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傅廷琛眯一眯眼,“你说说看?”
“这还用说?”林荞笑了,“他心里惦记儿子,却又不能明说,于是就让你们每年纳贡称臣,但你们自然是不肯的,于是就得谈其他条件,还有什么比他的儿子好让你们拿出来当筹码的呢?”
傅廷琛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确实很聪明。”
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只是……嘉和帝怎这时候来要换人了?”傅廷琛却想不明白这一点。
林荞也想不通,但她觉得不妨一试,只须要求同时交换庆王和慕容弈就可,她道。“无论如何,这是个转机,总比咱们蒙头苍蝇似的满京城找你皇叔来得靠谱。”
傅廷琛深以为然,于是提笔亲自给嘉和帝回了一封信,直言纳贡不可能,若他诚意要放庆王,两国可签和平协议,并且,他会送回慕容弈以示交好!
林荞看着这封回信,不觉暗自叹气,如果能签和平协议,无疑是两国最好的结果。
…
信送出去后,第二天就有了回音,嘉和帝答应了。
傅廷琛见信却并不觉得高兴,他拧着眉直摇头,林荞正满脑子嘉和帝终于肯放那坑爹的庆王了四皇子终于可以回家了她也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两国也终于可以不用打仗了咦她是不是可以请傅廷琛直接放了她而不是将她交回给慕容琰那她就可以远走高飞自由自在开公司赚大钱养小鲜肉燕窝喝一碗倒一碗……,一抬头看见傅廷琛一张小白脸皱成了菊花,就一惊,“咋的了?”
傅廷琛看看她,将信朝她面前一扔,“之前,嘉和帝两个儿子的命都捏在本王的手上,他却无动于衷不理不踩,现在本王给慕容琰将蛊毒解了。他倒又在意起这四儿子了,不对,很是不对。”
林荞不说话了,她就觉得——这些搞政治的人,脑子怎么都那么复杂!
傅廷琛却不许她沉?,伸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你说呢?”
我说?我说个屁啊!
林荞满心的咆哮,却还是摆出极认真的样子狠狠的想了一想,才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嗯?”傅廷琛语气微扬,却不接话,等着她说下去。
林荞将嘉和帝的回信仔细折好,推回给傅廷琛,道,“但你若想救出庆王,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给你挖的是什么坑,你也只能跳。”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白白送死?”傅廷琛说这话是笑着的,但这股笑里满是让林荞冒寒毛的阴冷之气。
林荞将红泥小火炉上的热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一仰脖子灌了下去,这才一拍桌子,向傅廷琛吼,“你484傻啊?他能给你挖坑,你就不能填坑?”
傅廷琛并不动怒,他双手抱怀往椅子上一靠,笑问,“说说?”
林荞摸着下巴看着傅廷琛,也笑成了花,“告诉你可以,但是——姑娘我要加条件!”
“说!”
“一,?金要两万两,依旧是大肃通用的银票!”
“你倒是真不贪心,”傅廷琛磨牙,“那皇宫内院的,你倒是有地方花?”
林荞摆手,笑成了风中的狗尾巴花,“所以,第二件就是,事成后,你不许把我送回给慕容琰,天大地大姑娘我要去山水逍遥了!”
傅廷琛怔了怔,继而……他嘴角就浮起一丝笑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愿意再回去和慕容家那两个皇子在一起?”
林荞心里一刺,她想到慕容弈,眼神就有些暗淡,轻轻摇头,“不,不要!”
傅廷琛眯起了眼。看了她半晌后,也轻轻点头,“好!”
……
…
傅廷琛和嘉和帝书来信往的隔空交流了两天后,终于定下了两国交换人质的时间和地点。
依着林荞的安排,傅廷琛依约带了慕容弈来到约定好的地点,这次的地点是嘉和帝选的,定在了龙隐山下的清水河河滩上。
清水河河滩上芦苇遍布,河中吃水也深,十分方便行船,其地势其实要比上次的观光亭更加凶险。大胡等人依旧又是一阵逼逼,哭着喊着要傅廷琛思了再思,被傅廷琛阴嗖嗖的瞪了一眼才消停。
嘉和帝依旧是派了那郑王先来打前锋,郑王将慕容弈上上下下仔细的察看半天,确定他们家四皇子安然无恙后,就和傅廷琛交换了和平协议,回去复命。
大胡在边上跳脚,“妈的,他们这是在耍咱们啊,我们让他们看到人了,咱们的庆王殿下呢?在哪里?”
傅廷琛朝慕容弈深深的看了一眼,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无妨。”
“无妨?”大胡咆哮,“咋就无妨,咱们王爷——”
话说一半,忽见芦苇深处摇出只小船来,船上两个彪形大汉挟着个青衣长袍的中年人,正往岸边靠来。
“是王爷!”大胡惊喜的叫了出来,傅廷琛的眼底也有了一丝浮动,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嘉和帝这次是诚心要换人?
顷刻间,船夫已将船靠至岸边,那两个彪形大汉倒也有礼,向青衣男子示意,“王爷请。”
庆王整衣弹冠,不卑不亢的起身,由船夫搀着手扶下了船,这边傅廷琛就朝慕容弈看了一眼,又向慕容弈边上一个清瘦的护卫打扮的男子点了点头,继而也一抬手,“四殿下,请吧。”
慕容弈一声不吭的起身,他的身子又清瘦了几分,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他毫不客气的抓住了那护卫的手肘,一步一步向庆王迎了过去。
按约定好的,每一方都派两个人来交换人质,大肃这儿派的两个护卫,鲁国这边是大胡和那个清瘦护卫,双方在中间空地会合交换人质后。护卫的人便一分为二,一人带着自己的人回头,一人则持利刃随对方人质继续前行,直到双方人质都安全回到自己人的阵营中。
这是为了防备有哪一方接回自己的人后,向对方的人质发难。
想来是庆王更重要,所以鲁国这边送慕容弈往船上去的,则定好了是那清瘦的护卫。
慕容弈并不急,他扶着那清瘦护卫,不慌不忙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待和那庆王会合时,双方都停下脚步,彼此深深的向对方打量着。
那庆王脸色虽憔悴。却不掩清俊容色,他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慕容弈,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潮红,鼻翼间急促的抽动着,想说话又不能说话的样子。。
慕容弈却神色平淡,他向庆王淡淡拱手一揖,便移开了目光。倒是扶他的那个清瘦护卫很是看了庆王几眼。
大胡眼含热泪的来扶庆王,恨不得当场就抱着庆王哭,“王爷啊您可回来了啊您想死皇上他老人家了哇……”
庆王如若未闻,目光只在慕容弈脸上,这边大肃也分了一人去扶慕容弈,“殿下,小心。”
慕容弈点点头,正要走,却见那护卫的手堪堪伸到慕容弈跟前时,却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把银光雪亮的匕首,扬手就往慕容弈的胸口刺来……
变故发生得极快,双方都只满心戒备着对方的人,谁都想不到竟会自家人朝自家人下手,一事竟惊得呆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个青色的影子飞快的一闪,下一刻,慕容弈就被推翻在地。而那把匕首“扑哧”一声,稳稳的扎在庆王的胸口上。
大胡终于反应过来,大吼着上前飞起一脚踢飞那个大肃护卫,而傅廷琛等人也刀刃齐出的扑了过来,忽听一声尖哨响,就见芦苇丛中树林深处,呼啦啦冲出来成百上千的弓箭手,一排排闪着森冷寒光的利箭齐刷刷对向傅廷琛等人。
大胡舞着刀,边死命的挡在庆王面前,边对慕容弈喝道,“你快回去。”
慕容弈点点头,抓着那清瘦护卫的手狼狈起身。却听弓箭手中忽有人哈哈大笑,“傅君楷,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
随着这大笑声,就见几个护卫从弓箭手后簇拥出一个月白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来,这男子的目光先在慕容弈的脸上扫了一眼,继而落在了庆王的脸上,他脸上满满尽是讥讽,“咱们二十一年的恩怨,今天终于可以做个了断了。”
此时庆王已被赶到的傅廷琛抱坐在了怀里,他满身鲜血,却笑得讥讽,“慕容清越,自欺欺人了这些年,你真的很开心吗?”
嘉和帝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拳头握得咯咯响,“那又如何?你不是更痛苦?”
“哈哈哈——咳咳——”庆王气喘吁吁,却并不见惊恐和生气,“当年,我当你是个坦荡君子,全心全意的和你相交,不想你竟是卑鄙小人,你竟然强逼……你……”
“放肆,”嘉和帝一挥袖子,“朕是堂堂天子。你才是那个痴心妄想的东西,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哈哈哈,若不是本王怎样?”
“皇叔,不要说了,”傅廷琛飞快的将一粒丸药塞进庆王的嘴里,再将庆王交给其他护卫,他这才起身,先有礼的向嘉和帝揖了一礼,继而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烟火弹刷的甩上了天,只听半空中“啪”一声巨响,烟火弹炸出了一朵极大的五彩缤纷璀璨夺目的花朵。在半空中久久不去。
嘉和帝一愣,心中顿时浮起一丝不祥的感觉,正摆手要命人射箭,就听远处锣鼓喧天尘土飞扬,一时竟像有千军万马,且是一队,一队往河滩而来,而另一队则只奔京城之下。
嘉和帝这一惊非同小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几十竟汇聚了鲁国这么多兵马?
那一直压阵的郑王也惊呆了,他愣了一愣,就飞跑过来向嘉和帝叫道。“皇上,这……”
嘉和帝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摇头,“不,不可能!”
“皇上,”忠心耿耿的郑王扑通就跪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皇上快撤退吧,这里太危险了。”
嘉和帝一脚踢开郑王,他回身抢过侍卫手中之剑指向庆王,眼内冒火,“傅君楷,朕再问你一遍,你……你和她……你们到底……”
“呸,”庆王怒极,他向嘉和帝狠狠的啐了一口,颤颤抬手向周围指去,“你看看这周围何止千万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你怎开得了这口?”
嘉和帝被这一抢白,就涨红了脸,而那人马显然已快到跟前,他手中长剑颤抖,想到这二十一年的屈辱和愤恨,他一时竟有了不管不顾的冲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郑王朝嘉和帝身边的一侍卫飞快的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抬手对嘉和帝的脖颈狠狠一击,嘉和帝哼都没哼一声,长剑咣当落地,人软软的倒进了那侍卫的怀里。
侍卫将嘉和帝交给了郑王,便越身而出,向傅廷琛拱手道,“瑞王殿下,既是大家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咱们又何苦非得闹个鱼死网破?更何况庆王殿下身上有伤急需诊治,耽误不得。依本王看,不如咱们依旧遵守约定,各自带了人回转,如何?”
“本王就说这皇帝都亲临了,你这堂堂豫王怎可能不亲随护驾?原来你果然在这里,”傅廷琛大笑,“既如此,那咱们就后会无期!”
说罢,他朝慕容琰拱了拱手,就命人抱起庆王,回身就走。
大胡冲慕容琰狠狠瞪了一眼,收回刀一把拉过那清瘦护卫,“走,回去了。”
清瘦护卫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也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被大胡这么一拉,脚下竟踉跄了一下,他似有些不愿,却又甩不开大胡的手,只得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慕容琰看着那护卫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此时此地形势紧急,实在容不得他多想,他边指挥人赶紧去接回慕容弈,边安排人抬起嘉和帝,在弓箭手前队变后队的簇拥保护下,急急向京城内撤退。
傅廷琛竟然很讲信用,沿途中没给他们添设半点?烦,带终于安全的进了城,慕容琰方长长的松了口气。
然而之前的那股疑虑就又浮上了心底,不知为何,慕容琰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股不安一直持续到了三天后慕容弈再次失踪时,他方惊觉问题是出在了哪里?
一时间,慕容琰大惊失色,冷汗如浆!
…
那个田野小院里,傅廷琛等人并未离开。
林荞磨着牙看着傅廷琛。“你……你说话不算数,你明明答应要放回四皇子的。”
傅廷琛正看着春喜熬药,他闻听回头,森森冷笑,“你该谢本王才是,若不是本王带回他,只怕他此时已经死了嘉和帝的手里。”
“不可能,”林荞眼泪汪汪,无比气愤,虎毒还不食子呢,嘉和帝再残忍,慕容弈也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
“哼哼,”傅廷琛向屋内一指,“你大可亲自去问问你们的四殿下,问是不是嘉和帝所派之人下的手?若不是春福用易容术改换了他的容貌,若不是春福替他躲了那一刀,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荞哗的流下泪来,她扭头才要去找慕容弈,就见已洗去易容的慕容弈脸色苍白的站在了门口。
“四——四殿下?”
林荞看着他清瘦无血色的脸,心陡的一刺,一时竟不敢开口相问。
慕容弈的目光掠过林荞,落在傅廷琛的身上,问,“他……怎么样了?”
傅廷琛脸上浮起一丝讥讽,“你这是在关心他吗?”
慕容弈的脸色就又白了几分,抿着唇不说话。
傅廷琛一步一步的来到慕容弈的跟前,“他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现在可信了我的话?”
这一下,慕容弈的脸就全白了!
…
庆王伤得并不重。
但鲁国众人并未因此而欢喜,傅廷琛的脸色愈发阴沉,而慕容弈也整日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傅廷琛几次要带他去见庆王,他都以无声的沉?抗拒。
可怪就怪在,慕容弈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如此不给面子,傅廷琛却并不为难他,甚至还命随行的郎中每日都给慕容弈把脉问诊,一力的替慕容弈调养着身子。
这一切看在林荞眼里,分明是诡异重重。
她之前帮傅廷琛布了那样的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慕容弈安全回宫,至于他回宫后自己怎么样?则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千算万算,她也没料到竟会是大肃的护卫来对慕容弈下手。
而这竟然还是嘉和帝那大叔的安排。
这一点,林荞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嘉和帝就在当场呢,若不是他的旨意,谁这么大的胆子当着他的面动这手脚?
然而这种疑惑在她见到了庆王和傅廷琛对待慕容弈的态度后,熟读过各色狗血小说看过许多狗血影视剧的林荞,心里隐隐的有了个不祥的猜想,难道……
只是这样的想法才在她的脑子里掠过,她就立刻否定了,还是那句话,庆王和大肃开掐的时候,慕容弈还没出生呢。
而妃嫔入宫是何等大事,一道道检验一层层筛选,待入得宫后便一生一世也不能再有出得宫墙一步的时候,如此,又哪可能有那类狗血荒唐的事发生?
但如果说这种猜想不成立,以庆王这死咬着嘉和帝二十多年不放的性子,倒又肯舍命救嘉和帝的儿子?
不通,也不通。
林荞长叹口气。决定还是先想法和慕容弈见上面再说。
然而守在她门口的春喜却再一次摇头,“王爷说了,不能让你去见弈公子。”
“弈公子?”林荞皱了皱眉,堂堂大肃的四皇子,怎么成了公子了?
林荞也生气了,她冷冷看着春喜,“那我要见你们王爷。”
“见本王干什么?”
门外,傅廷琛负着双手冷冷的看着她,竟不知何时到的?
林荞来到他跟前,手一伸,“拿来。”
傅廷琛眯眼,“什么?”
“你不是想耍赖吧?”林荞磨牙,“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你救回庆王,你放回我们四殿下,再给我两万两?金放我走。现在皇上竟然要杀四殿下,你不放他也就罢了。把我的?金给我,我要走了。”
傅廷琛慢慢进屋,又慢慢的一撩袍子坐了下来,这才极认真的摇头,“不行。”
第74章:难道嘉和帝不举?
“你!什!么!意!思?”林荞的眼里已经有了杀气,两只眼珠子在傅廷琛身上来回梭着,想着他要是敢耍赖,她就敢咬下他一块肉来。
她这阴测测的眼神看在傅廷琛眼里全无威胁,他敲一敲桌子,问,“你可知道嘉和帝为什么要杀慕容弈?”
林荞跳脚了,这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嘉和帝若真想杀这儿子,在慕容弈中罂草毒时不闻不问任由他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