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萍随即狠狠摇了摇头,把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想甩出脑外。
曼桢担心的看着她,这姑娘莫不是最糊涂了还没清醒了吧?
她站起来走到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喝吧,这个醒酒,也润嗓子。”
梦萍默默接过来,说:“谢谢。”
她比如萍更加温柔体贴,会照顾人,梦萍心想。在陆家,她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隐形人,什么时候享受过被人照顾的滋味?
“我叫陆梦萍,你叫我梦萍就行。”梦萍抬起下巴,一副‘我不想理你,但看在你照顾的份上勉强允许你叫我名字’的样子。
曼桢手有点痒,很想摸摸这姑娘头顶上翘起来的呆毛,强忍着用手捂着嘴咳了一声,好笑的说:“嗯,梦萍你好,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
梦萍傲娇的点了点头,说:“没问题,以后有什么事去百福路陆公馆找我就行。”
说完,一股馊味儿钻到鼻子里,梦萍隐晦的皱了皱眉,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看着曼桢,“洗漱间在哪儿?”
曼桢给她指了指方向,又把曼璐之前准备好的干净的毛巾牙刷和衣服拿给她,“热水在里面,拖鞋在门后面,有事的话叫我一声就行。”
等到曼璐买了菜和早点回来的时候,梦萍还在洗漱间里没出来。
姐妹俩在下面的凉亭下用早餐,早餐是豆腐脑和小笼包,还有刚摘下来的红葡萄。葡萄个子又大又甜,曼璐很喜欢吃,就是嫌弃有籽,分外怀念现代的无籽葡萄。
小笼包馅儿多皮薄,肉香飘得老远。这不,杜飞的狗鼻子就是闻着这股味儿醒来的。“你们起的可真早!”杜飞洗漱完了跑过来,拿起自己的那份大口啃起来。
“你昨天做贼去了?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啊。”曼璐打趣道。
“咳!”杜飞呛了一口,偷偷瞟了曼桢一眼,惊疑不定的看着曼璐,难道她知道昨晚他去找过曼桢的事了?
“怎么?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当然不是!”杜飞连忙否认,看到曼璐意味深长的眼神,结结巴巴解释道:“这不是昨天从陆公馆回来晚了嘛。”
“哦~”曼璐故意拉长的声音,视线在红着脸的曼桢和局促不安的杜飞两人间徘徊,然后了然的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梦萍一句话问出了杜飞的心声。
她洗完澡出来,听到楼下的说说笑笑的声音,便跑了下来。
看着桌上非常普通但香味十足的早点,梦萍问:“这里有我的份吗?”
“给,坐下吃吧。”曼桢把留给她的推了过去,四个人正好坐满四张石凳。
陆家来人非常及时,他们车子到巷口,院子里的早餐也刚好吃完。原本以为来两个人就差不多了,没想到陆家几乎是全员出动,这阵仗让梦萍很是受宠若惊。
不过得知他们来这里更多的是为了见识那位据说和如萍长得一模一样的曼桢时,梦萍心里涌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挫败感。
话说昨晚在夜上海看到梦萍被小混混纠缠的除了曼璐还有何书桓和陆依萍两个人,何书桓被陆依萍拉走后左思右想心里很不安,所以第二天早早地去了陆公馆。
没有看到梦萍的影子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直到听了如萍的解释他才松了口气。说到要去梧桐路接人的时候他无意中提了句曼桢,瞬间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年纪最小的尔杰闹着要去看热闹,王雪琴一向宠溺他,便依了他的意思带他出来了,只有陆振华,向来很少外出,也不信这种无稽之谈,就没有凑这个热闹,所以除了他,陆家人几乎都到了。
“雪姨,尓豪,书桓,如萍,你们都来啦。”杜飞向众人一一打了声招呼,礼数相当周全。
王雪琴敷衍的颔首回应,视线落在梦萍身上,不满的训斥道:“夜不归宿,你行啊你!是不是以后还要来个离家出走气死我才甘心啊!”
梦萍乖乖的低下头,说:“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王雪琴瞪了她一眼,“站我后面去,回家在收拾你!”
语毕,转过头虚假的笑着看向曼璐,故作亲切的握住她的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是你……这小丫头还不知道会受什么委屈呢。”
曼璐把手抽出来,客气地推辞了一番。
两人彼此假惺惺寒暄的时候,尔杰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曼桢面前,歪着脑袋看看她,又看看如萍,然后惊奇的拍着手叫道:“真是一模一样呢!妈,你该不会是当初生了一对双胞胎,弄丢了一个吧?!”
“没大没小的,瞎说什么呐!”王雪琴板着脸训斥,对曼璐和曼桢满怀歉意的笑了笑。
可惜小霸王陆尔杰压根不吃她这套,把如萍拉了过来让她并排和曼桢站在一起,嚷嚷道:“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如果在换上一样的衣服和发型,你能认出来哪个是如萍吗?”
他这一弄,几个人的视线自然都落在两个相像的人身上,就连曼桢也是好奇的看着对方,如同照镜子一样在对方眼里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之前见都没见过,却奇异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若不是确信自己当初只生了如萍这一个,王雪琴也怀疑眼前的姑娘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但,怎么可能呢?!
即使两人再怎么像,顾曼桢也不可能是陆家的孩子。热闹看过之后,除了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双方的生活该怎么样还是怎样,一切如旧。
“姐,你说有没有可能她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呢?”曼桢偶尔会把这事拿出来说道说道。
曼璐淡淡的泼了盆冷水:“你想太多了。”
曼桢嘻嘻一笑,便换开了话题。
时间走得很快,一眨眼,眼前的平静生活就被东北的一声炮响搅得支离破碎。卢沟桥事变标志着抗日战争正式吹响了号角。
在日军把进攻目标转移到上海之前,曼璐停止了上海的一切事业,把身上的现金都换成了金条。
她去夜上海给秦老板打招呼,看到这里依旧歌舞升平的模样心里叹息不已,战火无情,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家破人亡。
秦五爷看到她脸上沉重的表情,笑着调侃道:“怎么,战争还没打到上海呢,你就怕了?”
“谁不怕死?这场战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到上海,秦老板不妨考虑一下给自己留条退路。”
“退?哪里是安全之所?与其四处躲藏,惶惶不安,还不如坚守阵地,听天由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秦老板,您应该也不是信命之人吧。”
“谢谢你给我提这个醒,不过即使日本人打来了又怎么样?它能屠尽中国人?不见得吧,这里是公共租界,各国大使常来娱乐,日本人有那个胆子杀掉这些人吗?”
曼璐心下了然,知道对方有了万全之策便不再多舌,拿了最后一笔钱便离开了。
诚然如秦老板所说的,在上海这个地方避开战争只要躲在租界就行。
但曼璐还是一心决定出国,留在上海只是苟延残喘,既不能舒心的活着,也无法在这场侵略战中奉献一己之力,还不如出去开辟自己的疆土,曲线救国。
第93章 曼曼其璐10
战争打起来,第一个影响的便是物价。物价飞涨,钱也跟着贬值,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抢购物资,囤积粮食,所以粮价和食盐的价格几乎一天一个价。
这让原本还能维持生活的普通百姓瞬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而顾家的情况要更糟,原因在于当初送房子给曼璐的那个商老板逃难到了上海,他拖着一家老小,堵在顾家门口,拿着房契要把顾家人和楼下的租客都赶走。
曼桢赶到梧桐路求救的时候曼璐刚从夜上海回来,听了她的转述,曼璐好半天才想起商老板这个人是谁。
这也是曼璐的疏忽,当初住进去的时候没有把房契要到手,后来她穿过来了也没考虑到这事,但谁能想到已经消失的人会再次出现呢?
现在来上海避难的人数骤增,各处的住房都是紧俏货,这个时候去租房子显然来不及了。
曼璐看了看楼下的院子,瞬间有了主意。
“你先回去安抚好姓商的,他还算是个讲理的人。如果要你们搬房子你们就搬,搬到梧桐路来。至于楼下的租客,你自己看情况处理,或者退了房租让他们走,或者就交给姓商的,想必他也愿意每个月多个进项。”
“我们搬到梧桐路了合适么?这不是杜飞的房子吗,要不先跟他商量商量?”
“嗯,我去申报报社找他。他应该会同意的。”毕竟这住进来很可能是他未来的亲家。
话分两头,曼桢得到主意后拿了钱回去了。曼璐转身把屋子里的金条提了出来,存进了花旗银行,又去酒店订了间房间,才打车去找杜飞。
果然,杜飞二话也没说就答应了,他还担心顾家人住二楼住不下,提议顾家小弟杰民搬下来跟他住。
“我一会就搬去酒店了,楼上的空间够住四个人,实在不行了,在堂屋隔一间小房子就好了。”曼璐拒绝了杜飞的好意,并且劝解道:“让他们住进来是不得已,你自己凡事长点心,别太大方,有事多问问曼桢的意见,不要急着做好人。”
“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杜飞还是记住了这些话,不过,“你去酒店干什么一家人住着多热闹啊。”
“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好了,话不多说,你去那边看看曼桢什么情况吧,我怕她罩不住场子。”
劝走了杜飞,曼璐便开始收拾行李,主要是衣服和常用的东西,两个小皮箱就装下了。
直到现在曼璐还是不想面对顾家人,不过她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张飞往美国的机票,
如果顾家愿意出国,她可以一直暗中资助,也许因为陌生的环境会有些不适应,但至少能有个安稳的生活。如果不愿意,那她会在走之前在法租界给他们留一栋房子,然后给曼桢一大笔钱。
杜飞到达八角胡同的时候顾家下面还是闹哄哄的,商老板的妻子从顾老太太的对话中猜到了这房子的用途,扑在地上一会儿骂顾家,骂曼璐,一会儿骂商老板在外偷腥,哭自己命苦。
原本无人知道的事情一下子抖了出来,左邻右舍全都围于一旁对顾家指指点点。曼桢气的直哆嗦,她恨自己无能,也怨家人的无情。
为了一栋房子,就把曼璐的过往大肆宣扬开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曼桢拦都拦不住。
明明有了更好的出去,偏偏顾老太太认死理,死活不愿意搬走。
可是人家拿着房契找上门,就算她撒泼耍赖也无济于事。
杜飞被迫听了一会,得知曼璐曾经做过舞女心里非常惊讶。他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曼桢身边,护在她前面和商家人对峙。
原本欺负顾家无主事男丁的商家人看到杜飞,稍微收敛了一点。
最后经过协商,证明了房契的合法性,杜飞便说服老太太搬家。
杜飞的话在老太太心里比曼桢说的要管用,她确定住处有了着落后不哭也不闹了,欢欢喜喜的收拾了东西,准备搬到新居去。
随后曼桢万分抱歉的对杜飞表达了谢意,只是听到曼璐搬走的消息时,她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经过此事,杜飞也恍惚明白了什么,从不在顾老太太和顾母跟前提及曼璐,所以两老始终不知道她们住的是曼璐之前的房子。
一个星期后曼璐找上了曼桢,把机票和钱都给了她。姐妹俩坐在一块儿,相顾无言。
最后曼璐还是一个人去了美国,故土难离,即使战争越来越逼近,顾家也是不愿意去一个言语不通的地方。
在华尔街安顿下来后曼璐便开始进军股市。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一小笔一小笔的买进卖出,逐渐积累资本。
她在美国用易容术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地道的美国人,创办了自己的药品公司。公司的支柱产业之一是美白护肤品,专门倾销给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妇们。
赚取的利润在投入到药品生产中,把战场上急需用到的各类消炎止痛药纱布绷带等医疗用品源源不断的偷运回国。
1937年到1938年底,抗日战场上主要是国统军在正面迎敌,不管这个政府日后的情况怎样,至少现阶段它是抗日的主力军。
曼璐的药品以及武器也都提供给前线的国统军,在支援抗战的过程中她始终没有出面,请了那边的华侨商会帮她处理这些事。
两边的联络人是一位代号为‘青瓷’的中国人。曼璐负责把物资运输到巴黎,接下来把东西运回国内就是这位中间人的事了。
这样的秘密资助经过了两年,随着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逐渐*,地下党的游击战开始发挥主力作用的时候,曼璐在一次商业聚会上搭上了上海明氏集团这条线,让她手下的华侨出面把药品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对方,至于武器,则是暂时减少了向‘青瓷’的供应,把它们转运到了延安。
她的这些曲线救国的动作十分隐蔽,再加上她伪装成美国人后顺便捏造了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英国落魄贵族的身份,和顾家彻底斩断了联系,帮她做事的华侨也是祖辈开始就转移到美国来的清朝后裔,家世清白。
凭借股市上的发力以及药品公司的良好运营,仅仅两年曼璐就成了美国新兴贵族,拥有自己的庄园和农场。
靠着慈善事业积累起来的好名声,谁也不会想到国共双方的秘密资助人是她这个和遥远的东方国度完全搭不上边的人。
处在美国的金融风暴中心,曼璐真实的感受着靠发战争财而一夜暴富的人们的癫狂。她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各方势力中间,小心的探听着国内的战争情报。
等到抗战胜利以后,她派人返回上海寻找顾家人的踪迹。只可惜,战火纷飞,无数家庭毁家纾难,凭借八年前的些微线索很难找到曾经熟悉的人。
曼璐派过去的人找了两年,在内战爆发最严重的时候仍是一无所获,只得讪讪的返回了美国。
不久,新中国成立。曼璐这次亲临上海,回到八角胡同,回到梧桐路。但时事变迁,熟悉的街头早已没有了熟悉的人影。这次打听,没有得到顾家的消息,反而得到了不少关于何书桓他们的传闻。
那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经历了战火纷飞仍是没能有个好结果,何书桓在两个女孩子之间左右摇摆,最终陆家姐妹俩都离开了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家道中落后他一个人过的分外凄惨。
陆家其他人的结局倒是跟原剧差不多,改变了既定命运的只有梦萍一人而已。
她在巴黎留学的时候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老外,也是她师哥,两人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混血的宝贝,长得非常漂亮。她老公是个生活作风严谨,非常顾家的好男人,夫妻俩的婚姻生活也是和和美美的,是当地小镇上公认的模范夫妻。
1956年,曼璐终于见到了曼桢,杜飞以及他俩的一双儿女。
一行人在一个安静的包厢里谈及往事,不胜唏嘘。
战争开始,顾家人费力联系上在北平上学的伟民,等他回来的时候当初曼璐留下来的机票,已经被顾老太太转手卖了换了两袋大米。
等到战火波及上海的时候物价暴涨,到处都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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