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啥?我姐的婚事我爹还不能做主了?”二丫的脸色涨得通红。
“凭啥?就凭我是你爹他母亲!”
“哎呀,大侄子诶!”李媒婆见气氛越来越尴尬,忙凑了过来,“我说乔家侄子,你咋死倔死倔的呢?这闺女嫁人不是天大的喜事吗?闹得这么僵干啥?你听婶子的一句劝,这张家啊,可是个百年难遇的好人家,你家大丫嫁过去,肯定是吃得饱穿得暖,比在你这儿好过的多了,婶子可不骗你!”
说着偷偷的跟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看看李媒婆,没说话,无意间看见二儿子焦急的脸,终是叹了口气。
“儿啊,娘这也是为你好啊!你看大丫这个样儿,将来肯定是拖累你一辈子的,黄毛丫头一个,你留着干啥?还不如早早的嫁了出去,不用操心了不说,这省下的心你也早日生个大胖小子啊!”
李氏觉得自己能够这样“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已经是给足了乔大河的脸面了,就算对方不感恩自己的一片苦心,也该点头同意了吧。
乔大河听了母亲的这一番话,心里是哇凉哇凉的。他没想到在知道张家情况的条件下,母亲依然狠得下心来,他第一次在心里质疑,母亲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意他和他的家人!
“娘,我说了,大丫不嫁!”乔大河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要是娘怕她连累你,那咱们就……就分家!我自己养活我闺女,咱……”
“啥?”李氏的喊声惊天动地,震得李媒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你这个杀千刀的,白眼狼、不孝子!我……我的天啊!我怎么就生出个这么个倔驴来啊…生生就是要气死我啊!他爹啊,死鬼老头子啊,你咋不……”
“二丫,死鬼老头子是谁?”
“噗嗤,咱爷呗!”
“咱爷?奶咋又想咱爷了?是不是还想让咱爷把她带走?”
大丫二丫姐俩的对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这可是老太太常说的话啊,这么大的小孩子就看明白了!“
“哎呀,是啊是啊,平时就知道老太太厉害,没想到这撒泼耍混还真是有一套啊!”
李氏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再哭不出声来,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尬尴起来,想了想,也就撕开了最后的面具。
“乔大河,你今天要是、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我就碰死在你跟前。”说着就要朝墙上撞去,离她最近的李媒婆和乔大江急忙拉住了她。
“大哥,你就答应了吧!娘也是为你好,你就忍心看她这样?”乔大江充起了好人,“谆谆教导”着乔大河。
李媒婆看着事情僵到这儿,想着张家答应的三两谢礼的喜钱,也忍不住对乔大江板起了脸:“我说二侄子,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啊!咱可是说的好好的,一手过聘礼钱一手就抬人上轿,这钱可是一大早就交给你了,你现在给我闹这一出可算是咋回事儿啊?”
乔大江见众人面前被这李媒婆揭了老底,心里暗骂这老货收了钱还不办事,脸上也不大好看,却对乔大河一家的死倔脾气无可奈何,只好可怜兮兮的看向了母亲李氏。
李氏当然不想看到心头肉二儿子大庭广众只下被人这么训斥,也不大看上媒婆的翻脸不认人,“乔大河,这聘礼都收了,嫁不嫁人你可说了不算了!”
眼看着乔大河要张嘴,连忙抢过话头:“这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这还有一大家子要吃要喝的,这银子我收了可不是为我自己个儿,其他的我却是不管的,你说你要是不嫁,这个钱谁来出?”
“我来出!”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喝,所有人都惊愕的忘了过去。
☆、010 泼妇
“我来出!”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喝,所有人都惊愕的忘了过去。
“姥爷!姥爷你可来了!”二丫红着眼睛扑到了刘振东的身上,抱着他的大腿就不撒手,“姥爷,你快带我姐走吧!我不让她嫁人!”
“哎哎,乖孩子,不哭,姥爷说咱不哭啊!”刘振东的鼻子有些发酸,抬起头,正好看到大丫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这个孩子也是个有心的!刘振东想着,对大丫招了招手。
“姥爷!”大丫低着声音,却还是声音颤抖。
“爹?”刘氏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你、你咋来了?”
“哼,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我的闺女被人怎么欺负,更不知道我的外孙女就被人家就这么卖了呢!”刘振东叼着长烟袋,背着双手,一脸怒容的走出人群。
“就是就是!姐,你这么大的事儿咋不告诉咱家呢?咱老刘家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刘氏的弟弟刘柏今年16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爹!”乔大河低着头和老丈人打了个招呼,就羞愧的再说不话来。
“哼!”刘振东吸了口烟,烟雾升腾起来,遮住了他那那看的脸色。
刘氏见他的态度便知道,爹恐怕是迁怒到了丈夫身上,“爹,这事儿、不怪大河!”
“谁让你说话了?还护着他,自己的媳妇儿孩子都保不住,还算啥男人?不怪他?不怪他怪谁?”
李氏看着凭空冒出来的两个人,心底不由得气恼起来。她最看不上的人就是眼前的刘振东,这死老头儿从第一次见面就毫不客气的冲她大声嚷嚷,没礼貌没教养!近几年来,她没少撺掇大儿子远着这刘家,刘氏那个不下蛋的母鸡也渐渐和刘家少了来往,这不年不节的又过来干啥?还打断了她的好事!
“这可是我们老乔家的事,你姓刘的跟着掺和啥,你……”
李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柏浑笑着打断了,“大娘,我爹和我姐说话呢!你先别说话!”
“哼哼,没想到这老乔大哥一去,乔家就被你管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老乔大哥在下面儿不知道得多痛心!”
“你……”李氏气的只要骂人。
“大娘,你先别说话!”
刘振东瞟了一眼李氏,并不搭理她,反而转过头看着乔大河:“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只见刘振东站在了围观人群前面,举起双手向大家示意:“大家听我说一句,按理说这本是乔家的事儿,我确实不该插手……”
“知道插手就别说……”
“大娘,你别说话呢!”
“我也许是不该插手,可是这乔嫂子办的事她不地道啊!”刘振东的心痛之情溢之言表,“刚刚我也听了半天了,你说这谁家孩子的亲事,当爹娘的不知道,反而让二叔从中间定下来的!”
话音刚落,人群中嗡嗡作响,李氏看着又急了起来,“姓刘的,你……”
“大娘,别说话别说话,没听着咋的!”
刘振东连看都没看乔家人的脸色,“这二叔收了钱,嫁的不是自己的闺女反而是自己的侄女,这上哪儿说理去?我这外孙女儿啥样儿大家伙儿都知道,那张老五家啥样谁心里都清楚,他家前脚刚不清不楚的死了个媳妇儿,乔嫂子后脚紧跟着就把我这外孙女儿嫁过去,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不是直接把大丫给卖了吗?谁家的祖母这么狠心不讲理?太不像话了!”
“刘振东,你……”
“大娘,我这手可是没轻没重的,你再说话,我可没准儿就管不住这手了!”
刘振东清了清嗓子,脸色带着惭愧:“我这闺女啊,不像那些个竟想歪门邪道的人,从小我那老婆子就教她些个做人的道理、规矩!这些年倒是把她给教傻了,不会学人家那些溜须拍马的本事!”
话说到这儿一顿,看到乔大江两口子低了头才继续说了下去:“我这女婿更是个老实憨厚的,耍不出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我们老刘家更个个是那直心眼儿,今天我就直接问一句,大丫的婚事该谁做主?是她爹乔大河还是她祖母乔李氏!这靠山沟儿也是个大村子,我就不信没一个明理的人!只有今天有人说乔大河能做的了主,那么马上退了这门名不正言不顺的亲事,我刘振东豁出来这聘礼钱,一定给他退回去!”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的有些人低下了头,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悔恨,刚刚只顾着看热闹,却没想到乔家卖女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们也要跟着一起丢脸。
“这说亲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乔大河自是做的了主的!”
“是啊,哪有人二叔管侄女儿的婚事的!”
“这张家那老婆子的凶狠劲儿,大丫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到那还不让人生吞活剥了,得亏这刘家大哥来的及时!”
人群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事儿,既能卖个人情还能保住些自己的脸面,何乐而不为呢!
李氏看着不过这么一小会儿,形势却发生了天大的逆转,顿时就气上心头,怒火中烧起来,“你……”
“大娘……”
“娘你个大头鬼!”李氏归根到底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泼妇,刚才顾忌着人多收敛了不少,现在被这么一气,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把刘柏的话甩在一边儿,双手叉着腰就开始大吼大叫:“你个小王八犊子,老娘我说话你也敢管?谁给你的胆子?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也敢不让老娘开口,我去你的十八辈儿祖宗!”
“还有你!你个老不正经的!自己的事不管,偏偏跑到我们老乔家的地盘上来撒野,瞅准了我好欺负是不是?
☆、011 卖女
李氏想到自己的形象在众多外人面前被破坏的干干净净便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乔大河,你是死人啊,看着你母亲被个外人这么数落也不敢出声,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白眼儿狼!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刘家欺负人欺负到咱们靠山沟儿啦,天啊,你怎么不打雷活劈了这个畜生王八蛋啊!”
李氏一个人盘腿儿坐在地上,拍胸打掌的嚎叫着,靠山沟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乔家老太太的光荣事迹,这乔家附近的人更是对李氏这些拿捏儿子的手段了如指掌,见着她只在那儿干打雷不下雨,便也猜了个大概,所以周围的人并没有如老太太想象的那样集体讨伐乔大河和刘家人,这种情形大大超乎老太太的预料,就在她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无意间扫到小儿子乔大江拼命的冲她使着眼色,长久以来,母子之间有着强大的默契,之间乔老太太眼珠一转,最后一声噎在喉咙里,脸色涨的通红,眼睛一翻,直直的向后倒去!
“哎呀,娘你咋了?大哥你看你都把娘气的晕过去了!福生呢?赶快搭把手,把你奶抬屋里去!”
众人看着乔大江父子俩合力将老太太抬进了屋,这才反应过来,不禁面面相觑道,原来老太太是真的气着了啊,便一个个眼神不善的看着乔大河和刘振东父子两个。
乔大河看见自己的母亲突然被气晕,刚刚在心底发芽的质疑马上缩了回去,长期以往被李氏压迫形成的心又提了上来,本想跟进去看看,突然望见老丈人那严肃犀利的目光,张了张嘴,还是闷不吭声的低下了头。
“哎,这、这你们都走了,我这还有没有人管啊?”李媒婆看完了闹剧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所在,不禁有些慌乱起来,“你们老乔家这都什么人啊?我告诉你,聘礼已经收了就是抢,今天我也要把这新娘子抢走!”说着,对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轿夫摆了摆手,两人直接就朝着乔大丫走去。
刘氏看情况不对,早早的和二丫一左一右的把大丫掩在身后,见两人走过来,心里不是不害怕,却还是硬撑着自己的身体。倒是大丫,从进了院子就完全处在状况之外!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沉浸在看见刘振东和刘柏的喜悦之中!
乔大丫活了十四年,除了爹娘和妹子之外,对她好的唯有姥姥姥爷和这个小舅了!
“姥爷,我要吃冰糖葫芦!”
大丫突然的一句话,让杂乱的场面寂静下来,就连刘氏也没明白闺女咋突然不怕生了!大丫说了话,傻兮兮的笑看着刘振东,后者也是一愣,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
“哎,姥爷一会儿就去给大丫买冰糖葫芦!大丫真是个好孩子!”
大丫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省,乔大河看着闺女的笑颜有些愣怔,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丫头真的是他的闺女吗?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没看到过这样的大丫,她总是低着头,让厚厚的刘海儿遮住眼角眉梢,然后闷声不响的干活,就是偶尔说句话,也是憨实实的,他突然意识到,就算自己是大丫的爹,却从来没把她当成个正常的孩子,更从来没有真正的去关心她了解她。他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的!
李媒婆皱着眉,她有些看不懂这一老一少在打什么哑谜,想到自己的喜钱还没有拿到手,便催促着轿夫赶紧拉人上轿。
“爹!”刘氏焦急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振东确实不紧不慢的踱着方步,沉稳的走到李媒婆身边。
“我说大妹子!这都是一个庄子里头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妹子你更是个常常走门窜户的,这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你不是不懂吧!”
李媒婆听了这句话,这才像是刚认识似得好好打量了一下对方,这刘振东她这两年也听说过,本来是山里头的老农户了,这两年大儿子刘杨考上了秀才,在整个吉祥镇都出了名,听说就是见了知县大人也是不用跪的,二儿子年纪轻轻就帮着刘老爷子管着家里的两个鱼塘,这刘家这两年可是发迹了,这三里五屯的姑娘不少都让她帮着打听这刘家二小子呢!
李媒婆是什么人啊?最是会审时度势了,原本打听着刘氏和刘家这两年断了来往,才毫无顾忌的接了乔大江的事,却没想到被刘振东抓个正着!
“哎呦,老刘大哥啊,你这说的啥话啊?咱谁不知道,你刘家现在可算是吉祥镇的大户了,您的面子我咋能不给”李媒婆笑嘻嘻的陪着笑脸,却转过脸,又有些为难的道:“可是,你说这个吧!我也是受人所托啊,我这……”
“唉大妹子,我也不是要你为难,这样吧,你看这日头也出来了,大夏天怪热的,这乔家嫂子又晕了过去,你带着他们两个先回去喝口水,下半晌你们过来,肯定会给你个交代,不会让你为难就是了!”
李媒婆见这也不是故意为难自己,便想做个顺水人情,低下头想了想,示意刘振东稍等一会儿,便迈着小碎步走到了正屋门前,却也不进去,只是扬高了嗓子:“我说乔嫂子你可要快点儿好起来啊,我这小侄子可是收了张家五十两的银子呢,还说好了,等把人抬进张家,另有五两银子交给您老,哼,这下半晌我可是还要过来的,这该怎么办,你们最好尽快想出个章法来!”说完,也不再和刘振东客气,带着人离开了!
正房里,李氏眯着眼躺在炕上,但是那起起伏伏的胸膛和那颤抖个不停的眼睫毛还是出卖了她。乔大江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个死媒婆,不是说好了不告诉别人的吗?收了他半吊的钱还敢出卖他,哼,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和她好好算算账,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乔大江看着母亲紧紧握住的双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院子里的人自是听到了李媒婆的喊话,这嗡嗡嗡的议论声就没个停歇,乔大河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似是灵魂飘出了体外。
倒是刘氏看见人终于离开了,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大丫二丫赶忙扶了起来。
“大丫,娘苦命的孩子啊!”
大丫愣愣的被娘亲抱在怀里,还是搞不清状况,再看到二丫也是眼眶红红的,就更是慌乱起来,求助的看向了刘振东。
“噗,你这丫头,倒是会找靠山!”刘柏笑呵呵的摸了摸大丫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