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真厉害。”沈七七由衷的赞叹着。
秋季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冷笑,再次举起葫芦以示和沈七七对饮,两人各自饮了一大口后,秋季继续言道,“我们秋家虽然世代医术精湛,救人无数,但是做为一个医者,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即将病死时,却也无回天之力,这是一种蚀心的痛苦。”
沈七七一怔,知道她说到了秋季的伤心处,内心有些隐隐的不忍,“秋大哥,对,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是你的心上人吗?”
秋季摇头,“不,是我娘。”
“对不起,对不起,秋大哥,我……”沈七七一脸歉意。
秋季微笑,“七七莫要自责,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习惯了。”他仰起头,转身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一年我七岁,父母二人夫妻情深,感情甚好,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过得其乐融融,但是有一天母亲突然患了一种怪病,我和父亲翻遍了所有的医书,都无从查起,一个月后母亲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此后,父亲心生郁结,一怒之下烧了家里所有的医书,从此关门闭户不再为人诊病,并且整日借酒消愁,两年后也郁郁寡欢而去,临终时父亲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这一生都在治病救人,但却救不了自己最爱的人,现在我要去找你娘亲团聚了,你要好好活着,要发扬我们秋家的传统,让更多的人远离病痛……”
沈七七听到动情处,忍不住湿了眼眶,“然后呢?你一个人怎么办?”
“父亲走后,我就把自己锁在家里又看了一年的医书,一年后就背起了父亲的药箱,到处为人诊病,遇到穷苦人家,就免费义诊,一路上走了好多地方,认识了好多人,就这样在外流浪一走就是十年,一路从水乡走到了京城。突然有一天我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流浪,心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累了,不想再走了,所以就来楚家做了大夫。”
“秋大哥,你真了不起,我敬你。”沈七七一脸敬佩地举起酒葫芦孟劲地喝了一大口,顿觉火辣辣的酒气直冲脑门,有点晕晕的。
秋季失笑道,“你更了不起,小小农家女竟也能破解兔肉小白菜一说,还知道孕妇忌服龙眼儿一事,秋某我实在是佩服,佩服……”
“哈哈哈,那咱俩就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如何?”沈七七毫不矜持地大笑出声。
“正合我意,来喝酒。”
“对,我们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秋大哥,今天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好,那我们就喝个痛快……”
不知何时,月光已悄悄爬上枝头,而且越发的明亮,清风亭里的两个人身披一袭皎洁的月光,对酒当歌无话不谈直到深夜……
……
“糟糕!”沈七七如被雷击一般,突然间一个骨碌从床铺上翻身而起,惨着一张白脸再看窗外,日头已经爬得老高,但是她来这个时代的时间尚少,经验不足,无法从日头的高度来判断是什么时辰了。
郁闷地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脑袋,自言自语着,“惨了,昨天和秋大哥聊的投机,喝了太多的果子酒,也不知是几时才回的房间,一时睡得忘了时辰,第一天上工就迟到,这可如何是好。”
在现代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工作,老板可是最反感员工迟到的,轻则扣工资罚奖金,重则直接炒掉。估计这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如果直接被二少爷炒掉,那自己想走出楚家大门,岂不是只有庄严那一条路了。赶紧起床穿衣,洗了一把脸,又简单的理了理头发,端起银盆便冲出了耳房,但是眼前的一幕却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出门后刚好撞到了厨房来送午饭的灶婢,这足以说明她迟到的不止是一点点,而是现在的时辰已是午时。
汗水瞬间从全身各处的毛细孔里涌里出来,耽误了这么久,她根本不敢想象待会儿见到了二少爷,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是要被惩罚,她也得进屋面对,对,为了她的自由,刀山火海也得挺着了,急忙端着银盆打了水,再急速的飞奔回二少爷的房门口。
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低头走进微微开启着的房门,入目的是餐桌上,灶婢刚刚摆放好的有凉有热的各色小菜,碗筷也是摆放整齐,看样子二少爷还没有动筷子开吃。再抬眼往里看,纱帘后面的红木长桌前,坐着一位姿态端正的男子,束着发,一身月白色长袍,单手支颚,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地读着,遗憾的是隔着映着强烈光线的纱帘,看不清男子的长相,但是她想除了二少爷,应不会是别人了。
惨了,惨了,连嗜睡如命的二少爷都起床了……
见到此情景,沈七七顿时心跳如擂鼓,一颗心险些提到喉咙上,到嘴边的话,瞬时打了结,“奴,奴婢见过二少爷。”
正文 第三十六节:胜利
闻听屋外传来声音,男子微扬起脸,但是隔着纱帘谁也看不清谁的长相,抬头问道:“你是?”
说实话这几年之间,马总管给他换了太多的侍女,一个还没记住叫什么,又换了下一个,所以他也懒得记了,见着人直接问便是。
“奴,奴婢沈七七,是奉马总管之命来服侍二少爷的。”沈七七因为迟到的事而心虚,舌头也不听使唤地打了结扣,更不敢抬起头来。
男子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道:“呵呵,又一个新来的。”
顿时,沈七七冷汗狂涌,连忙将头再压低了些,解释着:“奴婢第一日上工便迟到,没能按时服侍二少爷起床洗漱,开晨会,甚至早饭也没服侍,请,请二少爷责罚……”
“不,你做的很好,以后继续保持。”楚千寻悦耳的声音自纱帘之内,不温不火地飘了出来。
“啥?”沈七七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自己迟到误工,二少爷还居然说她做的好,心里更加的忐忑不安,“二,二少爷,那,那奴婢现在要做些什么?”
楚千寻放下书,双眉舒展,瞅着纱帘外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开了腔,“看到外间那一桌子饭菜了吗?”
“嗯,奴婢看到了。”沈七七连连点头。
“去把它们吃掉。”
“啊?”沈七七差点直接趴下,手端银盆的手抖了抖,险些将水洒了出来。二少爷他到底几个意思啊,迟到不但不怪不罚,反而赏她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楚千寻见她半天无反应,忍不住一怔,“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二少爷,是让奴婢吃东西吗?”沈七七再次确认着,因为这确实是一件不合乎常理的事情,在不确认好之前,她不敢贸然行动。
“对,吃东西,最好都吃掉。吃完了就在门口守着,不管任何人来,都说我不方便见,明白了吗?”这次楚千寻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严厉,似是在命令,又似在告诫。
沈七七竖着耳朵听完了楚千寻的这翻话,终于重重了点了头,“奴婢明白了。”心下想着:外面传言二少爷如何不好,现下看来还是挺宽厚仁慈的,不由得内心轻快了许多。
楚千寻微微拢了眉,声音透着严厉:“明白了还不快去,你等着我将你迟到的事告诉马总管,让他来罚你吗?”
“是,是,奴婢这就去。”沈七七端着银盆,以闪电般速度转身退出了内间,踏着急促的小碎步,拉长着一张脸,坐在那一桌美味前面唉声叹气。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抓耳挠腮地心下烦躁不明所以,面对眼前如此具有诱惑力的美食也失去了兴趣。太夫人说二少爷每天贪睡不起床,虽然隔着纱帘看不清楚,但言语间可以感觉到他并不像是一个佣懒之人,可这到底是他嗜睡起不来,还是打心理压根就不想起来呢……
神情恍惚中,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不时伴有好听的女人声音传了进来,“二少爷起床了吗?”
“回表小姐,奴才不知。”门口的家丁回答着。
“那是谁在屋里侍候着呢?”女人继续问道。
“回表小姐,是新来的侍女。”
沈七七身子一凛,表小姐?会不会是那位经常说厨房的东西不合胃口,而责罚灶婢的夏洛洛啊!在厨房的时候,她对这个夏洛洛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厨房的一干众人谁都不愿意侍候这个被太夫人宠坏的表小姐,因为她真不是一点点的矫情,要比自家的几位小姐难侍候得多了。
不待她多想,门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沈七七赶紧迎了出去,眼前出现的人果真花枝招展,一身水粉色袭地长裙,甚为的鲜艳夺目,更是将她完好的身材展示得一览无余,皮肤白皙,俊眸飞扬,但眉宇之间却透着一丝刁钻霸气,看上去就是一位不好惹的主。
“奴婢见过表小姐。”沈七七忙上前行了礼,并且暗暗告诉自己,对付这个女人可得小心着点。
“二少爷呢,起床了没?”夏洛洛压根就没看沈七七一眼,丢下一句话,便带着身后手端瓷罐的丫头,径直奔内屋而去。
“表小姐您请稍等,奴婢有话要说……”沈七七赶紧上前低头拦住,继续言道:“表小姐,二少爷有交待,今天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不管任何人他都不见。”
“你说什么?”夏洛洛怒目圆睁瞪了眼,一脸厌恶地看着沈七七,口气也霸道了许多,“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岂有被你这个下人拦下的道理,走开,我是来给二表哥送补品的,岂容你这个下人来多嘴。”
“可是,可是二少爷说他谁都不见。”沈七七挡在了夏洛洛的身侧,以防她直接闯进去,虽然她不想做这样得罪人的事,但是相比之下她更不能得罪二少爷,因为自己这一辈子能否重获自由,还要靠二少爷在以后的一年里能够配合才行。所以为今之计,她也只好弃军保帅了。
“你这奴才找死啊?敢拦我的路!”夏洛洛态度极为恶劣,眼底冒着火气。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还望表小姐不要让奴婢为难,二少爷真的说他今天不见任何人,表小姐您明天再来如何?”沈七七态度平静,既不低声下气,也不傲慢自大。
“看谁敢拦我……”夏洛洛满脸怒容,瞪了一眼沈七七,随后抬头挺胸甩着衣袖准备继续往前走,嘴里还透着挑衅,“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只不过是个奴婢,还想骑到主子头上不成?哼!”
“表小姐,请不要为难奴婢,如果您贸然进去,奴婢会受罚的……”沈七七再次迅速闪身拦在夏洛洛身则,但依旧低头躬腰,以示对她的尊敬。
但是她虽然嘴上尊敬,内心却对这位外表华丽高贵,却一点没有大家闺秀之风的表小姐,失去了任何的好感。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罚你?”
从夏洛洛的口气中,沈七七知道她把夏洛洛惹怒了,正琢磨着该如何收场时,不想夏洛洛身边那个手端瓷器的丫鬟轻声开了口,“小姐,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可能二少爷今天真的有事。”
夏洛洛看了看身边的丫头,又厌恶地看了看沈七七,略一犹豫,甩了衣袖,“小巧,我们走,哼……”
沈七七眼见这主仆二人迈出了养心居的大门,不由得轻拍胸口舒口气,随后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感慨地说道,“这表小姐真是不好惹啊!”
“哈哈……我看你比她还不好惹,最后胜利的不是你吗?”
内间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沈七七吓得一激灵,赶紧回身一看,纱帘后面立着一月白色身影,急忙低头答话,“二,二少爷您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不过你做得不错,我看好你。”他语调轻松,透着愉快。
沈七七一怔,整个人来个瀑布汗,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言语出声。
“别愣着了,出去吃东西吧。”
“嗳,嗳。”沈七七一边答应一边退了出来,站在餐桌旁,她一直在想,二少爷这丫是不是把我当成猪了,怎么一直让我吃,虽说死契丫头都是来自穷人家,可也没达到见吃的没命的程度吧。
正文 第三十七节:初次叫床
第一天上工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混了过去,连沈七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首先不说连二少爷的真身都没见到,就连她迟到这么大的事也被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非但如此,楚千寻那厮居然还赏了她一桌的美味佳肴,撑得她到现在还直打饱嗝。
本来约好今晚要和秋季去老地方喝酒的,但是一想到昨天贪酒误了事,幸好二少爷没有追究。不过二少爷不追究,不等于别人也不追究,若是被那蛮横的表小姐知道,还不借着由子告她一状才怪。
思至于此,所幸就早早地跑去了秋季那里,但只拿了她帮方大娘讨的药,却把今晚相约喝酒的事推掉了。为了自由,她必须安守本分,兢兢业业才行。
明天一定要准时去服侍二少爷起床,好让他准时去前廷开晨会,自己也好早日获得自由之身,嗯,就这么办,沈七七暗暗为自己加油,所以她早早地爬到床铺之上瞪着天花板数绵羊,一只,两只,一百只……
翌日,晨光未现,灰蒙蒙的天色下,楚家大宅养心居内,一抹娇小的身影翻身下床,动作干净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停当后,双手捧起银盆,快步穿出耳房,打好温水,带齐洗漱用品,直奔楚千寻的寝房而去。
“嘿嘿,我今天终于按时起床了,二少爷,你也按时起床吧!”沈七七一双嫩手捧着银盆,站在楚千寻的门口嘴笑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轻手轻脚地打开第一道厚重的大门后,伸长脖子向里面前后左右地张望,发现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于是试探性的轻唤了一声,“二少爷,奴婢来服侍您起床洗漱吃早饭了。”
屋里没有传来一点声响,等了一会儿,她俊眸微眯,又唤了一声,“二少爷,时辰已到,您可以起榻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动静,她只好拧着眉头端着银盆向内间靠近。
但是除了一丝晨风拂过,内间也是一切静默,一丁点声响也没有,这让沈七七的一双柳眉拧得更紧了些,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恐怕真的会来不及的。
于是她壮着胆子直接掀过帷幔,直奔二少爷的寝房,寝房内依旧十分寂静,静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将银盆轻轻地放在洗脸架上,迈着轻声地步子,直接超寝房的最深处,也就是床铺的位置走去。
“二少爷,您醒了吗?”她脚步轻柔,隔着淡蓝色的层层纱幔轻唤,然而等了许久,幔内传来的仅有浅浅的呼吸声。
“二少爷,您该起榻了!”沈七七故意将声音加重了一些,但是床上的人似乎睡的格外的香甜,一点反应都没有。
“二少爷,您该起榻了!”她的声音再次加重了一些,但是榻上的人一切依旧。
“睡的这么沉?怎么还不醒呢?”沈七七翻着白眼,在床塌边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轻手掀起蓝色纱幔,看见蚕丝被下的那一团隆起,圆眸缓缓上移,目光还没移到眼脸处,蚕丝被下的身体却动了动,双臂一扯将头部也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其实早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楚千寻就已发觉了她的存在,只是她和其它丫头略有不同,她不会勒着嗓子,颤巍巍的唤他起床,所以听着也就不是那么的刺耳,所以也就懒得理她,抱着被子继续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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