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若被刺个结实，饶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萧陌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敢大意。但是，瞬息之间，也想不出应对的好策略。
剑光越来越近，再不出手便没机会了，萧陌狠狠一咬牙，眸中凶光大盛。
出手如电，直接抓出了长剑。
哧哧……
长剑携带着劲力，去势不减。划过手掌，皮肉绽裂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鲜血顺着指缝蔓延，很快便爬满了整个手掌，更多的鲜血缓缓滴下，在地上形成一滩。
剑尖破开了衣服，水色氤氲开来。由于萧陌穿着红衣，血液沾上并不明显，但可以看到心口位置暗下去一片。
感受到心口传达的疼意，萧陌眉头一皱，体内力量集中到手掌，死死抓住，不让它再刺进一寸。
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着手印，迷迷濛濛的红光恰如天边晚霞，快速凝聚。
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了学院规定点到为止。更何况，清止所施展出来的，远远不止斗灵实力。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猜错了。
不过，那又怎样，胜利者必定是自己。修罗狱下，有来无回！
锵！
就在此时，清止回剑入鞘。整个人后翻，稳稳落在比赛场外。
他向萧陌优雅地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萧学弟果然实力非凡，我认输！”
整个广场似乎在那一瞬间完全静了下来，所有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不可否认，两人的实力都超出了众人意料。尤其是清止，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实力要高于萧陌。
但是，最后这认输，却是怎么也让人想不通的。
寂静了几息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这声音就好像一把钥匙，转瞬间整个广场就炸开了锅。
萧陌站起身，面色有些阴沉，盯着场外的白衣少年，眸光晦暗不定。他能看到少年眼中明晃晃的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悦，心中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裁判导师面对这样的状况也是措手不及。毕竟，在以往，为了内院学习的名额，谁不是争得头破血流。像这般轻飘飘认输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请示了副院长后，裁判导师走入场内：“这场比赛，萧陌胜！”
莫名其妙取得了胜利，萧陌心情分外恼怒，接下来的比赛也看不下去了。
萧炎看他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打扰他。任由他回了宿舍。
学员导师都集中在广场一块，学院的其他地方就静了下来。走在小路上，叽叽喳喳的鸟叫不时传来，鼻翼间萦绕着草木的芳香，心中的恼怒在这宁静的世界里缓缓消散。
渐渐地，萧陌似乎察觉到一丝微弱的喜悦，他下意识想去弄清楚，灵魂力不断外放，喜悦却从最初的一丝，变成了许多缕，密密麻麻，浩瀚如烟。
透过灵魂力，他看到了树枝上引喉高歌的小鸟，草丛间嬉戏蹦跳的虫子，微风中翩翩起舞的树叶草茎……
世间万物都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原始的生命脉络，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越发令人向往。
不知过了多久，缓步走着的萧陌停了下来。狭长狐狸眼带着迷惑打量着四周，似乎，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啪啪啪啪！
清脆地拍手声响起。
萧陌一愣，眸光冷冽，直直看向不远处一笼花墙：“谁？”
墙后转出一道白色身影。白衣如雪，黑发如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容颜，却偏偏有一双最好看的眼睛。
“是你？”此时，看到清止，倒没有先前的恼怒。与此同时，萧陌也记起了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你跟着本少，有什么事？”
清止向前走了几步，停留在一个相对双方都安全的距离。他看着萧陌，眼中流露出赞赏。
萧陌皱了皱眉，却不再开口。
“本宗可以帮你暂时压制天罚印记。”
本宗！萧陌瞳孔猛然一缩，这名少年竟然是斗宗，难怪实力这般强悍。随后，注意力便被后半句吸引了过去，心跳微微有些紊乱。
每月必然爆发的天罚，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即便他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但比起自己的命，他宁愿不要这好处。只不过，对方有这么好心？这世道，好心的人，早不知喂了哪知魔兽了。
心念急转，面色却依旧。萧陌盯着白衣少年，缓缓开口：“你能压制？”
伴随着少年点头，萧陌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息。暗自压抑下喜悦，他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你。”
事关自家性命，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确实没有值得人信任的地方。更何况，在比赛场上，对方曾想致他与死地。
清止笑了笑，琉璃般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人心：“清凌……不，现在该叫华凌才是。他是我哥哥！”
饶是萧陌心有七窍，智计万千，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说这事。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向着他笼来。
呼吸不由微乱，眼底血色流淌：“这……是你们设好的局？为了什么？魅灵之体？”拢在袖中的手，悄悄结印。
“你觉得我们需要魅灵之体？”轻挑的语气，带着嘲弄。随后清止缓缓吐了口气，面色严肃起来，四下一望，并没有异常，这才说道：“萧学弟，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想请你帮帮忙。”
帮忙？萧陌暗中撇撇嘴，你一个斗宗都没法。而且，这么年轻的斗宗，背后的势力能小吗？你们都办不到，找我有什么用？毕竟，即便经验再丰富，实力跟不上，也是白搭。
清止眼眸微闪，苦笑道：“萧学弟，这事情不是实力强，就能办到的。不然，我族也不会费尽心机找到你。”
闻言，萧陌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看着清止，面色阴晴不定。
“我族从斗气大陆诞生开始，就已经存在。最初没有名字。后来，我族先辈发现自己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于是，先辈便为我族命名先知。”
“你的到来，我族早已预知。只是，当初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于是，祖宗一长辈耗尽生机感知到，你同我哥哥有些瓜葛。”
“他们封印了哥哥在族里的记忆，把他放到了最接近你的地方，黑角域。后面的发展，并不是我族能干预的。虽然，我族能预知，但世界发展自有其规则，有些事，就算提前知道，终究改变不了。”
说完，清止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回过神来。轻笑了笑：“有些事情，提前知道，未必是好事。虚无吞炎不曾告诉你，我也不会。努力提升实力吧，只有你越强，将来才会轻松。”
听了清止的一番话，萧陌不由暗暗咋舌。果然，斗气大陆并没有那么简单。传承悠久的大陆，总有那么些避世不出的种族。
最后，听到虚无吞炎，萧陌禁不住皱了皱眉。清止的话和虚无吞炎的话惊人的相似。脑海中，似有某种念头闪现。
“当初，虚无吞炎提到有能力化解天罚的，是你们先知族？”当初，他还以为指的是天道。如今，看来，应该是这先知族没跑。
清止眨了眨眼，失笑，显然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完全去除，我暂时还没把握。等我回族里问问长辈，不过，暂时压制，倒是没问题。”
“像你这样，随时随地分出力量压制天罚，一旦遇到危急时刻，分不出力量，不死也要褪层皮。”
“这次，我主要是来看你合不合格的。索性，你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刚刚在比赛场上，你要是狠不下心，本宗必取你性命。”
轻飘飘的语气，没有半点波动。似乎杀一个族内找寻多年的人，并不是件大事。
萧陌却心中一凝，这话……似乎是在表明，有许多如同这般的人，由于不合格被抹杀了。他，最特殊的便是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前世灵魂强度已到达帝境。
清止没有给他多余思考的时间，直接出手将他带到了后山深处。
暮色渐渐四合，密林里影影绰绰，似乎潜伏着无数猛兽，只等人接近，便是致命一击。
此起彼伏的兽吼绵绵不绝，银月探出小半个头，清辉斜洒。树枝树叶腐朽的味道经久不散，时不时还夹杂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突然，深处走出一抹黑影，淡淡金光闪现。
辞别了清止，萧陌缓步向密林外走去。暂时解决了天罚印记，心中阴霾渐消。但是，清止和虚无吞炎的话，却不由令他多想。究竟是什么事？他们都需要他帮忙？
晋升斗帝吗？
正想着，蓦然前行动作一顿，整个人如同僵硬了一般，视线看向前方。
那里，一抹消瘦黑色身影倚树而立。看着他走近，缓缓抬起了头，双眼在黑夜中泛着冷芒。
“回来啦！陌儿，天罚印记是什么？”
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萧陌却禁不住通体生寒，额头冷汗涔涔。
☆、清止送礼
第六十七章
密林边缘，黑夜如浓墨泼就，各种兽吼不绝如缕，显现着暗夜的生机。
天罚印记是什么？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声音远离，整个天地间，阒然无声，空气仿佛在此凝结。
半晌，寂然无语。萧陌不说话，萧炎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萧陌开口，声音涩然：“不过是上次窥视天机的后遗症罢了！”
夜色中，萧炎脸庞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神色。但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似乎跳跃着两簇火苗。
“后遗症？多久了？”
眨了眨眼，萧陌还是如实说了：“半年多。”
“云岚宗一行，你最后晕倒，是因为你在打斗过程中，放弃了对天罚印记的压制？”
拢在袖中的手抖了抖，萧陌心中叹息，看来，有些事是瞒不住了。他这时候，才明白刚才清止离去时说的话。
“初次见面，本宗有份大礼送你！稍后就到，还请笑纳啊！”
白衣少年面朝残阳，脚尖点在树梢，衣袂随着清风飞舞。浅红色阳光下，笑意清隽，眼眸透彻清冽，整个人如同九天谪仙。
萧陌已经见过两个先知族人，华凌和清止。两个人都像不染凡尘的仙。不同的是，华凌更为淡漠。也不知这个种族的人，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
此时想来，刚才和清止交谈，全副心神都在防备着他。而他显然是发现了萧炎跟在身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想到这，萧陌不禁恨得牙根直痒痒。该死的，下次别让本少再看到他。
“不错！”
深吸了一口气，萧陌决定还是自己说吧。让萧炎这样猜下去，猜到最不能知道的事就糟了。
打定主意，萧陌不再犹豫，将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
最高明的谎言，不是一套瞎话编得天衣无缝，而是九分真一分假。
黑夜里，幽然清雅的声音如同一支动听的曲子。萧炎站在原地，面色古井不波，漆黑眼眸却晦暗不定，汹涌着无尽暗流。
“因为我？”
突然，萧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明明是个问句，却能听出肯定的语气。
萧陌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下一息，立马反应过来，忙道：“不是。和你没关系。”
看到他如此反应，萧炎却笑了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痛心和眼尾湿意。
“半年前，魔兽森林，你突然离去。没过多久，魔兽森林中心便爆发出一股灭世的气势。当时，我还以为是魔兽或者其他天材地宝。”
“陌儿，你能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就这么巧，偏偏那个时间你离开了，偏偏那个时间有毁天灭地的气势，偏偏那个时间正好是你天罚印记出现……”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萧陌终于维持不了平静，看着面前萧瑟颓唐的少年，咬了咬唇，却说不出任何话。
还能说什么，都已经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承认这件事，他……
“是因为我。”
萧陌的沉默，让萧炎确定了这个长久以来困在心中的疑问。可是，偏偏这个答案让他无法承受。他的爱，恰好成了伤害他心尖人的利器。
还说什么保护他？哈哈哈哈……在他看来，恐怕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吧！
“就算没有你，天道迟早也会盯上我的。”望着萧炎，萧陌只觉得心中似压着什么东西，沉重得让他有些透不过气，“别想太多，你也听到了，清止说有办法解决。”
这一夜过去后，虽说两人表面上看上去并无异常。但是，熟悉他们的萧薰儿萧玉等人，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特别是萧薰儿，以往她接近萧陌，萧炎早早就跳出来搅局了。而现在，隐隐约约萧薰儿似乎能感到萧炎在躲着萧陌。
比赛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没了清止挡路，萧陌毫无悬念地拿到了名额。萧炎虽然沉默了下去，但为了陨落心炎，加上心中憋着一团火，比赛场上，简直势如破竹。
很快，进入内院的一切事宜都敲定好了。只等半个月后，启程前往内院。
这半个月算是彻底清闲了下来。百无聊赖，萧陌躺在住宿阁楼前的草坪里。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眼眸半阖，昏昏欲睡。
“陌哥哥！”
轻灵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萧陌迷蒙间睁开眼。逆着光，少女如同绽开在阳光中的青莲，别有一番脱俗绝尘。
少年一袭红衣，神色间带着半睡半醒的迷离，萧薰儿不禁有些晃神，淡若秋水的眼眸泛起一片情思。
“陌哥哥，我喜欢你！”
白皙如瓷的两颊，飞上两朵红云。萧薰儿看着少年，眼底是自己也不察觉的爱恋。
萧陌被惊得瞬间坐起身，看着少女，呐呐无言。
阳光下，红衣少年和青衣少女并排而坐，清风徐来，两人的发丝在风中缠绵，平添无限旖旎。
萧炎站在窗前，眸色有瞬间狠戾，手掌紧紧握住窗棂，死死地握住，指关节泛起一片白。
突然，他自嘲一笑。敛了所有神色，松开手掌，慢慢离开窗边。
窗棂上，深入寸许的掌印，赫然在目。
长久的等待，让少女脸上的红晕消退，面色渐渐苍白。明亮眼眸，也失去了光彩。
“对不起！薰儿，我……”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涉足爱情，看到少女这样，萧陌仍是有些不忍。
“没什么？陌哥哥，感情的事身不由己，没有谁对不起谁的。”打断他未出口的歉言，萧薰儿苍白着脸，唇角却带出微笑。她温柔地看着萧陌，似乎要把他映入眼底，刻进心中。
“陌哥哥，不必觉得愧疚。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对于我的爱情，我至少努力过，至少以后我不会后悔。”
“陌哥哥，你能……最后抱我一次吗？”
少女柔柔的声音，带着乞求。萧陌叹了口气，抬手将少女搂在怀中，揉了揉她后脑的发。
咔嚓！
木质的窗棂被掰断一块。明明决定不看的，可是心中终究平静不了。谁知刚一探头，就看到如此让人气炸的场景。
萧炎想杀掉那个躺在陌儿怀中的人，任何人都不能碰陌儿。可是，偏偏他不能。
背后传来如芒刺骨的感觉，萧陌眼眸微动。他知道是谁，却不想去理会。
你躲着不见我，有本事，你躲一辈子啊！
肩头传来湿意，萧陌拉回飞远的思绪。耳畔少女低声哭泣，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刚刚才拒绝了人家，这时候貌似怎么说都不对吧。
想了想，萧陌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等着少女发泄。
两人就这般静静抱着，楼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