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这……我忘了。”
被王静一问，何思雨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李先生的名字是什么，成天李先生李先生的叫，却连本名都不知道，太有失礼数了。
这些天来，何思雨一直在试图和林瑶重新联系，可林瑶再没有接过她的电话，也没有回过她的一条信息。
这让何思雨不禁怀疑：我到底有没有见过林瑶。
原本那个熟悉的林瑶变了也就罢了，怎么连人都不见了，真的不是做梦吗。
☆、第19章 十九
这天的雨好大。
黄豆大小的雨珠从天空中倾然而下，密密麻麻的铺满整个视线。
何思雨站在教学楼一层的台阶上，看着由雨水汇成的一片片水洼，还有那不知究竟有多深的积水，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老师走得较早，何思雨想把教案写完再走，王静老师临走时还招呼她要不要一起走，何思雨想了下包里还放着一把折叠雨伞便拒绝了，没想到到了门口才发现那把伞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自己放在家里了。
天阴沉的厉害，灰蒙蒙的天和堆了厚厚一叠的云层逼向远方的高楼，何思雨抬头望着远方的乌云，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这么大的雨，跑到公车站只怕也要淋成落汤鸡了。
打个电话给妈妈吗？
多大的人了还因为这点事麻烦妈妈，而且免不得又得受她一阵唠叨。
算了，跑到车站吧，大不了回家泡个热水澡，但愿不会感冒。
何思雨举起自己从网上买的平价的通勤包，正打算冲进这瓢泼大雨中，有个人就叫了她的名字。
“何老师！”
何思雨转过身，“是你？”
“老师没带伞吗？”
何思雨这才发觉头顶还举着那个黑色皮包，马上放下了胳膊。
“嗯。”
“那我送老师一程吧，老师去哪里？”女生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站在何思雨身边撑开。
“那谢谢你了。”何思雨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人出了校门，女生问她：“何老师，你当初为什么要当老师啊？”
“当老师？家里的意思吧，我本人也不算讨厌这个职业，”何思雨侧过脸看着女生的脸说，奇怪，这女生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感觉从前就认识，“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女生笑：“老师真是的，都给我讲了两次卷子了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记性不太好，之前疏忽了，不好意思。”
“何老师可真客气，我叫宋佩。”
“宋佩……挺好听的名字，让我想起我一个朋友。”
何思雨说到朋友这个词时，心跳颤了一拍，我们能算是朋友吗，我还有立场说出这两字吗。
“怎么？我们名字很像吗？”宋佩追问。
“嗯，她也是单名，瑶，和你一样，都是美玉的意思。”
“真巧。”
没多久就到了车站，何思雨说：“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反正我们顺路。”宋佩又笑了，两个酒窝出现在脸颊旁。
“李先生？”何思雨接到电话时一愣，显然，她没有想到李先生会打过来。
“晚上有空吗，我去学校接你，一起吃个饭，最近有部大片上映，一起去看看？”李先生问她。
何思雨看看站在她身旁的宋佩，有些犹豫：“这……我这还有个学生一起在车站等车，可能比较麻烦。”
“没事，我们先送你学生回家也可以。”
“那好吧。”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李先生就开着车到了。
“今天去吃什么？”何思雨坐在车上很是烦闷，明明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怎么自己还是这般燥热。
“火锅？还是西餐？你定吧。”
“先送宋佩回家，在她家附近找个餐厅也行，下着大雨路况也差。”
李先生点头，“也行，”
宋佩快到家时才开口：“何老师，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宋佩的问题一提出来，何思雨和李先生都紧张了。
何思雨会怎么作答呢？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李先生作为他的相亲对象，两人并没有说透将来的事，所以也并不能算是男朋友。
可是他们二人又经常约会送礼物，这些事难道不是情侣才会做的吗？
追求者，算不上，李先生甚至都没有对何思雨说一句喜欢你这样的话，岂止是这样，就连半句夸奖的话都没有提过。
“小孩子这么八卦，别总想着谈恋爱。”何思雨涨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说。
“切，我只是随便问问，老师再见，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宋佩走进小区李先生才重新启动了车。
刚才的那个答案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说下去，可何思雨还是在汽车发动之时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呼吸声。
听起来像是在庆幸什么。
庆幸什么，庆幸自己没有正面承认李先生是我的男朋友吗。
何思雨自嘲的笑，我真的有这样不堪和平凡吗？
“李先生，就边上这家火锅店好了。”何思雨看向窗外一家连锁火锅店。
“好。”
点了锅底和菜品，何思雨拿着手机玩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约会中玩手机。
往常她想这样是对对方不礼貌的行为，可今天，因为李先生的那声叹气，她仿佛是得到了什么信号。
究竟是什么信号，自己没有被甄选上的信号吧。
甚至出现了幸好对方没有看上我的念头。
真是见鬼。
“这套护肤品送给你。”李先生像变魔术般从身旁的椅子上拿出一盒护肤品递给何思雨。
“啊，谢谢，让你破费了，”何思雨双手接过，看着盒子上的英文，“这是？我有些看不太明白。”
“哦，我也不是很懂，营业员推销的，说是焕肤美白什么的，我以为你们女人都很精通这些。”李先生的双手不断交叉摆弄着，也许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也对，护肤品本就是男人不擅长的领域。
“焕肤美白？”何思雨自言自语的说。
“什么？”李先生没听清，问她。
“没，没什么。”
我才二十七岁，我已经需要被提醒焕肤了吗。
对，没错，女人到了二十岁就应该注意保养，可我也没有到用三十多岁女人才用的护肤品的境地啊。
何思雨知道李先生也是门外汉，但是她还是很不舒服。
年龄，是女人这一辈子都在恐惧的东西。
一到三十岁，所有的女人都被大家提醒——
你掉价了。
真是可笑之极，我是菜市场上卖的白菜吗？还是萝卜？土豆？
凭什么给我们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
二十岁时还摆放在高端超市的我们，到了二十五岁，就被送到了连锁超市，再过几年恐怕就是菜市场了。
三十五岁一过，甚至要沦为白饶了。
未婚时，这个社会用好不好嫁当做评判一个女人的标准。
结婚后，这个社会又用嫁的好不好当做评判一个女人的标准。
“何小姐，你和林瑶联系了吗？”李先生的话打断她的思路。
“联系了。”一听到林瑶这两个字，何思雨就想逃避。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何思雨在林瑶那里碰了钉子。
“那你们可以好好玩玩了。”
何思雨淡淡的笑了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生疏了许多。”
“这样……”
李先生的话到此就结束了，何思雨觉得他还想说些什么。
“这样什么？”她问。
“人一辈子有许多朋友，过了这个时间段，我们还会找到新朋友的。”
李先生后面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无非是围绕着朋友啊人生啊这样的大命题，何思雨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一门心思又想起了林瑶。
我也许应该给林瑶道歉的，我应该对林瑶说清楚那件事的真相。
我不想让她误会我一辈子。
正当何思雨发呆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何老师，约会怎么样啊？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难道是宋佩吗？
——宋佩？是你吗？
——是我啊，你回家了吗？
——没有回家，我还在吃饭。
——那早点回家，明天记得带伞哦。
——好的。
“何小姐，何小姐？”
“嗯？怎么了？”
“你在听我说吗？”
“哦，在听在听。”
李先生张口又要长篇大论，何思雨突然想起了什么：“李先生，林瑶是你表妹吗？”
李先生没有想到何思雨问她这个一个问题，“是远房表妹，隔了四五辈了。”
“隔了这么远还在联系？”
李先生点点头，“说起来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和这个表妹一向联系很少，十年前她全家移民去了美国就没再回来，也没听说她有回国的打算，没想到今年她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回来了。”
“她是回来工作吗？还是另有打算？”一说起林瑶，何思雨就来了兴趣。
李先生笑笑，“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应该问你才是吧，怎么反过来来问我呢？”
何思雨点点头，李先生说得也对，自己才是林瑶的……朋友吧。
李先生的手机响了，听铃声应该是一条短信。
李先生拿起手机解了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
“对不起啊，我要先走了，家里有点事。”李先生起身穿上西装，抱歉地说。
“没事，你有事就先走吧。”
看来自己果然不算是李先生的女朋友，不然怎么会第二次被扔到约会现场呢，何思雨自嘲的笑了笑。
☆、第20章 二十
从火锅店出来天色已晚，突如其来的大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一扫前几日的尘土飞扬，2008年，大家对雾霾这个概念还不算太了解，街上行人大多也没有戴着口罩。
何思雨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伸手准备拦出租车时手机响了。
是还没来得及存入通讯录的宋佩。
“何老师，你回家了吗？”少女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引得何思雨一阵羡慕。
“没有，刚从你家对面的火锅店出来。”何思雨说。
“那何老师怎么回家？打车吗？”宋佩关心的问。
“是啊，这一片我也不太熟，公交车站不好找……”何思雨小心的绕过一个水坑，抬头看了看马路对面宋佩家所在小区的大门。
宋佩好像在做什么，传来一阵声响后又恢复了安静。
“宋佩？”何思雨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向自己狂奔而来的人，这人后脑勺的那一束马尾随着奔跑左右摆动，距离自己越近，越能看清她的长相，是宋佩无疑。
“老师，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宋佩跑到何思雨跟前停下，气喘吁吁的说。
让学生送自己去车站，何思雨挺不好意思的，“真是麻烦你了，谢谢。”
宋佩爽朗的说：“要是老师真要感谢我，以后多给我讲讲题吧！”
“没问题，随时欢迎。”
宋佩真是一个好孩子，何思雨想。
何思雨泡在浴缸里，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她才慢慢适应。
关于林瑶的事她还是毫无头绪，但是当下明显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
今天中午回妈妈家吃饭时，又问了李先生的事，何思雨抓紧机会问她李先生本名叫什么，妈妈挠了挠后脑勺，惭愧的说她也忘记了，但是不管李先生叫什么，都要抓紧机会和李先生约会，早点确定关系，双方家长见面好把婚事定下。
没错，这件事就是和李先生努力约会。
何思雨是个乖孩子，她向来很听爸妈的话，所以就算她没有很喜欢李先生，也觉得和李先生交往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一件任务，对，于何思雨来讲，和李先生谈恋爱是妈妈交给她的任务。
你问她是否愿意？
她其实根本不介意，李先生，张先生，王先生，都可以，只要不让她讨厌，她都可以接受。
所以何思雨现在拿起手机，给李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李先生，家中的事要紧吗？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其实她知道，就算她真能帮得上忙，李先生也不会让她插手，这无关人情问题，而有关两人的亲疏有别。
对于一个会忘带礼物的伴侣来说，还真的算不上是什么走心的感情。
那么理所当然的，李先生也没有回她信息。
何思雨为了确认，临睡前还特地把手机解锁拿出来看了眼，确实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提示信息。
又是好几日没有联系，就在何思雨认为李先生已经把她忘了的时候，李先生的电话来了。
李先生带着歉意的说：“何小姐，真是对不起，这几天家里的事情太忙了，我表妹她有些事情要我帮忙，所以没来得及联系你。”
表妹，这两个字让何思雨来了好奇心，是林瑶吗？
“表妹？”希望能听到想听到的那两个字。
“对，就是林瑶，你的高中同学。”
“哦……她，她出了什么事吗？”何思雨试探的问。
“她不是才回来嘛，要租房子什么的，我最近一直在帮她搬家，对了她的新地址我有，你要去看看她吗？”
“看看她？”
“是啊，等下地址给你发过去吧。”
挂电话不多时就收到了李先生的讯息，林瑶的地址赫然出现在屏幕上，何思雨望着手机发呆，宋佩在门外喊了报告。
“老师，发什么呆呢？”宋佩走过来，将试卷铺平放在桌上，
“没什么，来，给你讲题。”何思雨顺手把还发亮的手机放在旁边，看起卷子来。
宋佩的注意力似乎被她的手机吸引走了，看了一阵她犹豫地说：“老师，你不回信息吗？”
何思雨好不容易把思绪从林瑶那里抓到阅读题上来，被宋佩一问又陷入了迷茫状态。
“短信？没事，那是……那是一个朋友的新地址，我在想要不要去看看她。”
“想去就去啊，犹豫什么？”
“因为小时候的一些误会，她大概是，把我想错了吧，之前我做的事伤害过她。”
何思雨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宋佩就是令她生出了许多亲近之情，让她忍不住想吐露心扉，这些想法她甚至都不敢和董晓倩说，可面对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高中生，她却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或许是宋佩和她原本的生活并无交集，所以知道了也没有什么顾虑。
宋佩的眼珠转了转，“那你为什么不道歉呢？”
何思雨叹气，“那都是十年前的往事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连认都要认不出来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呢。”
“所以你就打算这样过去了？”
何思雨摇摇头，“我也没想清楚。”
“如果你都纠结了十年了，还是把这件事说清楚吧。”
宋佩的话在何思雨的脑海里转啊转，转啊转，就连上语文课给同学们读课文时都在脑子里回响。
那就，说清楚吧。
但是如果又像上次一样碰一鼻子灰呢？
想到这里，何思雨又萌生了退意，不然，就此算了吧。
那些过去的往事，如烟般飘散又落到地上的尘埃似的一件件事，就让它们过去吧，纠结过的每一天，想她的每一秒，喜欢她崇拜她的时光，就沉淀在回忆中吧。
于是，经宋佩支持得出的决定很快就被何思雨否定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瘪了，何思雨重新缩回了自己那厚厚的壳里。
可她还是纠结，大不了就是……就是挨骂而已！
如果这辈子不和林瑶说清，自己的梦里是否会永远出现她的身影？
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下班后何思雨还是去了林瑶家。
迈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一颗乱撞的心，何思雨走到林瑶家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