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唉,又是一个老妈寄托希望却又对不起老妈的,真是深有同感啊,不过感觉最多的还是歉疚感。
我饭量小,吃了一碗米饭就饱了。阿姨看见后忙要再给我来一碗,疑惑的问我怎么吃的那么少。我也只有迅速解释着说:“我饭量小,已经吃好了。”最后还是在小胖的插话下,阿姨才“放过了我”。饭后道别是我的习惯,在一句:“阿姨,那您慢慢吃,我先去了。”之后,我就又来到了电脑旁。我刚坐下没多久,阿姨就给我端来了花生瓜子还有糖块,并说我饭吃的少会饿,让我嗑瓜子,阿姨简直是无微不至。对我那体贴劲儿甚至超过了我妈。就是亲妈也未必有这么周到啊。
不过阿姨越是好客越是激起我对我妈的联想,越是激起我的自卑。
下午我在上网时,把音乐放了很大声音,因为在网吧里我经常是边听音乐边打字,并且把音量放到家,不同的是,小胖家的电脑上用的不是耳机而是音箱,因此这里我没把音量放到家,但那声音也不小。这时的小胖在隔壁看电视,阿姨来我这屋里看见我在打稿子后,对着隔壁的小胖就教训上了——:“你不知道你同学在写稿子吗?你快把电视小点声,不要打扰了人家。”怎么就这么像我那老妈啊?
……
小胖知道我要上通宵,特意去地窖里拿来了鸭梨柿子,又把盘子里放满花生瓜子,最后还给我泡了杯茶水,我很是感激,也很难想象他的身躯进地窖拿水果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在小胖家待的那几天阿姨的关怀简直就是无微不至,几天里使得我对我妈的歉疚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母爱是多么的伟大啊!然而我们却一直在欺骗着她们,每想到这里,都会自卑得无地自容。
我看透了,退学。我的家事根本不容我这么胡闹下去。还是选择回家吧,去多陪陪我老妈,那样比在学校混待下去还好。因此,劳动周过后,我不管还差多少天才放寒假,也不管它考试是不是又会八科全挂,打点好行装和小高说了一声就又提前回家了。
第五十九章 我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学校已经再没什么留恋,或许这次一走就再也不会回这个地方了。
我拉着旅行箱,独自向学校门口走去。没有人给我送行,不管是兄弟还是朋友。此时才感到自己很孤独,虽然大家都清楚学校里的龌龊,毕竟,此时真正拿起行李走人的却只有我一个。但我不后悔。
在学校门口,我稍停了片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这个地方环视校园的每个角落。柏油过道两旁的杨树依旧,杨树间挂着的条幅依旧,就地而起的高楼依旧,人来人往的操场依旧。
不知怎么,我突然很想笑,但我没笑出来,目光在迎门“欢迎大一新生”的条幅上逗留片刻之后我就转回了头,长叹一口气,重又拉起旅行箱坚定不移得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上了火车我就再没有动过,一路八个小时的车程我几乎全处于沉思之中。
我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如果可能,我愿用我生命的全部来换取在父亲身前赎罪的一跪!
“你等着,你别老,看着,等你老了我怎么对你,我一定虐待你!”我拼出了吃奶的力气挤出了这么一行恶毒的话,这可真是个后悔终身的话,现在想起来心中更添加了一层歉疚,一层无法抹杀的歉疚,它不仅使父亲的威严荡然无存,就连父亲一直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以及那些经久以来输灌给我的父爱在这一刻也都冰解、飞逝了。悔已无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即使用一万把刀穿在我的心上也抵不过这句话给我造成的威力。
那是第一天我与父亲闹僵后骂出的逆言。当时我是跑到外边骂的,没有看见父亲的表情。当然,骂人的话不止这么一句,我还指名道姓得骂了我父亲好多脏话,而父亲也气急败坏得与我叫骂着,并且怕挨父亲的揍,我骂完之后就跑了。我们父子间的距离就是这么产生的。
跑了之后我本打算离家出走,可我身无分文,走?谈何容易!但我一直没有回家。记忆深刻的就是那晚在距我家很近的一片空地上流泪看星空的场景。第一晚是我二奶和我老奶把我找到的,他们好说歹说才把我拉回家,到家后他们又对父亲说了很多好话。但当他们走后,我与父亲之间就又聚起了火药味,打骂一触即发。不过那晚我们俩谁都没有再理谁,我们就这样压着满腔怒气过了一夜。
那时候我上高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去他们那屋去拿早饭钱,我一推门,父亲拥着母亲的手竟不好意思得松开了,而母亲也挪向一边,我在屋子里停留的时间里他们就做短暂的分离,那最近也是最远的分离。不过我们谁都不说话。
中午同桌吃饭,父亲又耍起了大人脾气,其实我们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原因却特别简单,也特别可笑,——就是我的头发问题。也不知道是中国哪个得道高人整出这么一套遵守也未必成仙的规矩,高中里男生不许留长发,更不许留怪发!要知道,在中国现代教育制度下,高中生都处于十五至十八岁左右的年龄,而此时恰恰是一个人逆反心理最大最强的生命段,再加上爱美心的驱使,那时候我的头发就留了个怪发。其实也不算怪,只是前边留了几撮比板寸稍微长那么一点点的头发,就这个头发还是我剪了两遍的,第一遍是老师嫌我的头发长,甚至连课都不让我上而要我去理发店剪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爱头发如命,第一遍剪了之后就和没剪一样,回去老师又说不合格,又不让我上课,因此一长气我就剪了个板寸,只是前边留了那么几撮,可我没想到,我这个头竟被主任盯上了,说什么我的造型不符合高中生的仪表,把我叫办公室羞辱了一通不说,竟还要我叫家长,说什么不叫家长我就别上了。当时人小,如果换现在我一脚踹死他,这种老师实在是不合格,我不说别的什么,只说在主任室他对我的羞辱,那话说得我连半点自尊都没有,自尊心受到了强大的侮辱。青少年的自尊心是极强的,而中国的老师们对青少年自尊心的侮辱从来没当回事过。
就这么,这个霸道的主任就以我的仪表不符合标准还有我的成绩很糟为由,竟要把我开除。他叫我父亲到学校本来是想叫我父亲把我领回家的,但是,父亲在主任室先是对那畜生主任说尽了好话,最后又把我叫进来,让我给主任跪下磕头,这才保住了我的上学机会。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真是愚蠢,所作所为是那么的不值,为一个没有前途的学校,因一个没有人性的老师,竟把自己侮辱到一钱不值。如果换现在,我一定会先把那主任拆个稀烂然后拍屁股走人,我就操你个垃圾学校,有什么值得厌恶的。那次上学机会是保住了,但是我的头发却要再去理发店剪一次。
从学校出来后,父亲亲自带我去理发店剪的发,我记得我是流着泪看着自己前边的头发被理发师剪掉的,那时候头发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就这剪头发简直比当太监还伤感,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尊心为什么就那么强,如果换现在的话,我一定会委曲求全,那时候的棱角就是那么的硬,而现在,随着时间的增长,这些棱角已经不复存在。
因这次头发的事情,父亲对我的态度明显改变了,说明白了就是对我更加暴戾了。其实这都因那多事的主任!我承认我叛逆,但他们的管教方法也确实不人道。而父亲却又听信了主任的谗言,对我“严加管教”!唉,不得不说一句,愚蠢的家长是残酷的老师残害学生的帮凶!
人在叛逆的年龄如果还用硬性的办法来管教,那么,这个叛逆的性格就会越走越远,越管所得到的效果就越适得其反。那时候父亲对我的管教方法就是用硬性用淫威来镇压。但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虽然他从未在嘴边说过我一句好。父爱是无言的,有时要胜过母爱千倍万倍!
吃饭期间,父亲又开始了他的镇压方法。再说昨天我们两个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这时候他竟又教训起了我,在我面前他总是想维持一种父亲的尊严。一开始我不说话,他说什么我都忍,但叛逆的性格是不能控制的,那时候,父亲的话就是那么刺耳,在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我摔了碗筷就想离开饭桌。但我才把筷子摔到地上的时候,父亲就抄起了藏在床下的一根竹棍,我忌讳这个,因为他没少拿这个竹棍打我,因此,在竹棍还没有落下来之前我就跑出了屋,当时我就已经失去理智了,我这次跑出去后并没有向大门外边跑,而是去菜板上抄起了菜刀,然后野兽似的咆哮着又向回跑。父亲肯定是以为我又跑到外边去了,因此,他也向门外追了出来,但他没想到我会又跑回来,并且还抄起了菜刀。
我们两个就在内屋门边对峙着,父亲显然是蒙了,他肯定没有想到我竟感对他动刀,当时的神情近乎痴呆。
“你不是想打我吗?我看你还打啊?咱们看谁打谁!”当时就是这样,我举着菜刀对着父亲咆哮着。人失去理智之后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做的事与所说的话往往都是因大脑一片空白。
“我看你打,有种你就砍,冲这砍,你砍死你老子!”父亲虽然在口头上还是不饶人,但我抵着他的手已经明显感到他在颤抖了,他也害怕,但我觉得他多半是因为激动与气愤。
“小明,你可千万别砍啊,他可是你爸啊!”母亲在我们两个之间拉扯着、劝解着、哭泣着,但她的话在此时一点作用都不能起。
“我别以为我不敢砍,我操你妈的,凭什么你打我就是天经地义?你打我就不需要任何道理?而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今天还就是不服这个道理,我受够了,今天你打我就是不行,以前的债我们今天都算清楚!”我话是这么说,但我那举着刀的右手却一直都没有向下移动半点,虽然失去理智,但我还是不敢砍,毕竟他是我父亲。可我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刀我没有下是千真万确的,但随着这些话的说出口,我的左手给了我父亲一拳,紧接着又用左腿膝盖磕了我父亲一下。就这两下,就是这两下,铸成了我一生最大的错,这是我用一生都难以弥补的过。这一刻,失落成了永恒!
儿子打老子。我下手之后,父亲的精神就瘫痪了,身体也开始筛糠似的抖动,但我不是他,我不知道此时他的心情,或许,此时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可言,头脑中只是一阵空白。在母亲的劝解下,我被推出了家门,把菜刀放在我二叔家后我就又跑了。而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真理:所有非理性行为都是在失去理智时不经意却又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发生的。
后来,听母亲说我跑了好久之后父亲才回过神来,然后抄起一根扁担就跑出了家门,最后她发现他跪在井台边抱头痛哭。说到此事,母亲就会提起在我出生那刻父亲因为我的降临而高兴得跳起来的情景,并且还会提到父亲那未实现的诺言也是父亲未达成的心愿:就算累死也要为儿子盖上两层楼,拼了命也要让儿子过上好日子!
那以后,我和父亲就如同仇人一样,再没有说过话。虽然我们两个都明白,我们再也不会打架了,并且都希望我们的关系还能恢复到事情发生前那样,但是,我们俩谁都不愿先捅开心里的隔膜,谁都不愿先打破这个僵硬的局面。
我是很歉疚的,一直都想向父亲认个错,但是就是从没开过口,使得家里的气愤一直不对劲。过了将近一个月,由于我们家要卖车而缺少司机,并且还有最后一趟货没有拉,因此,久未碰车的父亲又重操旧业,自己当了回司机为别人送货去了。就这样,我一直没来得及向父亲道歉。
再次与父亲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就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据说父亲的尸体是被别人用铁锨从高速公路上铲下来的。但父亲死时我们却谁也不知道。人都死了将近一天了,山东临沂兰山交警大队那边才用我父亲的手机卡给我们家打来电话,告诉了我们家的车出事的消息,而等我们到临沂的时候却是事发后的第三天晚上了。也就是说我父亲死了都三天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才到,唉,真是悲哀啊,现代的通信水平可真是够可以的。
不过他们用了我父亲的手机卡却没有用手机,当我们询问手机的下落的时候,警方竟说手机被车轧碎了,仅剩这个手机卡。对这件事我一直持怀疑态度,因为我父亲装手机一向是装在裤子口袋的,并且据事实证明事发当时他并没有穿上衣,如果手机碎了,那么我父亲就肯定是要装着的,可这我就搞不懂了,父亲的尸体虽然是被他们用铁锨铲起来的,但是父亲的双腿却奇迹般得保存完好,如果手机被轧碎了,那么父亲的腿不可能不受一点伤害,我就不信哪个司机撞人撞得这么技术,能有把贴身装在口袋里的手机轧碎了而并不碰到人的身体的工夫,如果这个观点不成立,那么,警方的话就有问题了!
到了临沂,我们几乎没有休息就去了临沂仪傧场,去见我那一个月前还和我闹不和并且被我打了两下身死异乡近几个月我也没和他正经说过几句话死得没有个全尸世界上死的最惨最冤最不值的可怜父亲。我平生见过的死的最惨的人就是我父亲了。
父亲死的太早,也死得太晚了。太早,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该死,才四十岁,人生正当年啊,怎么说也不该死啊;太晚,是因为他为什么就不在我打了他两下之前就死去啊?那样对儿子来说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就不用背上这个打爹的罪名了。
唉,可怜的父亲,一生劳苦,到头来没有得到什么回报,却享受了许多不该享受的祸!为什么?为什么儿子打老子这种天理不容的事要让他赶上?为什么父亲让儿子见到的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惨景?这是对我的惩罚啊,不过老天对你也太不公了!
父亲会宽恕我吗?——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不过以父亲的性格和他的为人来说,他一定会宽恕我,可我,我的良心又怎么能原谅我自己呢?——儿子打老子,那是一生也不可弥补的错啊,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让这人世间公认的大逆不道的行为发生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老天如此不长眼?让这天理也不容的丑事去让我爸容?
一切忏悔一切悲痛一切泪水都已无法挽回,我欠了我父亲一生都不可还清的债!
第六十章 祭父二周年(大结局)
一路随想,我几乎都是处于沉思中的。
人活感三恩,——天地盖载之恩、皇灵恩惠之恩、父母养育之恩。对父亲,我没来得及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相反,我却让他承受了无尽的苦楚。我无法弥补我的错与我的不孝,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在父亲膝下的一跪来报答父亲的养育恩以及求他原谅我的不孝和我犯下的错。
我到临沂时是晚上七点多钟,夜中看到的这个城市也不知是否美丽。但从商店的气派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推断,此城一定很繁华,而且也很狂热,因为我看见了许多打扮得和妖精一样的女人。不过城市再美丽又怎样呢?我又不是来看风景的,恰恰相反,此城越是美就越是增添了我对它的厌恶,此城越是繁华就越是增添了我对它的憎恨。如此美丽的城市竟会有这么无耻的罪恶,这难免让人讨厌。我对此城的厌恶就像钱钟书对上海的描述——“上海这个地方可以把人变成畜生!”而这个城市根本就是个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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