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那小孩听着楚君亦话中的冷意,当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君亦,拉下脸问道。
楚君亦撑着地坐了起来,手臂上的伤还隐隐作痛:“我是太子。”
“你是南宫国的太子?”听到太子两个字,小孩眸间一冷,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指楚君亦。
“南宫国早已国灭,我是楚国的太子。”楚君亦看着摆在眼前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又很快趋于平静,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痛楚,淡淡说道。
“楚国,南边的楚王国,是你们灭的南宫国?”小孩收起手中的匕首,又插回到腰间的刀鞘中,问道。
楚君亦却不回话,只扶着墙站起身来,踉跄了两步,站稳后,才开始查看身后的石门来。
“不用看了,那门只能进,不能出。”
楚君亦又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他才转过身来,问道:“你是谁?”
“慕璃。”小孩毫不忌讳。
“这是什么地方?”
“地宫。”
“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我说我是从这石头缝蹦出来的,你信吗?”小孩逗趣道,开始在一旁的石头上敲敲打打。“这儿一年多没有来过人了,机关动了却无人进来,我还以为是机关坏了。”
说完又回过头冲着楚君亦咧嘴一笑:“不过,幸好你一进来就晕了过去,不然小命会难保了。”
不知怎的,楚君亦总觉得这小孩的笑容与其他人格外的不同,他的眼神太过清澈,长相也太过清秀,可是偏偏一笑却带着七八分的狡黠,一张稚嫩的脸,却总让楚君亦想起那狡猾的狐狸。
慕璃费劲地搬开一块石头,里头尽然是一个一丈开的空穴,他又推动了里头的机杼,这才又把石头搬回到原处,拍拍手道:“走吧。”
楚君亦却不动,只道:“我要出去。”
“跟着我不就能出去了。”慕璃率先向暗道走去,又接着说道:“你们楚家灭了南宫国,就是我的恩人,知恩图报的道理,我慕璃还懂得几分。”
楚君亦看着慕璃,看不出他是否有欺骗,却也知道没有其他的办法,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前。
暗道不算太长,但是楚君亦却觉得越走越吃力,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丝丝地被抽走了似的,手臂上的痛楚却越来越分明。
前边的慕璃还在说着些什么,可是楚君亦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摸索着走到一边,挨着旁边的石壁停了下来。
慕璃也察觉到后面人有些不对劲,走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楚君亦撩起左手手臂的衣袖,上面浅浅的一道伤痕,周围却乌黑不已。刚刚还只是一道乌黑,现在已经蔓延成这副模样了。
“你中毒了?”慕璃也是一惊,赶忙上前扶住楚君亦。“前边就到玉琼宫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是书上有记载,毒是靠血流动蔓延的,呆在玉琼宫可以让你蔓延得慢一些。”
楚君亦点了点头,慕璃又问道:“你如今身上可有什么感觉?”
楚君亦早已没了气力回答,却也只能吃劲地回道:“感觉手臂上有虫子在咬一般,使不上劲,浑身像火燎似的。”
慕璃费力地扶着楚君亦,很快就到了玉琼宫门口,转动上面的石盘打开了石门,从石门处的冷风喷涌而出,楚君亦倒觉得身上舒服了些许。
慕璃将楚君亦抬到一旁的冰床上,说道:“这样会让毒液蔓延地慢一些,你挺住,我去找解药。”
说完,慕璃又打开一旁的石门,进了仙池宫,走到那仙池边的石桌旁,转动石桌下的转盘,那一旁的石墙向一边移去,一个精致的小房间便隐现出来。
就在这个地方,这个地宫下的小房间里头。慕璃独自住了两年。
慕子楠未雨绸缪为慕璃修葺的房间,地图上没有,世间也无人可知。
慕子楠在这房间里准备了数十年的干粮,数十种珍贵药材,和数百种不同类的书籍,从兵书、医书到史书,应有尽有。
就是这些东西,陪着慕璃度过了原本应该躲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龄,原本应该和小伙伴撒丫子跑的年龄。
两年,足足七百多天,他一个人在这地宫里头,不知白天黑夜,有人来了,他便躲在房间里头。无人的时候,他便趴在那石壁上从那石孔中看着外面。
两年的时光,他和这里的每一个石块都聊过天,麻木得连孤寂都无法来形容。
这里头的书籍,慕璃翻阅了不止一次两次,他清楚地记得其中便有类似的记载。
慕璃翻出那一本书,查到是七虫毒。但这七虫毒的解药却缺了几味药且提炼太过复杂,慕璃只得将那些能抑制此毒的药材都拿上,回到玉琼宫。
玉琼宫内寒气逼人,楚君亦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早已冻得缩成一团。慕璃跑过去撩起他右手的衣袖,毒幸好没有再蔓延开来。
“你还好吗?”
楚君亦早已说不出话,连点头都有些费劲。慕璃扶起他,将剁碎了药一点点喂他吃下,也抽出匕首划开楚君亦的伤口,洒上一些解毒散。楚君亦闷哼了一声,又咬着下唇不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臂上的乌黑褪下了许多,楚君亦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嘴唇发紫,身子也抖得格外厉害。
“你怎么了,毒不是消退了吗?”
楚君亦又缩紧了些,努力抑制身子不自在地发抖:“冷。”
慕璃也知道在这玉琼宫中正常人且待不了太长时间,何况是受着伤的楚君亦,看那伤口上的毒似乎也消退地差不多了。
慕璃一咬牙,扶着楚君亦走出玉琼宫,扶到仙池旁,用那仙池中的温水擦拭着他,等到他身子稍微适应些了才慢慢将他扶到仙池中。
仙池的水泡过无数名贵的药材,有着十足的药性,楚君亦刚还快冻僵的身子终于缓了许多,身上的气力也有了些许。“谢谢你。”楚君亦终于能说出话来,只是声音却还沙哑得厉害。
“不用,我不过是在还恩而已。”
“南宫国也是楚国的敌对,所以……”
“不必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慕璃从一旁的石壁缝隙接来滴落的泉水,拿来干粮递给楚君亦,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楚君亦点了点头,问道:“南宫国已经不在了,等我能走动了,你便跟我一起出去吧。”
慕璃挑了挑眉,说道:“我只看你,便知道这地宫外面到处都是干戈,哪里有地宫里面待得舒服。”
楚君亦却笑笑,仍然苍白的脸蛋难得的染上几分红晕:“其实你是想出去的,不然你不会那么在意是否有人进了地宫,因为你想知道外面的事。”
慕璃转过头来看着楚君亦,咧嘴笑道:“有没有夸过你很聪明。”
“朝中上下马屁者众多。”楚君亦会心一笑,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出去之后,就不能叫这个名字了。”
“我不想换名字。”
“那名字不换,只加个姓如何?”
“冠何姓?”
楚君亦知道慕璃这是允了,沉思了一下笑道:“司马如何?”
“司马慕璃。”
第五十五章 静王妃?
“后来呢?”秦阮昕忍不住插嘴道。
司马慕璃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原以为吃过药,也泡过药池,静王身上的毒和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但谁料,雪先皇妃在怀静王的时候跟着楚先皇征战在雪地里受过很严重的寒气,所以静王身子一向不好。那日为了缓慢他体内的毒液蔓延,静王又受了玉琼宫的寒气逼迫,引发了寒毒。
七虫毒下在普通人身上会受虫咬之痛、火燎之苦而毒发身亡,但是这还尚且可解。可是若下在有寒毒之人的身上,便会生成七虫蛊,这蛊毒天下无解,中蛊者会被咬噬人心而亡。可是也不知是哪味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那药池的缘故,静王的蛊毒被压制住了,只会在寒毒发作的时候便会毒发,身子时冷时热,受七虫咬噬。
因为静王的蛊毒一直在发作,我们在地宫待了近一个月,静王受尽了痛苦,我翻遍了这地宫之中所有的医术,却也只能将这蛊毒压制住一月发作一次。”
秦阮昕听罢,心中讶异不已,她想起他这两次发病,痛到极致却还死死忍着。
这样淡泊静雅的他,却也还是逃不开阴谋和毒害。
就像玳烁、玳彻,这些皇室贵族,他们有着平民比不上的荣华富贵和至高权利。
可是,却也有着别人无法承受的伤痛。
秦阮昕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楚君亦的病是这么来的。”
“楚家杀了南宫狄,于我便是有恩,我却没能治好静王。待我们一个月后从那出去,先皇妃却已经因为伤心过度引发旧疾而亡。”司马慕璃说道,语气有些黯然。
“太子之位因为裴元之故传给了大皇,但是他万分没想到大皇岂能是个可让他摆布的傀儡太子,待静王回了宫,楚先皇便以谋逆罪处置了。静王却因蛊毒之故辞去了重立太子的机会。”
秦阮昕听着司马慕璃语气中的黯然,知道他还为此事内疚,楚君亦发病时,他的担心和焦急都是作不了假的,当即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若是没有你,楚君亦恐怕早已让七虫毒毒发身亡。”
“不管怎样,我欠静王一条命。所以很多时候,也只能迫不得已得罪你了。”
司马慕璃突然如此说道,秦阮昕想着他说的应是指欺瞒楚彦自己是楚君亦心上人的事。她摇了摇头,这事都过去了,她也忘了,便只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那你愿意听吗?”司马慕璃反问道。
“你总是喜欢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对于静王,你应该多了解。他有他的无奈和痛苦,你若愿意理解,便是好的。”司马慕璃答非所问,站起身来,脸上的阴霾已经消退了许多,又淡淡笑道:“走吧,我们该出去了,地宫里的故事就该留在地宫。”
从地宫出来,已经是晌午时分,另一条暗道的出口是宫中的一处宫殿,殿中供奉着一座大佛,琳琅满目的供品,金黄细雕的大柱,绝伦美奂的琉璃灯,装饰着这座宫殿的庄严和肃穆。
“这是什么地方?”
“宫中的灵殿,祭祀祈福的地方。”
“这大殿紧闭,我们怎么出去?”秦阮昕拉了拉大殿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司马慕璃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说道:“到时候就能出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只要记得,不管要遇到什么事情,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如安,你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做任何决定都一定要想的清清楚楚。”司马慕璃沉声说道。
秦阮昕觉得他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秦阮昕话才刚说出口,殿门却“咿呀”一声打开了。
在地宫中待得太久,殿外刺眼的光线从殿门射了进来,一度照得秦阮昕睁不开眼,只听到一阵阵的脚步声,还有那出刀声,在她四周围开。
待秦阮昕适应了光线,才发现周围已经围满了侍卫,各个拔刀相向。
楚彦站在殿口,一身金色的龙服,逆着光面对秦阮昕站着,眼里有着傲人的风采。此时的秦阮昕才第一次发现,这个楚彦,当真是有那么几分天子的威严之气。
楚彦身旁还站了数十个穿着宫服的大臣,其中的一个上前说道:“你是何人?胆敢擅自闯入灵殿。”
还未待秦阮昕说话,另一大臣便接道:“你可知这是皇宫禁地,若非皇亲国戚不可擅自入内,违者可诛九族吗?”秦阮昕皱起眉头,还在回味这两位大臣话中的意思。楚彦却打断说道:
“诸位大臣切莫责怪。”楚彦的声音夹杂着一声浅笑,又悠悠说道。“诸位不知,这位并非是闲杂人等,她是傅大人的表亲,早已和静王私定终身,近日才回了京都进宫完婚。今日是司马大人陪着来灵殿祈福,许是太过虔诚,忘了时间了。”
楚彦笑意斐然,又直直地朝着秦阮昕,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神采,一字一句,说道:“私闯禁地,这样诛九族的大罪,静王妃是不会触犯的。孤此话可对,静王妃?”
秦阮昕看着楚彦笑中的狡黠,听着他似问非问的话,眼神一丝丝地冷下去。
从关入香芜宫,走进密道,这一切原来都是楚彦的设计之内。
所以他才会派人弄坏了另一个出口的机关,让自己只能从这灵殿出来,他便好来个瓮中捉鳖。
这一点恐怕司马慕璃早已想到,否则不会在灵殿里对自己说那些话。她的确不怕死,可是如安却是她的软肋。
之前她为了如安放弃玳烁走出了那玳皇宫,如今自然也不会陷如安于险境。
好你个楚彦,知道打蛇掐七寸,还做的如此不露痕迹,当真不容易。秦阮昕咬牙切齿,心中恨其不已,却又只能不言于色,淡淡福礼说道:“大皇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秦阮昕无奈应允,旁边的臣子却窃窃私语起来,静王从未立一妻一妾,也从未听说对哪个女子动过心,如今却突然冒出个静王妃。
不但早已私定终身,而且这静王妃虽说看着有几分姿色,脸上却有着那么长一条狰狞可怕的刀疤。
原本如此相貌的女子怎能高攀得起静王。可她偏偏又是傅大人的表亲。谁不知道傅涵是大皇身边的红人,这么说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所以几位大臣虽有些异议,却也无人上前说道,只齐声福礼道:“参见静王妃。”
楚彦看着这出颇有成效的好戏,笑意更甚,看着秦阮昕说道:“静王妃累了,便先回吧。静王是孤的皇兄。王妃的婚礼,孤定不会允许有丝毫差错,王妃只需静等静王的婚撵。”
第五十六章 抢亲
红妆扮,美人畔,
烛下清影,良人青丝绾;
玉烛澜,青萝蔓,
万般皆漾,独独泪滴黯。
香芜宫中,精雕细琢的琉璃灯照着铜镜,铜镜映着秦阮昕。
如瀑的彩云髻,插着鎏金步摇,细流苏盖着光洁的额头,唇瓣染着红妆。
一袭红喜裙绣着金边,婉转在袖间和裙摆。
一切都显得那么喜气洋洋,只是除了镜中的人儿,脸上的神色,冷到让一旁的宫女和嬷嬷都不敢出大气。
秦阮昕早已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从前的她其实也想过,在这个地方也许她也会有这么一天,穿着喜服,披上红盖头,化着精致的红妆等着心爱的人揭开。
在那个窗外满池莲花的地方,在玳烁轻柔地亲吻她的那个午后,在他说那一句让她做他的良人。
从那一刻起,她便想过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是这一天来了,她却是要嫁给另一个人。
纵然这个人艳绝天下,才貌无双。可是,终归却不是他。
秦阮昕垂了眼睑,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宫里待了数日后,她终于要以出嫁的方式离开了。
秦阮昕坐着喜撵出了宫门,宫门外跪着一行人,齐齐喊道:“恭迎静王妃。”
一个丫鬟上前扶住秦阮昕换乘喜轿前往静王府。
秦阮昕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路,便只有那丫鬟搀扶着,进了喜轿。
待喜轿上了路,秦阮昕才拿掉头上的盖头,打开了刚才丫鬟搀扶之时塞入自己手中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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