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收缰停住了坐骑。当然,他们怕的是弓箭手误伤自己人。
他们虽都收缰停马,但都严阵以待,看样子凌燕飞跟马如龙只要有一个被那些弓箭手逼下来,他们马上就会勒马冲过来。
凌燕飞跟马如龙身法如电,一个起落便掠到了这边沟壁下,从这边沟壁顶射下来的一排箭立时落了空,但从那边沟壁上射下来的一排箭已划空射到。
凌燕飞一声沉喝,霍然旋身,软剑带着一片寒光挥了出去,十支雕翎,飞的飞,断的断,他接着说道:“如龙,上,你照顾上头。”
马如龙顺手折断了一棵小树,骑身而上,一头钻进了树丛中,凌燕飞跟着腾身拔起也扑进了树丛,人躲进树丛虽然挡住了外头的视线,但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更要小心两边射来的箭。
两个人在树丛里腾身上拔,往壁顶攀登,不但得躲上头射下的箭,而且还得躲后面射来的箭,只听得上下左右噗噗直响,箭落如雨,好不惊险,还可以听见上下后三方一声声的喊叫在这儿,在那儿!
两个人各具一流身法,轻功造诣又都高绝,即使有时候碰着了枝叶那也是很轻微,所以那些喊叫也不过是瞎猜乱喊,因之那些弓箭手射出来的箭也失去了准头,东一下,西一下的乱射。这倒帮了两个人不少忙,也减少了不少的威胁,没多大工夫,两个人已攀上高处。
凌燕飞低低说道:“先掷他们几把飞刀,然后跟在我后头上去。”
马如龙探腰摸出了几把飞刀,抖手打了上去,惨叫声中三名弓箭手栽了下来。
这一下乱了,剩下的弓箭手立即退向后去,凌燕飞要的就是这一刻,他道:“跟在我后头。”
猛提一口气,拨开枝叶冲了上去,人刚一冒上壁顶,只听那几名弓箭手大叫说道:“上来了,上来了。”
“噗”地几支雕翎射了过来,奔电般带着异啸聚射凌燕飞。凌燕飞人一冒壁顶便已看清了眼前的情势,只要看得见就好办,他软剑一挥,磕飞了几支雕翎,人落地又起,软剑洒出一片寒芒向迎面三名弓箭手扑了过去。他快得让那三名弓箭手来不及再抽箭,匆忙间挥起铁背弓就挡。
别说是弓了,就是兵刃也挡不住凌燕飞那把矫若游龙的软剑,威力无匹的剑势,没听见叫,但见血雨狂喷,三名弓箭手立时倒了地。
他撂倒了三个,马如龙也撂倒了两个,剩下两个一看情形不对,转身就跑,马如龙扬手就是两把飞刀,那两个没能跑出三步,飞刀齐没后心,也趴下了。
刚才对面没敢射箭是因为有自己人在,现在自己人都没了,叱喝声中一排箭射了过来。这些弓箭手个个人高马大,身经力壮,所用的也都是铁背强弓,所以射出的每一支箭都是疾若迅雷奔电。
也就因为刚才他们没射箭,马如龙误以为距离太远射不到没留意,他躲得慢了一点,左臂上中了一箭,劲力之强带得他退了两三步。
凌燕飞大惊,一跺脚道:“你怎么顾前不顾后。”
马如龙抬手把箭拔了出来,面不改色,从衣裳上扯下一块布绑住了伤口,道:“小意思,咱们找刚才那发号司令的匹夫。”
凌燕飞道;“刚才钻上来的时候我就找过了,他早……”
忽然凝目沟底,道:“那是不是他。”
挥剑磕飞了几支箭。凌燕飞磕飞这几支箭后对面忽然不射了,敢情是没箭了!
马如龙凝目往下看去,只见那二十骑铁甲武士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名蒙面黑衣大汉,他立时一扬双眉叫道:“你可是适才那发号司令的匹夫。”
那蒙面黑衣大汉仰着头道:“不错,马如龙,适才发号司令的就是我。”
马如龙扬手把那个小革囊扔了下去,道:“这东西可是你的?”
那小革囊不偏不斜,恰好落在那蒙面黑衣大汉的脚前。
那蒙面黑衣大汉俯身拾起了小革囊,道:“不错,这东西是我的,当年杀死马荣祥老狗夫妇的就是我。”
马如龙脸色大变,杀机狂炽,一咬牙道:“匹夫,你在下头等我。”
他闪身就要扑下去。
凌燕飞伸手拉住了他道:“你以为他会跟你单打独斗么?”
马如龙一挣道:“不要管我,我就是死也要拼了这匹夫。”
凌燕飞冷冷道:“你可以死,但把孟兰丢给谁管?”
马如龙神情一震,猛力扔了手里那棵小树,转身抓起一张弓,一支箭,向着沟底那蒙面黑衣大汉拉弓就射。
凌燕飞道:“这个忙我倒可以帮一帮!”
他也抓起一张弓,一支箭往下射去。沟底那蒙面黑衣大汉哇哇大叫,连忙闪身躲避,突然跳上一匹马,由另十九匹铁骑护着,往山沟那一端飞驰而去。
马如龙道:“燕飞,咱们追。”
凌燕飞道:“当然追,只离开这条山沟,咱们就不怕这两支铁甲马队了。”
两个人放步从沟顶追了过去。
沟底的两支马队快,沟顶上的凌燕飞跟马如龙两人也不慢,可是追着追着,凌燕飞忽然停步跺脚,道:“糟了,咱们上了他的当了!怪不得他往这头跑!”
马如龙净顾着往沟底看了,这时候抬眼往前一看,马上也看见了,前面五六丈外横着一条大山沟,跟身边这条山沟成十字交叉,拦住了他俩的去路,而且沟宽,掠不过去,沟长,一眼看不见头,想绕道过去追根本办不到。
马如龙既急又气,一咬牙道:“咱们下去追!”
他心急大仇,转身就要往下跳。
凌燕飞伸手抓住了他道:“要能下去刚才不就下去了,咱们下去他求之不得,我知道你心急大仇,可也不能急得不顾自己的命!”
马如龙道:“那……我好不容易找着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的让他跑了啊?”
凌燕飞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急什么,让他去吧,过些时候让他跪在你面前引颈待戮不更好么,咱们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了,也该回去看看情形了。”
马如龙狠狠一跺脚道:“恨死我了。”
口口口
凌燕飞跟马如龙才刚跨进孝王府的大门一步,就觉出情形不对了,护卫们迎上来报告,说府里出事了。
凌燕飞跟马如龙根本就没问什么事,拔腿就往后跑。到了后头,该在的人都在,不该在的人根本不许进入后院。
马宏一个人在外头,一见两人进来,先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扯着喉咙就喊:“凌大哥跟如龙哥回来了。”
有了马宏这个眼色,凌燕飞跟马如龙紧张的神色松了一半,本来是都该松的,可是那一半不能不挂在脸上。
事情虽然是凌燕飞一手安排的,马如龙也知道,可是他们都怕那万一的差错,万一要出了差错,不但两个人要抱恨终生,就是全盘大计也完了。
马宏刚嚷完,头一个从屋里出来的冯七,他脸煞白,走路也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人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两跟发直,喃喃地道:“你们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
凌燕飞伸手抓住了冯七,急急说道:“七叔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怡宁跟在冯七后头,两眼都哭红了,这当儿更一头扑进了凌燕飞的怀里又失声痛哭。
凌燕飞急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倒是说啊。”
只有马如龙没说话,他闪身扑进了屋。
这时候马宏说了话:“大哥,您别问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句话刚说完,屋里传来马如龙一声大叫:“孟兰,你慢些走,我跟你去。”
凌燕飞机伶一颤,推开怡宁扑了进去。
等到怡宁、马宏、冯七都跟了进来,凌燕飞从孟兰屋出来拦住了路,他两眼发直,道:“不要进去了。”
马宏忙道:“大哥,如龙哥他……”
凌燕飞道:“不要问了,兄弟。”
马宏大叫一声要往里扑。凌燕飞抖手一掌打得他倒退了好几步,马宏他怔在了那儿。怡宁头一低捂着脸又哭了。
冯七颤声说道:“天,我的罪过大了,我的罪过大了。”
突然转身奔了出去。凌燕飞没动,马宏要拦。
冯七一抖手嘶声叫道:“不要管我,我跟他们拼了。”他疯狂一般地奔了出去。
凌燕飞笑了:“这出戏咱们都唱得不错。”
怡宁扬起了娇靥,还带着泪渍,道:“都是你,这是什么药嘛,把人眼都整红了。”
凌燕飞笑道:“没这个药你哭得出来么?”
望着马宏道:“兄弟,那一掌过重了吧。”
马宏咧咧嘴道:“还好,骨头没断?”
凌燕飞道:“李勇跟龙刚、龙文都回去了么?”
马宏道:“都回去了,他们三个都说没用上武的不过瘾。”
凌燕飞笑笑道:“王爷跟福晋那儿说清楚了么?”
怡宁道:“我去说的,九叔还真行,这边—嚷出事,那边登时就晕过去了,进屋床上一躺,挺舒服的。”
凌燕飞笑了,转望马宏道:“安爷那儿送过信儿了没有?”
马宏道:“还没有,等您回来。”
凌燕飞道:“麻烦兄弟你跑一趟吧,把话说清楚,顺便交待外头一声,尽快准备两口棺木。”
马宏答应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凌燕飞道:“你们俩别出来,咱们隔着帘儿说话吧。”
马如龙在里头应道:“干嘛出去呀,我乐得歇会儿,孟兰这儿正心疼我的伤。”
凌燕飞道:“那你们俩就亲热会儿吧!”
顿了顿道:“怡宁,他是怎么下的手?”
怡宁道:“在汤里头下了龙涎香,饭菜都是经他检查过的,反正龙涎香也试不出来,孟兰吃过你从驼老那儿拿回来的药,头一口汤就觉得腥膻难下咽,她告诉了我后就往地上一躺,我就嚷了起来。”
凌燕飞道:“真亏你能嚷得出来。”
怡宁白了他一眼道:“你交待的,不嚷行啊?”
顿了顿道:“你说他出去干什么去了?”
凌燕飞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两边报信儿邀功领赏去了,看吧,用不了多久福康安就会来要人了。”
怡宁皱了皱眉道:“他怎么会成了赤魔教的人?”
凌燕飞道:“这就要问他了,看来这磕头拜把也一笔勾销了,怪不得他在韩大人面前一力推荐老龙沟楚家的人,楚家人究竟跟他有什么仇,有什怨?”
怡宁道:“对了,他的右手不是……”
凌燕飞道:“那是苦肉计,他的牺牲也够大的,不过要能要了楚家人的命,另一方面也能使阴谋得逞,牺牲一只手是值得的!”
忽听马如龙在里头道:“燕飞,你说福康安会来要人?”
凌燕飞道:“你以为不会,要是福康安真来要人,那就证明福康安跟他们确有勾搭……”
怡宁道:“福康安会不打自招?”
凌燕飞道:“你说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怡宁道:“那咱们怎么办?”
凌燕飞道:“你别管,到时候自有我来应付,怡宁,现在你出去一下,叫前头派人出去找冯七叔,要不派人出去找找他会令他动疑。”
怡宁站起来走了出去。
凌燕飞道:“如龙,伤口上过药了没有?”
马如龙道:“上过了,你放心吧,不碍事的。”
凌燕飞道:“逼于情势,要委屈你们俩一两天了。”
马如龙道:“既是逼于情势,干吗还说什么委屈,别说一两天了,就是一两百天也不要紧。”
里外这么说着话,没多大工夫,怡宁回来了。
凌燕飞道:“人派出去了么?”
怡宁道:“派出去了,派了七八个。”
只听孟兰道:“凌大哥,你看是不是该派人通知我哥哥一声?”
凌燕飞呆了一呆道:“这个……”
马如龙道:“为什么要通知他?”
怡宁道:“孟兰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按礼孝王府似乎都该派人通知他一声。”
马如龙道:“没那一说,他根本就不认她这个妹妹了!”
怡宁道:“话不能这么说,他不认那是他的事,孟兰人在孝王府,孝王府就不能缺这个礼,你要知道,孝王府不通知他,要是让他自己知道了,一嚷一闹,孝王府可是有口难辩啊。”
马如龙冷笑一声道:“他会自己知道?那更好,到时候让燕飞当面问问他,他是怎么知道的,听谁说的,要杀孟兰的根本就是他,他还敢嚷敢闹。”
怡宁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根本是他要杀孟兰?”
马如龙道:“有那封信还不够么。”
怡宁道:“那除非你把大嫂扯出来,就是你把大嫂扯出来也堵不住他的嘴,没有更明确的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大嫂是一番好意,这么一来岂不害了大嫂?”
马如龙道:“那……不管怎么说,不必通知他,就是不必通知他,让他来闹吧,看看他又能怎么闹?”
怡宁抬眼望向凌燕飞,凌燕飞利用他们说话这段工夫已经思考好了,道:“我的意思跟如龙一样,我要看看是不是有人会替咱们通知他。”
怡宁道:“你要防着他吵闹啊。”
凌燕飞道:“你放心,我早就想好对策了,我甚至把他可能怎么闹,可能说什么话都想出来了,他要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话堵他。”
马如龙道:“燕飞,你有没有想到,通知他是一定会有人通知他,我总觉得他不一定会来吵来闹,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打自招的。”
凌燕飞道:“那最好,他要是不声不响的暗地里派人去催驾回京,咱们是求之不得。”
只听一阵急促蹄声传了过来。
凌燕飞道:“可能是大哥到了。”
怡宁道:“我出去迎接去。”
怡宁出去了,凌燕飞料到了,一会儿工夫,怡宁陪着安贝勒快步走了过来,马宏紧跟在后头。
安贝勒一进来便道:“兄弟,你出的好主意,我是不是应该哭两声。”
凌燕飞笑笑道:“那倒不必,您只嚷嚷要杀人也就够了。”
安贝勒笑了:“不行,没那会事儿我嚷不出来。”
怡宁瞟他一眼道:“你还不如九叔呢。”
安贝勒道:“九叔怎么了?”
怡宁道:“九叔说晕过去就晕过去了。”
安贝勒失笑道:“要让九叔听见,非拧你的嘴不可。”
凌燕飞接过了话头,把刚才跟马如龙说的告诉了安贝勒。
安贝勒一听就点了头,道:“对,我也觉得没必要通知他,跟他这种人还论什么礼,讲什么理?孟兰已经死在净业寺了,他那儿还有妹妹,既是他来不来都对咱们有利,咱们就用不着去通知他。”
顿了顿道:“怎么样,兄弟,别的事都安排好了么?”
他指的是——后事。
凌燕飞明白,微一点头道:“都安排好了,为了要求逼真,我不能不通知您一声,要不然我不会让您跑这一趟。”
安贝勒道:“我在家闲着没事儿,早就想来看看了,现在正好,十五阿哥那儿通知了没有。”
凌燕飞道:“李勇刚回去没多久,用不着派人去请,他会赶来的。”
安贝勒道:“准备在那儿办事儿?”
凌燕飞道:“这本是件秘密事儿,越秘密越好,我打算就在这间屋里!”
安贝勒一点头道:“行了,我看用不着惊动别人了。”
怡宁道:“本来就不必,这是什么事儿嘛!”
安贝勒道:“宫里是不是要通知一声?”
怡宁道:“宫里?干什么?”
安贝勒道:“忘了,如龙是禁军总教习。”
怡宁道:“我没忘,过两天如龙还要回去,你再跑到宫里解释一番。”
安贝勒一怔道:“这倒是,那就算了?”
又聊了几句之后,凌燕飞忽然道:“大哥,每回我都想问您,可总让什么事儿岔开了,那个姓崔的女人怎么样了?”
安贝勒道:“你不提我也忘了说了,这个女人真行,她自己根本没当回事儿,能吃能睡,到了该吃饭的时候,给她送什么她吃什么,到了该睡的时候躺下就睡着了,可就是有一点,一天到晚说不到三句话,看样子是要跟哥们泡下去了。”
凌燕飞沉吟了一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