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壮汉却也识货,他不敢让凌燕飞碰上,身躯一旋,收右腿起左脚,改袭凌燕飞脑后。
凌燕飞道:“功夫不赖,奈何碰上了我。”
他一转身便到了红衣壮汉的右侧,不但让过了红衣壮汉那一脚,而且他的膝盖正顶在红衣壮汉的小肚子上。凌燕飞这一下有多重,红衣壮汉凶归凶,到底不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凌燕飞扬手一掌又劈在了红衣壮汉脑后,红衣壮汉爬下去了!就在这时候一阵杂乱步履声又传了过来。这回凌燕飞没有躲,他一脚踩上红衣壮汉后心,静等来人进屋。
门开了,五六个人出现在门口,后头清一色四个黑衣,壮汉前头一个是个脸有疤痕的瘦老者。瘦老者看上去苍老异常,但眉宇间一股子阴鸷之气逼人。
入目室里的情景,瘦老者为之一怔,脸色也为之一变,但他一刹那间便已恢复了平静,抬手拦住了要往里扑的四名黑衣大汉,凝目望着凌燕飞道:“先让我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尊驾是跟我这个徒弟争风吃醋,还是……”
凌燕飞淡然说道:“你看错人了,我别有目的。”
瘦老者“哦”地一声道:“那是我失言,不是我夸口,放眼当今,能制住我这个徒弟的人并不多,尊驾可否报个万儿?”
凌燕飞道:“不必了,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瘦老者笑道:“那可不一定啊,卅年前到如今,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都清楚。”
凌燕飞道:“我还算不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瘦老者沉默了一下,道:“尊驾既不愿报万儿,那也就算了,我不便也不能勉强,咱们言归正传谈谈尊驾的目的吧?”
招手往后一挥,道:“派两个人到路上找找阿富跟阿金去,这位朋友是从密道进来的,他们俩一定让这位朋友撂倒了,要不然这位朋友不可能知道这条密道。”
这位瘦老者可真是料事如神。这也表示他极富心机。
凌燕飞心头不由一震,道:“我做个顺水人情吧,你那两个人在东边不远处那片树林里。”
瘦老者道:“尊驾够意思,谢了。”
凌燕飞道:“不用客气,我是来跟你要样东西的。”
瘦老者“哦”地一声道:“那好办,我算不上大富,但家里的值钱东西也不少,尊驾要那一样尽管拿!”
凌燕飞道:“我要的是样不值钱的东西,论它本身的价值恐怕不值一文。”
瘦老者又“哦”了一声道:“尊驾这种道儿上的朋友我何是头一回碰见,那更好办,但不知尊驾要的是……”
凌燕飞道:“一张纸,冯七在福康安那儿跟福康安订的那张字据。”
瘦老者脸色为之一变,道:“我走眼了,敢情尊驾要的是这个?”
凌燕飞道:“不错,你看怎么样?”
瘦老者目光一凝道:“尊驾是福康安的人,还是颞琰的人?”
凌燕飞道:“我不必瞒你,我是嘉王爷的人,嘉王爷要这一纸证据欲置福康安于死地。”
瘦老者道:“尊驾既然这样爽快挑明了,又何必蒙面?”
凌燕飞道:“我不是吃粮拿俸的,砂锅砸蒜,我只做这一档子买卖,要让你们看见了我的脸,往后江湖道上我还能混么?”
瘦老者突然笑了,道:“朋友,你毕竟还是年轻些,后者或许是真的,可是前者,我以为你不是颞琰的人?”
凌燕飞道:“是谁的人都跟我没关系,你说我是谁的人,我就是谁的人,反正我是拿东西换钱,换了钱马上就走路,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
“说得是!”瘦老者一点头道:“朋友不愧是个爽快人,我没想到福康安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来这一套!”
凌燕飞道:“那是你的事,我不管谁跟谁来那一套,我只要那张字据。”
瘦老者倏然一笑道:“朋友,福康安给你多少钱?”
凌燕飞一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瘦老者道:“我出高他一倍的价钱,请朋友你把手收回去。”
凌燕飞道:“原来如此,你出不起这个价钱。”
瘦老者道:“朋友何妨说个价听听?”
凌燕飞道:“五千两银子,外带一条人命,你出得起么?”
瘦老者一怔道:“五千两银子,外带一条人命,朋友这话……”
凌燕飞道:“我的老娘在他手里,我能夺回那张字据,五千两银子,接回我的老娘,要是不然别说没有五千两银子,就连我老娘的命也保不住。”
瘦老者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当朋友只是重赏下的勇夫呢,那么咱们这么办,我负责把令堂从福康安手里救出来,跟一万两银子一并送到朋友你面前来,怎么样?”
凌燕飞目光一凝,道:“你能救出我的老娘,外加一万两白银?”
瘦老者道;“不错,你看怎么样?”
凌燕飞道:“你有把握?”
瘦老者道:“当然有。”
凌燕飞没说话。
瘦老者忙道:“怎么样?”
凌蒸飞忽一摇头道:“不行,我不敢冒这个险,我根本不知道他把我的老娘藏那儿去了。”
瘦老者道;“这个你放心,我有把握找得到,我有人潜伏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我了若指掌。”
凌燕飞突然一声冷笑道:“你这个人不老实,福康安的一举一动你若是了若指掌,你焉会不知道我会到这儿来,我差一点上了你的当,不要说废话了,快把那张字据拿出来吧。”
瘦老者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朋友,你错了……”
凌燕飞道:“我要是信了你的我才错了呢,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只答我一句,你是要那张字据还是要你这个徒弟?”
瘦老者道:“我说句话你也许不信,我知道有这么一张字据,可是我始终没见着这张字据!”
凌燕飞道:“你是说冯七没把它给你?”
瘦老者一摇头道:“没有,这是实情实话。”
凌燕飞冷笑一声道:“你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这么看来你是不想要你这个徒弟了?”
他脚下就要用力,只听那瘦老者道:“慢着,咱俩打个商量好么?”
凌燕飞道:“你要跟我打什么商量?”
瘦老者道:“冯七真没把它交给我,你在这儿多等一会儿,我去找冯七要来给你。”
凌燕飞冷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
瘦老者叫道:“冯七真没把那张字据给我,你叫我拿什么给你。”
看来冯七是真没把那张字据交到这边来。马宏翻过冯七的屋,福康安搜过冯七的身。
是马宏没找遍还是福康安没找遍,难不成冯七另外放在别的地方?那这一趟真要白跑了吗?凌燕飞这里心念转动。
只听瘦老者道:“去,都出去找冯七去,要快,找不来冯七你们也别回来了。”
凌燕飞知道,他这趟来已是冒了极大的险,要让瘦老者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除非他把眼前这些人都杀光,要不然那是大麻烦,要是让瘦老者暗中报复,向福康安那位贤慧的夫人下手,那也是节外生枝,他怕的就是这个,是故他一定神忙喝道:“慢着,我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开此地。”
那两名黑衣壮汉忙回过了身。
瘦老者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燕飞道;“要找冯七我自己会去找,用不着你们去!”
瘦老者讶然说道:“怎么说,你不要我们去找?这是为什么?我们去找你不是省事了么?”
凌燕飞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只得这么说:“我不得不防你们玩花招。”
瘦老者道:“我这唯一的徒弟在你手里,我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凌燕飞道:“话是不错,可是我不能不防万一。”
瘦老者道:“你要是不让我们去找,那是最好不过,只是我这个徒弟……”
凌燕飞道:“你放心,我会放你这个徒弟的。”
他弯腰伸手,左手先扣住了红衣壮汉的左肩井,把红衣壮汉拉了起来,右手探入了红衣壮汉怀中,一摸就摸出了一把飞刀,他把刀抵在了红衣壮汉后心上,道:“走吧,送我出去。”
他逼着红衣壮汉往外走,瘦老者带着两个黑衣壮汉忙往外退去。
出了门,凌燕飞发现有一道石梯通往上去,走完这道石梯,又是一间屋,居然又是一间卧室,也就是说下头那间的密室人口在这间卧室里。
瘦老者道:“朋友,放了我这个徒弟走你的,我们不拦你就是。”
凌燕飞道:“不忙,出去再说。”
出了这间屋,外头是个相当大的厅堂,由一道帘幕挡着,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瘦老者道:“行了么,朋友?”
凌燕飞道:“行了,就在这儿吧。”
他一指头落在红衣壮汉的腰眼上,把红衣壮汉点倒在地上。
瘦老者一怔色变道:“朋友,你……”
凌燕飞淡然说道:“既入宝山我不能空手而回,那张字据虽然我没能找到,可是有两件事我却不能不了一了。”
瘦老者道:“你还有什么两件事?”
凌燕飞道:“第一,我不能让你们做罗刹人的走狗,弃宗忘祖,祸国殃民,第二,你们当年在塞外杀害一位姓马的武林前辈……”
瘦老者往后退了一步,惊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凌燕飞抬手扯下了覆面物,道:“你不会认得我的,不过你听听我的名字也许会知道我是谁,我姓凌,叫凌燕飞。”
瘦老者勃然色变,叫道:“好哇,你就是凌燕飞,你是颞琰的人,你也是李克威的传人,这一下颞琰倒霉了,这一下你走不了了!”
凌燕飞淡然一笑道:“你应该想得到,我既然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就是打算绝不让你给嘉王爷惹麻烦。”
瘦老者道:“你是想把我们都撂倒?”
凌燕飞道:“冲着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不该再活下去。”
瘦老者怒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好!姓凌的,今天咱们就借这数丈方圆之地了却当年李克威欠我的一笔旧债,然后我再去找颞琰算帐……”
凌燕飞听得一怔道:“老人家当年欠你一笔旧债?老人家当年欠了你什么债?”
瘦老者狞笑说道:“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为什么杀马荣祥?”
凌燕飞道:“你是谁?你为什么杀马二爷?”
瘦老者道:“你可听说过,当年关外马家把兄弟几个之中,有个罗士信罗三爷?”
凌燕飞道:“听说过,怎么?”
瘦老者道:“我就是当年的罗三爷。”
凌燕飞猛然一怔道:“怎么说,你就是罗士信?”
瘦老者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罗士信,我跟李克威之间的这段仇怨,现在你明白了么?”
凌燕飞道:“我不信,罗士信早在当年已经死了……”
瘦老者阴笑道:“信不信在你,马家兄妹变节失志,背叛师门,女的跟了玉翎雕,男的却一个个认了,他们不该死谁该死,我是没找到马鸿祥,要不然我也连他一块儿杀了。”
凌燕飞道:“原来杀马二爷的是你,我说一个蒙古人跟马二爷会有什么仇怨?怪不得你的手下精擅飞刀,怪不得你们使用的飞刀跟当年马家的飞刀一模一样,罗士信,当年大难不死,你就该知足,没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你居然丧心病狂,不但杀害你的拜兄夫妇,而且还甘为罗刹人走狗,弃宗忘祖,祸国殃民……”
“住嘴!”罗土信厉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跟李克威一样,也是满虏的狗腿子……”
凌燕飞正色说道:“你错了,罗士信,我所以管这件事为的不是任何一个人,我为的是世间生灵,亿万百姓……”
罗士信怒笑说道:“好冠冕堂皇的借口,你若是为世间生灵,为亿万百姓,就应该把他们从满虏手中救出来。”
凌燕飞道:“让他们再落到罗刹人手中去,子子孙孙永远抬不起头?”
罗士信勃然色变道:“好个利口小儿,我懒得跟你多说,这么多年来我—直为京里的事绊住,没能到啸傲山庄找李克威算帐去,如今宰了你多少也可以消我胸中一点闷气,你要是李克威的传人就把我的徒弟放了,跟我放手一搏……”
凌燕飞道:“你不必激我,你放心我会放你的徒弟的,不过不是现在,我要等你倒下之后再放他,我会给他一个公平搏斗的机会……”
罗士信道:“你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
凌燕飞正色道:“从啸傲山庄下来的人,向来说一句算一句,我现在不放他并不是怕你师徒联手对付我,而是怕他跑出去节外生枝,无论那一件事我都要在这儿了,我不打算让任何一件事出了你这座大宅院,你懂了么?”罗士信狞笑点头道:“我懂了,奈何眼下我们三个人,仍可以有两个人跑出去。”
凌燕飞道:“这两个不比你的徒弟,他们跑不出去的,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罗士信道:“我就不信,我倒要看看你跟李克威学到了些什么。”
一抬手道:“你们两个带着弟兄们找和中堂去,就说颞琰图谋不轨,派人到这儿来行凶。”
那两个黑衣壮汉恭应一声,转身就走。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你这是要他们去死。”
他“铮”地一声把手中那把飞刀折成两段,双手齐扬,两点寒星一闪没人了两个黑衣壮汉后心,两个黑衣壮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双双倒了下去。
罗士信脸色大变,戟指凌燕飞厉声叫道:“好,好,好,姓凌的小子……”
他闪身扑向了凌燕飞。
他的身法猛快,只见人影一闪,他便到了凌燕飞面前,扬手一掌劈向凌燕飞心口,他是气极了,硬是踏中宫,走洪门,而且一击手便是杀着。
凌燕飞双眉扬起抬手硬接了他一掌,砰然一声,两个身躯同时往后退去。罗士信占了扑进的光,他不过退了两步,而凌燕飞却退了三步有余,且觉得一阵血气翻腾。
罗士信毕竟是老一辈的人物,内功造诣相当深厚。凌燕飞不敢轻敌,稳住身躯,揉身欺进,一连攻击了八掌三腿。罗士信封架得漂亮,躲过凌燕飞狂飞暴雨一连串的猛烈攻势后,双掌翻飞,立即易守为攻。
高手过招,迅捷如雷,不过片刻工夫,两个人互换了三十多招。
凌燕飞越打越心惊,罗士信果然不愧老一辈的人物,内功之精纯,招式之奇奥,的确不是眼下年轻一辈所能及,难怪他能被乾隆罗致为秘密侍卫,凌燕飞不能不承认这是自他艺成以来最艰苦的一战,但是他有着过人的镇定,并没因心惊而乱了章法。
罗士信忽然一指划了过来,凌燕飞没来得及躲闪,“噗”地一声,左肩上衣衫破裂,肌肤被割破了一道口子,立即见了血,凌燕飞大吃一惊,忙闪身飘退。
罗士信狞笑一声道;“李克威的传人不过如此,姓凌的小子,你死定了,纳命来吧。”
他简直不让凌燕飞有喘息的机会,闪身又扑了过来,又是一连串猛烈的攻势。凌燕飞吸一口气迎上前去,他仍然是不慌不忙的稳扎稳打。
罗士信一连攻击三招之后,飞起一腿直取凌燕飞的小腹,奇快如电,而且双手平握拳蓄势待发。
凌燕飞左掌暗运真力,右掌闪电斩下,“叭”地一声,斩个正着。他这一掌的确劈中了罗土信的小腿,但罗士信的小腿不过荡了一下,却夷然无伤,这时候凌燕飞已觉出罗土信这条右腿不是有指头有肉的腿,赫然是个铁腿,不,应该说是个钢条,因为只有钢条才不惧他适才那一掌,有此发现他不由为之一怔,就这一怔神的工夫,罗士信一声狞笑道:“小子,你上当了。”
他双掌齐发,向着凌燕飞当头罩下。凌燕飞匆忙间来不及封架,咬一咬牙,转身翻了出去。
罗士信狂笑一声道:“这懒驴打滚也是李克威教你的么?”
闪身追到,扬掌劈下。凌燕飞来不及躲,扬掌硬接那必吃大亏,这当儿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只有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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