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燕飞道;“他要是先把藏鲁天鹤的地方告诉了你,只怕他也死定了。”
林外那人怒声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贝子爷……”
凌燕飞道:“你们贝子爷聪明,别人也不傻。”
林外那人怒喝说道:“少废话,贝子爷还在府里等着我们交差呢,马如龙,你答我一句……”
凌燕飞转望马如龙道:“我看只有让他放火了,只要没有风助火势,我相信自有人赶得及来给咱们解围的。”
马如龙两眼寒芒暴闪,道:“我是死是活不要紧,我不能让他们伤了你,要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会带一身罪孽,我要闯,你跟在我后头。”
话落,他要闪身。
凌燕飞伸手抓住了他道:“我要是让你牺牲自己救了我,我不也一身罪孽么?”
只听林外那人叫道:“马如龙……”
凌燕飞道:“你只管放火就是。”
林外那人狞声说道:“好,放火。”
马如龙扬声大喝:“慢着,我说。”
他忽然飞起一指往凌燕飞腕脉点去。
凌燕飞一沉腕,不但躲开了这一指,而且把马如龙带得一个踉跄,道:“聪明人别干这种傻事。”
马如龙两眼暴睁道;“你……”
忽听一声娇喝遥遥传了过来:“住手,你们疯了!”
马如龙一呆道:“孟兰?”
凌燕飞也听出是孟兰了,不由也为之一怔。
孟兰想必跑得很快,就这一转眼间她的话声,又在林外响起:“把火给我熄了,你们想干什么?”
没见火光熄灭,却听林外那人道:“禀格格,奴才是奉贝子爷之命……”
孟兰道:“我不管你们是奉谁之命,现在我叫你们把火熄了。”
林外那人道:“您原谅,奴才不敢,贝子爷交待过,没他的话……”
孟兰怒叱说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他杀得了你,我就杀不了你。”
林外人影闪动,似乎孟兰要打那人没打着。
旋听那人沉声说道:“格格,贝子爷交待过,要是有任何人阻拦,格杀勿论!”
孟兰似乎气得发了抖,只听她颤声说道:“好,好,好,你们杀吧,今天我非阻拦不可。”
人影一闪,她竟然扑进了林内。
马如龙一惊急喝道:“孟兰,出去。”
人影忽然停住了,只听孟兰的话声在不远处响起:“如龙,你在那儿,我看不见……”
马如龙道:“别管我在那儿,快出去。”
他这一说话,孟兰马上辨出方向了,飞身奔了过来。刚跑两步,忽听她尖叫一声摔倒在地。马如龙闪身欲动,但是他又停住了。
枯枝败叶沙沙响,孟兰似乎自己站起来了,她叫道:“如龙,如龙。”
马如龙没答理,凌燕飞知道马如龙的用心,他自不便开口。
他没想到孟兰会对马如龙这样儿,他也没想到马如龙深受感动之余会关心起孟兰来了。
只听孟兰悲声说道:“如龙,你别不理我,我知道你的用意,我就是找不着你也不出去,要死咱俩死在一块儿。”
凌燕飞也深深为之感动,现在他也相信孟兰跟马如龙关系非浅了,他忍不住想说话,可是终于还是忍了下去。
忽听马龙如冰冷说道:“孟兰,你用不着这样,我对你并没有情爱,我只是……”
孟兰悲呼一声奔了过来。
马如龙没动一动,孟兰却奔过来,扑进了马如龙的怀里,突然哭了:“如龙,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马如龙冷冷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心里只有一个女人……”
孟兰哭着道:“我不要听,我不要所,你说什么我都不信,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出去……”
马如龙抬手推开了她,冰冷说道:“你错了,既然知道是你害了我,就该知道我对你们兄妹俩也只有恨!”
孟兰道:“我不信,就算你恨我,我也愿意承受,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她又扑了过来。马如龙抬手又要推。
凌燕飞实在忍不住了,道:“够了,你何忍心。”
马如龙虽没再动,可把孟兰吓了一跳,林里伸手难见五指,再加上她如今一颗心都放在了马如龙身上,那会发觉一旁还有别人。
她停了步,惊声说道:“如龙,这是……还有谁在这儿?”
凌燕飞道:“格格,我,凌燕飞。”
孟兰叫道:“是你,你没有跑掉啊?”
马如龙道:“孟兰,我跟燕飞有很深的渊源,以前我不知道。”
孟兰诧声说道:“如龙,怎么说,你跟他有很深的渊源,你怎么会跟他有渊源?”
马如龙道:“说来话长,—时说不清,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要不死,我自会告诉你的。”
孟兰道:“你放心,如龙,我也进来了,他们不敢放火的。”
凌燕飞看得清楚,正对面已有一棵树着了火,刚着,火势不大,他道:“格格,只怕未必。”
火光已罩了进来,孟兰霍地转过身去,她跟马如龙都看见了,马如龙脸色大变,孟兰厉声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只听一个冰冷话声传了进来:“不要怪他们,是我叫他们放的。”
“福康安。”
“哥哥!”
孟兰脱口叫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福康安在林外冷冷说道:“我一直都在这儿!”
马如龙两眼一睁,叫道:“你早就来了。”
福康安道:“不错,要不是到了不能不露面的时候,我还不会露面的。”
马如龙道:“福康安,你……”
福康安冷冷说道:“马如龙,已经到了这时候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没有用!”
说话间,左右后三面的树也着了火。
马如龙厉声说道:“福康安,你,你连自己的同胞亲妹妹也不要了。”
福康安道:“我要是要她,我就不会叫他们放火了,是不是?”
马如龙道:“福康安,她是你的胞妹啊。”
福康安道:“不是了,她的心已向着外人了,我原想让她骗骗你,没想到她却假戏真做,这种胞妹我不要。”
凌燕飞道:“福康安,你怎不说为了拔除你的眼中钉,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妹妹。”
福康安道:“是又怎么样,我要不除去你,我什么都完了,又何止我的妹妹,我这也是不得已,我这个妹妹会体谅的。”
孟兰叫道:“哥哥,不能这样……”
福康安道:“孟兰,你怕死么?怕死你就不该背叛我。”
孟兰道:“我不怕死,可是你……”
福康安道:“既然不怕死,你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凌燕飞道:“福康安,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你自己么?”
福康安道:“当然,可惜你看不见了。”
凌燕飞道:“福康安,你错了,只死我一个凌燕飞,你仍然无法保住你自己,除非你连十五阿哥、孝王爷、安贝勒一并除去,这几个人当中只有一个活着,你就无法保住你自己!”
福康安道:“我不这么想,我以为除去你,其他的人就好应付了,可以说没有你,他们几个根本不足为患不足虑,我有把握在他们打倒我之前先一个一个地打倒他们。”
凌燕飞道:“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深感荣幸,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孝亲王手上还掌握有你另一桩罪证,就算我死了……”
福康安道:“你是指隆克跟哈达?”
凌燕飞道:“不错,你想到了?”
福康安道:“那么久不见他们回去,我就知道他俩又落在了你手里,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惜一切非除去你不可的道理所在,不过这件事我并不担心,隆克跟哈达不比鲁天鹤,他们俩不会背叛我的。”
凌燕飞道:“你这么有自信么?”
福康安道:“当然,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我的心腹。”
凌燕飞道:“可惜你的心腹已经背叛了你。”
福康安哈哈一笑道:“你把福康安当成了三岁孩童。”
凌燕飞道:“不,你是个聪明人,隆克跟哈达也是聪明人,他们知道你是怎么对付鲁天鹤的,他们寒了心,所以我跟他们说了几句,他们就也跟鲁天鹤一样愿意作证指控你的罪状了。”
福康安“哦”地一声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话?”
凌燕飞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说他们已经背叛了你,跟鲁天鹤一样是插在你要害上的利刃,话是我说的,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
福康安冷哼两声道:“好吧,就算他们已经背叛了我,那也不要紧,现在皇上不在京里,谁也奈何不了我,我只消在皇上回京之前派人把这些人证一一地湮灭,你说,谁能动我分毫。”
凌燕飞道:“福康安,你真敢这样做么?”
福康安道:“怎么不敢,谁也不知道是我做的,有什么关系,就算知道,他们抓不着我的证据,又岂奈我何?”
这时候四面火势已然渐渐大了起来,成了一圈火墙,劈啪燃烧声大作,几几乎听不见福康安的话。
孟兰紧偎马如龙,两眼呆呆地望着火。马如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凌燕飞忽然转望马如龙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关外马家的那一位的……”
马如龙道:“现在还提这个干什么?”
凌燕飞道:“你怕死么?”
马如龙道:“笑话,只是这样死了心有不甘而已。”
凌燕飞道:“你真以为咱们死定了么?”
马如龙道:“我看是不会有什么希望了,四面火已经烧起来了,纵然孝王爷跟安贝勒这时候赶到,真逐走福康安,也灭不了这熊熊大火。”
凌燕飞转望孟兰道:“格格怎么说。”
孟兰缓缓说道:“我不敢说我不怕死,可是能跟如龙死在一块儿,我愿意死。”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有人说真情能感天动地,这么一对有情人若被活活烧死,老天爷岂不是太没眼了。”
马如龙道:“从古至今,世上的恨事一直不少!”
凌燕飞道:“我不让世上多添一桩,二位信得过我否?”
孟兰霍然转注,道:“你这话……”
凌燕飞笑道:“我说个故事二位听听如何?”
马如龙道:“事到如今你还能谈笑自若,我自叹不如。”
凌燕飞笑笑说道:“我也怕死,可是死不了又何必怕?”
孟兰道:“死不了?”
凌燕飞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积水潭有座镇水观音庵,是明永乐间姚广孝奉诏建造的?”
马如龙道:“我听说过,怎么?”
凌燕飞道:“二位可知道姚广孝在建这座镇水观音庵的时候存了私心?”
马如龙道:“姚广孝存了什么私心?”
凌燕飞道:“二位可懂堪舆之学?”
孟兰道:“我不懂,不知道如龙……”
马如龙道:“我也不懂。”
凌燕飞道:“我略知一二,多少懂点儿。姚广孝有位幕宾精通堪舆之学,在姚广孝奉诏建这座镇水观音庵的当初,带着那位精通堪舆之学的幕宾到这一带来察看地势,那位幕宾惊见积水潭北岸从西到东卧着一条龙,当然,那并不是真龙,而是堪舆家眼中的一处好风水,那位幕宾马上就指给姚广孝看,如今镇水观音庵的所在地是龙头,这片树林是龙尾,可巧那一天风大,风刮得这片树林枝叶狂摇,一若龙摆尾,假如姚家有人葬于这条龙的龙口内,子孙世代出将入相,大富大贵,姚广孝无意中有此收获自是高兴,可是高兴归高兴,他却有个为难之处,只因为他奉诏建镇水观音庵的地方,那处高高的土丘正是龙头,圣旨不可违,他不能因姚家的世世代代违抗圣旨,使得镇水观音庵的建造处有所偏差,他这种心意马上就被他那位幕宾看出来了,那位幕宾当即就教了他一个办法,镇水观音庵只管建在龙头上,从龙尾预挖一地道直通龙头,他日可以经由这处地道把人藏在镇水观音庵之下,这样不但不会违旨,而且也不至于坏了风水,一举两得,两全其美,姚广孝一听这话,自是愁眉舒展马上听了他那位幕宾的……”
孟兰急道:“你是说这片树林里有条地道通镇水观音庵?”
凌燕飞道:“不错。”
孟兰道:“在那儿?”
凌燕飞道:“刚才我跟如龙进树林来躲火器的时候,脚下无意中踩着了一个铁环,那应该是人口处的门户所在,当时我没在意,一直到刚才我才想起了姚广孝当年奉诏建镇水观音庵的事,那个铁环就在附近,咱们找一找!”
不用他说,孟兰早就在四下踩了。
这当儿火苗上窜触天,熊熊大火已然越来越近,都能感觉到那一阵阵的炙热了。幸亏没有风,要不然休说火势会更大,就是那一阵阵的炙热也早让人受不了了。
凌燕飞道:“咱们得快点儿了。”
他跟马如龙也马上分头四下踩了起来。
踩着踩着忽听孟兰听道:“在这儿。”
她蹲了下去,用手扒开了地上的枯枝败叶以及杂草,一个半个巴掌大,长满了锈的铁环呈现眼前,借着四下里的火光可以看得很清楚。
凌燕飞跟马如龙忙走了过去,凌燕飞蹲下去在铁环附近敲了敲,声音并不空洞,他道:“可能是块盖了土的石板,两位躲开,让我提提试试。”
他让马如龙跟孟兰后站,然后他抓住铁环单臂凝力用上劲儿。
的确,一提之下,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被掀了起来,石板下面是个黑忽忽的洞穴,有道铁梯直直挂下。
孟兰喜极,转身抱着马如龙道:“如龙,咱们死不了啦!”
马如龙一阵激动道:“福康安,你没能烧死我,咱们有帐算了!”
霍地转望凌燕飞道:“燕飞,谢谢你。”
凌燕飞倏然一笑道:“别谢我,要谢该谢姚广孝跟他那位幕宾,其实也是二位这种真挚深情感动了天地,别耽误了,你先下去,格格走中间,我殿后,这上头我得布置一下,免得让人看出来咱们是从这儿走了,下去吧。”
马如龙当即先攀着铁梯下了洞穴,孟兰跟在马如龙之后,凌燕飞走在最后,他人站在铁梯上,先探手扭下那双铁环扔出老远,然后他把四周的枯枝败叶都扒了过来,这才缓缓盖上石板走了下去。
下面黑得难见五指,马如龙不是江湖人,身上没有火摺子,凌燕飞有,他打着火摺子一看,只见三人立身处正在地道头,地道弯弯由里面延伸,有一人高三人宽,相当大,顶上、两边,以及地下,都是用一块块的青石砌成,干净得几乎点尘不染,而且也不潮湿。
凌燕飞忍不住叹道:“姚广孝的确费了不少力,动用了不少的人力钱财,可惜他的尸首并没能如愿经由这条地道送到镇水观音庵下埋葬!”
孟兰道:“怎么,他的尸首没葬在这儿?”
凌燕飞道:“姚广孝是明朝里的第一谋臣,原是个和尚,法名道衡,到了永乐十六年病故,被晋封为荣国公,就因为他原是佛门中人,一向对世事看得很开,建这条地道只是一时的俗念,临行时他认为儿孙自有儿孙福,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该强求,是材料的不用求,不是材料的勉强求来反而会招祸,所以他根本没说出他在这儿建了一条地道……”
孟兰道:“那岂不是白费心了!”
凌燕飞道:“不然,格格,这条地道救了三个人的命,远比他为自己儿孙打算积得功德大!”
只觉一阵炙热从顶上传了下来。
孟兰忙道:“火恐怕已经烧过来了,咱们往里去吧。”
凌燕飞点点头,迈步要走。
马如龙忽然说道;“燕飞,姚广孝当初只为把自己的尸首葬在镇水观音庵下,恐怕镇水观音庵下他没留出口。”
凌燕飞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想到了。”
盂兰急道:“那咱们怎么出去?”
凌燕飞道:“格格,咱们并不急着出去是不是,咱们只在这条地道里躲躲这场火就行了是不?”
马如龙微一点道:“不错,等躲过这场火之后,咱们仍可以从这头出去。”
孟兰道;“既是这样,那就用不着往里去了。”
凌燕飞道:“不知道那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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