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七站在那里默然不语，左思右想，又看了看太夫人，她知这镯子是非接不可了，于是也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过来，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脸上却无半分笑意。
静公主见她如此这般，不由得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挑眉问道：“难道你不愿意？”
“奴婢愿意，奴婢谢公主。”沈七七一脸平静地说着，但口气是冷的。
“愿意就对了，虽然妾终究是妾，但若你能为楚家生个一男半女的，总能脱了你那死契丫头的贱籍。”
沈七七身子颤了颤，又道了一句，“谢公主。”
静公主却意犹未尽地又说道：“不当妾也行，那以你的身世就只能嫁个奴才了，然后再生一堆小奴才，那可是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贱籍了。”
静公主说罢。又饶有兴趣地看着沈七七，只见她微微曲着身子，神色如常，眼神坚定地站在那里，那种不卑不亢的神态，真如冬里红梅一般，美丽，夺目，且又孤傲和坚强。
在一个死契丫头身上居然能看到这种傲骨和绚丽，使得静公主也忍不住微微一怔。
这时石榴适时地上前提醒。“公主，时辰不早了，驸马也该回府了。”才将静公主远扬的思绪拉回。
静公主点点头。微微一笑起身欲走，却又回头说道：“老夫人，八月十六本宫自会备着厚礼来喝两位新人的喜酒。”说完她顿了顿，却又嘲讽般地笑了笑，“我倒忘了。不是两位新人，这不是还有个妾嘛！”
说完还不忘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瞟了沈七七一眼，而后才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楚家大宅，太夫人目送静公主走远后，才发现自己额角已经泌出了大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太夫人拄着拐杖坐回了上首处。沉下一张脸不说话。
太夫人不语，下首一干人等自是也不敢多言。良久之后，大夫人陈氏终于忍不住言道：“太夫人。您瞧这事怎么办？”
太夫人沉声说道：“还能怎么办？离八月十六只有半月余，收拾房子，张罗嫁妆，该备着的一样不能少，千寻娶。洛洛嫁，谁的风光都不能少。”
“奶奶……”楚千寻在下首处叫着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叹着气。有气无力地道：“千寻呢，奶奶知道你心中所想。可是你要知道啊，甭说我们楚家商行的生意有一半是靠皇宫支撑的，皇家的人我们得罪不起，就算是没有，那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我们只是一介无权无贵的草民，又有何理由不服从？”
太夫人看了看一旁的夏洛洛继续言道：“何况洛洛她是一个好孩子，从小便无爹无娘，身世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应该多爱怜她才是。而且你瞧着洛洛这花容月貌，纤腰楚楚的，何故你还有拒她于千里之外呢？”
“外婆……”夏洛洛听见太夫人这样说，一时动情，也忍不住埋头扶在太夫人的大腿上哭了起来。
太夫人伸手抚着夏洛洛乌黑光滑的秀发，“洛洛啊，外婆知道没娘的孩子都是苦的，所以外婆一直什么都顺着你，把你也娇惯坏了，以后和千寻成了亲，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要识大体，替夫君分忧，更不可时时心里都装着酷坛子，人家会说你不识大体，心胸狭窄的。”
夏洛洛一边抽泣，一边点着头，梨花带雨地答着，“外婆，洛洛知道了。”
“知道就好。”太夫人点着头，又看着众人说道：“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求的了，就是希望我的孩子们都能平安喜乐，时时安好。”
楚千寻见此番情景，也就没忍再说下去，默然不语了。
良久，大夫人陈氏才又开了口，“太夫人，七七这丫头……”
太夫人叹了口气，“按抬姨娘的规矩办吧！”
沈七七一凛，急切唤到，“太夫人，我……”
太夫人一扬手，将她的话挡了回去，“有事容后再说。”
沈七七无奈，只得将要说出来的话，又干巴巴地咽了回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只是一个死契丫头，怎么就糊里糊涂地成了楚千寻的妾呢！
太夫人一扬手，“我累了，都各回各的院子吧。”
大家闻听纷纷行礼退下，沈七七本想留下来，有话说与太夫人，但见她却单手支腮靠在小桌前，半眯着双眼，似是一脸疲惫之态，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她老人家，跟在众人身后，悄声退出了宝月楼。
走出宝月楼的大门，众人四散往自己的院子奔去。夏洛洛脸上泪痕未干，故意放慢脚步，欲与楚千寻说说话，但见楚千寻却脚步未停，带着沈七七直奔回廊而去，无奈也只得带着丫头，一脸不快地离开了。
楚千寻和沈七七各怀心事一前一后的走在花园中的石子小路上，月光乌蒙蒙的，暗淡得不见任何光华，楚千寻抬头看了看夜色。低声道：“怕是要下雨了呢！”
此时沈七七心乱如麻，还哪里听得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机械地向前走着。虽然公主已经离开了楚家。但她仍觉得自己满心说不出的惊恐和难过，却又不得不死死忍住。她说自己是贱籍，好吧，她忍着，可是几何时。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别人操纵在手里了？想到这里胸腔里似含了一把利剑似的，割得心口一阵阵地发疼。
突然一道闪电疾闪而过，几声闷雷便在头上轰轰作响，直吓得正魂不守舍中的沈七七忍不住一个激灵，刹时停住了脚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沈七七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楚千寻喊了一声，“快跑。”她的一只手便被楚千寻牢牢握住，他扯着她边跑边说。“好大的雨，快，我们到凉亭里避一避。”
沈七七不躲不闪，任凭她扯着自己向凉亭里跑去。石子小路虽然离凉亭不远，由于雨点之大。两人身上的衣衫也多半打湿，一阵凉风吹来。沈七七双手环臂哆嗦了一下。
“冷吗？”他关切问道，语气极其温柔。
她抽出帕子，拭去了脸上的雨水，而后又将帕子递给楚千寻，示意让他也擦擦，而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他接过帕子，放在鼻间嗅了一下，笑道：“好香啊！”
沈七七不理他，独自低思看着脚面发呆。
楚千寻又看了看天色，“看样子这场雨短时间内不会停呢。”
她又无声地点了点头。
楚千寻用手帕将脸上的雨水擦干，很随意地问着：“是因为公主赐婚的事不高兴吗？”
“我没……”她想解释，却又突然觉得很多余，于是摊着手耸了耸肩，便不再说话了。
楚千寻无声一笑，“还说没有，都写在脸上了。”又沉默了两分钟才沉沉说道：“虽然是公主赐婚，实难抗拒，但若你不同意，我绝不扰你，即使你成了我的女人。”他回过身看着亭外的夜色。
“我没有不同意。”由于雨声过大，她不得不提高声音。
楚千寻一听，身子猛地一震，惊喜地回过身，“那就是同意了？”
“我，我……”她开始慌乱，不知道如何表达，她胡乱的思索着。她知道二少爷是一个好的人选，她也知道她开始对二少爷有了一些好感，可是这种被人摆布的婚姻，她实在觉得心里面咯的慌。
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开始跟自己呕气，一跺脚，气乎乎地转身不看他，也不再言语。
楚千寻想移目不再看她，可又不自觉地被她的优美背影所吸引；他想直接走开，可又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她的纤腰。
沈七七身子一阵颤抖，却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对他武力相向，而是任由他抱着，似乎这样暖和一些，心里也得到一些些满足感。
楚千寻见她没反对，心想这个女人终于开窍了，心里欢欣鼓舞到了极致，竟有些恍惚，俊朗的下巴抵上她预柔嫩的美颈，一个劲的傻笑，居然像个白痴。
楚千寻的身子跟着往前倾，越接近她的娇颜，目光就越显柔情，终于，他吻上那片嫣唇……
她蓦地一惊，瞬时挣脱他的怀抱，“别……”
楚千寻双手摊开，坏坏一笑。继尔飞身冲进了雨中，迈着大步奔了起来。
“你去哪？”沈七七急问。
“回养心居。”他在雨中回着。
正文 第九十节：请医
楚千寻跑开了，留下沈七七一个人。
雨似乎越下越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疾闪而过，晃得整个花园瞬间如白昼，借着亮光，沈七七在雨中举目远望，满园的清秋菊花五色绚烂，锦绣盛开，映着赭红烈烈犹如秋日斜阳般的红枫，大有一种春光重临的美丽，可是这明丽如练的秋色背后，却有着多少人的心酸与苍白。
闪电过去，天色又恢复暗沉，闷雷轰轰作响，滂沱大雨纷纷而落，雨声依旧回响耳畔，如泣如诉。沈七七也想哭，眼泪在眼框里滴溜溜地的打转，就在即将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终究选择了扬起头，让眼泪没有掉下来。
“夫人，夫人……”雨中传来娇滴滴地喊声。
沈七七闻声扫视远处，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由远及近跑步而来，待更近一些仔细一看，原来是阿紫。
只见她撑着油纸伞，气喘吁吁，想必是跑得急了，裤角已被雨水溅湿大半，口子还不停地高呼着：“夫人……”
“阿紫，我在这。”沈七七朝阿紫招手，待阿紫靠近后，伸手将她拉进凉亭，替她擦着脸上的雨水，问道：“这么大雨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来接你呀，夫人。”阿紫也用袖子抹着脸上的雨水。
沈七七一愣，“你怎知我在这？”
阿紫抬了抬她那小巧的下巴，笑道：“恩人冒雨跑回去取伞，说是要回来接你，我见他浑身都湿透了，便将他拦下了，我这才撑伞过来的。”
沈七七长眉轻轻一挑。疑道：“他跑回去，是为了取伞来接我？”
阿紫打开另一只手里的油纸伞递给沈七七，坦诚道：“可不是嘛，夫人。”
沈七七接过油纸伞横了阿紫一眼，“都说了，不许再叫我夫人。”
“是，夫……”说到这阿紫虚打了自己脸一下，笑道：“瞧我这记性，又忘了。”
沈七七被她这么一逗，竟“扑哧”一下笑出声音。笑嗔道：“鬼灵精。”
“看这雨是不会停了，咱们快回吧，回了奴婢给您和恩人煮姜汤喝。驱驱凉气。”
“嗯，回吧。”沈七七点着头。
沈七七和阿紫各执一把油纸伞，走在雨中，如空中开出了两朵绚丽的花儿一般，慢慢地向养心居走去。
……
楚千寻和阿紫预料的都没错。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整夜，直到翌日清晨时分，方才渐渐停歇。
大雨一停，空气中清爽得带着一丝香气，鸟儿立马勤劳地飞上屋角引亢高歌，虫儿爬上沾着露水的枝叶上觅食。一切显得异常的宁静安详又美好。
不一会儿，躲在层层云雾中的旭日也破云而出，缓缓从地面升起。一道道红光射进早起忙碌的楚家大宅之内。
“七七早啊！”马总管缓步走进养心居，笑望着正在井边打水的沈七七，“哎呀，老奴是不是失言了，应该叫沈姨娘才对嘛！”
沈七七将水桶放在一侧。嘟着嘴横了马总管一眼，“马总管难道连你也取笑我不成？”
马总管干笑两声。连说，“哪有，哪有。”才又招手示意她近前说话，“七七啊，太夫人让我带话给你。”
沈七七一脸猴急，“太夫人说了什么？”她昨天就想问太夫人，可是一直没机会。
“太夫人说计划不变，即便你和二少爷成了亲，一年后若你还想离开楚家，她还是能成全你。”
沈七七一喜，“当真？”随即又为难到，“可是二少爷那边……”
“那就要你自己处理妥当了，太夫人只能安排你离开，其它的一概不管。”
沈七七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嗯。”马总管也点了点头，又道：“太夫人给了你一天假回去探望父母，马车已经安排好了，就候在门外。车上有太夫人赏你的一些银子，布料，还有吃食，你快去快回，带上阿紫，方便路上有个照顾。”
沈七七一脸欢欣，随继又忧心道：“那二少爷开晨会这边？”
马总管笑笑：“我会安排好的，你快去快回便是，回来就在着手做喜服之类的准备了。”
沈七七带着阿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乘上马车出了楚家，依旧像上次一样买细粮，果蔬，菜品，各两份，而后马车先驶进了凝香家。
“夫人，咱们到了吗？”阿紫问着。
“还没，这是凝香家。”沈七七一边说话，一边下了马车。
阿紫奇道：“凝香？厨房当差的那个姐姐吗？”
阿紫来到楚家这段时日，见沈七七和厨房的几人走动勤快，知道是关系好，凝香也去过几次养心居，所以她对凝香也算是识得的。
两人在门口唤了两声，见无人应答，便迈步走了进去，刚一踏入外门，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似是什么东西腐烂而至，阿紫忍不住抽出帕子在面前扫了扫，拧着鼻子说道：“这是什么味道，好难闻。”
沈七七未答继续向里走，只见屋内满地狼籍，室内仅有的几样东西也横七竖八毫无规矩地放着，床上躺着一骨瘦如柴的老妇人，正是凝香的母亲。
“大娘……”沈七七上前唤着。
妇人闭着眼睛，微微“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沈七七一惊，赶忙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问道：“大娘你是不是病了？”
这一摸果真惊得不轻，“烧得这么厉害！”
阿紫闻声也摸上妇人的额头。“是啊，好烫。”
“阿紫，你去找点水来给大娘喝下，顺便收拾一下屋子，墙墙角角的都打扫到了，大娘她眼睛看不见，想必是什么东西腐烂了，才会有这个味道。”
阿紫应着便去打水了，沈七七快步冲出屋子欲去找大夫，迎面正撞上了一个走进来的妇人。此人右手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左手端着一碗玉米面掺棒子面的糊糊粥，三十几岁的年纪，身材清瘦。
她看着沈七七先是一愣。问道：“姑娘，你找谁啊？”
沈七七也是一怔，指了指凝香母亲，“我想帮大娘找个大夫。”
妇人将手中的粥碗放在桌前，叹了一声。“这附近只有一个大夫，却是嫌贫爱富得很，我已经去求过他一次了，没有银子，说什么也不肯来给凝香娘瞧病。”
沈七七伸出从腰间摘下钱袋，指给妇人看。“大嫂，我有银子，你带我去请大夫吧。”
“哎哟！”妇人一喜。笑了，“这下凝香娘有救了，走，我这就带你去请大夫。”
一路上两人说着话，沈七七这才知道这位妇人夫家姓黄。人称黄大嫂，就住在凝香家的旁边。见凝香母亲眼睛看不见。平时生活也难自理，便时不时的帮把手，但是帮归帮，黄家也是个穷苦人家，她男人在几个月前上山时，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现在还打着绷带卧床不起呢，就算好了，可能也干不了重活了。虽然大孩子已经能给富人家放牛了，但也是吃上顿没了下顿，由于常年吃菜叶度日，缺乏营养，生了这个小的也是没有奶水，孩子也是饿得面黄饥瘦而整夜啼哭。
但是黄大嫂心善，偶尔还是会送点吃食过来接济凝香娘。着实让沈七七感动不已。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夫家，黄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