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那边低沉的嗓音传来，其中的信息量饶是淡定的安迪也愣了。
直至那边忙音，她还是一脸震惊的模样，眼睛挣得老大。见她这样，包奕凡拉上手刹，侧身半拥她温言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缓缓转头，嘴巴微张：“……奕凡，罗小妹遇上车祸，在医院抢救。”
包奕凡脸色一僵。
向来风流的微笑嘴角抿直：“你说真的？”
“真的，”安迪手拉着他袖口，“奕凡，我们去医院……”
“好，去医院。”替她重新系好安全带，包奕凡一踩油门就往医院方向狂飙，期间闯了几个红绿灯也顾不上。
留意一眼眼神发怔的安迪，包奕凡眉头也是紧皱。好友出事，他们心情是一样的沉重与不安。
到了医院一路问路来急救室这边，就看见谭宗明坐在手术门前的长椅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老谭……”
被喊的人抬眸，“安迪，你来了。”
这样子低落情绪的老谭她从未见过，安迪坐在他身旁，“罗小妹怎么样了？”
谭宗明揉了揉鼻梁，语气疲乏道：“不知道，还在里面抢救。”手术进行了三四个小时。
后面跟着来的包奕凡看着红灯高亮的手术室，气得锤了一下墙壁，问谭宗明：“怎么回事，小柔为什么会在里面？意外还是有人蓄谋？”听见后面一个假设，安迪愣了愣。
谭宗明眼中寒意不减，“车祸是意外事件，但车子被人动了手脚。”
这下子包奕凡怒了。好啊，敢动他包奕凡罩的人，“谁？”
安迪则震惊，其实这些豪门家族的纷争离她的世界尚有些距离，她不是不知道罗小妹经历的那些。一想到往后若她和包奕凡在一起后就要面对这些，心里就有些抗拒。
“我还在查，明天就有答复。”
安迪执意不肯走，要在这里等待手术结束。包奕凡同样。
她给罗一发了短信，简单交待这边的情况，并稳住对方情绪。
那厢高雯与宫洺从崇光的病房出来，来到了急救室这边，高雯见长椅前已经站了几个人，一愣，走近才发现是他们：“你们来了。”
谭宗明站起身点头，“高雯，谢谢你的及时到来与通知。”
她挠头，“不，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刚听到小柔出事的时候我是有些害怕，而且我还帮她签了字……”有些忐忑怕对方怪罪她鲁莽。
“不，真的非常感谢你，要不然小柔也没能这么快进行手术，”谭宗明目光真切道，“抢救的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在我没在场的时候谢谢你的援手。”
高雯连连摆手：“别呀，小柔是我好朋友，这是我应当做的。”
见两人话毕，宫洺出声：“她的情况怎样？”
一提及爱人送来时的伤势，谭宗明有些沉重：“医生说大脑受到强烈撞击，内脏被挤压导致受损出血，血气胸、肋骨骨折还有失血性休克……”
走廊一时间有些安静。
除了肋骨骨折，上述的每一项都足以使人致命。而罗柔却坚强地撑了下来，哪怕是以微薄的意志力被送进手术室里去。
——生命力顽强得令人无比敬佩的女人。
高雯低首悄悄红了眼眶。
小柔，你要撑下去……
深夜，如此寒冷。
……
清晨，2202几位姑娘起床搬弄着各种上班前的各种准备工作。樊胜美最早起床，正在衣橱里烦恼着挑选什么样的颜色衣服才最搭。
被同伴叫醒的邱莹莹眯着眼在洗手间镜子前刷牙，头部一耸一耸。
化了淡妆的关雎尔一边煮着早上的豆浆，一边耳朵听着电视机前的早安新闻。
突然一则新闻快讯引起她注意——
【昨晚八点半时分，在通往机场方向的xx路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两俩私家车与一辆大卡车发生追尾碰撞，其中两名私家车司机一人当场死亡、一人则伤重入院正在抢救当中……】
“车祸啊，真可怕……”关雎尔低喃，“唉，生命真脆弱……”
所以说啊，现在能够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喝着豆浆看着新闻的自己该有多幸运和幸福，每天那么多人死去，意外总是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据事后了解，两名车主的身份分别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元怀以及罗氏集团的总裁罗柔……】
杯里的热豆浆烫着了手背也未知觉，关雎尔怔怔看着电视新闻播报里那张熟悉面孔的头像照片——
突然大喊一声：“樊姐！莹莹！”
房里的樊胜美被她尖锐的叫声吓了一跳，忙出来问：“怎么了，关关你嚷嚷什么？”
洗手间里邱莹莹也伸出半个头：“关关你叫我？”
“你、你们快出来看！”关雎尔指着电视屏幕。
疑虑的樊胜美顺着指的看——监视录像画面里，车祸现场中那辆被严重损坏的奥迪R8熟悉得让她目瞪口呆。
“这……”
“这不是罗柔姐的车吗，”邱莹莹惊道，“她说过在上海只有这一辆！”
三人对视一眼，深知其中的严重性。立马飞快奔回房间快速换衣服出门。“喂，林经理是吗，我想请假……”
“对、对，不好意思，家里人出事了……”
“好，谢谢你啊……”
各自请假，樊胜美想了想遂给安迪联系，然后从后者口中得知所在医院。
“小蚯蚓、关关，我们走。”
出门等电梯时，刚巧2203开门，曲筱峭慢吞吞走出来，见她们打趣道：“呦，你们今个儿出门这么齐人？”然而令她奇怪的是三人的脸色非常焦虑，像赶着去哪里似的。
“小曲，罗柔姐出车祸了。”邱莹莹第一个出声，微带哽咽。
曲筱峭被震惊到，嘴巴张得老大。
“……你们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
“真的，哪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
曲筱峭面带疑问望去其余两人——关雎尔伤心点头，樊胜美叹息。
“……我的天，不会吧。”
罗大姐的丰富人生履历简直可以去拍一出精彩的纪录片。
“小曲，你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吧。”邱莹莹拉着她。
曲筱峭面带犹豫抿了抿嘴，最后点头。
……
天亮。
几人等候了一宿。
身体抗不住疲惫的安迪、高雯分别靠在包奕凡与宫洺的肩膀睡了过去。
谭宗明的助理给几人买了早点，搁置在旁边。顺便跟上司汇报调查情况：“谭总，查到了，是上面人动的手。”
闭眼养神中的男人睁眼，哪里有半点怠倦的样子。
助理看了看周围，小声道：“罗总是鹰派那边的人，前阵子鹰派内部起了分歧，估计就是那时候罗总被敌对政敌划入了黑名单。”
如果是上面那些人动手的话，事情就不能简直了结。
谭宗明沉吟，毕竟现时谭家处于中立的地位。一旦打破这个平衡，将来谭家往后几代的命运就身不由己了。
助理静静候在一旁，等待上司思考后的决定。
最终谭宗明还是挥挥手，示意暂时按兵不动。
待罗柔这边事情过后他再回谭家老宅与谭老爷子商议。
这时，樊胜美她们赶来，惊醒了安迪他们。
“安迪，谭总……”樊胜美看着他们，“安迪，小柔她……”
“手术还在进行当中……”安迪安慰。
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女孩苦巴着脸，谭宗明温言：“谢谢你们来看她，小柔若知道一定很高兴。”
关雎尔她们眼睛又红了。
“罗柔姐是个好人，她经常帮我们的忙……”邱莹莹鼻尖红红，在她刚上班的第一个月起，罗柔就把她公司的咖啡订单给了她。后来想想，其实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呢。
曲筱峭教训得好，不想跑市场挨家挨户挨脸皮，只管坐着等着别人给你单子赚，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偏偏她人生新开始工作的第一份善意就来自罗柔。
那个在她们面前大姐姐般的罗柔。
“安迪，罗柔姐会没事吧？”
“嗯，会没事的。”
一大伙人守候在手术室外。
谭宗明目光透过门扉望向里面——小柔，有这么多关心着你的人在这，你不是孤单的知道吗？
许是对他的话有了回应。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红灯转绿，门扉开启，白袍医生先出来。
众人一怔，然后围上去问：“医生，怎么样了？”
几名专家教授擦了把汗，露出微笑：“谭总，经过手术病人的病情得到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在场人闻言集体松口气。
“不过，病人可能没那么清醒过来，而且……”老专家们犹豫，“病人之前伤得太重了，并发症和后遗症之类少不了……”
“我们会将病人转至深切治疗部，看看她这几天情况如何。”
医院院长领导们赶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谭宗明颔首：“我明白了，辛苦你们了。”只要活下来，就有无数可能。
他要她活着。
专家们纷纷道：“这是我们该做的。”
病床紧接着推出来，其他人还未上前就被医护人员呵斥着别靠太近，人太多。他们悻悻然止步跟在后面。
推床上一大片绿色手术服，只露出个苍白的面孔。
谭宗明颤抖着摸上那抹苍白，心底呢喃——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
众人：啊，真是生命力顽强得令人敬佩的女人……
罗柔：（挺尸状）那当然，老娘可是从地狱深渊爬回来的复仇使者！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快跪倒大呼三声女王陛下万岁万万岁（￣へ￣）
——
不知道什么叫鹰派的童鞋可以到百度搜搜看，总的来说是政治派系斗争问题，有时候我们会看到新闻某某大贪被抓了，为什么以前没被抓到现在却动手了呢，不是证据不足或时机不对，而是可能这位大贪幕后那位大台倒了或者他被当成弃卒保车又或是更深层次的原因~
姑妈以前是鸽派，而现在的罗氏自然就是鹰派这边啦~
下章是明楼番外，筒子们你们等到啦！
谢谢云深不知处、木丁、云上的云、萝妮、coco~taeyang、25fyt、encore chaud fleur rouge众位妹子们的打赏地雷=3=
第85章 番外 绾芳华1
1939年，上海。
阴云笼罩在这个东方魔都的上空，持续不散。
门扉突然被来人撞开，咖啡厅里的客人不约而同注视着来者——衣衫彬彬的西装年轻人朝在座颔首表示歉意。
然后走到靠近窗台那桌的包间，坐下：“大哥。”
包间里被唤的男人缓缓放低西式茶杯，闭神的眉眼睁开，端的是深沉而内敛。
年轻人环顾了四周一下，低语：“大哥，昨晚我暗访76号刑讯房找到那个人本想着交接，怎料东西先早一步被其他人拿走了……而且，”他顿了一下，“我在出来刑讯房的路上和一个黑衣人交手了。”
“黑衣人？”
“有可能就是那个拿走密码本的人。”他应道。“他蒙着面，身手十分了得。”
抗日战争期间，淞沪会战之后，汪伪政府成立。
前几天汪伪政府的特工总部情报处处长得到了情报，突然率部闯入档案室搜查，查到了泄露情报的证据。于是档案室的人全部被抓起来严刑拷打，刑讯逼供，最终审出了其中一个是国民党军统潜伏的人。
年轻人昨晚秘密见的便是这个潜伏被抓的特工。
同时他们已经查出到底是谁故意泄露了机密情报，在男子于咖啡厅等候的小会儿时间，他的另一名部下已执行了男子下令处死汉奸的计划。
紧要关头突然出现变数，男子食指轻轻点了下桌面，“阿诚，若与你比之，那人如何？”
明诚面色凝重，“不分伯仲。”
男子沉吟了下，随之起身：“走吧，是时候去新政府了报到了。”
汪伪政府即将上任的要员明楼，上海明氏家族的二公子。拥有着潜伏的军统特工与地下党特工双重身份，当然其弟明诚亦同样。
明楼到汪伪政权上海办公处任职，刚一下车，就看到汪伪政府特工处简称76号情报处处长汪曼春前来迎接他。两人久别重逢。
多年前，他们曾经是一对情侣。
但明楼和明诚心知肚明，他们已遭到了汪曼春的怀疑。而且多年后的汪曼春已然彻底变成了个刽子手。
外面到处都是她滥杀、为虎作伥的恶名。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明楼摇了摇头，继续与明诚商量起其他事情。
他认为目前来说，国难当头不适合儿女情长。明楼不知道，不久后他将被自己狠狠打脸。
晚上汪伪政府这边与特高课特意给他办了个欢迎酒会。酒会上陆续认识了各层汪伪政府的高层人士及特高课两位正副课长。
南田洋子，这位名气不小的上海的日特机关任特高课课长，经常出入英、法租界逮捕共／产／党人和抗日志士，曾摧毁了国民党军统的一些联络点，诱捕了几十名军统特务，发展他们成为日伪的汉奸走狗。
眼下这位女课长笑吟吟与明楼握手，“明长官，我也有两人介绍给您。”招呼二人上前，“这两位是76号的情报处处长汪曼春及行动处处长梁仲春。”
右手边撑着拐杖的中年男人带着讨好的笑容弯腰：“明长官你好，鄙人梁仲春。”
而左手的那位佳人晓曰：“师哥。”
“听说明长官与汪处长是旧相识？”南田洋子道。
“是的，旧时我曾拜识于汪财务长名下求学，与汪处长确为相识。”明楼举杯。
“那好，熟人好办事，自己人做事放心。”她的话模糊两可，明楼只管微笑不语。
怀疑归怀疑，可作为汪伪政府特务委员会的新上任财政司要员，与特高课同属梅机关管辖，二者之间两两牵制。明楼的事，他们到底不敢明面上多加置疑，因此几人相处间尚属融洽。
同时他们也急于讨好这位梅机关上级看重的人，因此以梁仲春为引子，一伙人包括明楼、南田洋子、藤田芳政连同一位银行行长等人一同前往当时上海最有名的梅园戏班看戏。
76号包了整个戏班的场，周边层层守着驻军。
梁仲春一边给新上司介绍戏曲大概同时一边不忘添上茶水：“明长官，今个儿我们可是有福了，最近梅园可是从北平那边来了位大名角，只唱几场戏，这不今天这位置还是我梁某人预先定下来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梁仲春深谙其道理。
知晓明楼喜好京剧，他立马打听消息，得知梅园那边来了位著名旦角唱戏，立即提前定下场地，一搏新上司的欢心。
毕竟现时他在76号地位有些尴尬，风头不及汪曼春，连人员配置也比对方差了数倍。
眼下听说汪曼春和这位是旧相识，吓得赶紧拉拢巴结讨好之。
“梁处长有心了。”男人气质沉稳，淡淡看着台上：“不知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绾芳华》，也是这位名角的成名作。”
成名作，那么便是最拿手的了。
明楼来了些兴致，终日行走于黑暗中，他难得拥有少许爱好。
绾芳华这出戏讲述的是汉朝一位女将军初始女扮男装混入军中，功成名就之时身份也跟着公诸于众，帝王许配一桩好姻缘配之，不料二人恩爱的日子不久，那女将军受不住夫君三妻四妾、夜夜流连于烟花场所，失望无果遂一纸状告御上要求和离。
但封建时期御赐婚姻哪能和离，岂不是打皇帝的嘴脸。
最终那位女子也不是郁郁而终，临死之前挂念的是死后也非自由身。
——戏曲雄壮音乐开头，哀怨乐声结尾。
戏班子的乐手徐徐拉动二胡等乐器，群演逐个上场。武打戏份的精彩连南田洋子这种日本人也感兴趣。
京剧中某个角色上场后，通过念白、歌唱，可以表明舞台是他的书房。但是他下场后这个书房就不存在了，紧接着另一个角色上场，通过他的身段表演，可以表明舞台是一条崎岖的山路。
——这需要惟妙惟肖的表演技巧。
这时，一个身影缓缓上场，在众人的簇拥场中间伫立素手执绒枪，凌厉的眼神望这边台下一瞥——正好与明楼的眼神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