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我赢了。”伊墨看着秦阮昕走进来,开门见山地说道。
秦阮昕耸了耸肩,笑道,风华绝代,不输伊墨:“你说得对,还是你比较了解他。”
“他不会让你和如安重聚,因为如安对于你来说是个威胁。他也依旧派遣了暗卫跟踪你,你到墨清轩来的事他都知道。所以云姒儿,他不相信你。”伊墨看着秦阮昕脸上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知道面前女子的笑意已经是在伪装,可她偏偏还是要一寸一寸地撕毁她。“还有,齐云山穹苍洞府太乙真人?云姒儿,亏得你编的出来,这个名号,他已经着手在查了。”
“不用说了,这个赌,是你赢了。”秦阮昕听着伊墨的话,脸上的笑意终究是苍凉了下来。
玳烁,我说过,你若信我,我便生死相依。
可是,你终究是辜负我了。
其实从你告诉我郑国公之妻该杀的时候,我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我不敢说郑国公做的对不对,也不敢说他的妻子是不是真的背叛他,但是你毫不犹豫的一句“算不上冤不冤”,却让我冷了心。
玳烁,若是你知道云姒儿是翊云宫的人,我们这一生,还会有机会吗?
我以细作身份而来,这个事实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那我们之间,也是注定要错过的吧。
玳烁,我们,不如分离吧。
你的不信太让人心寒,我,没有勇气再待在你身边了。
秦阮昕再次从墨清轩出来,早已经是满心疮痍。她回头看了看墨清轩这三个字,金裱细雕,只是她越看却觉得是那么地苍凉。
她从醒过来起,三入墨清轩,便三出宫门。也许注定,她永远都抵不过玳烁夺权路上的一颗棋子,她的情意也抵不过这有用无用。
秦阮昕回到寝间,心中已经无暇去想其他,而她身后不远处,从树上闪下来一个暗影,一个侧翻,轻巧地跃到地上。
“主子,云姑娘再次夜访墨清轩。”
玳烁侧卧在床沿,听到此话,兀得正起身子,伤口不由地被拉扯了一下,他禀了口气,没有皱眉,只淡淡地道:“听着说什么了吗?”
“云姑娘身上有功夫,属下不敢靠太近。”
“除此之外呢?”
“云姑娘又去池边了,只是只看了眼昨晚埋下的香囊,并未作其他。”
“下去吧,有异样再来禀报。”
暗卫应了声,抱拳行礼,迅速地退下了,一旁的青煜本想上前说什么,玳烁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也退下,脸上已经漫上了些许疲倦的神色。青煜收拾好一旁刚换下的包扎伤口的白布,端着水盆走出了房门。
玳烁一言不发,右手的拳头却握得生紧,心中扯出一丝冷笑。
才回来几天,便两次夜访墨清轩。伊墨是翊云宫的人,那么她,恐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是翊云宫的人,是翊云宫的细作,从前自己不愿相信,如今却是不得不相信了。
姒儿,你曾还怨我不信你,我竟不知你这怨是从何而来,你所谓的不曾背叛我又是要从何说起?
翊云宫,细作安插到本皇子处来了。好,很好,他日本皇子必要将你连根拔起。
第三十一章 出征
再是过了三日,果然如伊墨所言,宫中人人都开始谈论出兵二字。她似乎都能听着教兵场上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了。
“玉儿,今儿个怎么了,受了风寒?”门外传来对话。
“嗯,昨日夜里吹了冷风,染了寒气。”一个声音答道,伴随着两声咳嗽。
“这夜里凉,可得多注意了才好,怎个今日病了,也不歇着?”门口的侍卫又问道。
“这歇不歇的,还不是主子说了算的。没有大碍,不过是戴着这脸纱遮风遮尘的。”那个声音继续答道,又是几声咳嗽。
“哎哟哟,今儿个你就少说点话吧,这咳嗽可不轻。赶紧进去吧,主子可等不得。”
门应声而响,秦阮昕唤了一声“进”,便走进来一个宫女。修长的身形,姣好的眉眼,只是口鼻被脸纱遮着看不清楚。秦阮昕暗笑,伊墨的功夫做到家了,能信任的人不多,却还是能找出一个跟她相似的身形。
秦阮昕也不急,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我肚子饿了,你帮我到小厨房拿几样点心来。”
玉儿放下手里的书卷,应声退下,许会儿听着门外又是几声平常的招呼,玉儿便提着食盒进来了。
蜜糖莲藕羹、松花糕子、甜雨糯,这云姒儿似乎很喜欢甜的,小厨房送来的点心总是甜的居多,可是秦阮昕却是不爱吃甜,看了一卷书下来,不过动了一两口。她换了一卷书,又道:“这屋子里香气太重,你把那香拿出去倒了,再摘一叶莲回来。”
玉儿退了出去,门口的人说道:“玉儿又要忙活什么去?”
问罢,却只听得玉儿刚说出几个字便是一阵的咳嗽,话也断断续续,那门口人急道:“得得得,你这嗓子还是少说为妙,赶紧去吧。”
这次玉儿再回,秦阮昕已经将自己的头发散开,坐在了铜镜前。玉儿进来行了礼,将莲叶插到琉璃花瓶中,便径直走过来帮她梳发。这伊墨手下办事的,都是跟她一样的聪慧。
宫女的发髻她并不擅长梳,前几次也不过是凑合着,这回便好生地任由着长发在宫女手中婉转。前些时日为扮男装,这头发曾被她狠心劈段几分,幸好这宫女发髻都是全数挽起,长短如何并不分明。
秦阮昕换上宫女服,带上脸纱,出门出得很轻易,侍卫并未多问,秦阮昕低着头装着咳嗽模样快步走开。出了清偌殿,右转,穿过两条宫巷,走过一个后园,到了三曲长亭。
秦阮昕毫不意外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是玳二皇子,毕竟他和伊墨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志不同而道合,玳彻的话在理。换了一身军服,挂上一个军牌,从宫西门出了宫。
宫西门外直走三里地便是教兵场,是以门防不如其他宫门严明,此次出兵竟是玳彻作大元帅带兵,邵弘将军监兵,攻打楚国,玳彻言皇城内玳烁耳目众多,秦阮昕跟军队出城几日再行离开。秦阮昕也同意,如安在谨城西边一个小城,正是顺路。她只是不解,问道:“玳楚两国虽算不上和睦,但是近几年也鲜有出兵,此次出兵是为何?”
“楚国边境木城遭袭,楚国小儿言是玳朝边疆军所为,派兵二十万犯我边疆叶城。”
“二十万?玳国出了多少兵马?”
“边疆军十万,皇城迁兵十五万。”
二十五万对二十万,饶是玳彻这风花雪月的皇子,也应该是要胜了的,况且此次是邵弘监军,秦阮昕想起那次酒宴上,他不怒而威,中气十足谴责自己的神情,玳史上几次大战役邵弘都有参与,赫赫战功在身,有他监兵,就算玳彻毫无行兵之法,也不会错到哪去。秦阮昕稍稍安抚自己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紧张感,跟着玳彻走进教兵场。
她在军队生活过,军队的军气和威武不是没见过,只是此番进了教兵场依然是被震撼了几分。
高插入云的旗杆,整齐划一的军队,步兵喊声震天,出刀迅猛;骑兵人马魁梧,长矛收放有力;箭手气凛眸灵,百步穿杨……第一国的地位,玳国没有些真本事是扛不住的。秦阮昕觉得自己好像在宫中安逸日子过久了,是有那么些怀念从前热血沸腾的日子。
军队第二日便出了城,行军速度很快,几天已行了不少路程,再不销两日便可到达叶城,秦阮昕跟着军队走了这几日,约莫着晚上便要离了这军营去寻如安。她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但是和玳彻共一寝而卧仍是诸多尴尬,今日时近黄昏,她已收拾好东西,从火头营拿了饮食来,只等着玳彻随便给她派了个什么名头,出了军营去。
火头营的小厨是个热情的中年士兵,见秦阮昕面生却也不生疏,唠起话来接连不断。言语之间像是打过几场战役,虽鲜有上前线,但说起战场仍是滔滔不绝。
“二皇子带兵我还是头一次跟随,不过三皇子征战我倒是跟去过,三皇子带兵都是打头阵,那威风,是旁人比不得的。小弟看着面生,头次打仗吧,可惜若不是三皇子受伤,此战必是三皇子带兵,小弟也能有幸瞻仰三皇子风采。”那小厨笑着说起了兴,眉毛都扬得快飞起来了。
秦阮昕失笑,玳三皇子的风采,她倒是司空见惯了,他冤枉人作起戏来,倒足以以假乱真,真真是旁人比不得的。此番若不是他受伤……秦阮昕眉头皱起,笑容一丝丝冷下来。
受伤?玳烁此番受伤是故意为之,而偏偏此时生战,那他故意受伤必是为了避开出战。为何?秦阮昕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满心疑惑,端了饮食回到帐篷。
刚走到帐篷外,就听得里头一声大喝:“张副统领的意思是要弃了禹城百姓吗?”字字锵锵,掷地有声,喝得帐篷内一干众人无人吱声。秦阮昕撩了帐篷走进去,才发觉军营里校尉以上军衔的军官全聚集在一起,各个争得面红耳赤,玳彻此时的脸色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还有两天时间即可到达叶城,此次平乱应是不难,那此时商榷的是什么棘手事,竟各个脸色如此难看。
张副统领被邵弘监军如此当众责骂,脸色更是不好,分辩道:“照监军的意思,要调十万军救禹城,那要剩下十五万将士如何去敌楚国的二十精兵?”
邵弘冷笑一声:“张副统领是看不起二皇子带兵?”
“臣绝无此意,邵监军不是不知楚国的实力,何况边疆军几日守城,伤亡上万,早已没了十万之数。”
“禹城遭十万蛮夷突袭,守城将士已折了半数,最能救急的大军不调兵遣将,难道等皇城派兵来给禹城的百姓收尸不成?张副统领如此坚持,莫非有什么企图?”旁边一个军头不等张副统领说完,便急急斥道。
“你……”张副统领单膝跪下,朝玳彻道:“二皇子明鉴,臣绝无二心,只是叶城这仗输不得,调兵十万使不得,使不得啊。”
第三十二章 两相难全
“起来吧。”饶是如此情形,玳彻的声音仍然听不出一丝急躁,他唤了张副统领起身,才道:“这叶城得保,禹城也得救,李将军与各位统领立即清点东西南北中营各营人数待命。其他人都退了吧。”
玳彻言下有调兵之意,可是调兵几何如何分配都未说清,各位军头心中仍是惊忧疑惑,却又无人上前,心中没有两相权衡的好思量,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只得一一退下集合各营待命了。
屋里很快只剩了玳彻与秦阮昕两人,秦阮昕心中也满是担忧,刚才听了他们的商榷,她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玳彻却簌簌立于木桌旁,看着桌上的地域图,眉心紧皱,只字未语。
还有一天工夫便可到达叶城,这仗原本不难打,却怎地突然冒出个十万蛮夷军攻向禹城,救禹城便削减了叶城的军队,保叶城便只得弃禹城,如此,两相难全。蛮夷军一直无所动静,怎地偏偏这时候攻城。玳烁,也偏偏这个时候设套受伤。
这些事,说巧还真巧。
玳彻打断秦阮昕的沉思道:“姒儿,你收拾好包袱,我今夜便会遣一个心腹送你离开。”
秦阮昕却不接他的话,只问道:“目前情形如何?”
玳彻一愣,未料到面前的女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昨夜禹城太守遭袭身亡,城中混入数十名蛮夷奸细,里应外合,禹城大乱,虽未失守,但禹城军队损伤惨重,百里加急。我军离禹城最近,最能救急,探子报禹城外有十万蛮夷军,以邵监军带头的一列军头坚持调兵十万以抗蛮夷,如此,禹城可保,却陷叶城于危难,不调兵,则禹城必失守。若要少调便是两场恶战,难双全。”
“这次行兵,玳烁若是不受伤,统帅应是他吧。”秦阮昕转了话题,直直问道。
玳彻点了点头:“毕竟行兵打仗,三弟才是能手,叶城这仗是只许赢不许输的。此仗边疆传言是我朝边疆军先犯楚国,楚国是打着平贼寇的旗号,叶城已经民心不稳,此仗若不派遣一个皇室贵胄,难平流言,难稳人心,三弟本是第一人选,无奈受重伤,父皇才遣了我。”
“那如果,我告诉你,玳烁受伤是故意而为呢?”
“故意而为?此仗若是胜了,宫里地位更甚,三弟怕是早就料到有此刻两相难全的地步,才受伤推脱出战。”玳彻一点就通。
“如此,你弃了禹城是不仁不义,败北叶城是有违圣命。玳烁,这招棋好狠。”秦阮昕的心一丝丝冷下来,果然,他还是动手了,夺权这条路,他不会手软的。
“这也就罢了,玳楚之战怕也是他挑起的,边境又要战火纷飞,白白苦了两军将士和那楚国木城遭害的百姓。”
秦阮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平平心中的思绪,问道:“那你准备如何调兵?”
“我只是怀疑,不能肯定,蛮夷前两年刚和玳国一场恶战,元气大伤,十万之数,我想蛮夷军顶多凑齐七万,或者尽是些老弱病残之类。是故禹城遣兵七万,剩下八万与十万边疆军共抗楚国。”
“打两场恶战?有把握吗?”
“不高,蛮夷之说只是我的猜测,楚国将士又一向骁勇善战。这输赢难说。”
“行兵打仗,我懂得一些,玳彻,你信不信我?”
“说来听听。”
“禹城一战必须速战速决,就依邵监军所言,派遣十万救急,几日可来回?”
“十五日。”
“十五日太多,限到十日,只要叶城守得住十日,援兵一到,胜仗不是没有希望。”
“若如我猜测,十万大军救急,十日倒是不难。只不过,不足十五万对抗二十万楚国精兵,十日叶城怕是守不住。即便守住,十日伤亡太多,援兵到了,也是一场恶战。”
“信我,就有可能。”秦阮昕似是下定了决心,“还有,往禹城的探子换了,统兵禹城一仗不要任命邵弘一席人。”
“你觉得邵监军是三弟席下的人,怀疑他们拖延时间?”
“我只是以防万一。对了,楚军谁领兵?”
“楚国静王楚君亦。”
第三十三章 司马慕璃
楚国静王楚君亦,好久不见,再见已是敌对。
楚君亦此时坐镇营中,紫服金带,一派玉树凛然,耳朵却莫名得有些发热,他皱了眉头,正了身子。一旁的亦雨见了,呈了一杯热茶上前,道:“大皇晓得主子病益严重,还派遣主子领兵,不知何用意?”
“此仗必赢,大皇不过不想功劳平白送了外姓。”
亦雨还没回话,帐篷的帘子被一把撩起,走进来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袖口刺着红梅,清秀有加,与这军营的肃穆气氛极其不搭,男子清眉细眼,清秀得更甚女子,又平白增了几分妖艳,亦雨见了来人,无奈的轻摇了摇头。司马慕璃,面前这人:
艳若娇女貌,
心似玲珑窍;
才比古周公,
谋如狸狐?。
也不知主子从哪寻来的这种妖孽人物,进出主帅宿营从不通传,主子却不计较。男子抿嘴轻笑,道:“静王此话甚对,春色桃李连枝俏,花开怎堪外人摘。大皇有心了。”
“军师来了。”楚君亦也不抬眼,只轻笑道:“玳烁此招军师怎么看?”
“浅显,浅显。玳三皇子这是借水一湾诱雨情,抹去吴公半世名。”司马慕璃不假思索,吟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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