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要我家破费了,点完香之后我家就要立刻去市场上买两尊神像来,并且在点香的地方还要设供桌,因此,我那写字台就成了两位大神的坐骑,害得我以后写东西都没有个地方。
“好了,我们就等午时拆房吧。”算命先生说得有眉有眼,也难怪我妈会相信他,可我不信,我这伤感着呢,这两间偏房就算是被这算命先生判了死刑了。
有时候越不信邪事情却越邪,中午的时候我那几个舅舅帮忙一起拆房,在推倒一面墙的时候房基下偏偏钻出了一条黑色异蛇,这回这个算命先生可抓到把柄了,把这个蛇说成是祸害我家的妖孽。这简直就是个大仙,这条蛇竟是妖孽!
“看到没?我就说了,你家死人绝对是风水问题,快把这个妖孽活捉!”那算命先生跳大神似的呼喊着,在他的呼喊下我那几个舅舅一起动手,把那条黑色的蛇活捉了。
也算这个蛇倒霉,你说你什么时候来这里不行啊?偏偏要等领导视察的时候出来透风,真是倒了马桩霉了。那算命先生用一道灵符沾上黄酒,在舅舅们的配合下把这道符系在了这条蛇的头上,使那蛇像是带了一条围巾,之后那蛇又被五花大绑得拴在了一根棍子上,他们这个举动让我联想起了文革时期那些被批斗的人民。在一阵乱搞之后,这蛇哥哥就在算命先生的烈火中永生了。
“我就说了,你家里有妖孽,这次好了,妖孽已除,以后你家就会好起来了。现在我们就来拆这个向东开的大门吧。我们把它改向南开,这样就解决犯冲问题了。”这算命先生总说我家的大门冲东开不好,对我弟弟我们俩犯冲,再加上今天算命先生用法显灵,因此,我家那大门就改向南开了。
一天恶搞下来,弄得我家从外观上看起来改变了不少,不得不说这样看起来我家确实是空荡了许多,好端端拆了两间房,不显得空才怪,晚上我妈大发感慨,现在的她把思想全寄托在了算命先生身上,此时的她完全相信我家出事是因为风水,我不信那套,但是老妈的伤感却使得我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头顶是圆月,一路眼泪加痛思我抱着父亲的骨灰坐了十三个小时的车。
父亲死了吗?难道就这样死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即使是抱着骨灰,我心中依旧不明白,依旧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样死了?
我对不起父亲的,甚至说我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父亲的死与我有直接关系。
车中还有我的老姑,她也抱着一个骨灰盒,骨灰盒中是我老姑父的骨灰。父亲与老姑父的骨灰就是这样被我们两个抱回来的。开车的司机是我父亲生前的一位朋友,姓代,我称他代叔叔,以前与我父亲交情甚厚。那一路我们言语都不多,哭泣与对死人生前的怀念充斥在整个车厢中。
一路风尘,在回家的途中我家那边又发生了不少事情,以至车中手机来电提示铃音不断。半路上我们走走停停,由于与我们随行的那辆车不愿意载骨灰回家,到后来我妈与我老姑坐到了一个车中,我就与我老姑父的哥哥坐在了一起。这个家伙还真是深沉,一路上半滴泪水都没有,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个很坚强的人,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原来他们早起了异心,在那辆车中已经和家里商量好了对策。
在临到家的时候他们那辆车先走了,我就与我老姑父的哥哥在代叔叔的车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被他们蒙在鼓里,我还一直抱怨我代叔叔,抱怨他为什么不快回家,让我父亲入土为安。
踏着月夜我们早八点就已经抵达我们小镇口了,但是,我们却一直没有把车开回去,直楞楞得在这等了三个多小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后来我的几个舅舅还有我母方那边的不少亲戚全拿着家伙坐车来这里抢人。
他们开了三辆车来,到我们停车的地方呼啦啦得下来了二十来口人。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接骨灰的,但是直到三舅把我从代叔叔的车中拉扯下来直推进我表哥的车中后我才明白这等待三个多小时的原因。
“我就坐这车回家,不换车了。”一开始三舅叫我下车,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因此还在这执拗。
“你听我的,快下来。”这时,三舅急了,我才打开车门他就双手把我拉了下来,那劲头那个猛啊,我几乎是被他抱下来的。我一下车,就被六舅还有一帮母方的亲戚护着推到了表哥的车中。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表哥就把车开走了。回望代叔叔停车的地方,我看见三舅好象是在骂人。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得干吗要骂人?”车中我询问六舅。
“骂人?我们还要打人呢!”这时我才发现,表哥的后车斗中放了不少的棍子。“你知道什么啊!咱们和他们那边早就闹翻了,就等着这个骨灰拉回来呢。”
“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此时我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老姑那边的人真不是东西。我们都说好了到时候先让两死人入土为安,可他们那边现在却要起钱来了。还说如果不给钱就不让你爸的骨灰回家。你说他们欠揍不?”六舅异常激动。
“我看他们谁敢!我第一个和他们玩命!”听了六舅的解释,我已经明白了一半。
“我们就是怕他们先来人阻止你回去,所以才带了家伙过来,你看车后边那么多棍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你们怎么不早过来?我都在这等了三个多小时了!”我抱怨着,并不是埋怨舅舅们来得晚,而是抱怨父亲的骨灰又在外边多待了三个多小时!
“我们现在才知道你们到家了!之前你老姑那边的人总是说你们还没有到家。我们被他们骗了!”这个说话的是我表哥,是我表姨妈家的亲戚。我家出事,母方亲戚帮了莫大的忙,这些忙我永生难忘。
“那我妈不是早就回去了吗?”在等待三个小时之前,我妈就与我老姑一起坐车先回家了这是事实啊,难不成她们也在外边等了三个小时?
“你妈刚到家,还是你妈叫我们来找你的呢!”我晕,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都被他们搞糊涂了!
“我妈早就回家了啊!怎么会刚到家呢?”我心中的疑团一个接一个!
“你妈去你老姑那边来着,现在在家哭呢!”
“啊?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你妈去你老姑那之后,我们才知道他们那边早就起了异心!”
“原来不是都说好了吗?丧礼的一切费用都我们来包?先把两个死人入土为安之后再商量赔偿的事情?他们也都答应好了啊!难道还变卦?”在接到父亲出事的消息之后我们就与我老姑父的父母商量过了,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承诺过不用他们花一分钱办丧事,并且事情弄完之后我家还会赔他们一定数量的钱,都是亲戚赔多少无所谓,那时候依我妈的意思就想把我家的钱留个生活费,其余的全都赔他们,想想两家都挺不容易的,我家怎么说也有点钱,再说了,我家这边亲戚又有这么多,并且全不穷,就算把钱全赔给他们,日子过得也不会难到哪去。那时候我妈就是这个想法,而且我老姑父的父母也都同意了,双方答应好了之后我们才去山东拿的骨灰,不想这时候他们却变卦了。
“他们变卦了,现在和以前根本就是两样,听你妈说他们那边现在向咱们要二十万,如果不给钱他们就不让两个骨灰入土,就这样我们才来这边找你的。”
“我就操!这人还有没有良心啊?活人怎么说都无所谓,难道死人也碍着他们了?谁敢阻挠我爸的骨灰入土我杀他全家!”一到气愤之时我就会说出一些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话来。
“快走,家那头就等着你爸的骨灰下葬呢!我们赶紧让你爸入土为安。”
我们没有到家,只把车开到了离我家一千米远的一座大桥边上,因为我家那边的亲戚都已经在这穿着孝服等我们好久了。
下了车,看到弟弟穿着一身白衣麻束,我的心又一次被激动所刺痛,顿时泪水满眼,刚才在车上的感叹没有了,满心只是对父亲的思念,脑中此时才有那么点点父亲确实是死了的意识,大脑被一阵强烈的歉疚感所充斥着,我与弟弟双目相对,四只泪眼如同四汪不住喷水的泉,悲愤与哀伤交织在我们的四目之间,歉疚与思念停留在我手中捧着的父亲的骨灰之上。
“这真的是爸的骨灰?你看见爸的尸体了吗?”弟弟抽泣着问我。
“他们只让我看到了一条腿。”我还能说什么?在父亲的遗体(或许不能说是遗体,而是残体。)面前,我确实只看见了父亲的一条腿。虽然我一直想把盖在父亲上半身的那层布单提起来,但是我二叔一直阻止着我,就这样,这就是我看到父亲的最后一眼。——只看到了父亲的一条腿。
“那你怎么没看看爸的脸?这个是不是咱爸?”弟弟问的有理,我一直不相信父亲死了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没有看见父亲的脸。
“这个是爸的骨灰,没错的。”我解释着。
“你没有看见脸就知道是爸的骨灰?你是不是傻逼啊?”看来父亲的死在弟弟心中也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他竟当场骂了我一句。
“别问了,这确实是爸的骨灰,我没有看见爸的脸,是因为爸的上半身已经没有了!……”我还能怎么说,父亲的惨死是我一生的痛。
说出这话之后弟弟像是遭了雷击,瞪大双眼再说不出话,唯一能证明他还是个活人的证据就是他的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快走吧,我们赶紧回去把你爸的骨灰埋了再说。”这是我们镇上一位办了一辈子红白喜事的老人家。他说过话之后,就让我把父亲的骨灰转交到了弟弟的手里,据说是因为不穿丧服就不能把灵魂带回家。半路上,遇到十字路口就要烧纸。就这样,在一路吹丧手们的吹打声中我们抱着父亲的骨灰回家了。
第三十九章 丧礼上的闹剧
中国的红白喜事就是麻烦,哪来得那么多的礼节,办事麻烦得要死。人死了就是死了,生人对死人的怀念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搞一大堆的繁文缛节出来就让人感到腻味了。不得不说这是封建思想的一种延续,是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一种活生生的见证!
回到家门口我又伤感了一次,因为我看见了一口棺材,虽说棺材上有顶很漂亮的棺罩,但我的心依旧提不起半丝明朗来,毕竟,这将是我与父亲永远的隔膜,父亲的骨灰即将被装到那口棺材里去,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此时已经是晌午,那时候我家的大门还是向着东开的,家中表叔表姑表弟表妹们早已分东西两排戴着孝南北向跪在我家大门外的地面上等着迎接骨灰了,随着弟弟抱着骨灰的前进,大家全都磕着头,直到把骨灰放到灵台上点燃四柱香大家才抬起头来,据说这样才能把死者的灵魂招回来。不过这可害苦了跪在地上的人们,腰酸腿疼是不必说了的,还要低下头向地上磕,这个礼节可真有够损的,人死了活人还要跟着受罪。即使是自己的父亲,我觉得搞这个礼节也没有必要,封建礼教真是害死人。
灵台上有两根蜡烛,各燃烧在父亲的骨灰两旁,骨灰后边是一张父亲含笑的黑白照片,这照片是放大了的,并且这张照片是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咋看上去照片上的父亲比我年纪还要小,估计照这张照片的时候父亲不过二十岁左右,看着这么张照片谁都会感叹死者的年龄竟是这么的小。蜡台边上按“神三鬼四”的迷信方法摆了四盘点心,骨灰前就是香炉了,四柱香在香炉中燃着,冒出几股白灰色的烟,徐徐上升着。
我没有进门,才把骨灰放到灵台上就被戴上了一顶白色的“孝子帽”,孝服也被他们换上了。由于我家丧礼原因特殊,再加上我们回来得特别晚,那些前来送纸钱的亲戚朋友早就等了好久了,因此,我才到家就被他们套上装束,与弟弟一起各排在了东西两队的队首,给那些前来掉纸的人们下跪,并且还要接纸。这个活计可累人了,前来掉纸的人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有的人我以前都没有看见过,我就纳闷了,我家的亲戚朋友竟有这么多?
这里的跪还是有讲究的,下跪人要单腿着地,另一条腿则保持半蹲状态。当时是冬天,我穿着一双高桩的皮棉鞋,要保持这个下跪的姿势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咳,当时那个难受劲可别提了,到最后掉纸结束我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都不会走路了,两脚不住得打哆嗦,身子比才跑完十万米还要累,简直快虚脱了。这种愚蠢的礼仪简直不是人受的,也不知道是哪位混蛋祖宗琢磨出来的这么损的方法,让我受了这么大的罪。
这礼教简直麻烦得要死!下完跪由表叔们负责拿出纸人纸马,分别放到棺材的后头,而我和弟弟则要去棺材前边烧纸,烧纸还无所谓,这里又要我下跪,我就操了,我这个腿算是给他们搞残废了。这里是双腿下跪,意谓请灵,就是说要我们兄弟俩把我父亲的魂灵请到棺材里去。我就纳闷了,就我们俩下个跪烧几把纸就能把我父亲的灵魂请进棺材里去吗?真是迷信得要死,虽然明知道这是种迷信,但我还是要走这个形式,毕竟这里还有长辈呢不是?靠,什么时候我死了我才不要自己的儿子这么办,他们要是不听话我就不叫他们来参加我的丧礼。
终于忙完了,这时候我们镇上那位专门管红白喜事的长者又拉起我弟弟我们俩的手,把我们向我家屋中领去,我们在前边走,后边还跟进来一群吹丧手。这是我回到家第一次进屋,东屋里挤满了人,他们有的是在糊“打狗棒”,有的是在剪孝布,有得是在剪纸钱,还有一些则是一些七嘴八舌的人在那闲侃死人问题。我家西屋里也有不少人,但这屋多半都是来安慰我妈的,因为此时的我妈已经哭成了泪人,她的思想被悲伤所占据,大脑中除了思念还是思念。吹丧手在两个屋中转了一圈,吹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强忍着耳鸣的煎熬在这里与他们一起瞎胡闹,据说这样在屋中吹打一圈是为了辟邪,唉,不过我的耳朵可被他们骚扰坏了。
我们一起出来之后那帮吹丧手就又回到他们的座位上吹打去了。——我不得不佩服这帮吹丧手的敬业精神,他们太有职业道德了,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唢呐喇叭吹得可起劲了,估计那位吹唢呐的大爷年纪应该年过六十了,他吹唢呐吹得简直比三十岁的小伙子还要楞,真是老当益壮,腮帮子鼓鼓得,满脸通红,边吹还边晃悠着脑袋,双手忙呼得根本来不及去整理一下那歪向一边去的帽子。那吹喇叭的大叔也是宝刀未老,和那位吹唢呐的大爷比着赛得看谁脑袋摇晃得有节奏感,不过这位大叔近来可能是感冒了,吹喇叭的时候鼻涕不住得从鼻孔里流出来,也许是由于这大叔擦累了,更或许是由于这大叔吹得太投入了,最最可能是由于他太有职业道德了,那流出来的鼻涕象牙似的挂在他的鼻孔上他也不说腾出手来擦一擦,佩服,他们职业精神真是太值得我感动了!我家花好多钱来请他们吹打真是找对人了。
估计是晌午吃过饭没事干的原因,此时在我家外边围观看热闹的人特别多,我就不明白这种人,你说人家家死人有什么看头?难道看人家亲人痛苦你就能找到乐趣?搞不懂这帮人的心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心理反常。
就是这些人的掩盖,使得我的视线根本看不到远处有什么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