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野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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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野人谷-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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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对方是肯定句,很肯定,不是开玩笑。

“老天呢……”我正要感叹,却突然看到被我丢了老远的尸骨骤然就到了脚边——“徐夷!!”我求助。

“怎么了?”对方爬出坑,回头问我。

“别问怎么了!”我死死盯着脚下尸骨,“这回是真的,真的有木头人,我现在不能看你,我要一眨不眨盯着它,否则它又要动了!”

“好。”坑上的人答,“那我走了。”

“等一下!”我大喝,“快点把我拉上去,你想我死啊!”

徐夷很听话,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不动脑子,别人说什么他就是什么,这时手磨破皮把我拉出坑,我闭着左眼,三秒钟再换右眼,眼泪汪汪,仍然死盯着坟坑里的那具干尸。

“会不会是我敏感?”我尝试把眼侧开,紧接着下一瞬,死尸的手臂就攀到了坑外。

“看到没有!!”我抓徐夷,“不是开玩笑,我们遇上尸变了!”

这次身边人没说话,“徐夷!”我看不见他,只能又叫一声,“你干什么呢?!”

“尸变的话,”他开口,“那就快点走吧!”

“怎么走?!”我生气,“又不能移开眼睛,要使劲盯着它,否则它会扑上来的!”

“孙青山。”这时徐夷叫我。

“干什么?”

他突然一把拉起我就跑,很坚定,枯瘦的手,手上的力道不容置疑,我从来没见过徐神医这么有男子气概,而且听说他以前两只脚都骨折过,本来绝对不能如此夸张地迈开大步往前奔——

“你等等!”我看他头发都跑得乱七八糟,想拽住他,却反而被他拽得一路踉跄。

等终于跑离乱葬岗八百米以外,确定没有木头人追上来,徐夷猛地停下,蹲在地上没命一般开始嘶咳。

“你没事吧?”我也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为他拍后背。

到他缓过劲,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并不亮,像只有微光的琥珀,定定看着我,然后声音发哑,一字字沉声:“明日我便带你去那个村子,孙青山,我一定会救你!!” 


蜀中小村

我支胳膊支腿,躺在晃荡咣逛荡的木头平板小推车上。

徐夷盘腿坐在我边上,好让出多点空档给我换姿势。

推车人是满头大汗的萧辰辰,“辛苦你了。”我冲美女抛媚眼,徐夷转过头,啥表情也没有,看了美女一眼。

地势倾斜,小车开始缓慢爬坡,算是进山了。

三人现在走的是蜀道,虽说是宽敞地面,但不远处也的确是万丈深崖,摔死人不偿命的。

过午,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烦躁。

“神医你穿女装真的挺脱俗的。”我夸徐夷红艳艳的小罗衫,觉得这人脑子怪有毛病,非要我那瓶瞬间变古铜的Self…Tanning往脸上抹,美女萧辰辰推着车还要替他辩解:“他可比邵颜阖值钱,是官府近十年间悬赏最高的头号通缉犯。”

“我知道。”我摆手,“农民英雄嘛,就王……**?但我还是觉得你该把脸涂白点,比较正常。”

“你看他正常吗?”萧辰辰逮着机会寒碜他。

徐夷听两女人一搭一唱,转开脸,也不吭声。

“神医,”我折腾他,“你给我把把脉吧,到底怎么回事?”

徐夷回过神,伸出两根手指,随便往我手腕按了一下,就说:“没事。”

“别骗我了!”我不高兴,“都把我骗这儿来了。”

推车的萧辰辰在边上又搭腔了:“你也别怪他,他都跟你解释不下十遍了,是你自己记不住。”

“那就再来十一遍啊。”

“十二遍你也记不住!”

“神医啊,”我哀怨,扯徐夷衣服,“你说我是不是得老人痴呆症了,我不想变白痴。”

徐夷就挺悲伤地瞟了我一眼。

“啊!”我叫,“我忘了给野人留字条了!”

这时半天没开腔的神医终于说话:“你留了,还留了很多。”

“放心了……”我点头,然后问:“邵颜阖姓什么来着?”

“姓邵。”

“哦。”

萧辰辰车推了一半,终究还是忍不住瞪我,“你装的吧!”

“要装也不用装白痴啊,”我语重心长,“会被人欺负的。”

“你别欺负她。”徐夷就转过脸跟萧辰辰说。

“他在报仇。”我指着徐夷跟萧辰辰说。

……

三人千难万险进了山沟沟,我就肖想玩游戏要进箕谷小村,还要先过子午谷。我现在知道那条是入蜀的路,走子午谷驿道可以通长安,不过最近比较流行成都通嘉州,经叙府(宜宾),下重庆,入长江,再直往江南,很少有人去长安了。

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被野人搂着走那条下重庆的路,两岸猿声啼不住,我想和野人一起游三峡,过白帝城,其实我就是在想那个人。

不知道他现在跑哪里去了,他太野性了,一声不响就给我跑了,让我上哪儿找。

曲径通幽,两面山壁的小夹缝里拐个弯,就到了徐夷说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子。

进村的路在高处,所以村口俯瞰,可以看到小孩子乱跑的村落全景。

这个时节,基本色调都是绿色,山间清凉,还有树**塘,像避暑胜地。

“你确定这个村子有问题?”我问。

“你以为我真的会配忘尘丹?”徐夷反问,“这世上哪有什么忘却尘世的灵丹妙药。”

“照你这么说,那我……”

“很多年前我采药迷路,”他答,“在这里遇到位故人,那粒丹丸是他送我的。”

“所以呢?”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只能说,或许你是中毒了。”

“那你不是害我吗!”我瞪他,“有你这样的吗?”

“对不起。”徐夷别开眼。

“看到没有!”我指着徐夷向萧辰辰道,“这人跟野人小动作一样,一干了坏事就不敢看人,心虚!”

萧辰辰笑,“他心虚的事太多了,所以才活得累。”

“所以我们现在,进村?”

……

田埂小路,“为什么没有人关注我们?”我自问。

“小心。”徐夷拖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一侧,我回头,身后不宽的窄道,一字排开的十多个素衣男人,浩浩荡荡从我们三人身边笔直路过。

“全带斗笠?”萧辰辰奇怪。

“怕晒吧。”我道。

“可也穿得太多了。”

“可能全身都怕晒吧。”

这时就有一个十岁差不离的小姑娘,扎着朝天辫,哭哭啼啼地跑入了一字长蛇阵,把本来相当整齐兼且脚步划一的队形,冲得七零八落。

“爹……”小姑娘声音凄厉地去扯每一个男人的衣袖,显然是在找人。

那群穿着单调布衫的男人,倒是一个个原地站着,比徐夷还慢半拍,任由别人推来搡去,没人推回去,也没人上前驱逐小姑娘。

“爹……”小姑娘踮起脚想去摘其中一个男人的斗笠,最前端带队的人终于回过了头。

但始终有一个斗笠落到了地上。

“好白啊!”我惊叹。

脸孔正朝我的男人满脸惊骇,像根本想不到有人会揭他的斗笠,猛地用衣袖遮住脸,紧接着小姑娘发飙,又哭又闹,接二连三的男人被她打落了斗笠。

“全是和尚?”萧辰辰倒是说了一个我没注意到的问题。

“是啊,全是光头——啊!小姑娘被推倒了!”

眼看三两个男人聚头围住了小姑娘——“不要过来!!!”仍是小女生尖利童稚的音色,随着一声惨叫,男人退去,纷纷带回斗笠,排好了队形,齐步离开。

只留独自坐在地上、像被吓傻了一般的花衣小孩子,红着眼睛,半天都没有止住颤栗。

“这是什么村子啊?”我低头看徐夷的手,“干什么拉着我?”

“你不觉得奇怪吗?”徐夷问我。

“废话!当然奇怪!”我转头看四周,出家人排队上街不算特别新鲜,但追着玩的小孩子还在追着玩,路过的人还在路过,一个小女孩被人当众欺负,竟然都没有人上前去帮忙,这就有点问题了。

“这里有很多佛堂。”徐夷说。

“每隔三户住家就有一个佛堂。”萧辰辰说。

“但是很奇怪,”徐夷抬手,指给我和萧辰辰看,“佛堂有很多,却没有人靠近,并且和尚不在里面念佛诵经,反倒都站在门口,像在……监视这村子里的人。”

“不是吧,”我打了个寒颤,“徐夷你不是来过这里吗,这村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记得了。”这人竟然理所当然回答。

“你可以的。”我点头,然后说,“水塘也是啊,这么热的天,小孩子应该很喜欢玩水,我记得以前上山下乡,有水的地方,就有脱光了屁屁的小男生,可是这里的水塘,都没有人靠近,很诡异。”

徐夷向不远处水塘看一眼,又看我,表情还是木木的,不比那群带斗笠的和尚好多少。

“小女孩还在哭。”萧辰辰忽然提醒。

“哭得好可怜。”我感叹。

“还是奇怪。”徐夷道。

“哪里怪?”

“如果一个孩子哭,”徐夷慢吞吞解释,“一般都是想要得到安慰,所以会很大声,不会只掉眼泪不出声。”

“你这么了解小孩子?”我挑眉看徐夷那张古铜脸,“你怎么知道人家该怎么哭?”

神医就转回了头,正色,“因为我有过女儿。”他答。

我呛了口气,毕竟对这个人知根知底,也知道他指的不是徐津宛,并且此人向来没什么光彩的眼神,说话的时候,到底还是动了一丝情绪,旁边萧辰辰有些不安地看徐夷,我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他指的,应该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啊是啊,”我赶紧不甚高明地转话题,“一个小姑娘哭得那么厉害,怎么过路这么多大人,没人停下来安慰她一下,都不长眼睛啊!”

“你不是大人?”萧辰辰试图把话题扯得更远,“你不也没过去?”

“那是因为神医一直牵着我的手啊!”我得意,故意把徐夷和自己拉在一起的手举起来给萧辰辰看,其实徐夷是忘了,这时他想起来,就收回手,憋死人的腔调道:“失礼了。”

萧辰辰瞪我,我摆手状,“萧大美人吃醋了。”

徐夷偏头看萧辰辰,萧辰辰就红了脸。

然后徐夷说:“我去会会故人,你们去问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啊/我跟你去!”

我瞥萧辰辰,美女自语:“打小我就不招孩子喜欢,我是不想坏事。”

于是美女就跟着神医去了,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摩拳擦掌去对付一个小姑娘,还是很有自信的。

结果走到朝天辫身边,刚弯身,人家不理我,抬手擦干眼泪,翻给我一个白眼,站起来走了。

一路从田埂这侧走到田埂那侧,我终于追上小姑娘,“你掉了东西!”

小孩子接过我递给她的小手帕,仰头瞪着我,表情阴郁,“你撞了我五次。”

我点头,“我……其实是我家官人的技术比较好,我跟他学了一阵,不成气候,还要谢谢你给我机会。”

小姑娘阴着脸,把我撞她五次才偷到的手帕揣进怀里,问:“什么事?”

“你爹呢?”我弓下身,摆出一个自认无害的笑容。

小姑娘立刻绿了脸,“与你无关。”说完就走。

“等等啊!”我追上去,“你看我也不像坏人,说不定能帮你。”

“小妹妹有话好好说……”

“别走那么快嘛!”

“等等我等等我——啊!”我煞车,对方停下来,我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佛堂?”

“进了那里……”

“什么?”我回身,一眼看见小孩子眼泪汪汪。

“我爹就是进了那里……”

“别别别别哭……!”我蹲下来给她擦眼泪,“有事慢慢说,不要哭!”

“爹说那里是好地方,呜……进去了就一辈子不愁吃穿,”小姑娘眼泪大把大把地掉,“可是他一进去就不出来了,呜呜……娘说要去找他,后来也不回来了,呜呜呜……他们说娘掉进水塘里,淹死了……呜呜呜呜……”

“你等等,”我起身,“我进去帮你看看。”

“不要去!”小姑娘忽然拉住我,然后偷看我身后的佛堂,“不是这一间,”她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间……你千万别去,有妖怪……”

“妖怪?”我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刚才那几个和尚……?”

“他们的脸很白,”小姑娘嗫嚅,“而且嘴里……嘴里还有牙……”

“脸白?”我沉吟,“有牙?”

小姑娘抽泣。

“吸血鬼?!”

依然抽泣。

“难道——吸血僵尸?!”

“哇”地一声,小姑娘大哭起来。


村中小寺

我的名字叫孙青山,我来到一个异地,距离我生活的时代,相隔……一千年以上。

我是不知不觉过来的,最近有人告诉我,我吃了某种失忆药,并且那药有副作用,具体临床表现,未知。

我与一个大夫一个美女穿越层峦叠嶂,到达失忆药的原产地,无名村,希望找到我身上古怪症状的发病原因。

明显症状包括:不完全失忆,记忆力衰退,忧郁,话唠,见鬼。

我最近的男女关系比较复杂,简单归纳可以说是被男友无预告抛弃,因此以上症状,不排除失恋后遗症穿插并发。

话题回到深山后的宁静小村,这里植被茂盛,水塘遍地,房屋坚固,男女比例正常……表面看来并无可疑。

但却有超出正常数量的佛堂寺院,有多宗成年男子进入佛堂不知所踪的古怪案例,反而勤劳朴实的村民见怪不怪,没有任何人恐慌、或是发出质疑。

现在我随机站在一所古刹前,身后有一个朝天辫小姑娘对我提出警告:“不要进去,否则他们会惩罚你。”

“他们是谁?”

“不知道。”

因此我向前走,夕阳西下,寺院也兴下班锁门。

但寺院门前守门人却为我开了门,“女施主,有请。”

“我可以进去?”我惊讶。

“阿弥陀佛,”对方答,“女子过破瓜之年,方可进入。”

“还有这种事?”我跨进门槛,身后大门随即紧闭。

佛堂很小,两侧墙壁各点着十多根蜡烛,所以明亮。

往里走,与一般庙宇无异的千手观音像前,我唯一能见到并触手可得的东西,是摆在台面上一张写了一排字的白纸。

现在我拿起这张普普通通的纸,上面写:

凡入佛堂者,皆有机会做出选择,请至佛像后。

我挑眉,走两步,不意外发现菩萨佛像后藏了个黑漆的木头小盒。

盒面上积有灰尘,半个指节那么厚的灰尘。

现在我把盒子拿在手上,打开盒盖,里面另有一张纸、一本佛经,与一只并不常见的玉制药瓶。

按顺序,先拿起白纸,其上有字:

佛经中载有本村数百年关乎存亡的一桩秘密,请打开佛经,亦可即刻退出佛堂。

字还没完,下面写:

如阅佛经,有两种方法走出此地:一,吃下玉瓶中丹药,忘记佛经之上所载一切;二,触动佛像右脚机关,若得生,可广而告之。

“第二种摆明让人去死……”我喃喃,顺手翻开佛经,然后眼前瞬间白光。

……

头好痛,我直着腿坐在地上,突然想到一句话:头痛是一件比牙痛更难忍受的事。

接下来需要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环顾,这里是佛堂我知道,我记得我正准备打开佛像后的那本佛经,然后我就坐到了这里,低头看到手边落着一张纸,拿至眼前一看,竟然是我的笔迹?!

纸上的字很潦草,而且是沾着香炉灰所写,丑得连个性都没有,写的是:孙青山,这里不好玩,快点走,赶快走,再也不要回来——紧跟着无数个感叹号。

突然佛堂前门洞开,霞光穿透。

我眯眼,门外站着红衫罗裙的徐夷,像某种天仙下凡的绮丽,以及他身边,正挥剑与守门和尚乒乓对打的萧辰辰。

“怎么回事?”徐夷匆匆走进佛堂,我迎上去问,莫名其妙就被他拉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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