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贝勒道:“你骑我的墨龙到十五阿哥那儿去一趟,请十五阿哥尽快地赶到这儿来,就说我说的,让他带个能作证的人来,听明白了么?”
那护卫恭应道:“听明白了。”
安贝勒一摆手道:“快去。”
那名护卫“喳”地一声,躬身施礼,飞掠而去。
安贝勒回身开上了门,道:“兄弟,人在那儿?”
凌燕飞道:“您坐下,让我慢慢的告诉您。”
安贝勒一步跨到坐了下去,道:“说吧,兄弟,十五阿哥一天派人往我这儿跑几趟来问消息,都快把我逼疯了,快说吧,兄弟。”
凌燕飞把他离开安贝勒府后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除了冯七跟韩玉洁被掳的事外,他都说了。最后把那张包着石头隔墙扔进桑宅的信递了过去。
安贝勒的一双浓眉一连皱了好几皱,兴奋跟激动之色退了不少,他没经意地看了那封信两眼,道:“兄弟,你看可靠么?”
凌燕飞道;“这我不敢说,不过咱们现在的处境是只有信其真,不能信其假,好在去一趟看看对咱们不会有什么害处。”
安贝勒浓眉轩动,在茶几上轻轻捶了一拳道:“没想到对付一个女人会这么麻烦。”
凌燕飞道;“大哥,这件事关系重大,您跟十五阿哥都身在官家,而且是皇族亲贵,尤其您二位要借这机会扳倒福康安,我不能不有所顾忌,也不能不抓个有力证据,要照江湖人的那一套,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安贝勒道:“兄弟,江湖人的那一套是那一套?”
凌燕飞双眉微扬道:“我来个夜入福王府,逼她现形离京,要不然我就让她把命留在京里。”
安贝勒一点头:“对,这一套好,万一要真不行你就用上这一套,到时候福王府的人不见了,虽不能一下扳倒福康安,可也够他心受的。”
只听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
安贝勒道:“来了,挺快的,咱们出去迎接去。”
两个人出书房往前迎,刚到前院,那名护卫就陪着嘉亲王匆匆进来了,李勇紧跟在嘉亲王身后。嘉亲王身侧还有个长袍马褂的六十多岁瘦老头儿。
近前,李勇冲安贝勒跟凌燕飞便是一躬身。
安贝勒则抢前一步冲那瘦老头儿见了一礼:“九叔,十五阿哥怎么把您给搬来了。”
瘦老头儿捋着胡子笑笑道:“还有比我更名正言顺的么?只是我这后半夜一晃没了。”
安贝勒笑了,回过身道:“兄弟,见见,这位是宗人府的宗令,孝亲王爷。”
嘉亲王真有办法,居然把宗人府的宗令搬来了。
(按:明置“宗人府”去唐宗之宗正寺掌皇族之属隶。以“宗人令”为长官,其下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并以亲王领之,唯“宗人令”已改称“宗令”。)
凌燕飞神情一震,忙趋前见礼。
嘉亲王一旁说道:“九叔,这就是我跟您提的那位老人家的再传。”
孝亲王“哦”地一声道:“我说这是那位俊哥儿,原来是……自己人,别客气,别客气。”
说话间又淡淡地打量了凌燕飞两眼。
嘉亲王在那里望着安贝勒道:“安蒙,怎么个情形,人呢?”
安贝勒把凌燕飞告诉他的,又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嘉亲王也皱了眉,可是安贝勒没等他说话便接着又道:“燕飞说的好,目下咱们的处境只有信其真,不能信其假。好在去一趟看看对咱们也不会有什么害处,燕飞刚才也说了,咱们俩都身在官家,而且都是皇族亲贵,尤其咱们俩要借这机会扳倒福康安,他不能不有所顾忌,也不能不抓个有力的证据,要不然照江湖人那套办法,来个夜人福王府逼她现形离京,她要是不听就让她把命留在京里,不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
孝亲王捋着胡子点头说道:“嗯,嗯,说的是。国有国法,江湖上的那一套不适于官家,福康安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非得掌握有力的证据不可。”
嘉亲王道:“那么,咱们什么时候去?”
安贝勒转望凌燕飞。
凌燕飞道:“信上说的是半个时辰,我想这时候去也差不多了。”
嘉亲王道:“那就别耽误了,你们俩赶快备马吧。”
安贝勒道:“你别外行了行不行,这种事儿怎么能骑马去,正是夜静的时候,骑马老远就让人听见了。”
嘉亲王望着孝亲王道:“九叔……”
孝亲王道:“只为扳倒福康安,别说走点路,就是跑断我这两条老腿我都干,走吧,走吧。半夜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几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口口口
夜色很浓,福王府后的夜色更浓。
福王府后临着一个大水塘,水塘边芦苇老高,这当儿蛙呜阵阵,叫得正热闹。水塘离福王府后墙四五丈远近,凌燕飞没敢把不会武的孝亲王安置在芦苇丛里,他怕福王那位福晋耳目敏锐发觉了。他把孝亲王安置在福王府后左方一片矮树林里。由嘉亲王陪着,他、安贝勒、李勇三个,则成品字形包围了福王府跟水塘之间的那片空地。
孝亲王年纪不小,却是生平头一遭儿干这种事儿,不免有点紧张,嘉亲王看出来,低低说道:“九叔,您可千万别弄出声响来。”
孝亲王点着头道:“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说起来你七叔也真是,那么大年纪了还……就算非娶不可吧,也找个正正经经的,干吗非要这么个女人不可,现在可好,事情只一闹出来,他免不了要倒霉。”
嘉亲王道:“我七叔是让人蒙骗的,到时候您帮着说两句,我看顶多落个年老糊涂。”
孝亲王还待再说。
嘉亲王忽然一把抓住了他,急道:“九叔,别吭声,来了。”
孝亲王一哆嗦,把到了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下去。
他看见了,福王府那高高的后墙内,一前一后掠出了两条娇小人影,头一个是个黑衣蒙面人,后一个正是那位美艳的福王福晋。
只听福王福晋道:“谁叫你跑到这儿来见我的,我交待过,没我的话不许来……”
那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们,教主有急事通知姑娘。”
是个女子口音,有点沙哑。福王福晋道:“什么事,快说。”
显然,她也知道在这种地方这样见面不安全。
那黑衣蒙面人女子道:“教主让我告诉姑娘,咱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福王福晋“哦”地一声急道:“人呢,现在那儿?”
那黑衣蒙面女子道:“人已经落在咱们手里了。”
福王福晋喜道;“好极了,是谁找着的?”
黑衣蒙面女子道:“不是谁找着的,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
福王福晋讶然说道:“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黑衣蒙面女子道:“龚巡察落进他们手里的事,姑娘知道吧?”
福王福晋道:“我听说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黑衣蒙面女子道:“龚巡察落进了他们手里,被他们带到了桑驼子那儿,他们从龚巡察嘴里逼话,龚巡察告诉他们找人的事儿,并且告诉了他们咱们要找人的特征,那知桑驼子的干女儿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她偷偷放了龚巡察,跟龚巡察一块儿过来了。”
福王福晋道:“有这事儿,弄了半天,桑驼子的那个干女儿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早知道就不会费那么大事了。教主见着她了么?我是说三教主。”
黑衣蒙面女子道:“见着了,是罗刹国那位使者把她送交三教主的。”
嘉亲王跟孝亲王站得远了点儿,没听真切,隐身近处的凌燕飞跟安贝勒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两个都为之一怔。
只听福王福晋道:“小声点儿。”
黑衣蒙面女子道:“姑娘放心,这儿不会有人听见的。”
福王福晋道:“你还有什么事儿么?”
黑衣蒙面女子道:“有件事儿我不敢跟教主说,想请姑娘什么时候见着教主,在教主面前提提。”
福王福晋道;“什么事儿?”
黑衣蒙面女子道:“我总觉得,罗刹人以无限度的财帛助咱们举义,骨子里另有他们的打算,说不定他们是利用咱们!”
凌燕飞听得心神震动,这回连李勇也惊了心,点差没叫出声来。
只听福王福晋道:“这种事自有两位教主辛劳,两位教主英明睿智,咱们应该信得过他两位,是不是?要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黑衣蒙面女子答应了一声,凌燕飞刚要招呼采取行动,忽听福王福晋又道:“慢着,刚才我想要问你,一直没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
黑衣蒙面女子头微微低了下去,道:“三教主刚把我收在身边不久,姑娘放心,我要是外人不会知道本教那么多机密是不?”
福王福晋道:“我没想到三教主会嫌侍候的人少,你走吧。”
黑衣蒙面女子微一欠身,要走。凌燕飞发出一声轻啸扑了出去,他扑的是福王福晋。
福王福晋大惊失色,跟那黑衣蒙面女子双双腾身而起,福王福晋扑向福王府,那黑衣蒙面女子则往东掠去。
安贝勒跟李勇跟着扑出,李勇快安贝勒一步,他扑向了那黑衣蒙面女子。
凌燕飞追扑这位福王福晋,再有一个她也跑不了,她刚腾起,凌燕飞已然扑到,抬手一指就把她点倒了。
李勇的武功不错,可是黑衣蒙面女子的身手似乎更高,李勇探索抓向了她,她也出掌指向了李勇,只换一招,李勇便叫一声捂着脸摔了下来,摔了个大跟头,她则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腾掠而去,去势如飞,一转眼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安贝勒、凌燕飞大惊,双双扑向李勇,连嘉亲王也掠过来了,安贝勒急道:“怎么了,李勇。”
李勇狼狈地站了起来道:“不碍事,让土迷了眼,这娘儿们,这算那一套!”
弄了半天只是让土迷了跟,三个人松了一口气,凌燕飞急忙一挥手道:“大哥,快进去擒哈铎,要快。”
安贝勒转身扑向福王府。
孝亲王慌张地跑了过来,只这么几步路,跑得他直喘,大概他也带着害怕,他道:“逮着没有,逮着了没有。”
嘉亲王道:“您不看看是谁出手?再有十个她也跑不了!”
李勇眼里的土随着泪流出来了,他火得不得了,脸都气白了。也难怪,从他手里跑了一个,他怎么能不气?恐怕羞的成份也不少。
凌燕飞看出来了,道:“不要紧,有这一个大的就够了,要多了没用!”
嘉亲王还能不知道李勇的脾气,跟着说道:“可不,就是把赤魔教教徒都逮着,没个够份量的也不行,有这一个足抵十个百个了,哈!这下有福康安好受的了。”
安贝勒捉着一个人从福王府越墙掠了出来,砰然一声,把那个人摔在了地上,道:“这小子的身手还真不赖,瞧,把我衣裳都毁了。要不是我取了个巧,还真拿不下他呢。”
可不,安贝勒左肩的衣裳破了一块,都伤着了皮肉见了血。
孝亲王两眼一直,惊叫说道:“哟,见血了。快给撕块布包好!”
安贝勒笑道:“干吗呀,九叔,我又不是娇嫩大姑娘,只要扳倒福康安,我毁条膀子都愿意。”
哈铎爬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不是昏过去了就是闭了穴道。
“行了,”嘉亲王道:“该逮的一个也没漏网,班师吧。”
“别忙,”安贝勒道:“已经惊动里头了,七叔恐怕马上会出来,让他看看他这位福晋的真面目以后,咱们再班师不迟,省得他半夜里到处找他的福晋,到处闹去。”
一顿接道:“兄弟,解开她的穴道,咱们先问问她。”
凌燕飞抬手出指,先闭了福王福晋的四肢穴道,然后拍活了她的昏穴。
嘉亲王道:“兄弟,留神她嚼舌。”
只听福王福晋冰冷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自杀的。我来个矢口否认,反咬你们栽赃,指你们夜闯福王府绑人,看你们……”
安贝勒一指孝亲王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撒泼,你还嘴强牙硬,告诉你,我们带了证人来了,你知道这位是谁?宗人府的宗令孝亲王爷,你应该认识,是不是?”
福王福晋这才看见嘉亲王背后的孝亲王,花容失色,脸色大变,一双美目都睁圆了,哀叫道:“老天……”
孝亲王捋着胡子咳了一声,冷冷说道:“七嫂,你好啊。”
福王福晋的脸色忽然转趋正常,冷笑一声道:“别以为你们设好圈套逮住我,又找个证人来能奈何我,我赤魔教手里扣着冯七跟韩玉洁两个人质,你们谁也不敢碰我一指的。”
凌燕飞眉锋为之一皱。
嘉亲王、安贝勒双双为之一怔,安贝勒急道:“兄弟,真的?”
凌燕飞道:“大哥,我认为……”
安贝勒道:“别你认为不认为,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凌燕飞沉默了一下道:“真的,”
安贝勒皱眉叫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福王福晋冷笑说道:“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啊。”
忽见福王府后门大开,十几二十个人举着大把提灯一涌而出,为首一个是个肥胖老头儿,一副脑满肠肥庸俗像,他跑得浑身肥肉打哆嗦,嚷着说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嘉亲王跟安贝勒都没答理,孝亲王捋着胡子,神色冷冷的,也没吭气儿。
跑近了,肥胖老头儿跑得直喘,脸色都变了,指着安贝勒道:“安蒙,你好大胆,你竟敢半夜三更闯进我府里……你,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七叔,你眼里还有家法没有!”
安贝勒冷冷说道:“七叔,您可别让吓着,您知道您这位福晋跟您这位总管是什么人,他们俩是赤魔教的教徒。”
福亲王两眼—瞪道:“胡说……”
孝亲王咳咳一声道:“七哥,安蒙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作证。”
福亲王转眼一怔,道:“老九,怎么你也在这儿?”
孝亲王道:“安蒙叫我来作证的,我是宗人府的宗令,不能不来。”
福亲王叫道:“老九,你是个长辈,怎么跟他们搞到一块儿胡闹。”
孝亲王冷冷说道:“七哥,这不是胡闹。安蒙是为朝廷除祸害,为你的女儿恰静报仇,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这位福晋刚才跟个赤魔教徒在这儿碰头。”
福亲王怔了一怔道:“老九,你可别……”
孝亲王正色说道:“七哥,别忘了,我是宗人府的宗令。”
福亲王转望他的福晋道:“玉娇,你真……”
“我真什么?”美福晋突然哭了,好伤心,带雨的梨花般:“王爷,怎么连你也信不过我,他们说我在这儿跟个赤魔教徒碰头,人呢,拿贼要拿赃,他们怎么不连那赤魔教徒一块儿逮住?告诉你吧,他们是跟老九串通好,硬把我从里头架出来的。”
孝亲王摇头说道:“先听安蒙他们告诉我你这个女人厉害,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我可是深信不疑了!”
抬眼向福亲王道:“七哥,我们所以留在这儿没是,只是为让你看看你这个福晋的真面目,让你明白清楚,信不信那还在你,安蒙把人带着,咱们走。”
安贝勒就要去点福晋的穴道。
福亲王大喝说道:“慢着,老九,你可不能跟他们一样地目无家法胡闹。”
“我胡闹?”孝亲王忍不住了,怒声说道:“七哥,你怎么这么糊涂,他们杀了你的女儿,进而要图谋不轨,危害朝廷,你竟然还信她袒护她,我看这件案子一旦报进宫里,你连你的爵位都保不住,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话落,拂袖而去。
被孝亲王这一顿教训,怔住了,站在那儿瞪着眼睛,没动也没说话。
安贝勒过去抓起了美福晋,老鹰抓小鸡似的,跟着要走。
美福晋扯着嗓子一声尖叫:“王爷,你快救救我啊。”
福亲王倏地定过神来,大叫说道:“安蒙,你给我站住。来人,给我围上。”
他身后那些个戈什哈、亲随、包衣(奴仆)要动。
安贝勒一瞪眼,震声喝道:“我看你们那个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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