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傻子，才更好掌控，这样的唐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你看，你那么偏激，竟然在佛堂里做出了血祭这种可怕的事情，祸延三代呢。你告诉太后娘娘，你会好好地认错，并且会闭门斋戒三年。这样，你就能抵消你造下的罪孽了，你说好不好？”
“可是，是唐浅紫逼我的。母亲还买通了人想要杀我……”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一切都是你误会了。是你不听话惹怒了那位清水庵的师太，又在寺庙中做下了惹怒佛祖的事情，所以那位师太才会想要报复你的。”
“可是她想要杀我！是她亲口说的，是母亲买通了她！”
唐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天德，像是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会不相信自己。
“卿儿，难道父亲说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我已经叫人去查清楚了，这件事情跟你母亲没有任何关系，都是你自己惹下的祸事！”唐天德霸道地低喝一声，冷厉地看着唐卿：“难道你想不听话了？”
唐卿像是被吓住了，低垂着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怯懦地给了他一个头顶。
唐天德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和得意之色，继续说道：“至于之后你被囚禁关起来的事情，那更是因为都是因为你平日里对下人太坏，以至于仇人太多，跟你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唐天德神色平静地说着这些话，即便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女儿，即便他清楚地知道真相是什么，也没有能够让他生出半分内疚，或者是复杂的情绪。
他冷静至极地告诉唐卿接下里该干什么，甚至在言语间毫不留情地恐吓威胁，更是十个巴掌一个甜枣，还许诺唐卿可以随意折腾唐浅紫，甚至以后可以让凤秋不要欺辱她……
唐卿听大戏一样地听着唐天德自说自话，从他的语气和条理清楚的话语中，她知道，这个人早就在这段时间内，将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当当。
他要牺牲的，从来都只是唐卿和唐肃两个人，而他护着的，也从始至终都是凤秋，哪怕，他心中已经对凤秋产生了不满。
这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别人或许不清楚，唐卿却已经将这个人看透了个彻底——唐天德此人，一旦遇到危险，最先保护的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真爱，而是，他自己。
比如，接下来的……好戏。
唐卿微微抬眼，看着从门口迈进来的靴子，目光扫过那个人修金色祥云图案的衣摆，大眼睛中滑过了一丝揶揄愉悦的笑容。
他果然过来了，而且好像又在听墙角了。
趁着唐天德不注意的时候，她稍稍地抬头冲着来人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又飞快地低下了头，仍旧是那副被吓坏了的鹌鹑样子，让进门的凤九离简直哭笑不得。
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团子，还有熟悉的不要脸至极的父母……
每次来见这丫头，她的身边似乎都是这么个配置，也真是有趣的很，怨不得她这么累了还不乖乖睡觉，专门坐在这里等着看戏。
凤九离摇了摇头，无声息地站在门口顿了顿，眼见唐天德越发没下限了，他的眼眸沉了沉，眉眼间滑过了一丝令人心悸的煞气。
“一直都知道唐大人的眼睛不好使，想不到连脑子也不怎么管用，怨不得这么大的年纪了，却只能做一些编修典籍的事情。”
凤九离轻笑出声，就像是被唐天德所说的话逗笑了似的，只是面上笑意融融，眼中却没有丝毫暖意。
“肃王殿下！”
唐天德猛然转头，看着看戏似的凤九离，他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凤九离到底听到了多少，心中不禁一沉，微微拱手行礼之后，竟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凤九离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彻底无视了他，动作随意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那样子，竟是比唐天德这个主人还要随意潇洒。
“这里是微臣女儿的闺房，肃王殿下就这么进来，不好吧？”唐天德的目光闪了闪，聪明的没有在凤九离面前流露出本分情绪。
他不知道凤九离到底听到了多少，但是他明显是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唐卿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又懦弱又容易被恐吓，现在更是被吓得精神失常，他可是捏着她的婚事呢，他就不信唐卿敢不听他的话，明日见了王太后以后乱说话！
“啧，唐小卿竟是你的女儿？”凤九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俊脸上一片好奇：“本王还以为唐卿姐弟都是驸马你从哪儿捡来的。”
“肃王殿下不要太过分！”唐天德一张儒雅俊逸的老脸忍不住一片血红，凤九离的话，简直就像是在打脸，就像是生生撕下了他好不容易才穿上的慈父皮子。
“怎么？驸马竟还不许旁人说实话了？若唐小卿不是你捡来的，而是亲生的，那可还真是叫本王大开眼界。”
凤九离惊讶地看着唐天德，继而露出了真诚至极的钦佩神色。
“都说唐驸马宠爱妻子，与长公主恩爱有加，往日里本王还不相信，毕竟驸马也算是朝中少有的英武之人，当着长公主的面儿都能弄出来这么许多的庶子庶女出来。”
凤九离就像是没有看到唐天德铁青的面色，颇有些看透真相的戏谑和揶揄。
“原来还以为是唐大人御妻有道，能够让一朝长公主都不吃醋，与后院一片和谐，现在看来，哪里是这般啊，却分明是唐大人太懂得讨好，连亲生儿女都送给了长公主磋磨耍弄……”
凤九离笑着摇了摇头，满脸嗟叹。
“这天下能够玩儿得这般大气的，除了唐大人也是没别人了。怨不得长公主如此喜欢唐大人，对你那些庶子庶女，都疼爱得跟亲生的似的。想来唐大人这私底下……”
凤九离没有继续说下去，俊脸上原本的笑意和揶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完完全全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唐天德看着凤九离的脸色，差点儿没有一口血喷出来！
听肃王的意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私下里把自己所有的男性尊严都扔给凤秋践踏蹂躏了！
凤九离今天的话，但凡有一句传出去，他唐天德，就得成为整个大齐的笑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驸马府总叫本王大开眼界
“肃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羞辱天德吗？”唐天德厉声说道，若不是太过忌惮凤九离，他真恨不得一拳头揍到眼前这张俊逸清贵的脸上。
明明是只有一丁点儿事实，其他全部都是造假的话，从凤九离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却是那么真实，让唐天德产生了浓重的不安。
看着似笑非笑的凤九离，他毛骨悚然地惊觉，一旦有人把这种话传出去，哪怕是只言片语，都会让整个帝都的人信以为真，以为他就是那样谄媚到出卖儿女的人！
一切都只是因为，凤秋真的虐待了唐卿和唐肃，而他从始至终都在保持沉默！
他可是清流一派的读书人，要是当真被这样的污名扣上，那么，他所有的仕途前途，都得毁了！
到时候，众人不会说凤秋善妒虐待继子继女，反而只会说他丢了读书人的风骨，为了讨好皇族公主，而用自己的亲生儿女跪舔讨好！
这样的名声一旦传出去，清流一派的人绝对会第一个冲出来喷死他！
唐天德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紧紧地盯着凤九离的眼睛，想要看出来这位王爷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总不能是在威胁我吧？
唐天德的心中忽然一突，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很快，唐天德就颓然发现——凤九离真的是在威胁他！
“唐驸马想要讨好夫人也没有什么错，但是也该有个分寸。你那些庶子庶女那么多，随便用哪个都好，本王管不着，但是眼前这个，驸马的态度还是改一下比较好。”
凤九离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对唐天德来说无异于一声炸雷一样。
“唐小卿，可是姨母要亲自封赏的县主呢。驸马虽然不将这个女儿看在眼中，但是，无论是姨母还是本王，可都不会再让驸马把唐小卿当个玩物把玩了。”
凤九离看了一眼唐卿惊讶地睁大眼睛的样子，冲着她微微一笑，安抚地勾了勾嘴角。
“驸马喜欢公主是好事名，但是若是因此而耽误了本就限制繁多前程，毁了自己的官途，怕是也不太好吧。”
“这，这是真的？”唐天德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低着头，跟只鹌鹑似的唐卿，又看向了凤九离。
看到凤九离微微皱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凤九离从来不会拿正事开玩笑，哪怕他本身就像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无情散仙，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仿若戏耍的态度，但是若是真有人以为他是在玩儿，那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唐天德第一次将毫不起眼的唐卿看在了眼中，这个丫头，竟然真的被王太后看中了？
因为什么？
就因为这一次唐卿成为了王太后攻歼张太妃一脉的利器？
县主？
唐卿？
就这么一个没人要的丑丫头，太后娘娘竟然也肯因为这件小事就封她为县主？
他和长公主的女儿唐浅语都还没有定下封号呢！
唐天德脸上挤出了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他僵硬着声音谢恩，知道唐卿封县主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么，他原本想要保住凤秋的名声，帮凤秋擦扫尾的安排，就再不可能实现了。
如今这种情况，能够保下他自己，不要让人从他身上牵扯到唐家，都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了。
看来，凤秋这一次在清水庵里留下来的证据，已经被王太后和凤九离全部掌握，她不慈的名头是要戴定了。
凤秋被王太后连夜召进宫，想必为的就是断了她跟唐卿交流的意思。
如今，轮到他唐天德了。
肃王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甚至连选项都告诉了他，要是他还是选不对该走的路，那么，就真的只能变成人人喊打的渣滓，从此前途无望！
他可以忍受一时的前途无路，但是绝对不能忍受天下人将他当做“拿亲生子女去跪舔公主”的无节操人渣。
那样，他这辈子就真的彻底毁了，而他辛辛苦苦忍辱负重几十年的心血，也将全部付诸东流！
若真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会甘心？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做到如今这种地步，到底付出了多少珍贵又失而再无的东西！
唐天德眼中的神色一阵急剧变换，很快就沉积成了一片凝沉和狠辣。
凤九离坐在主位上，看戏似地看着唐天德的面色变化，很是大方地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做决定。
他扫过驸马府的光鲜亮丽的屋子，目光里带着凉薄，也只有落在唐卿的身上的时候，才会露出少许温软和暖意，轻笑着看着这丫头抬眼看他时候露出的疑惑和询问之色，他的心中更是软成了一团。
唐卿的目光让他觉得愉悦至极。
他做出这个决定是临时的，甚至可以说打乱了唐卿原本的计划，甚至带着几分强硬地把唐卿扯进了更深层的皇朝争斗之中。
但是一直在小心规避着皇朝争端的唐卿，却没有露出恼怒和怀疑之色，可见她的确是十二分地信任自己不会伤害她。
这个认知，简直让肃王殿下觉得酸爽极了，原本因为厉飞云找唐天德讨论唐卿婚事而产生的不虞，也因为唐卿下意识的信任而彻底不翼而飞。
这份愉悦，让肃王殿下的清俊的眉眼间全部都是难得的温软笑意。
这种真心实意的笑容与往日里的凉薄淡笑完全不同，就像是给他整个人打上了一层柔光，让唐卿都忍不住看得怔了怔。
凤九离眼中滑过一丝更加浓郁的笑意，眼见唐天德已经在心中下好了决断，便转头看向了他，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每一次来驸马府，总会叫本王大开眼界。公主罔顾圣命，驸马恃宠而骄……驸马府，像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啊。”
在皇帝和太后明显要收拾张家的时候，跟皇帝太后叫板，不是有逆心，是什么呢？
凤秋是皇家的公主，唐天德是一个连功名都是捐出来的、一个“嫁”进了皇家的驸马，这样的两个人，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仗势欺人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该，也不能够做出任何站在皇家对面的事情！
否则，就是在触碰皇室的逆鳞！
第一百五十章 爹爹母亲是坏人吗
凤九离想要保护起来的人证，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不该碰。
唐卿今晚虽然住在驸马府，但是明日一早就要进宫，王太后都亲自把凤秋调走免得她来找麻烦，可见这一次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以及太后和皇帝的重视。
他唐天德却这么明目张胆地进来威胁，不是虎口拔牙，又是什么呢？
唐天德知道自己今天实在是走了一招臭棋，但是他相信自己还没有走到绝路，更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哪怕是走到了绝路，也一定能够绝处逢生。
“臣惶恐！臣承蒙太后和圣上的恩泽，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如今让皇上和太后娘娘失望，实在是臣的过失！”唐天德抿了抿唇，恭敬而不失风度地应了自己的过错。
他总要向凤九离表明自己的态度，无论他日后到底要怎么样，跟凤九离硬碰硬，至少在十年之内都是鸡蛋碰石头的找死行为。
所以，最稳妥的做法，还是顺着这位活阎罗的意思来。
眼见凤九离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但是眉眼间的嘲讽凶厉却浅淡了一分，唐天德转头看向了唐卿，神色忍不住有些复杂。
这个他眼中只会祈求他和凤秋怜爱的废物女儿，如今，竟也需要他唐天德来哄着，供着了！
“卿儿，你是知道的，父亲虽然不曾说出来过，但是心中对你和小肃却一直都是喜欢的。这么多年来，为父对你和小肃还是不错的吧？
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衣食住行，为父从未短缺过你和小肃什么。所以，你该相信父亲的，对不对？父亲当初答应过你母亲，一定会照顾好你和小肃。难道，你真的觉得是父亲想要伤害你吗？”
听到唐天德的话，正努力低着头装鹌鹑的唐卿差点儿绷不住笑出声来。
她没表情地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漫不经心地数着自己手背上的小窝窝，有些遗憾凤秋不在这里。
如果凤秋在这儿，听到了唐天德这几句话，大概会被气到吐血吧？
她的这个父亲可真是当机立断的男子汉，才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做好了取舍。
他这分明是要舍了凤秋的名声，来全他自己的名声了。
听他这话里话外，就只强调了一件事情——他这个父亲还是极好的，根本就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所以，错的都是凤秋！
唐卿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猛然抬头看向了唐天德。
“父亲，父亲的意思是，清水庵里，逼迫女儿，欺负女儿，还那样磋磨女儿的都是母亲，父亲……都是不知晓的吗？”
唐卿面露惊喜之色，小可怜儿似的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和唐天德，就像是只要他点了头，她就能够从被继母欺辱，父亲冷待的噩梦中挣脱出来，再不是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唐卿了。
唐天德看着唐卿期待的眉眼，一瞬间，如鲠在喉！
唐天德没想到唐卿会这么直接地把他暗示的意思说出来。
他刚刚话里暗示的意思，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旦说出来，让他觉得自己的耻度几乎快要爆棚了。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将只顾着自己，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被凤秋一次又一次毫不商量的行动给弄得怒火连连。
刺杀唐肃，谋杀唐卿……
这两项，简直就是在玩儿命！
别人不知道，凤秋难道会不知道吗？
这两个小的背后还站着神鬼莫测的昆家！
可是凤秋根本就没有在乎他几次三番的警告，还越来越过分，不经他允许，甚至不跟他商量，就这么私自做下了这么多试探昆家底线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凤秋那么爱自己，至少一定会尊重自己。
可是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他发现，他好像自作多情了，凤秋更本就没有将他看在眼中——她从来都把她自己当做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而不是一个妻子！
所以，凤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