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把式开了眼界了,要不是凌燕飞雇了他的车,他这一辈子也别想进内城来,这一下抖了,回去后准逢人就吹,冲后世子孙夸耀,不愁没材料了。
搀着马老太太,一名戈什哈过来把孙猴儿接了过去。
单独见过了孝亲王,禀报了经过,问明了马回回的所在,凌燕飞搀着马老太太,向那名戈什哈要过孙猴儿,奇…'书'…网径直往藏着马回回的所在行去。
马回回被藏在粮仓旁的一间屋里,穴道已被制,一名孝亲王的亲信还在那儿看着他。凌燕飞到了之后,把孙猴儿往地上一扔,扶马老太太坐下,马老太太打进府就问,现在刚坐下又问:“您这位大哥,马宏呢?”
敢情马回回叫马宏。
凌燕飞道:“您等等。”
他伸手拍活了马宏的穴道。
马宏醒过来了,睁眼一看,马上怔住了。
凌燕飞道:“你让我办的事儿,我办到了吧。”
马宏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了马老太太面前,叫道:“娘!”
马老太太身子起了颤抖,伸手摸着马宏就是一个嘴巴,骂道:“你这畜生,还有脸叫我,你爹兄弟几个的脸全让你丢光了,马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不肖子孙。”
马宏低下头,连吭都没敢吭一声。
马老太太接着又说道:“我告诉你,要不是这位凌大哥又拦又劝,我刚才早就一头碰死在太和那儿了……”
马宏霍地抬起了头道:“凌爷,您是在他那儿找到家母的?”
凌燕飞点了点头道:“不错。”
马宏脸色一变,挺身站了起来。
马老太太沉声喝道:“跪下,你要干什么?”
马宏忙又跪了下去,激动地道:“娘,我交错了朋友,拜错了把……”
马老太太道:“我知道,凌爷全告诉我了,可是许他不仁,不许咱们不义。”
马宏低下了头。
马老太太又道:“听凌爷说,孝王爷赦免了你的罪了,是不是?”
马宏道:“是凌爷仁义……”
马老太太道:“凌爷仁义归凌爷仁义,马家有马家的家法,你爹跟你叔叔几个教了你一身武艺,我没办法代他们追回来,可是我不能再让你付着这身武艺去惹祸,你这是行刺不成,要让你行刺成了呢,马家几代的罪过都是你一人儿惹的,你给我自断一手,右手。”
马宏猛然抬头:“娘!”
凌燕飞也忙道:“老太太!”
马老太太没说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马宏双眉一扬,突然左手探腰,他掣出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扬起来便要向右腕斩下。
凌燕飞就站在马宏身后,伸手一把夺过了马宏手里的刀子,道:“老太太,凌燕飞斗胆,要为令郎讲个情。”
马老太太道:“凌爷,这是我马家的家法!”
凌燕飞道:“老太太以家法管教令郎,我本不便过问,可是令郎这条命是我保下的,我还有用令郎之处,要是老太太断他一只手,那就等于毁了他。”
马老太太道:“凌爷,我就是为了让他能在公堂作证,所以只断他一只手,要不然我就非逼他自绝不可!”
凌燕飞道:“老太太,我指的不是公堂作证。”
马老太太道:“那么凌爷是指……”
凌燕飞道:“令郎有这么一位母亲,我信得过他,令郎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也一定会收敛锋芒,我要推荐他在孝王府当差!”
马老太太跟马宏听得俱都一怔。
马老太太诧声说道:“凌爷您这是……”
凌燕飞道:“老太太,我是个会武的人,我爱惜令郎这一身武艺,我要给他个机会让他把这身武艺派正用。”
马老太太道:“凌爷,他夜入孝王府行刺……”
凌燕飞道:“老太太,可以说他已将功折罪了。”
马老太太道:“孝王爷敢要他?”
凌燕飞道:“我刚才说过,他有您这么一位母亲,我信得过他,而凡是我推荐的人,孝王爷一定录用!”
孝亲王的那位亲信此刻也道:“是真的,老太太,这位凌爷不是我们府里的人,也不是官家人,可是他跟皇族亲贵有极深的渊源!”
马老太太“哦”地—声。
凌燕飞道;“还望老太太成全。”
马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道:“要我成全,凌爷对我马家这是大恩大德……”
沉声喝道:“还不快叩谢凌爷。”
马宏转过身道;“凌爷,大恩大德不敢言谢,请受我一拜。”
他要磕头。凌燕飞伸手架住了他,硬把他架了起来。马宏惊骇地望着凌燕飞。
凌燕飞笑了笑,掉转刀把把刀递了过去,马宏伸手就要接,凌燕飞一眼瞥见刀把上刻着三个字:‘关东马’,他神色一动,道,“马兄,这是你自己的刀?”
这时候马宏把刀接了过去,闻言微一点头道:“是的。”
凌燕飞道:“马兄跟关东马家有什么渊源?”
马宏脸色微变,刚要说话。
马老太太道:“用不着瞒凌爷,实话实说。”
马宏道:“凌爷,我就是关东马家的后人。”
凌燕飞脸上掠过一丝激动神色,道:“我提个人,这位昔日在关东马家行四,美号玉娇虎。”
马宏道:“那是我姑姑。”
凌燕飞转身向着马老太太跪倒,道:“老人家,燕飞该称您一声大娘。”
马老太太眼瞎听觉好,一怔忙道:“宏儿快扶起凌爷起来。”
马宏忙伸手扶起了凌燕飞。
马老太太道:“凌爷,您这是……”
凌燕飞道:“大娘,您请叫燕飞,燕飞曾在啸傲山庄学艺一年。”
马宏一怔,脱口叫道:“怪不得。”
马老太太猛可里站了起来,道:“这么说你是克威纪荣贞的徒弟。”
凌燕飞道:“燕飞不敢这么说,实际上燕飞是老龙沟楚家的人,蒙啸傲山庄几位老人家慈悲,在啸傲山庄待过一年。”
马老太太道:“你不要客气,虽然仅仅一年,也算列啸傲山庄门墙,据我所知,克威他们在选传人方面极苛,他们自己订的几个条件缺一不可,你能让他们看中,绝不是侥幸,你上啸傲山庄是什么时候的事?”
凌燕飞道:“是在三年以前。”
马老太太道:“我那个小姑子,她可好?”
凌燕飞道:“老人家安好,几位老人家安好。”
马老太太缓缓坐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既列啸傲山庄门墙,当知道当年事。”
凌燕飞道:“不敢瞒您,燕飞知道。”
马老太太道:“我有一个条件,不许让啸傲山庄的任何人知道我母子在京里,要不然我母子马上就走。”
凌燕飞道:“您不知道,几位老人家曾经派人到处找您……”
马老太太道:“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母子远从关外来到京里,栖身于潘家窑后那座小破庙的道理所在,马家吃的是上马挂注的饭,能有当年那样的果,我已经很知足了!”
凌燕飞道:“大娘……”
马老太太道:“你答应不答应?”
凌燕飞道:“燕飞敢不答应?”
马老太太微一点头道:“那就行了,宏儿,你就改口叫兄弟吧。”
马宏立即叫了凌燕飞一声。
凌燕飞道;“昨儿晚上我不知道是大哥……”’马宏道:“别提了,兄弟,你当时没毙了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凌燕飞歉然笑了笑道:“现在咱们听孙太和的吧。”
他俯身拍活了孙太和的穴道。孙猴儿一震而醒,一眼瞥见马宏站在跟前,他脸色大变,连站都没敢往起站。
凌燕飞道:“姓孙的,现在你怎么说?”
孙猴儿白着脸没说话。
凌燕飞转向马宏道:“有件事大哥不知知道不知道,昨儿晚上当大哥掠上墙头的时候,有人从外头打暗器想杀大哥灭口。”
马宏微一点头道:“我知道,兄弟你救了我,我还没道谢。”
凌燕飞道:“自己弟兄,大哥客气什么,倒是我该让大哥知道一下,那暗器是枚淬了毒的子午向心钉!”
马宏脸色大变,目中两道寒芒直逼孙猴儿。
孙猴儿机伶一颤急道:“大哥,不是我,是鲁天鹤。”
凌燕飞道:“大哥,这是实情,下手的要是他,他会回去报信儿的,绝不会待在外头一夜没回去,不过他把淬了毒的子午向心钉借给鲁天鹤一枚也是实。”
马宏两眼中的寒芒闪了一闪,道:“孙太和,老人家刚才说过,许你不仁,不许我不义,咱们俩从现在起拔香头绝交。”
孙太和还待再说,凌燕飞一指点下去又闭了他的穴道,道:“大哥,让他在这儿躺会儿吧,咱们见王爷去安置好大妈后,咱们晚上到福康安那儿跑一趟救鲁天鹤去。”
一听福康安,马老太太忙问所以,凌燕飞把事情从头到尾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马老太太既惊骇又庆幸,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大的牵扯呢,幸亏这是碰上了你,要不然马家的罪过可大了。”
马宏道:“兄弟,你说救鲁天鹤是什么意思?”
凌燕飞笑笑说道:“我已经拢络了翠花儿,让她吃过晚饭后想法子把孙太和被我弄走的事传进福康安那儿去,福康安—听说这消息马上会杀鲁天鹤灭口,咱们可以看准机会救走鲁天鹤,鲁天鹤一定会为咱们作证,要不然鲁天鹤是福康安的心腹,他岂会帮咱们。”
马老太太连连点头:“嗯、对、对,燕飞,你真行,你真行。”
马宏也点了点道:“的确,兄弟,我就没想到这一着。”
马老太太道:“你能想到什么?”
马宏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十五章 爱极生恨
天黑了,家家户户都上了灯,福贝子府的灯多而且亮。
福康安跟孟兰正在后院八角凉亭里坐着,石桌上放着一壶茶,几样精美点心。看时候,不过刚吃过晚饭,吃得那门子点心?
不是孟兰吃,是福康安吃,福康安这两天胃口不大好,不想吃饭。孟兰陪福康安正聊着,聊的是孝王府的事。
一名戈什哈匆匆地奔了过来。
福康安着恼,当即转过脸去沉喝说道:“干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走路非得跑?”
人在恼的时候就喜欢找碴儿,挑毛病,世间事没有比找碴、挑毛病更容易的了。
那名戈什哈想收住奔势,人却已经到了亭子前,他只有停步打扦,然后哈腰垂手说道:“禀爷,孙太和出事儿了。”
福康安一怔道:“孙太和出事儿了么,什么事儿?”
那名戈什哈道:“听说他让孝王府的人带走了。”
福康安本来端着一杯茶,此刻身躯震动手一松,叭地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福康安站了起来,道:“这,这是听谁说的?”
那名戈什哈道:“是孙太和的女人托人带来的信儿。”
福康安道:“信呢,拿来我看。”
那名戈什哈道:“禀您,是口信儿。”
福康安道:“孙太和的那个女人托谁带进来的信儿?”
那名戈什哈道:“孙太和的朋友,在步军里当差的一个姓姚的。”
福康安道:“他人还在这儿么?”
那名戈什哈道:“回您,他人现在门房!”
福康安道:“叫他进来。”
那名戈什哈恭应打扦,退三步转身行去,这回他没敢跑。
福康安却沉喝说道:“别这么慢吞吞的,快!”
那名戈什哈忙撒腿奔去。
孟兰站了起来,道:“哥哥,这怎么办?”
福康安道:“孙太和要真让孝王府的人弄了去,他一定会供出鲁天鹤来,那就糟了……”
怒一咬牙,一巴掌挥出去,把石桌上的茶杯、茶壶、点心全扫在了地上:“饭桶,饭桶,全是些没用的窝囊废!”
孟兰道:“不对呀,哥哥,听鲁天鹤说那个姓马的让他用暗器打中了咽喉要害,听说那暗器还是淬过毒的,见血封喉,那个姓马的非死不可,既是这样,他们怎么找上孙太和?”
福康安呆了一呆道:“对呀……”
那名戈什哈带着一名穿着整齐的步军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亭子外一起打下扦去,然后那名戈什哈上前一步垂手哈腰,恭声说道:“禀爷,送信人到了。”
福康安目光一凝,望着那名步军道:“你来送信说孙太和的女人托你带信,孙太和让孝王府的人带了去,是么?”
那名步军低着头道:“是的。”
福康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名步军道:“就是刚才,小的一听说马上就从祟文门赶来了!”
福康安道:“她怎么说的?”
那名步军道:“她只说孙太和还有一个姓马的老太婆都让孝王府的人带走了,她让我赶快到府里来送个信儿,请府里赶快派人去救。”
福康安道:“她别的还说什么没有?”
那名步军道:“回您,她别的没说什么!”
福康安摆摆手道:“好,你回去吧。”
转望那名戈什哈道:“带他领赏去。”
两个人齐打扦,那名步军更是千恩万谢。
望着两个人走了,孟兰道:“哥哥,你看……”
福康安眉宇间闪过一丝煞气,道:“总是那个姓马的该死东西招了,不然他们不会找上孙太和,也不可能找着孙太和!”
孟兰道:“那个姓马的不是死了么?”
福康安冷冷一笑道:“死人会说话么?”
两眼一睁,陡然大喝:“来人。”
一名戈什哈飞掠而至。
福康安道:“叫巴鲁图四个到这儿来见我!”
那名戈什哈应声飞身而去。
孟兰道:“哥哥,找他们四个来干什么?”
福康安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孟兰道:“你是不是带他四个去救孙太和去?”
福康安道:“不值得,我也不会傻得去自投罗网。”
孟兰道:“那你……”
福康安道:“你看着。”
说话间四名蒙古壮汉飞步而至,一躬身道:“爷,您找我们?”
福康安对四个蒙古壮汉似乎要客气些,道:“哈达,你去叫鲁天鹤到这儿来见我。”
哈达领命而去,孟兰忙道:“哥哥,你是要……”
福康安一抬手道:“你要沉不住气就给我回避!”
孟兰柳眉一扬道:“我有什么好沉不住气,只是他是你的心腹……”
福康安道:“我知道,可是他要不死我就得倒霉,你说该怎么办?”
孟兰道:“那你是打算……”
福康安抬手一拦道:“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孟兰住口不言,转眼望去,只见哈达带着鲁天鹤走了过来。
鲁天鹤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长得挺白净,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近前打个扦,仰着脸陪着笑道:“爷,您找奴才。”
福康安寒着脸“嗯”了一声,道:“我要问问你,你昨儿晚上发的那一暗器,真打着那个姓马的了么?”
鲁天鹤两跟睁大了些,道:“打着了,奴才看得清清楚楚,他从墙上翻了下去,您问这……”
福康安打断了他的话头,截口说道:“那暗器是淬过毒的。”
鲁天鹤道:“见血封喉,还是奴才特意跟孙太和要来的,当初他在江湖上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暗器。”
“孙太和!”福康安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孙太和已经让孝王府的人从他那女人那儿带了去?”
鲁天鹤两眼猛地一睁道:“真的!”
福康安脸色一沉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鲁天鹤忙道:“奴才不敢,只是,他们不可能找上孙太和啊!”
福康安冷冷说道:“那就要问你了,那个姓马的要不招,他们不可能找上孙太和,只是,死人不会说话是不是?”
鲁天鹤道:“您是说……”
福康安道:“这还要我说么?”
鲁天鹤白了脸,道:“奴才斗胆,您是听谁说……”
福康安道:“刚才孙太和的那个女人托一个步军来送的信儿,难道这还会有错?”
鲁天鹤道:“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明明……”
福康安道:“你明明打中了那个姓马的,是不是?”
鲁天鹤道:“您明鉴,这是实情。”
福康安道:“那么你给我个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