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黄晓军来了电话,请他明天一起去X市度假。耿迪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关上手机,他笑了笑。黄晓军和邱建毕竟是聪明人——都是他妈人精!
第二天中午12点,一辆乳白色大卡迪莱克停在了X市“红楼宾馆”的楼前。黄晓军、邱建、耿迪三人从车里下来,和前来迎接他们的宾馆总经理、副总经理、公关部经理等一一握手。他们和这里很熟。
黄晓军婉言谢绝了红楼宾馆总经理做东宴请的好意,和耿迪上楼各自回房休息去了。邱建开车离开,没多久又回到宾馆。从车里下来三位浓妆艳抹、妖冶招摇的姑娘,随邱建上了楼。
耿迪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姑娘还算漂亮,也很年轻,但脸上的胭脂却不能掩盖住因纵欲过度而生出的那种特有的灰暗。说实在的,他对这个姑娘没有什么兴趣。
“你多大了?”耿迪笑着问。
“你猜呀!”姑娘带着很浓的东北口音,笑嘻嘻地说。
耿迪苦笑一下,便转眼盯着电视,不再说什么了。
“大哥,我先洗个澡,行不?”姑娘轻轻地问了一句。
耿迪点点头。
就在姑娘洗澡的时候,耿迪的手机响了。是张河林打来的。
当张河林证实耿迪、黄晓军和邱建确实都已离开盛京时,明显表现出很大的不安。
“那、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够回盛京?”张河林问。
“说不好,我还真不太清楚邱总是怎么安排的。好像这边有个项目要谈……”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呀?老耿,你们这么做可就差点儿意思了。这不拿我们打镲儿吗?”张河林的语气带着几分恼怒。
“哟,张总,你不是说过几天,等你们再考虑考虑吗?再说,我们还以为……”耿迪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有些替张河林难过了,难怪张河林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位警官对干部子弟的评价。如果说张河林没有那天自作聪明的节外生枝,他会觉得张河林也许还有救。但现在……
“嗨,别以为了。我说这样吧,你们明天就回盛京。请你转告黄总,看在大家都是真心诚意合作的份上,还有你老耿的面子,这份意向我基本上同意了。有些细节方面的事情,大家再商量商量,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这个、这个,我看就这么定了吧。说句实话,有你老耿在,我不怕谁能坑了我。你说是吧?其实也怨我昨天没把话讲清楚,黄总和邱总可能有些误会。我看那什么,老耿,你替我跟他们道个歉。你们回盛京后,我做东给大家接风。怎么样?哈哈哈……”
听着张河林这一大堆不着调的废话,耿迪心里有些发酸。他想起一句戏言:大枪都顶丫脑门儿上了,还忘不了吹牛×!他关上手机。自言自语一句:“丫怎么这么傻呀!”
“大哥,你说我呢?”姑娘身裹浴巾,站在耿迪的身后,怯怯地问道。
耿迪回头从上到下打量着姑娘,笑了笑说:“没说你,你比他可强多了。”姑娘半信半疑地笑了。
耿迪对这个姑娘什么也没做。姑娘临走时,耿迪给了她500块钱。姑娘走后,耿迪发现那500块钱又被姑娘偷偷地放回到了洗手间的梳妆台上。他有些困惑,同时又有点儿得意,他觉得起码没做对不起薛佳灵的事。尽管他本来就对那个姑娘毫无兴趣。
晚饭时,耿迪把张河林打电话的事告诉了黄晓军和邱建。两人只是会心地笑了笑,没说什么。耿迪觉得有些失落。他原以为黄晓军或者是邱建,起码会有一个人多问几句他和张河林通话的内容。
“你那个妹妹怎么样,迪哥?”邱建笑眯眯地问。
“还、还行吧,”耿迪乐呵呵地回答。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相当不错。”
说完,三人都笑了。
晚餐结束的时候,黄晓军突然问耿迪和邱建两人,要不要明天赶回盛京。耿迪没有表态。邱建摇摇头,表示不用急着赶回去并说他早料到张河林会给迪哥打电话,只是没想到张河林会这么沉不住气。
三天以后的下午,他们回到了盛京。
和张河林的合同顺利签下了。由“新维多房地产策划代理有限公司”全面负责张河林项目的前期策划、广告宣传及销售代理,并承担一切费用。根据邱建的策划,将原本两栋普通民用住宅改为度假型高级酒店式公寓,并以投资回报的形式推向市场。张河林同意售楼底价为3800元每平米,超出部分归“新维多”,同时“新维多”还将抽取底价的5%做为前期策划和支付广告费用的回报。根据初步测算,“新维多”将陆续为该项目投入至少一千万的前期启动资金。项目启动的装修工程款,由开盘后收回的资金来运做。如果进展顺利,双方再进一步合作,紧接着启动另一项全新的二期工程。对这样一个合作方式,张河林已是再满意不过的了。他不但有望收回投资和归还银行的贷款及利息,还可能有少许的盈利。真可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如同一个船沉大海而落水的水手,在茫茫大海随波漂游,等待死亡来临的绝望时刻,突然发现了能够救命的过往船只。他甚至后怕由于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几乎失去了这个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惟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因为耿迪告诉他,黄晓军和邱建曾经打算放弃这个具有较大风险的项目。毕竟一千万的投资不是个小数,况且对于这个声誉和口碑都很成问题的项目,要想彻底改变其在市场上的形象,谈何容易。总而言之,他张河林决不可能得到比这更好的结果了。他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尽早得到邱建的整个策划方案和开盘后售楼的对外报价。而这两项都是黄晓军公司目前最核心的绝密内容。
张河林给耿迪打了一个电话,约耿迪一道吃晚饭。
在盛京城一家普通的川菜馆,张河林和耿迪喝着二锅头,侃侃而谈。
张河林:“老耿,你我混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呀。好在我现在总算有了点儿出头的希望了。你放心,我张河林不会忘记老朋友。将来我一旦翻身,你老耿就是我的第二大股东。怎么样,你信吗?”
耿迪笑笑,点点头。在和张河林见面以前,他认认真真地琢磨了一阵子。他估计到了张河林急于要单独约见他的目的。来之前,在他把这件事告诉给黄晓军和邱建时,两个人会意地乐了。黄晓军说,张河林这家伙太有点儿肆无忌惮了。邱建则认为,张河林是心里发虚,对这次合作存有疑虑。他是想从迪哥这儿探听点儿什么。耿迪心里明白,张河林从他这里什么也打听不到。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公司的任何实质性工作。到现在为止,他既不知道邱建“救楼”的良药秘方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黄晓军能够从这笔买卖中赚到多少钱以及怎么赚钱。他只是凭直觉,感觉到张河林掉进了一个由黄晓军和邱建精心编织的圈套。不过这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在这个公司扮演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蹭吃蹭喝的角色。尽管他也希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黄晓军,但黄晓军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有时候他对自己的未来极度失望,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混多久。他也曾考虑过将来有机会给自己在这个杂乱无序的社会找到一个适当的位置。张河林刚才那番话触到了他的痛处。
“老耿呀,”张河林继续说道“想当年你是何等的人物,现如今给黄晓军这种人打工,真让人伤心。我不信你就心甘情愿给黄晓军和邱建这帮人当马仔?”
耿迪笑了一下,很苦涩的样子。他喝了口酒,缓缓地说道:“张总,其实你误会了。我没给任何人打工,也不是谁的马仔。我刚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正经事做。黄晓军他们也都是我以前的小兄弟,看我闲着,就让我帮他们罩着点儿。平时我什么也不用干。这次和你谈判,其实也没我什么事儿。晓军知道咱俩以前关系不错,就让我出面和你应酬一下,算是出于礼貌吧。他们的那些具体事情我从来不过问,也没心思管。爱谁谁吧。来,喝酒!”
张河林也笑笑,说:“那是,咱们是谁。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老这么待着也不是事儿呀。你我都四十的人了,还能有几年的折腾?你真没为自己以后想想?”
“想?想什么?”耿迪笑着说,“从里面出来,还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我也挺知足了。我这一辈子多好的日子也过了,不大不小的罪也算受了。我呀,就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像有一首狗屁歌唱的那样——平平淡淡才是真。来,喝酒!”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与张河林的协议已经在昨天下午正式签订了。耿迪一大早开车赶到黄晓军的公司。一进总经理办公室才发现,邱建躺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着一件男女不分的风衣。屋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计算机的屏保是一群一丝不挂的青春少女来回跳着舞。看样子邱建工作了一夜。耿迪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清风拌着马路上嘈杂的汽车轰鸣声灌进了屋里。邱建醒了。
“哟,迪哥来了。几点了?”邱建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
“8点。晓军昨天晚上打电话,让我今天一大早过来,说有急事。你一夜没睡?”
“睡了一会儿。我得把张河林那点儿破事儿赶紧处理完。黄总可能想请迪哥和我们一起去宁海。昨天我们从沪市请的工程和文案设计师已经到了。”邱建说完,就进盥洗室了。
耿迪眼光又回到电脑的屏保上。他对电脑一窍不通。在服刑期间,他接触过的犯人当中有几个玩电脑的专家,其中一个是利用电脑犯罪,窃取银行账户被判了重刑的家伙。有时候犯人们在一起聊天,也会涉及到这方面的话题。他从内心佩服这些人的能耐的同时,又替这帮人惋惜。他曾经和一个被判了八年徒刑的清华大学的毕业生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如何实施电脑犯罪又能逃脱法律制裁。最后两人谁也没能说服谁。原因是他们各自对社会的理解和认识有很大的分歧。耿迪认为,任何违背社会法规的行为,如果要想不承担后果,就必须具有更为强硬的手段和强势集团做后盾;而清华大学生则认为,智能的较量才是第一位的,所谓集团犯罪是一种无能的表现。现如今的社会有千千万万的缺陷,如果仅仅为了金钱,只要方法得当,找出缺口,完全可以达到目的。
“迪哥,早来了!”黄晓军进到屋里,同耿迪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冲门外嚷道:“来两人,把屋子收拾一下。迪哥,咱们先到会议室坐会儿吧。”
“好吧!”说完,他随黄晓军去了会议室。
第三章 卧底
没过一会儿,邱建也进来了。
“迪哥,是这么回事儿,”黄晓军看看邱建,又看看耿迪,表情严肃地说,“昨天晚上张河林给我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他的用意很明确,他希望以资产重组的形式和我们进一步合作。他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和他签订的这个协议,他吃了大亏。他想借这种方式改变这个协议的实质,挽救他的失误。首先,如果我们同意和他重组,表面上看我们占了很大便宜,但实际上他既保住了他在这个项目原有可能的经济利益,同时他还可以从我们这里挖走一大块。但是如果我们拒绝得太干脆,肯定会让他起更大的疑心。即使他现在可能还没想到咱们最终的开盘价位。”看着耿迪一脸困惑的样子,黄晓军笑了笑,接着说:“迪哥,实话给您说吧,张河林给我们的底价是3800元每平米,可邱总的策划一旦出台并开始实施的时候,迪哥,您猜猜,我们的开盘价能够达到多少?”
耿迪摇摇头,表示猜不出来。但从黄晓军那种兴奋的眼光中,他能感觉到这个差价肯定小不了。
“邱总,你给迪哥讲讲?”黄晓军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迪哥,”邱建笑眯眯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架,随手翻开桌上一份厚厚的卷宗,看了看,然后接着说,“我初步打算把开盘价定在6800元每平米。根据我们的综合评估,一旦开盘,顶多四个月,售出75%应该问题不大。张河林这两个楼总建筑面积将近4。5万平方米,房间一共是480套,使用面积为4万平方米左右。按照我们目前跟他的协议,这一单下来,我们的毛利将近1。2个亿左右。扣除我们前期的投入和乱七八糟的各种开销、税收等等吧,起码还应该有八九千万的纯利收入。当然,这还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算法。”
耿迪大吃一惊。尽管他不太相信这个数字,但邱建所表现出的冷静和自信,也足以使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想像不出,既然情况如此,张河林为什么要轻易和黄晓军签署这个协议呢?这不傻×一个吗!?
见耿迪目瞪口呆的样子,黄晓军乐了,他说:“迪哥,这可不是天书神话。张河林是捧着金碗在要饭。他和他的那帮傻瓜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市场,什么是策划,什么是营销。当然,就更谈不上什么是真正的房地产了。他们可能懂得一些所谓的权威性,却不懂什么是惟一性和排他性。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说起来特简单,就是把张河林手里的金饭碗拿过来,帮丫洗洗,重新抛光,然后转手卖掉。”
耿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他依旧不明白黄晓军和邱建为什么这么肯定,张河林手里的就一定是金碗。况且这盛京城里人才聚集、高手如云,凭着张河林从前的势力和背景,居然没有发现?
“这样吧,”黄晓军起身,走到耿迪跟前,诚恳地说,“迪哥,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以后您慢慢就会明白的。我和邱总今天请你来有两件事,一是想请迪哥出任这个项目的总经理;二来想请迪哥今天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宁海市看看。详细情况我们路上再聊。另外,这里还有一大堆公司的有关文件,请迪哥能抽空看看,有些可能还得需要迪哥签字什么的。还有就是,我和邱总商量好了,从这个月开始,您迪哥每月的工资是三万,扣除所得税,实际上是两万五千左右。还有,这个项目有迪哥您15%的股份。”
耿迪一头雾水地看着黄晓军。黄晓军的神色说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个极具诱惑的差事和待遇,这一切对耿迪来讲既突然又刺激。耿迪不由自主地用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他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邱建把一杯纯净水递给了他,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他诚恳地对耿迪讲:“迪哥,其实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黄总的这个决定。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有点儿觉得突然。后来黄总讲了他的道理,怎么说呢,我觉得黄总的决定没错。而且,还就非你迪哥不可。凭迪哥的阅历和能力,应该没有问题。我给你当参谋长。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张河林这块肥肉咱们肯定能够拿下!”
耿迪端着邱建递给他的那杯水,陷入了沉思。他除了对黄晓军的一片感激和佩服,还有一种受宠若惊的诚惶诚恐。他暂时还没有决定自己是否要接受这份差事,但他已在内心暗暗发誓,如果他一旦加入到这个团体,就绝不能让黄晓军失望……
“迪哥,”黄晓军语气平缓而又真挚地说,“我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的。说实话,这是份苦差使。我们和张河林这种人打交道是担着风险的。况且,我们前期还要投入将近一千万。鱼大,诱饵就得大。如果没有你迪哥在,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同张河林合作。据我了解,张河林是个极不讲信用的人,而且眼高手低、心胸狭隘。我担心将来有一天,他一旦和我们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