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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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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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课不能上,这班不能开,你们说,是不是?”
  女孩冲那些坐着的同学问。
  “对,对,对。”
  大家齐声附和。“
  男人见情势于已不利,又拉女孩往外走。
  女孩不走,俩人僵持。
  男人改用了一种方法,伸手拥了女孩的肩,看似亲切,实则暗中使劲,胁迫女孩往外退。
  “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男人说,随手把屋门“砰”地一声关了。
  这个男人好阴狠。
  陈红想,不由替女孩担心!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静得出奇。
  “老师打人了,老师打人了!”
  门外一声尖叫,接着就是“呯”“呯”“咚”“咚”的声音。
  陈红忍耐不住,冲了出去。
  冲到门外,只见男人已把女孩从五楼推到三四楼的楼梯口。男人推一把,女孩被迫向下退一步。她反手推男人,却像推石柱一样,男人纹丝不动。
  这男人分明是当过兵的,身板结实挺直,女孩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分明是胁迫、欺负人,这个学校的老师,怎么能这样?
  陈红愤怒的想。
  这个男人她见过,在报名交费时,他负责收费。
  “有事好好商量嘛?干吗动手动脚!”
  陈红愤然叫了一声,冲下楼,站在女孩身边。
  男人不答话,还是依然故我,推女孩下楼。
  见他这样欺负人,陈红的脸胀得通红,恨不能搧那臭男人几下耳光。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陈红心中一阵难过。
  这时,她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被人握紧了,她吃惊地回头望,见是秦鹰站在她身边,是他的手握紧了她的手,她心中一阵感激。
  其他几个同学也下楼站到了他们旁边。
  “有话好好说嘛,你一个男老师,推女生算什么!”
  “你是不是老师?”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
  男人还是不搭话,继续推女生到一楼;有两个同学冲上去,想揍那男老师,被另外几个男女同学拉住。
  陈红听他们小声劝那俩男生,说是这个男人想激怒同学们动手,他们就可以以治安的名义,叫警察逮同学走。警察已被学校请到办公室等着。
  陈红听了大吃一惊。
  这所学校是一所民办大学,原某部的几个退休领导,利用关系,拿到牌照,开办的学校。他们一无场地,二无师资,自己不办学,专卖名号、文凭,承包给各个办班的人,收取管理费、承包费,分成。因此师资不稳定,教学质量参差不齐,收费却不菲。上一期的同学要求退学,交涉两个多月无结果,只是一味地推诿,拖延,导致今日的公然大闹。
  男人把女孩一步一步推到一楼,大家沉默无声地跟着。作无声的抗议和声援。也怕男人再对女孩施暴。到一楼时,楼下门口又涌进三、四十人,他们班的同学都赶来了。
  原先那七、八个同学,是他们推举的谈判代表。
  男人的气焰这时才下去了一点。
  这时楼上又下来几位老师,来解劝。
  陈红不知刚才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这个中午和下午,在双方的僵持中,秦鹰始终陪在陈红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他们一起作无声的斗争,陈红觉得温暖,有了一种有依靠的感觉。
  这是冬天的北京,楼道里一直灌着穿堂风,很冷,冷风里站了几个小时,脚和腰,都是酸痛的,脚早已冻得冰凉麻木。但他们手拉着手,觉得心很近很温暖。
  直至下午四点多,校方领导来了,事情终于解决。蠃回了自己钱的同学们,都相邀一起聚餐、喝酒,喝完酒再去泡吧。
  陈红看着身边的秦鹰,秦鹰说他不去,晚上他还要赶一个工程的方案。
  陈红看着他没收回眼睛。
  “陈红,你也别去,一会,我请你吃饭,你陪我,一起回去好吗?我们同路。”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陈红奇怪地问。
  “我听你跟江怡讲,晚上回华阳小区住,我住双桥,就在你马路对过。”
  那些同学见他们不去,就一起告辞了。
  在一个小酒馆里,秦鹰点了两菜一汤。
  “咱们今天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为胜利干杯。”
  吃饭时,陈红举杯说。
  “陈红,我喜欢你,不知道保护自己,倒去保护别人,真可爱。”
  秦鹰举杯和她碰杯说。
  “坏蛋,你笑我傻。”
  陈红娇嗔地说。
  “我喜欢你傻。”
  秦鹰说,目光灼灼地看她。
  陈红低了头,不敢再和他的眼睛对视。脸和耳朵都在发热发烧,心突突地跳。
  自那个男人走后,她第一次,有这感觉。
  她不知道,今天闹课,让她和他的距离近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吃完饭出来,已是晚上。男人带她走过新街口的街道,又走过天桥,两人慢慢走着,如散步一般。
  昏黄的路灯光,发散着一层层光晕,像夕阳的余晖,寒冷中透出些暖意。她愿意在这寒凉的暖意里慢慢地走,和他一起慢慢地走,从容徐缓,有一种温情的感觉,弥漫在两人相隔一肩的距离之间。
  “咱们怎么回去?”
  陈红问。
  “你陪我坐地铁,好吗?”
  陈红点点头。
  她想,他是没有车,周末休息还挤公车,倒地铁来学习,不容易。可见是勤奋上进的青年。
  走过豁口的地铁通道,男人抢先两步买了票,带她站在站台上等车。
  明晃晃的日光灯影下,一时找不到话题,两人都有些尴尬。陈红忽低头看鞋,忽抬头看墙上的广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此时,有些后悔答应陪他坐地铁。
  地铁列车呼啸而来时,卷着一股风,像要把人刮倒,陈红的身子不由晃了一下,头有些发晕。
  她看见车多人多就头晕,就有些不知所措。到北京也十年多了,她至今也不敢骑单车。每一次买了单车搁在楼道里,车棚里,风吹雨淋,生锈腐蚀,直到不能用,扔了,接着买,又扔,前后买了四、五辆车,也没骑过一次。但她心里一直希望着自己能骑,骑着车,穿街走巷,在大街小巷里晃悠。
  就这时,秦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温暖、厚实、有力,一股暖流从心中涌出。
  秦鹰牵她进了车厢坐下,两人坐一起,隔着一拳的距离,规规距距。
  那时候,车厢里人少,灯光黯弱,像笼了一层迷蒙的雾,陈红能感到,有层层热气,从里面的厚毛衣中钻出来,温暖地诱惑着她。
  他身上发散着一股清新、温暖、柔软、毛绒绒的气息,还有一点甜腥的奶味,这混合的气息,强烈地吸引着她,这是一股幼兽的味道,她喜欢这味道。
  “咱们背背今天的课文。”
  秦鹰拿出书,由于是周末,车厢人不多。
  陈红心想,这真是个解围的好办法,否则一男一女,干坐这半个多小时,多尴尬呀!心中不由佩服,还是男人聪明。
  陈红低头靠近了他一点,男人也凑了过来。
  两人一起看书,挨得近了,陈红的胸露出了白腻的一抹,呈现在他眼前,只有半尺的距离。女性青春的气息直迫得他意乱情迷,一时呼吸有些粗重。
  他灼热的气息直喷到陈红的脸上颈上,胸上,弄得她耳热心跳,但她并不躲避,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继续和男人一起读,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她是有意挑逗男人,看他会怎样,他只要轻轻一揽,她的头就正好伏在他的胸口上。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诱人。
  和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如此亲近,有一种冒险的感觉,这让她兴奋。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两寸远了,隔着他的毛衣衬衣,她都能感觉到这个英挺的男人胸膛的厚实、有力和温暖。这感觉让她再次眩晕,脑中一片空白,她是一个外表温顺文静,骨子里叛逆的女人。
  “到了,咱们下车吧。”
  男人的声音惊醒了她,他牵了她的手,出了地铁站,这是四惠地铁站。
  “咱们打个车走,我送你。”
  秦鹰说。
  黑暗中,他拉着她的手似乎没有松开,她傻傻地亦步亦趋跟着他。
  他拉开车门,把她让进车后座,然后坐了进来。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挤坐着两个人,此时,他们的肌肤已经挨着肌肤,陈红兀地紧张起来。
  “管庄华阳小区。”
  他说,司机启动了车。
  “不,我送你吧,先去双桥。”
  男人住双桥那片,在管庄前一站,陈红知道。男人听了稍微愣怔了一下,声音有些黯淡下来。
  “你送我?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我不放心。”
  “没事,我都走习惯了。”
  “你晚上,经常出来?”
  “也不是,以前跟我老公经常出来应酬,自然得晚上。”
  怎么一出口就扯到“老公”这两个字?
  陈红暗自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那个早已远去的男人,总是在她寻找新感情的关键当口,忽然就从黑暗深处蹦了出来,挡住了她往前走的路。
  陈红不明白是为什么?
  “你结婚了?”
  “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他是干什么的?”
  “一个公司的经理。”
  陈红知道自己的话又蠢又残忍,但说了就收不住口。
  男人不再说话,沉默直到告辞。
  下一个周末,男人再没来上学。也没给陈红打过电话联系,就像水蒸气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知道,班上的同学会有一些疑问的目光,但那些人与她完全没有关系,她不在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她从没想到,今日他们能再次相遇。
  “缘份,真是缘份。”
  她心中再次感叹。
  她想待在他的身边(1)
  “陈红,你在沙发上稍候,我这还有两位客户。”
  一切进行得中规中矩,恰到好处,他现在叫她“陈红”,他们的关系,由于分离,由于那晚她的错误,而离得远了。
  陈红听了心中有些失落。
  她一边喝冰水,一边从远处静静地看他。
  他坐在窗边的办公桌旁,和一个又一个的客户谈,明丽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散落、洒在他的桌上、杯上、纸上、笔上和他的手上,白体恤上,浮泛、跳荡着一层淡橙色,点点光斑像在游戏,在他的周围,似乎氤氳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咖啡香,温暖迷人。
  陈红听不见他说什么,但见他起身迎客,送客,利落从容,亲切和蔼,让人喜欢。
  她像欣赏一幅动人的画,一幅美丽的景致,静静地看他,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鹰站到她的面前。
  “哦,没关系。”
  秦鹰坐到了陈红的身旁,紧挨着陈红,陈红感受到一种压迫,下意识地往一侧挪了挪身体。
  “你买房了?”
  秦鹰问。
  “是,一套复式,160多平米。”
  “不错呀,恭喜你,在哪里?”
  “京顺路上。”
  “好地方。”
  “你知道?”
  “当然,我们搞装修的,哪都跑。”
  “秦鹰,你帮我装修,可得便宜点,别宰我啊!”
  “傻丫头,不宰你宰谁,送上门来的鸭子,我还能让它飞了?”
  “你敢!”
  陈红撒娇地举起小拳头,在他眼前晃。
  秦鹰“噗嗤”一笑,抓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
  陈红问。
  “去吃饭呀,傻丫头,都6点半啦,你不知道啊!”
  陈红略有些意外,看窗外,果然天色已晚。
  不和男人共进晚餐,这是她的人生守则之一,上次破例和他吃了一顿晚饭,差点犯错误。现在,她又面对着他的邀请,心中迟疑,结果还是无力拒绝。
  她想呆在他的身边,她喜欢这种熟悉亲近的感觉。
  生活中,她实在是一个孤独的人。
  “谢谢。”
  她说。
  她想她是疯了,对一个几乎还算是陌生的人,如此顺从,依恋,她是疯了。
  她是一个常常处于遗忘状态的女人,那顿晚餐的具体过程,她忘了,只记得她们去了一家普通的家常菜馆,同桌的还有他的技术员、部门经理、监理、工头等,一大桌人。点的也是便宜又实惠的家常菜,一顿普通的工作晚餐,气氛却热闹。
  能把一顿简单的饭,吃得如此开心,足见他是一位热爱生活、善于生活的人。就像他开的老北京吉普一样,豪爽、粗拙、朴实。
  吃完饭,秦鹰要开车送她,她拒绝了。席间,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已听到,他们还要去会客户,谈一单工程。
  出了餐厅,她与他挥手告别,拦了一辆的士,车快到华阳小区门口时,她忽又叫司机掉头奔新街口。
  “去捷捷迪厅。”
  司机从后视镜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是的,她不想回家,今夜她不想一个人,那么早就面对那张空荡荡的大床,那间空荡荡的大屋。有时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着看着,恍惚间,那张大床和空屋会倾斜着向她压来,挤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是一个害怕黑夜的女人,在夜里,她的心就变得脆弱,无依,内心混乱,头脑发晕,如果身旁有人,无论男人、女人,只想跟人走。这种情形很可怕,特别容易犯错,再加上喝了点酒,一种悲伤的感觉,袭上心头,就更容易犯错。
  实际上,她不会跳舞,只是喜欢迪厅里那种强劲、充满动感的音乐,喜欢那重重敲击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捶打着她麻木疲惫的大脑和心灵,把潜藏在她生命深处的活力和激情,一点点敲醒。
  陈红要了一杯冰冻苏打水,坐在迪厅的一角,听舞乐,看舞池中扭动的人群。
  冰凉的苏打水,使她的头脑清醒了一点。
  大多数时候,在这个世界上,陈红都是扮演旁观者的角色。
  自他走后,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坐在落地大玻璃墙内,看远处或不远处,如玩具、木偶、皮影般来来去去的车流,人流,脑中一片空茫,沐浴着阳光,一坐一下午。
  至今,她也不敢去想,去面对,他为什么要走这件事。
  她知道,自己就是想,也想不透,也无从去想。
  有的时候,她会想,他大概喜欢那些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或者成熟的,精明强干的,风情万种的女人;或年轻的漂亮的女人。有时陈红又想,他大概喜欢小技俩,小聪明的恋爱感觉,因此,总是从一场恋爱跑到另一场恋爱,从一个女人跑向另一个女人,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跑到另一个国家。
  这些都不属于她。
  她是一个自然地生长生活的女人,听从的是自己从内心生命深处发出的声音。
  她也调情,也风情,也调皮,也撒娇……可是这一切,都是基于生命的本能,是处于自然状态。
  她希望她的生活简单,富于情趣,平和、自然。不要像萨特、波伏娃那样,为了某种名利的需要,故意去标榜某种东西,刻意地生活,弄得自己的一生都像在演戏,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时装show。那样的生活,让演的人很累,看的人也很累,让人恶心。
  波伏娃一生无才情可言,对世界上的女人尖酸、刻薄、充满强烈的嫉妒,陈红想,这与她内心长期紧张,扮演某种角色太久太累,心里极度失衡有关。
  女人就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天职、需求和本份,既有动物性,也有人性。她凭什么把女人定为第二性?成为次一等的物种?
  迪厅里热烘烘的,一阵阵随着人潮涌动,扑来的热浪灼烤着陈红的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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