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傻丫头,那哪儿行。这事得跟人家作者商量……”
豆豆:“不用商量,我跟他讲好了的,改编的权利归我们。定稿以后再付稿费。”
老谭:“行啊,那我还是抽空见见他,跟他当面探讨一下。毕竟人家才是专家嘛!”
豆豆:“可以呀,您看什么时候?”
老谭:“就今天下午吧。你把他约到咱们公司,我来跟他谈。怎么样?”
豆豆:“没问题。那大哥您什么时候过来呀?”
老谭:“我这就过去!”
豆豆:“好的,那我就在公司等大哥啦!”
……
老谭挂上电话以后,又是一阵难以平静的亢奋,豆豆那蜜糖一般的话语,总有让他听不够想不完的美妙意境。
耿迪在一家饭店的咖啡厅和前妻李金华见面了。昨天晚上她在电话里告诉他,有重要事情跟他商量。耿迪再三问她是关于哪个方面的,她只是说见面以后就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耿迪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坐卧不安。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推敲和琢磨自己策划的这场阴谋有没有漏洞和不周,或是可能发生的意外。这种压力和恐惧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杀人!他现在也会杀人了!可杀完以后呢?他听说凡是杀过人的人都会发生心理变态。将来自己会变态吗?他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甚至已经把唐董事长当成一个死人了,他在梦里也偶尔梦见过浑身是血的唐董事长站在他的面前,可怜兮兮地向他述说着什么……他惊讶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的恻隐之心。在黄晓军身上,他已经突破了一个极限,他把他变成了吸毒鬼、一个废人,最终倾家荡产沦落他乡。他试图在自己灵魂深处或从前的记忆中找到人们常说的“良知”,可他最后才明白,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良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拼命去找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东西,这不扯淡吗?!于是他不再去找了。没有,自己天生就缺这根弦儿。妈的,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越想越烦,越想越觉得无聊。算了吧,爱谁谁了,事到如今想什么都是扯淡。说千道万,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杀吧,看谁杀过谁……
“你怎么了?”李金华看着一脸憔悴,眼圈乌青的耿迪,关切地问。
“唉,没什么,最近太累!”他说。
“是为黄晓军车祸的事?”李金华又问。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警觉地反问道。
“这事谁不知道呀?你们公司那么大的名气,黄晓军的知名度那么高,多少人成天拿他说事呀……”李金华不明白耿迪为什么会问她这么一个问题。
“是啊,人怕出名猪怕壮、狗怕夜哭鬼怕亮,一个人活到天天有人拿你说事的时候,离出事也就不远了!”他心想。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他这才想起来,前妻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我要结婚了!”她说。
“结婚?跟谁呀?”他吃惊不小。
她浅浅一笑,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幸福,就是普普通通的笑。她说:“这人你可能认识,以前在你爸手下干过参谋,现在是XX军区的副司令。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怎么想起要嫁给他了?”他问。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欠妥。
“是朋友介绍的。他老伴上个月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那你说,我还能嫁给谁?”她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是说,他好像要比你大二十多岁吧?我、我那什么,我是说,你不是要出国吗?”他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她喃喃地说,头也低下了。
耿迪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真傻,干嘛一本正经跟她说这些呀?表示祝贺,说几句喜庆话多好。真他妈的犯病了……他在心里把自己一通臭骂。“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什么时候办喜事?”
她抬起头,说:“办什么呀,到时候请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坐坐,喝杯酒,就算是个仪式了。”
“这样?这也好、这也好!”他得说好,不能再节外生枝惹出什么麻烦了。
“我跟他商量过了,到时候想请你也参加。我没娘家人,所以……”她的眼里游移出少有的忧伤。
“什么时候?”他问。因为再有七八天的时间,他就要走了。
“下个礼拜五!”说完,她打开手包,拿出那只手表递给他,“这个还给你吧。我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给!”
耿迪接过表,心想,这样也好,她是想把他彻底忘掉。他点点头,说:“好吧,到时候我一定去!”
“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她欣慰地笑了。
……
张河林和邱建沿着寺庙后山的小道漫步。
张:“这些日子习惯吗?”
邱:“习惯。这可能算是我记事以来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真好!”
张:“以后要想来就来吧。累了、烦了,就来住些日子。这里的空气比盛京好!”
邱:“慧空师傅,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您。如果不便回答,请您也别在意,行吗?”
张:“不会的,请问吧。”
邱:“佛门真的能够原谅罪恶的灵魂吗?”
张:“邱施主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呢?”
邱:“如果有什么不妥,还请师傅原谅!”
张:“慧空以为普度众生乃佛门的宗旨!”
邱:“佛教的超度意味着生命的死亡吗?”
张:“游离了生命的亡灵需要佛门超度!”
邱:“超度罪恶的灵魂是否意味着宽容?”
张:“佛门虽小佛法精深博大无所不容!”
……俩人就这么走着、聊着,当话题说到在“新维多”的股份上时,张河林表示,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新维多”将来对寺庙给予一定的帮助,至于他本人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已不再有任何兴趣了。
(几天以后,邱建回到盛京,在张河林和耿迪出国前,三人连夜商讨后决定:今后公司将从每年的盈利中抽取与张河林股份相当的红利捐赠给寺庙。)
周末,耿迪带着卞昆和白富贵前往医院探望黄晓军。按着俩人实现商量好的理由,由黄晓军亲口说出自己因为对国内医疗技术没有信心,决定去国外继续接受治疗,并由迪哥陪同前往。卞昆和白富贵都觉得很突然,尤其是白富贵更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呀?他说他们老家有个老中医,祖传绝技,专治跌打损伤、筋骨断裂之类的病痛。如果黄总要是愿意,完全可以把老中医接到盛京来,专门给他一个人治,治不好不给钱!耿迪乐了,说你以为是在你们乡下呢?拿人当牲口,胡乱折腾一通,弄好了就成了“神医”,弄不好活该倒霉。黄总是什么人?除了要医治身体的创伤,还得进行一系列的心理康复治疗,以及接受全世界最先进的医学仪器检查……很多最高级的医疗技术,目前在国内根本就没有。白富贵于是不再言语了。他想想,也是,真要给黄总医坏喽,那麻烦可就大了。卞昆则以为,黄晓军肯定是想念情人白姐了,加上目前公司的工作进展顺利,借此机会出去溜达享受一番,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日子,卞昆一直在考虑一件事,能否把自己的公司合并到“新维多”来?他之所以没有敢开这个口,是因为他明白,要斗心眼,自己绝对不是耿迪和黄晓军的对手。这些年来,他的公司仅仅是勉强地维持着,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局面早已令他焦头烂额,没有信心了。可是和“新维多”合并又涉及到好些具体的利益和矛盾。首先是黄晓军肯不肯收编他这个残兵败将?即便黄晓军同意,他究竟又能得到多大的利益,或者能否进入“新维多”董事会的核心层?他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先跟耿迪谈谈自己的想法,可最近一段时间老是出事,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情绪也不稳定。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宜谈论这个话题。今天听说俩人又要出国,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回来,家里就剩下邱建。虽说邱建现在是董事长,但说话真正算数的还是黄晓军。这次的装修工程,现在看来虽然被他争取到了,但是资金的缺口还没有完全解决,如果中途再有什么变故,他卞昆已经完全经受不起折腾了。今天如果不是白富贵在场,他真想豁出去了,当着黄晓军和耿迪的面,把这个愿望表露出来。
“卞总,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吧?”黄晓军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主要是有点累。最近迪哥天天几个电话,要我盯在工地,绝对不能再出任何问题和麻烦。我现在睡觉都睁着眼,半夜要是电话一响,我先就被吓得浑身冒冷汗。唉,没办法,我得让您二位放心呀!”卞昆不失时机地把自己夸了一顿。
黄晓军笑笑,说:“你现在算是半个‘新维多’的人了,大家的利益是捆在一起的。迪哥是没拿你当外人。才这么对待你。你说是吧?!”
“那是当然,我卞昆又不是傻子,你和迪哥怎么对我,我心里明镜似的。现在我自己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卞昆决定利用这个话题,适当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点到为止。至于人精一个的黄晓军会怎么想,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他笑笑:“其实我现在就一门心思地把工地看好、管好,别的什么也不考虑。和你们一起共事心里塌实,比我自己单枪匹马地瞎他妈闯强多了!”
黄晓军下意识地看了看耿迪,他听出来了卞昆这番话不是随便一说。
“哟,卞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觉悟了呀?”耿迪笑着问。实际上他早就意识到卞昆有加入到“新维多”的想法了。这些日子,卞昆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了“新维多”的业务上,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新维多”的一分子。用“任劳任怨”来形容卞昆的表现一点也不为过。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是“肉”就会有欲望、就会有目的,否则卞昆犯不上如此唯唯诺诺,拼命讨好黄晓军。虽说为了争取到装修工程,卞昆理应要有一些适当的表现,但在对待张河林的问题上,卞昆是立了大功的。这碗装修的肥肉应该算是对他的奖励,是他应该得到的回报。而卞昆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常理,变得有些过于“殷勤”了。
“我有什么觉悟呀?!我只是看明白了,在如今这个社会要想有所成就,没有一个优秀、团结的集体和一帮像你们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根本不可能的。张河林为什么失败?傻瓜孤家寡人一个,跟谁都没个真心,到处树敌,人人喊打,丫不被灭了才是件怪事呢!你说我这话对不对,迪哥?”卞昆看看耿迪,又看看黄晓军,他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黄晓军和耿迪四目相对,会心一笑。收编卞昆不是件小事,他们还得从长计议。眼下也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卞总的话确实很有道理,”黄晓军看着耿迪,接着说,“迪哥,等邱总出差回来,咱们可以把有些想法跟他议一议。我们俩出国这段时间,家里还就真的要指望他和卞总的通力合作了……”
“这没问题,”卞昆急于表现自己对“新维多”的一片忠心,他说,“你们不在这段时间我肯定全力以赴支持邱总,保证不让你们二位失望!”
“这我相信,你是迪哥亲自点的将,当然不会有错。我信!”黄晓军的话很有些耐人寻味的含义。卞昆如果不傻,他起码能从黄晓军的话里明白三层意思:一,黄晓军原则上同意考虑卞昆的要求;二,黄晓军对卞昆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三,黄晓军暗示是否达成最后的共识,关键还在耿迪身上。
卞昆点点头,黄晓军的话他基本上是听明白了。
耿迪一晚上接连分别拜访了老仝和叶检察官的家,把入学通知书和一切相关手续以及国际机票全部交到了他们手里。耿迪先去的老仝家,顺便也认识了一下老仝的闺女。老仝的闺女给耿迪的印象不算太好,他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非常的傲慢和娇气。这一切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耿迪只不过是利用父亲的职权达到自己目的的势利小人。她对耿迪的来访表现出的冷傲让耿迪心里十分别扭。几句话以后,耿迪便起身告辞了。临出门的时候,他提醒老仝,那天家里的人最好别出面去机场送,免得招惹流言蜚语。老仝点点头,说他也是这么想的。一切就都拜托给耿迪和黄晓军了。老仝又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我这个闺女从小娇生惯养,别看她像个大人似的,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孩子。这丫头刚才有说话不得体的地方,还望老弟别往心里去。小孩子,狗屁不懂,今后你们可得多帮助她哟!”
耿迪笑笑,说:“您请回吧!”
送走耿迪以后,老仝进到了丫头的房间,脸上阴阴的。
“哟,爸,怎么了?”闺女笑嘻嘻地看着他,“刚才那个姓耿的马屁精惹您生气了?”
“胡闹!”老仝火了,声调不高,却是少有的严厉,“不像话,你为什么对人家那么冷淡,没有礼貌?”
“这有什么呀?他又不是慈善家,给我办这些手续还不是为了拍您的马屁呀?!这种人本来就这样,值得您发那么大的脾气吗?”闺女撅着嘴,一脸的委屈。
“你呀,太不懂事了。你知道耿总他们是干嘛的吗?人家都是年轻有为的大企业家,不是大街上东奔西窜的混混。你知道耿总的父亲以前是干嘛的吗?是老一辈的高级干部!人家也是高干子弟。你说人家马屁精?人家要不把我当好朋友,人家能给咱们办这么大的事?我是利用那么点儿小权帮助过他们,可那是我的工作。我不办,照样有人能帮他们办。人家不是离了我就没活路了。将来在国外,你还得靠别人的帮助。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把人得罪了,将来不至于害你,但人家凭什么帮你呀?!你呀,从小就没吃过亏,不懂得人世间的艰险复杂。一个人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靠自己的奋斗求得生存。你没有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和人际关系,谈何奋斗,谈何成功,谈何幸福?爸这一辈子见过的、听过的、经历过的不算少,多少人就是因为做人没做好,最后落得众叛亲离,无依无靠的失败下场。丫头,你记住喽,夹着尾巴做人、笑脸接人待物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最起码的素质。将来有一天,爸爸老了,无权无势了,你要没有自己的社会基础,如何生存?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了吗?”
老仝的闺女没有说话。她在想,哼,我就不信!总有一天我要靠自己走出一条大道来!
老仝摇摇头,转身出去了。“这丫头心气太高,个性又强,将来会吃亏的!”他心想。
与老仝的闺女相比,叶检察官的儿子就很有分寸了。开口闭口“耿叔、耿叔”地叫,又是沏茶又是递烟,举止谦恭,话语喜人,总之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小伙子。
“耿叔,老听我爸念叨您,我特佩服耿叔您这样的人物。今天见到您,跟我平时想的差不多。要是在外面,我可能只能叫您大哥了。哪有这么年轻的叔呀!”老叶的儿子流露出对耿迪钦佩的目光。
刚才在老仝家里的那点不愉快,这会儿已经消散了。
“儿子,”老叶开口了,“以后好好跟着你耿叔学吧。你别看你耿叔没上过大学,可你耿叔有一肚子的学问和知识。这些可不是你们那些教授能够教给你们的,知道吗?”
儿子点点头。
“大哥,您这话可太过了。我有什么呀,还不都靠大哥您这样的前辈帮我吗?!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