帮你梳理梳理?”沈长浩挑眉问道,见他默然不语,只当他答应了,自顾自地说下去,“在此之前,王爷以为再也见不到叶姑娘了,一直苦苦地压制对她的感情。
突然有机会与她想见,你的感情就如江水奔流。脱出了掌控。你甚至没有考虑过后果,只想将她据为己有。
可你没有想到,叶姑娘与你思念中的人已经不一样,更出众,更耀眼。更令人着迷。因此即便她对你流露出了以前没有的情意,你依然感觉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因为你给不了她想要的,注定不能跟她在一起,更害怕别的男人被这样独一无二的她所吸引,终有一日将她从你身边夺走。所以你变得暴躁易怒,看见她与年轻英俊的公子亲近,便醋海翻波。失去理智。
无意识之中,你怨怪叶姑娘是个随便的女人,把自己的无能无力迁怒到她的头上,所以才会动手打了她。
叶姑娘陪你玩的时候,你嫌她东张西望;如今人家干脆不陪你玩了,你只有自哀自怜。对影空叹的份儿……”
“行了,你闭嘴吧。”凤康老脸涨红地截断他的话茬,再被他分析下去,自己就该羞愤得一头撞死了。
沈长浩未免他一头撞死,继续火上浇油。“王爷,莫说露水姻缘不适合你这样的纯情之人,就是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也不会愿意。
娶她就更行不通了,且不论叶姑娘肯与不肯。就算她改了初衷,答应嫁给你,你舍得委屈那样一个才华四溢的女子做妾或者外室吗?
因此,依我看,你跟叶姑娘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很好。”
凤康听完这话果然心灰意冷,瞬间憔悴得如同老了好几岁,苦苦地笑着,“你说得对,事到如今,我还奢望什么呢?我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还愿意帮我,我也该知足了。”
沈长浩强忍着笑意,语重心长地道:“王爷,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偶尔痴情一下无妨,可若一味沉溺于男女之情,患得患失,失魂落魄,定会被人看轻。
你还是收拾收拾心情,专注于眼前的差事吧。咱们与叶姑娘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顺其自然,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凤康并没有将这便宜的安慰话当真,长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自从跟她相识以来,他一直在失去。即便拥有,也是片刻的,暂时的。再次失去,虽然心痛,可还不至于一蹶不振。皇差不能不办,而她,能每天见到就足够了。
按下纷乱的思绪,将一直贴身放着的文书取出来,递给沈长浩,“你看一看吧,这是她草拟的卖菜文书。”
“叶姑娘拟的?”沈长浩兴致盎然地接了过来,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眉目飞扬地称赞道,“叶姑娘当真大才,这文书若由我拟写,未必能想得如此周到!”
“是啊,我看了许多遍,依然不太敢相信是出自她手。”凤康表情半是骄傲半是失落,“我还是将她看得太轻了。”
对她,他一再珍而重之,可并没有跳出“女人是男人附属品”的惯性思维。现在他真切地感觉到了,她是一个可以与男人比肩的存在,甚至比这世上许多男人都要优秀。
在京城的时候,看了秦知府的书信,听了张弛的描述,他只是感觉惊奇。来到这里之后,他才知道这大半年来,自己错过了太多与她有关的精彩时光。
想到以后还要错过许许多多,他就感觉灵魂如同被人抽走了一半,身体里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寂寥和无趣。
沈长浩将文书又看了一遍,便借故起身,“几处条款尚有商榷的余地,我去找叶姑娘谈一谈。王爷的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我知道了,你去吧。”凤康无力地挥了挥手。
沈长浩会找上门来。让叶知秋很是意外,“沈公子,你有事吗?”
沈长浩轻笑不答,先将她的房间一处不落地参观了一遍。才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我刚刚跟王爷谈过。”
叶知秋能猜出他们谈了什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呢?”
“你和王爷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沈长浩将手臂懒散而闲适地搭在椅背上,也不管她爱听不爱听,将自己和凤康谈话的内容添枝加叶地讲了一遍,连凤康当时的表情也没放过。
不得不说,他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每一句话都能戳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叶知秋只觉胸口酸痛难当。努力地微笑着,“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沈长浩目的达到,便不再拐弯抹角,“叶姑娘,若我在朝廷帮你争取一个封号。让你的身份足以做得皇子正室,你以为如何?”
叶知秋呼吸猛地滞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蠢蠢欲动,并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心头。她赶忙死死地压住,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沈公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为王爷和叶姑娘创造共结连理的条件。”沈长浩直言不讳。
叶知秋默然半晌。淡淡地笑了,“沈公子,你的美意我心领了,封号就免了吧。”
“这我就不明白了。”沈长浩坐直了身子,将胳膊肘支在桌上,目光从交叉的十指缝隙里盯着她。“我以为叶姑娘只是不愿做妾,怎的连正室也不愿了呢?”
“沈公子,你以为我在乎的只是一个名分吗?”叶知秋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把身心完完全全地交给我,是正室还是妾。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长浩似有恍悟地挑了一下眉毛,“如果我告诉你,王爷到现在还不曾享受过鱼水之欢,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叶知秋一怔的工夫,又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年少之时,遭人算计,误入皇宫之中教授人事的泰阳殿,受到刺激,大病一场。
自那之后,对男女之事便极为冷淡,以至于京中传出他身有隐疾的谣言。王府里的诸位庶妃,几乎都是我代为洞房花烛……”
“你在说什么?”叶知秋听不下去了,赶忙打断他。竟然把给自家主子戴绿帽子的事情,用这么闲散的腔调说出来,这个人疯了吗?
沈长浩勾起唇角,“叶姑娘,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爷也知道。”
“他……也知道?”叶知秋满面愕然,不知道是自己落伍了,还是这个时代的风俗太超前了。
沈长浩感觉她的表情很有趣,轻声地笑了起来,“那些庶妃都是别人送给王爷的……叶姑娘也不必太吃惊,这在京城之中是常有的事情。
当今皇上嫔妃子嗣众多,势力繁杂,难免会明争暗斗。就会以各种各样的名义送上一名或者数名美人,有时是为交好,有时是为警告,但都逃不过安插眼线的嫌疑。大家心知肚明,又不便点破,一律照单全收。
这些美人都是有毒的,既杀不得,也放不得,圈在后宅放任不管就会生出许多事端来。王爷不屑用美男计收服她们,那就只有我来代劳了……”
叶知秋满脑袋黑线,这个时代的人什么毛病?高兴不高兴的都喜欢送人个美女玩玩,不玩还不行,真够让人无语的。
她明白沈长浩跟她说这些话的用意,“沈公子,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怎么讲?”沈长浩扬眉探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
第181章 胸无大志
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的时代,叶知秋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才会懂,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地道:“如果我真的喜欢那个人,我不在乎他过去怎么样,有过多少女人,我只在乎他能不能给我将来。
不需要一生一世,只需要在跟我共有的时间里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对我,没有任何人能插手我们的感情,哪怕是名义上的。
沈公子,你认为他能给我这个将来吗?”
身为皇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就算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沈长浩讶然地望着她,“叶姑娘的意思是,即便你对王爷动了情,即便王爷今生今世除了你谁也不碰,你也不愿嫁他为妻吗?”
“不愿。”叶知秋答得很干脆,“我承认我喜欢他,但是我不会因为喜欢他,就放弃自己的生活和原则。
我只想当个普通人,在山间田野过自在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关在镶金嵌银的笼子里,跟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内里空虚阴暗的人做无谓的争斗。
你就当我胸无大志吧!”
若是别的女子说自己胸无大志,沈长浩只会一笑置之。在他看来,这世上的女子只要胸大就好,有志无志都没什么分别。
可眼前这个不同,她有着不输男人的胸襟和气度,有着许许多多有待发掘的才华,更有着与王爷共掌江山的潜质,偏偏说自己胸无大志。
他原以为她是一块稍加打磨,就可以光华四射的美玉,不料她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对叶姑娘来说,感情真的那么重要吗?”他问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迷惑。
“问题不在于重要不重要,而是想要不想要。”叶知秋语调很轻,可每一字听起来都很重,“是我想要的感情。可以比我的命还重要;不是我想要的感情,我绝不会要,又有什么重要可言?”
沈长浩面露沉思,没有说话。
叶知秋也不需要一个花花大少来评判自己的感情观。“沈公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姑娘请问。”沈长浩的表情就像被她的声音惊醒了一样,眼角眉梢染上笑意,眨眼间就恢复了一贯的闲适不羁,“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知秋微微一笑,便不客气地发问:“你既然有帮我争取封号的打算,为什么不告诉王爷,却劝他跟我保持现在的关系?”
沈长浩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对答如流。“我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就是王爷也不例外,难道叶姑娘不希望他多难受一会儿吗?”
“你想让我赞你一句绅士,还是让我骂你一句吃里扒外?”
“得佳人一赞,固然飘飘欲仙;可能博佳人香口一骂。不也荣幸之至吗?”
叶知秋才不信他这套鬼话,笑意泛冷,“你不是真心来撮合我和你家主子的吧?”
“此话怎讲?”沈长浩不急不躁地反问。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小心被你看上了,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想利用我,就像那些送美女给你家主子的那些人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利用美色。你想利用的是我的感情。”
听了她的指控,沈长浩轻声地笑了起来,“叶姑娘实在太谦虚了。”
叶知秋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糊涂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你……什么意思?”
沈长浩倏忽敛了笑意,眼神认真地凝视着她。“我看上的不是叶姑娘的某个地方,而是你的全部,整个人。”
叶知秋愈发疑惑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我认为叶姑娘是能够母仪天下的女子!”
叶知秋被“母仪天下”几个字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沈长浩见她虽惊,却没有花容失色,心中又多了几分赞赏。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能保持镇静,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叶姑娘应该知道,华楚国至今未有太子。而皇上年事渐高,已经到了必须立储的时候。在年满十六岁的十七位皇子当中,王爷虽算不得风骚独领,可也是个中翘楚。
只是王爷对皇位始终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他缺少的,是一个可以鞭策襄助他的人。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在为王爷寻找这样个人,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可看过这个东西之后……”
他将那份文书从袖袋里抽出来,放在桌上,“我认为,叶姑娘就是那个人!”
叶知秋瞟了一眼,认出自己的笔迹,不由失笑,“就凭一份卖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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