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春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说,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姜生?
我撇撇嘴,说,你还不是一样八卦啊。
莫春就笑,说,去三亚辛苦你啦。齐经理和林经理都会去,我和西门在永安负责和三亚对接。要是欧阳娇娇出了问题,你不管不问就是,我们就是象征性地走走过场。
我走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冠亚季军都定好了?
莫春点点头,说,可惜好多女孩子,砸锅卖铁地想要出名,可到头来呢,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了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欢喜。
镜花水月。
空欢喜。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这两个词。我觉得莫春真好,说出了这么两个贴合我此时心境的词来。
想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我觉得,这还真是最好的总结。
我回到家里,却见凉生在沙发上坐着,自己跟自己下着一盘象棋,似乎等了我很久的样子。
我进门换掉鞋子,说,你居然回来了?
凉生抬头,看到我,起身走了过来,说,你出门了?
我点点头,说,我去公司了。
凉生微微颔首,说,哦。
我挠挠头,说,唉,我明天要出差。
凉生一愣,说,什么?
我就跟他说了说莫春给我的这个让人头疼的任务,我说,你也知道,我最头疼跟这种大小姐一样的神仙人物打交道了,可是没办法。
凉生直接来了一句,你可以辞职的。
说完这句话,他自知失言了,又笑笑说,我只是不想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愣在原地。
果然,我们是彼此暗怀心事,却又小心翼翼掩饰。
凉生为了补救刚才的话,故作不在意地笑笑说,来,我帮你收拾行李吧。我们家姜生第一次因公出差啊,值得庆祝。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倒难过起来。
我难过的是,我们永远要对彼此掩饰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事,那么小心翼翼,不肯泄露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其实,在这世界上,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啊。
未及我回过神来,突然而来的手机短信的震动声让我脸色苍白,如临大敌。我知道,一定是陆文隽,我和凉生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疯了。
凉生看着我,不说话,心细如他,不是没有发现我的变化,但是他从不问出口。
我冲他笑笑,然后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点点头。
他抬手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的右手臂上缠着手帕,似是有伤。我转回头紧张地看着他,忙问,你的胳膊……
他一愣,将衬衫的衣袖微微拉下,说,没事。你去吧。
他说没事,可是脸上却是隐匿着疼痛的表情。他总是试图将不好的事情隐藏,不想我担心,不想我难过,可这个世界上,对于你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事情能隐藏得了呢?
我转身走向洗手间,陆文隽的短信让我又惊又怒、又恨又怕——给他包扎伤口的感觉不错吧?
我的手冰凉,哆嗦着拨打他的电话,我压抑着自己的痛恨和愤怒,恐惧之下,我变得伪强大,我说,陆文隽,你到底要干吗?!
陆文隽就笑道,你知道!离开他!现在!马上!否则,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掉!
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会报警的!
陆文隽冷笑道,别搞笑了,你要觉得报警有用,你早就报了。你要觉得告诉凉生有人要害他有用,你也早就告诉他了。呵呵,姜生,我就是知道你舍不得凉生受到任何伤害。他斗不过我的,你知道!
我的心微微一颤,是的,他说的这些,我知道。
陆文隽说,我没耐心了,我不希望每天看到这个男人眉心舒展的表情。离开他,这是我给你和凉生最后的机会!不要让我失去耐心!我可不怕弄死他,姜生!
……
我从洗手间出来,眼睛微微泛红。
凉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影如一棵俊朗挺拔的碧树,原来,“玉树临风”的典故确是有源头的。
我的心突然感到了巨大的悲伤,这悲伤如同暗夜中的海,沉寂,冰冷,暗黑,望不到边际,充满了让人绝望的力量。
我走上前,不顾一切地从身后抱住他,就像抱住一缕稍纵即逝的时光。
他微微一愣,回过头来,笑容清朗,仿佛刚刚那个沉思良久、心事满满的人不是他。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道,姜生,怎么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一种蛊惑,我的鼻翼之间全部是他衣服上那种清淡的肥皂的香气,这种温柔和香气,极容易让人生出想哭的感觉。
于是,我就哭了,我说,我怕以后再也抱不到你了。
凉生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是敏感的,却又总是拼命保持着冷静,于是,他旁敲侧击地说,如果你想,怎么会抱不到?除非……你不想抱了……
我没有说话,伤心和难过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我只是想这样拥抱着他,就像拥抱着全世界。
那一刻,我只愿,闭上眼睛,便已到云荒。
81 谁能去评判谁对谁错呢?
做欧阳娇娇的助理可真不容易,好在她本身就带着一些受气包一样的小姑娘,所以,我即使倒霉,也不会太倒霉。
三亚的五月,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欧阳娇娇飞机要的头等舱,于是,我也跟着享受了次难得的好待遇。
一下飞机,不知道是欧阳娇娇真的有粉丝,还是公司给安排的,抑或是她的金主为了博美人一笑,搞了一群粉丝去,扯着大横幅——
欧阳娇娇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欧阳娇娇最棒!明日之星!
世界不能没有太阳,娇粉不能没有娇娇。
……
欧阳娇娇随手摘下黑超,看着我说,这谁搞的?太假!老娘做的是模特,不是明星!
我有些尴尬,解释道,现在可能是多元化包装了,任何职业都是明星化处理。
欧阳娇娇就冷笑,屁!当老娘三岁小孩啊。
……
我满头黑线地跟在欧阳娇娇身后,听着她一会儿屎一会儿屁的训导,觉得人生真是太有挑战性了。
不管是有人给她送花还是送礼物,她一溜儿都扔给身后的我和其他助理。我们就跟一群小丫头似的,跟在被保镖包围着的欧阳娇娇身后。
我就想,你说,你还没成名呢,搞什么保镖?你那金主可真是喝三聚氰胺长大的。
这时,突然有人送来一个大信封,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喊,更没有送到欧阳娇娇手里,而是直接送给了我,然后就黑头黑脸地离开了。
我低头,只见上面写着“姜生”。
欧阳娇娇回头看了一眼,先是一停,再是一愣,然后讥笑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不能同她争执,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离开机场,上车去酒店之前,突然有个很年轻的男人扑了过来,他喊着她的名字“娇娇”“娇娇”,眼神之中是爆裂的痛苦和不舍,那么狰狞,而又那么纠结。
我当下就想,这金主从哪里搞来这么一奥斯卡获奖演员啊?得多深厚的功力,才可以把个粉丝演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啊?
然而,欧阳娇娇一见他,脸就白了,飞快地坐上车,不再说话。
然后,一群保镖将那个年轻男人给拖开,那个男人却一直喊,娇娇,你给我十年时间,十年,我把全世界都送给你!我们会有钱,我们会有房,我们会有车!他都可以给你当爹了,娇娇!
我当下就明白这怎么一回事儿了。
我看了欧阳娇娇一眼,她也看到了我在看她。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看什么看?觉得自己很清高是不是?清高也没用!我跟了老男人,我现在可是主子!你们跟了爱情,你们可是奴才!有什么可清高的?!
我突然觉得欧阳娇娇真是厉害,说话居然可以这么有水平。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方式,谁能去评判谁对谁错呢?
82 我声音悲凉,说,我跟他分手!
到了酒店,我心中所有的不爽都变得像风儿一样消失了。
这个东南亚装潢风格的酒店,只是大堂就让人觉得夏花灿烂。
齐经理他们在前台check in,欧阳娇娇突然有些很神秘的样子,不知道跟谁通了一个电话,之后她眉开眼笑地说,陈总,您给了我这么大的帮助,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我拿着房卡上楼,突然想起自己的包遗失在了大堂,就连忙又下去。
拿回包,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信封,就从包里拿出来看。
信封里的相片,看得我心惊肉跳——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的是凉生。
而他坐在车里,表情淡淡,毫无警觉,像个随时会受伤的孩子。
我觉得我快要被陆文隽逼疯了,我几乎是跳着脚给他拨打了电话,我的声音悲凉,说,我跟他分手!我求你了,别再这样了!
陆文隽没说话,只是淡笑了一声。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楼上,抬头就和迎面而来的一个女人碰到了一起,她似乎是在逃避谁。
手机、房卡、包包、信封散了一地。她倒在地上看着我,说,你这是助理还是助忙啊?!
我一看,是欧阳娇娇。
这时,有人从她身后追来,还是那个跟她要十年时间的年轻男人,他说,娇娇,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么我们就一起去死!
欧阳娇娇连忙爬起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房卡,恨声说了一句,没空和你白扯!鬼才跟你一起死!说完,她就连忙闪人了。
我也只好自己爬起来,一边吞着绝望,一边暗自心伤地将东西收拾好。
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仿佛随时会射出子弹,击中我的心。这让我无比绝望。
我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里,就又去前台询问了一遍,找到房间后,天色已晚。
我推门而入,嘴巴就直接变成了“o”型。
我以为顶多是个标间,可是这简直就是一套花园别墅。
恰好这时,凉生的电话打来了,他问我,你到了吗?
我一边关门,一边脱鞋,强打精神说,凉生,我不能呼吸了。我们公司的待遇实在太好了,我都快感动哭了!我一点都不介意欧阳娇娇虐待我。她就是容嬷嬷,把我关进小黑屋,我也愿意极了!
凉生一愣,随后笑道,看来……永安对你还是很人性化的啊……
我心里还翻涌着痛苦,怕自己忍不住会泄露了情绪,便急忙对他说,凉生,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拥抱世界了!
凉生就笑道,你在哪个酒店,几号房间啊?以后我若出差,我也去订这个房间,看看啥房间能让我们姜生这么开心。
我随口跟他说了酒店名称和房间号,我说,这里真是天堂呀。我爱死那两个被欧阳娇娇折磨跑了的姑娘了。
我们总是用最高涨的情绪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挂掉了凉生的电话,我心里明白,我所有夸张的激动,只是为了掩饰,陆文隽那封信给我带来的紧张和不安。
看着酒店外的泳池,我心情低落,我怎么跟他说分开呢?是不辞而别,还是……
不辞而别的话,他会不会等我太久?
等得太久,会不会失去了寻找下一份幸福的力量?
……
心力交瘁之下,我什么也不想再想了,踢掉鞋子,一边脱掉衣服扔到地上,一边走向浴室。
花洒的水刷刷地落在皮肤上,我丝毫没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更没有听到,在水声之下,迟疑而凝重的脚步声。
这屋子泡澡的浴缸有两个,一个在室外,可以看海天一线,一个在室内的卧床前,而不是在浴室。
这酒店应该是适合情人度假的吧,躺在床上,懒懒的,然后看情人出浴……
我连忙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思想,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出浴的。
不过,我还是很想尝试一下。于是,我关掉花洒,围着浴巾走出浴室,准备在泡澡的浴缸里放水。
在走出浴室,奔到浴缸前俯身那一刻,我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对。
一黑。
这“黑”不是眩晕,而是浴缸对面的沙发上,端坐的那个黑色人影。
我失声尖叫了起来。
对面的他看到我的那瞬间,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几秒钟后,他眯着眼睛,不无嘲讽地冷笑道,我以为又是哪个投怀送抱的模特,呵呵,没想到是你,姜生!
83 你这算什么?他难道满足不了你吗?
我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程天佑,声音微抖,迷惑而惊恐万分,我说,你……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程天佑冷笑,眯着眼睛说,呵呵,这怕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
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一件我薄薄的衣衫,勾在手中,讥讽道,你这算什么?他难道满足不了你吗?
我的脸一红,大脑一阵飞转,我想起了欧阳娇娇……想起她接过的那个电话……想起我们曾撞到一起……想起她捡起房卡那一瞬间……
难道是欧阳娇娇要对程天佑投怀送抱?!所以,她才会对着那个电话无比的感激……电话那端的陈总应该就是我们永安的陈总吧,他给了欧阳娇娇程天佑房间的另一张房卡……然后,阴错阳差……
我的心一哆嗦,我想要向程天佑解释,却发现自己此刻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这……这……
我伸手去拿衣服,试图躲进浴室换上,却被他挥手拦住。
他将我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直接扔到浴缸中,打开水龙头,一瞬间,衣服全部被淋湿了。
我惊恐地看着他,问,你这是干吗?!
程天佑挑了挑眉毛,眼眸里是报复一样的轻薄,他说,这一次,我想尝试一下,来者不拒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看着他,无力地辩解道,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到你房间的,我……
程天佑一把拉起我,他的眸子愈加幽深,如同暗黑的地狱一样,盯着我说,你骗小孩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侵犯到我的私人空间,却总是对着我一副无辜的模样,姜生,我说,你是真单纯呢,还是假天真?
我一只手被他抓住,一只手紧紧抓住浴巾,生怕这身上唯一的依靠不小心被他给扯掉了。
他的手指,以挑剔的姿态却依然充满了怜惜地,从我肩膀的皮肤上滑过。他不无嘲笑地说,瞧瞧,投怀送抱到这种份儿上,我若再做柳下惠,真就算不得男人了!
说着,他的手伸向了我的浴巾,我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听到门外传来尖锐的敲门声,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欧阳娇娇?
我吃了一惊。
程天佑一见有人,就将我推进浴室。他冷声说,不想被人看到,就躲在里面。
我从浴室的门缝里,只见开门后,欧阳娇娇一见是程天佑,仿佛看到了亲人一样,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眼泪都要迸出来了。她说,程总……
她一声“程总”还没落定,她身后那个“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男人又追了上来,对着欧阳娇娇哭,你怎么就这么绝情啊?
而当他看到欧阳娇娇面前的程天佑时,愤怒就彻底爆发了。
他怒视了程天佑几秒钟,没有言语,伸手拉起欧阳娇娇,说,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你别想离开我!
欧阳娇娇就竭力反抗,说,你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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