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气得脸一红,强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家怎么就巴着他们家了?大老爷是正五品的扬州知府,二老爷是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还有咱们家大郎也是才华横溢,迟早会做官的!咱们四娘跟着她上京那是给了他们四房面子了!四老太太凭什么这么说?会不会是她因为六娘惹了芝娘,她才迁怒咱们四娘的?”
太夫人看刘氏将事情都推在六娘的身上,脸色一沉喝道:“糊涂!难不成她不带咱们四娘上京你还要和她吵一架了?再怎么说她出身吴王府是事实,面上咱们都是姓杨的,在大名府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宗亲和睦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六娘,她确实太放肆了些。你大嫂这么多年不在家,几个小娘子本该都是你来管教的,怎么如今都是一身的毛病?五娘不敬嫡母,六娘不友爱姐妹,七娘落水,八娘?闷声葫芦一个。九娘子更是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假小子一个,还有十一娘,满府几个人知道咱们家还有一个十一娘?”
这么多年刘氏多是被夸赞的多,被责骂的少,如今猛然被婆婆一通责怪,顿时受不了眼眶立刻就红了,委屈道:“姑妈这是怪我了?几个小娘子,我是克扣了她们的用度吃穿了还是弄了狠辣嬷嬷折磨她们了?再说了,大房的几个小娘子,我这个做婶娘的去管教怎么都名不正言不顺,本想着几个庶出的娘子都是有亲生姨娘看着,哪想到她们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再说我的九娘,我是宠了她一些,毕竟是我三十岁上头得的她,如何不多疼些?就是姑娘您还不是因为这个多疼她一些?而十一娘,就凭她生母周氏那贱人生前做的事儿,我没有要她的命,好吃好喝得供着就是大度了……”
刘氏越说越觉得自己为整个杨府付出了不知多少,越说越觉得委屈。她这二十多年顺风顺水惯了,早年未嫁时的伶俐都被宠掉了七七八八。竟然当着太夫人数落到二老爷杨清的身上了。
“官人的性子姑妈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表面上我看着是风风光光的二夫人,可是内里,却大多是独守空房的。为了官人的名声,我还一点儿也不不能张扬,从前回娘家,对着阿爹阿娘的询问都说姑姑待我好,官人也待好,绝口不提官人的那个怪癖……姑妈还想要我怎么样?这些年我还要打理府中的内外事务,大伯大嫂甩手出去做官,丢下十来间的玲珑阁,是呀好大一座金山呀!却是肥了那些掌柜,我却连句好话都没有,还被大嫂怀疑墨了她的银钱,我容易嘛我……”
太夫人气得一个倒仰,抓起了罗汉床边小几上的茶杯冲二夫人丢了过去,“还不快快闭嘴!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呀?”
刘氏看着衣服上的茶叶沫子,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抬头看向太夫人,看她脸色气得青白一片,也吓得不轻,心中暗自懊悔,今日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却说外间纱帘处立着的绿痕将屋中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自然是翻起了巨浪,脸色一白,就悄悄地出了屋,这才平静了些。抬头却见春柳和冬雪两围了上来,她忙嘘了一声摇了摇头,“想继续做太夫人屋中风风光光的丫头,而不是被卖到什么肮脏地儿,就什么都别问。”
春柳眼眸闪了闪,心中却更是像有耗子在挠,更是好奇了。反倒是冬雪,忙老实点头应了。
屋中的婆媳对话却还没有停住,太夫人看着刘氏苦笑道:“你这个傻子,你自问下,自你嫁进杨家来我何时亏待过你?待你可是比你大嫂还要好的?不说二郎的怪癖,只说他辞官之后虽有功名却不再是官身,以咱们家的地位,他却是纳了十几二十个小妾都没人多说一句话,可是他有吗?一个周姨娘还是你同意才进门的。就凭着这点,姑妈我待你不薄了。好,就当是我没有教好儿子应该承担的,你如今是杨门妇了,心里头该想着的是杨家的家风杨家的门第,好生教导儿女方才是正理!如此一来,你就是想和你大嫂争这宗妇的位子也还说得过去,现在这样暗地里使手段算什么?”
养儿都是债啊!太夫人想到小儿子的怪癖心中也是堵得慌,可是儿子都快四十的人了,她总要给儿子留些脸面不好再说教。且这几年儿子也算收敛,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了出去,认为小儿子还算是知道分寸,心里这才好受些。
“再则,你大嫂的娘家三叔正为开封府尹,她同这叔叔家的堂兄弟姐妹们一向交好,这次三娘出嫁,想必她三叔家也是有人来道贺吃喜酒的,而你大嫂在三娘出嫁后并不回扬州,而是先带着九娘回娘子,很有可能要去汴京,先和一些夫人们来往,好替大郎任满后的官职探探路子。四娘是她嫡亲的侄女,带着四娘上京不比跟着四房那老东西上京好?”
“呀!三娘嫁后大嫂不回扬州了?姑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刘氏惊喜道,在她心里头,大房二房还没有分家,她之前对魏夫人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魏夫人带着四娘这个亲侄女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太夫人揉了揉额头,看着刘氏沉不住气的样子,心里暗悔从前太过信任刘氏太纵容她了才弄成这样子,看来以后得时常敲打她一番才成。
“你和二郎之前给魏氏难堪,就算告诉了你们有用吗?过几天大娘带着孩子回娘家,我会让大娘去和魏氏说说的。所以这些天,你和二郎对魏氏态度恭敬些,别再挑事了。”
“是。”刘氏忙笑着应了,又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太夫人,却被太夫人不太高兴地拒绝了。
“好了,今日我也累了,你回去吧。七娘那儿看着点些,怎么也是我杨家的小娘子。”太夫人疲惫地摆了摆手叮嘱。
刘氏并没有察觉到太夫人态度的转变,她出了屋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绿痕几个丫头,矜持地笑了下就带着自个的婆子和丫头转过了垂花门出了桂苑。
杨葭正在自个的屋子里南床下的长案桌前描着红,写了三张纸还不见沈嬷嬷回来,便搁下了笔在笔架上,起身对着外间炕上正在做着针线的小桃道:“让百灵去打探下,沈嬷嬷怎么还不回来?”
小桃是个嘴笨的,听了杨葭这话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八娘不知道,百灵这小丫头是个憋不住的,方才就和六娘子那边的小铃铛一道跑出去了。”
杨葭点头,神色间却是有些异样,她想起了前世才穿来不久,秉承着穿越女低调才是王道的想法,很是不喜欢喜欢四处打探消息八卦的小丫头百灵,找个机会打发了她。如今再想想,这样的人却是有必要的,起码能让自己在这府里头不是聋子瞎子呢。
正想着,就看见门帘子一晃小白灵气喘喘地跑了进来,两只小丫髻上的红色发带也跟着一飘一晃的,承得小百灵更加可爱了。
“八、八娘子,前头的姐姐们都在传说太夫人责骂了二夫人,二夫人从桂苑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得呢。”百灵说着自己打探来的“大消息”,双眼亮晶晶的等着杨葭的夸赞。
杨葭失笑,转身从靠墙博物架上的一小匣子里抓了七八个钱打赏了她,才道:“我可是让你去打探沈嬷嬷怎么还不回来,七娘子的情况如何了,这些没打探到可是要受罚的。”
百灵笑嘻嘻地道:“这个我早就打探到了,七娘子如今还昏迷着,听说只要晚上不发热就没有大碍了。大夫人去瞧了七娘子,看她身边没个得用的嬷嬷,又碰见沈嬷嬷在七娘屋中,便发话留沈嬷嬷照顾七娘几日。”
杨葭心中若有所思,点头让百灵下去了,这才分析起七娘落水、太夫人责骂二夫人、魏夫人探望七娘留下沈嬷嬷三件事情中的关联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妹子说杨家的姑娘实在太多,搞不清谁是谁,咳,简单点开区分,就是嫡出的名字都是美好的名贵的字眼,像是嫁给新川侯的大娘子叫杨芷,二娘子嫡出是杨兰,三娘子也是嫡出,但是却是大夫人的第三个女儿,所以是杨茵;四娘子是二房嫡出,所以是杨茹,美好得意思嘛。至于五娘子杨芊,草木很繁盛,意思虽好却是草呢。不过总比六娘的杨艾、八娘的杨葭好嘛,虽然都是庶出的,但是五娘的生母刘姨娘是贵妾嘛,名字自然是比纯粹是草的六娘、八娘寓意好。至于十一娘,杨荨,荨麻啊,那就是杂草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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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暴虐闯大祸
棠棣院中,自七娘杨芙送杨葭离去不见人回来,这课就说得不怎么精彩了,才到午时他便布置了功课便让散学了。
别人倒还罢了,唯独老二房的杨蓉发觉了其中的异常,这丫头自去年邹先生来杨府后,就对他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好感,而这也是她愈加亲近四娘子杨茹的原因之一。她暗自猜测是不是因为杨芝和杨艾吵架所以邹先生才生气的呢?越想越觉得有理,而杨芝不在,她自然将火气对准了杨艾了,正咬着牙想在四娘杨茹面前挑唆几句,就看见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绣突然出现了,屋中本叽叽喳喳小说说笑的小娘子们也立时安静下来。
红绣对邹先生恭敬地福了福,这才道:“先生可是下课了?”
邹先生并不认得红绣,只是从她身上的衣着知道该是杨府中的大丫鬟,只是不知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还是大夫人身边的了。猜测中已经点头道:“今日授课已毕,你是何人?来棠棣院有何事?”
红绣恭敬地道:“婢子乃是太夫人身边的红绣,来棠棣院来传太夫人的话。太夫人交待过,得等邹先生散了学婢子才可入内。”
邹先生对杨府的太夫人还是有一丝忌惮的,点点头后并没有出去,反而退回了大堂之中。
红绣虽然觉得邹先生一个外人站在这儿听太夫人说给孙女们的话不太妥当,但是见他没有避开的意思,也不好开口赶人,便不再犹豫,扫过几位神情各异的小娘子们,这才开口道:“老夫人说了,六娘子对手足姐妹无友爱之心,还毫无规矩在学堂里和姐妹拌嘴,太没有规矩了,罚净肠胃三日,抄写女则一百遍,明日起开始禁足至三娘子出嫁前日结束。”
红绣一口气说出了太夫人对六娘的处罚结果,杨艾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青白一片,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而其他的小娘子们,都不怎么喜欢杨艾,听到杨艾被罚得这样重,她们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是眼中却分明是这个意思,一屋子的姐妹竟没有一个人求情。可见杨艾的人缘多么差了!
而杨艾却不晓得反省,她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忿,她不就是和杨芝那丫头争了几句吗?祖母干什么要罚自己?跺了跺脚,也不理会桌子上的书本和笔墨纸砚,撅着嘴就冲了出去。
“六姐姐虽然有错,可受这样子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最后呐呐开口的还是才回到家没几日的十娘子杨蕙,她虽然年纪不大,对杨艾这个庶出姐姐的印象也不怎么好,但是总归是大房的女孩儿。
红绣一笑,“太夫人说了,她罚六娘子这么重也是为了她好。现在教她懂得规矩,知晓进退,总比以后嫁人被婆家责骂丢杨家的脸好。”
一屋子的小娘子听到“嫁人”、“婆家”字眼都脸红低下了头。
红绣又对邹先生福了福道:“八娘子也被罚禁足一月;还有七娘子方才在花园里落水晕厥;太夫人说了这段时日府中事务繁多,断断续续会有客来,娘子们要为长辈们分忧,还要时不时见客,所以明日的画课之后,学堂暂停两月。”
邹先生只想着七娘子落水之事,他来杨家教授小娘子书法,除了杨清奉上的重金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杨芙,如今杨芙落水肯定一段时间不能来上课,他也不耐烦教授这些小丫头片子。只是心中终究是不高兴的,皱眉道:“好好的小娘子怎么会落水?尊府的奴仆真是太失职了。”
红绣可是太夫人身边一等的大丫头,平日里听着的奉承可不少,突然被人这样说理自然是又羞又恼的,她在太夫人身边见多了各色人等,对邹先生这种自诩“风流士子”的人最是瞧不上眼,什么曾为了一幅前唐的名画,便将怀孕的美妾赠人的;什么时候和二官人杨清以及其他的几个所谓文人开“文会”招了哪家勾栏瓦子的花魁作陪等底下人传的流言都是从来不断得。
丫头怎么了?丫头再低贱也是人,总比这些道貌岸然个的家伙干净!红绣掀了掀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先生这话可不对,谁敢保证事事顺遂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算尊贵如天家也不敢保证的,何况是我们杨府?”
随即不再理会气到的邹先生,转身对着娘子们福了一福,就径直离去了,丢下一屋子又惊又喜的女孩子们,除了杨蓉有些担心邹先生,其他的小娘子们对于这么久不用来上学自然是高兴的,哪怕每日里还是少不了做功课。
邹应在一群学生们面前丢了脸,气得脖子都红了,一个贱婢,竟然敢讥讽他?摔了袖子当即就气哼哼地离开了。
四娘子瞪了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菱角,看她领着一群小丫头小跑进来开始收拾笔墨纸砚了,她才吃吃笑了道:“想不到红绣姐姐连邹先生的面子也敢落,果然是祖母身边的人呢。”
杨蓉却咬着唇不忿地道:“就算是伯祖母身边的人,也太没有规矩了点,邹先生可是您阿爹的友人呢。”
杨茹眼光闪动深深地看了杨蓉一眼,这个杨蓉,她的那点小心思以为瞒得过人?杨茹心中嗤笑,却什么都没有说。自从邹先生开始进府教授她们书法,二夫人就特地叮嘱过她,待邹先生面上尊敬就好,更要看紧十娘,若是有什么不对,要快快回报给阿娘。杨茹并不知到夫人这么说的原因,但是在她阿爹阿娘之间,她明显更加相信她阿娘二夫人一些的。
“四姐,一定要去看七姐吗?”九娘杨芸最是好动,难得散了学,她才不想去看杨芙的晦气脸,还不如去花园子里扑蝴蝶抓虫子呢。
“你呀,就知道玩。等探完了七娘你再去玩也不迟呀。”杨茹点了点妹妹胖乎乎的嫩脸,回头对着一屋子的妹妹们道:“不如我们一道去瞧瞧七娘吧。”
去了杨芊和杨艾那两个刺头,众人都是杨茹为首,众小娘子们忙应了留下小丫头收拾笔墨纸砚,遂一道往荷风院后的小抱厦里去了。纵是像杨萩、杨荨等觉得什么礼都不备空手去探不像话,也不敢多说什么来。
杨葭盘腿坐在南窗下的胡床上正想着事儿,就听见对面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杨艾的叫骂声。
杨葭脸一皱,忍耐了片刻后听到叫骂声更响了,还夹杂着小丫头的哭泣和尖叫声。虽然杨葭知道杨艾素来要强脾气不好,也时不时冲丫头婆子们发火,但是今日这小丫头的叫声也太凄惨了点。
她侧耳一听,听到对面尖叫的是杨艾另一个大丫头绿蕊的声音,“血,好多的血,死人了……“
杨葭脸色一变,赶忙下了胡床穿上了鞋子撩开珠帘打开房门穿过厅堂去了杨艾的屋子,果然一地狼藉,平日里娇俏的红蕊此时跪倒在地上,额头上一个大血洞,血汩汩地直流!一屋子的小丫头都吓傻了,就是杨艾都吓到了,她没有想到小熏炉会砸破红蕊的头。
杨葭不敢耽搁,眼明手快地掏出帕子就按在了红蕊的额头上,抬头吼道:“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回了大夫人和二夫人?”
绿蕊哆哆嗦嗦地反应过来,正要动脚,杨艾却反应过来,大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