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郑雪梅气得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被小银儿手疾眼快的抱住,小银儿向那小太监道,“你还是去通禀下呗,若皇后娘娘依旧不见,回头皇上追究起来,也没你的事儿不是?”
那小太监听了这话,倒觉得有理,便点头,“那请小主等着。”
说罢转身就往里走,通报自然是不会去通报的,不过是拐进耳房里喝了杯茶,歇了一歇,便出来卖苦道,“回小主,皇后娘娘正忙着,奴才在门外才开了口,就被琥珀姐姐出来打了两个嘴巴子,将奴才赶出来了。”
郑雪梅想了想,就整一整衣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扬声叫道,“嫔妾正七品才人郑氏,求见皇后娘娘……”
“嫔妾正七品才人郑氏,求见皇后娘娘……”
“嫔妾正七品才人郑氏,求见皇后娘娘……”
“……”
这一声声的叫声传进朝阳宫,皇后正站在廊下看着京城方向出神。闻听很意外,“这是……”
琥珀就回道,“是咱们那位郑才人来了。”
皇后就冷笑,“这是为那林荞来的啊。”
“可不是么,林荞是她讨好皇上的筹码,她自然是不能让林荞出事儿的,”琥珀扶皇后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坐下,边安慰,“皇后娘娘放心,大殿下那边必定会顺利的。”
皇后抬起手按在心口上,叹气,“本宫怎能不担心?那老四才回来,皇上就出了这事儿,谁知道这后面会有什么幺蛾子?”
“唉哟,皇上才宠那四皇子几天啊,要根基他没根基,要人脉,他也人脉的,拿什么跟咱们大皇子争啊?”琥珀忙开解皇后。
轻轻点头,皇后又叹了口气,就觉得被郑雪梅那一声声的叫得心烦,边问琥珀,“刘嬷嬷那边儿可怎么样了?若是已做妥了,就把门外的这位带去瞧一眼,这一声声儿的……”
正说着,就见一个小太监白着脸儿冲了进来,远远的就对皇后扑通跪下,喊道。“皇后娘娘,不得了了,宫里见鬼了。”
“什么?”皇后刷的拉下脸,厉声道,“你胡说的什么?”
那小太监已吓得变了声儿了,“是……是真的,林……林荞不见了。”
“林荞不见了?”皇后腾的站起身子,“怎么会不见的?”
边上琥珀也惊到了,脱口道,“怎么可能?我不久前还亲眼瞧见的她。”
“是……是的,奴奴奴才送刘嬷嬷几个进去‘伺候’的时候,也亲眼瞧见她来着,不料没一会儿,就听里面传出惊叫声,等奴才冲进去看时,只见两个嬷嬷已晕了过去,而刘嬷嬷则双手乱舞两眼发直的大喊‘有鬼,’而林荞已不见了……”小太监越是身子抖得越厉害,“那那那屋子分分分明没有别的出口,奴才一直在门外守着,人人人是凭凭空就不见了的。”
“怎么可能?”皇后和琥珀对视一眼,起身就向外走,待到门口时,郑雪梅还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皇后娘娘,嫔妾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脚下一顿,喝道,“别叫了,起来跟上,林荞不见了。”
郑雪梅一听,大惊,她顾不得腿麻,一咕噜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追了上去,“怎么回事,阿荞怎会不见了?”
无人回答她。
关押林荞的屋子在行宫偏北的宫人居所的杂物房内,皇后等人赶到时,两个嬷嬷已经醒了,刘嬷嬷还在口角流涎,望着空中嚯嚯的叫着,“鬼,有鬼——”
皇后四下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因是置放杂物,只有扇极小的窗子用来通风,除了门,真的没有其他出口,她向琥珀点了点头,琥珀就命人去打了桶水来,尽数兜头泼向刘嬷嬷,刘嬷嬷打了个激灵,人终于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皇后问。
刘嬷嬷一见皇后,就大哭起来,“皇后娘娘,这屋子里有……有鬼啊。”
“胡说,皇家宫苑,怎会有鬼?你好大的胆子,”琥珀狠狠一耳光打在刘嬷嬷的脸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刘嬷嬷哆哆嗦嗦的回道,“奴……奴婢带了人来,正要送林姑娘‘走’的时候,忽然屋子里凭空里尽是白烟,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向我们扑了过来,然后……然后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烟?青面獠牙?”皇后四下里察看着,“荒谬,怎可能会凭空出现白烟鬼怪?”
这屋子并不大,除了墙角放了张破桌子烂板凳外,屋内也并无其他杂物,如果有猫腻,一眼就能看出来。
郑雪梅也白了脸,见皇后站在屋中沉吟,她赶紧过来道,“皇后娘娘,嫔妾觉得这事儿确实不对,若说那白烟和鬼怪是她们眼花,可阿荞这个大活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见了,这……”
说到这儿,郑雪梅看了看这屋子,“这屋子是青砖加了糯米浆子砌的,地下也是青石板,若不是鬼怪为之,这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皇后就问那个小太监,“你真的一直在门外守着?”
小太监也哆哆嗦嗦,“回皇后娘娘,不单是小的,门外站着四五个人呢,都眼珠子也不错的守着,真的是连个耗子也没见出去。”
“那就奇怪了,”皇后终于也有点怕了,这边琥珀就赶紧凑到她耳边道,“娘娘,这地儿不对劲,您还是先回朝阳宫罢,”说到这儿,她瞄了眼不远处的郑雪梅,压低了声儿又道,“正事要紧。”
皇后便点头,相比于慕容琰的大宝之位。这林荞又算得了什么?不见了就不见了吧。
摆摆手,命人去传行宫总管来彻查此事,皇后看了看郑雪梅,“你若是放不下这件事,就留下来一起查吧。”
郑雪梅唬了一跳,忙不迭跟出来,讪讪道,“还是让行宫里的人查吧,嫔妾这些天身子不好,受不得这个。”
皇后哪有心思理她,鄙夷的瞪了郑雪梅一眼,便上了步辇回朝阳宫去了。
郑雪梅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心里狐疑。“这世上——真的有鬼?”
…
月?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当然,除了杀人放火,干别的也一样顺手,比如,偷人出宫。
张胖子抱着个大肚子站在望月台上,眼不眨的遥望着水车安然出了北门,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燕儿一死,张胖子的神经就吊了起来,就怕牵连到爷的这位心肝儿宝贝,可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一会儿,那个叫红儿的就招了,道是林荞指使她下的手。
得知是红儿咬的林荞。气得张总管“啪啪”的直拍桌子,“早知道就不接这贱人来了啊,偏爷说这贱人跟林姑娘要好,看走眼了吧?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气归气,骂归骂,爷说了,无论如何都要保她,现在出了事,爷又去了校场,这要回来发现那心尖子肉被损伤了,不得翻天啊!
张总管脑子飞转,一连串的传令部署,救人的救人,给慕容琰传信的传信,闹了半天,传信的人还没回来,慕容琰的信使就已经到了,将对皇后说的话,又告诉了张总管一遍。
身为慕容琰的贴身大管家,张总管的脸瞬间煞白,他第一件事就是命人赶紧去追回传信的人,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子爷分心。
救人其实挺简单,所谓人凭空消失,其奥妙不过在那堵墙是活动的而已,刘嬷嬷是慕容琰的人,那两个老嬷嬷也是拿了重赏的,三人关上门打开活动墙。将林荞往隔壁一送,便两个装晕一个装傻,嗷嗷一叫,等皇后赶过来时,林荞早就被墙那边的人接出老远去了。
看着消失在北门外的水车,张总管叹了口气,眼前一切当以主子爷的大业为重,这位林姑娘嘛,且先藏起来吧。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
林荞被装在一摇三晃的水车里,直躺得人发晕,也不知过了多久,水车终于停了下来,水车盖子被掀开,有人向内低低的叫,“林姑娘,咱们已经出宫了。”
林荞挣扎着坐起身子,就见马车停在一个?乎乎的巷子里,巷子口则停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个气死风灯,影影绰绰的却是看不清驾车人的脸。
运水的太监将林荞扶出来,软绵绵的林荞被颠得半点力气也没有了,被这太监强架着送到马车前,马车上下来一个梳着两个牙髻
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将林荞扶上了马车。
车帘才放下,忽听那个太监惊呼,“咦,你不是王四儿……”
“当啷——啊——扑通——”
一连串的响声过后,那个话只说了一半的太监就没了声息,马车外一片寂静。
林荞大惊,忙要出马车来察看,被那小丫头一把薅了回去,在她耳边低喝,“不要动。”
“你们——”
“林姑娘,我不想伤你,请你不要逼我,”那小丫头明显知道林荞的身份,语气有礼而又严厉的警告着。
马车外,只听鞭子一响,马蹄声得得,马车竟不知往哪里驶去?
那刘嬷嬷告诉过她,张总管已安排妥当。待送她出宫后,会有人接应她,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林荞正满脑子高兴着自己终于又出宫了这次可一定要抓住机会跑掉,无论如何再不能被带回这坑爹的皇宫,还没高兴完,就懵逼了。
眼前发生的——到底啥情况?
从刚刚那太监的反应来看,很显然,这马车上的并不是张总管的人了,可张总管安排此事何等隐秘,怎会让别人知晓?而这两个又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
一瞬间,林荞的脑子里像装满了浆糊,但这丫头看着弱不禁风,手上的力道却极大,明显是个练家子,林荞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跑不掉。
跑不掉,就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荞索性找了个软乎的地方一靠,闭上眼睡起觉来。
嗯,这马车比刚刚那水车可确实舒服多了。
马车走了许久,等终于停下时,林荞的觉都睡饱了,小丫头掀开帘子,伸手来搀她,“林姑娘下来吧。”
林荞磨磨蹭蹭的挪到马车口,想着这小丫头对她还挺客气,显然不像是要杀她的。
那就下去吧。
不下去又能怎么办呢?
事到如今,还能由得了她吗?
林荞一边握着小丫头的手下车,一边在肚子里暗骂:这他妈的什么世道?才出狼窝又进虎口的,难道这个破朝代除了狼窝就是虎口,就没个能让人安生过日子的好地方了?
天光已微亮,林荞看了看周围,发现马车停在个长满了杉树的园子里,之所以说是园子而不是院子,是因为除了青砖乌瓦的房子外,还有大片的杉树和茶树。
是的,除了挺拔的杉树外,满园都是茶树,而大片大片的茶树居然是和杉树间隔而种,而这杉树和茶树占地虽广,又清清楚楚的能看到有围墙。
林荞边被那小丫头扶着往里走,边想着这古代人就是读书少,这茶树隐在高挺的杉树下,没有阳光啊,没有光合作用,这些茶树还长个屁的茶叶啊。
小丫头扶着她过了一道小桥,就又进了一重园子,这园子里别无他物,依旧是杉树和茶树,一排有点像日本建筑的屋子安静的在一边立着,小丫鬟扶着她从一扇小门进去,那屋子都是通的,加起来差不多四五间的样子,小丫头笑道,“我们主人说了,林姑娘喜欢安静。让林姑娘住在这里。”
“你们主人?”林荞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这几个字。
“对啊,”小丫头已没了之前的严厉,笑眯眯的分明就是个普通的邻家小妹妹,她将林荞一路扶到倒数第二间,让林荞在软榻上坐好,林荞还没说话,就鱼贯着进来了好几个容颜清丽的女孩儿,搬木桶的搬木桶,打热水的打热水,几个人不由分说将林荞剥了往水里一泡,将林荞连刷带洗完,再拎起来换了身粉紫色绣了小蝴蝶花的衣裙,这边她头发还没有揉干,那边一桌子的早膳就摆上了。
好容易等头发被揉干,结上粉色的发带,饥肠辘辘的林荞自己蹿到桌前开吃,丝毫不担心有毒。
要是想她死,这些人早就给她一刀了,哪有人还特意把她刷洗干净再杀她的?
喝了两碗碧梗粥,又吃了一块米糕,林荞打着饱嗝放下筷子,看向先去的那个丫头,“说吧,你主人是谁?”
小丫头依旧笑眯眯的,“主人说,林姑娘奔波得辛苦了,吃饱了就赶紧去睡个回笼觉,等他忙完了。他自会来见姑娘。”
“噫,”林荞气得,“你倒是先告诉我他是谁啊?”
小丫头却已不看她,径直指挥着其他人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铺床的铺床,林荞几乎是被架到床上去的,几人也不管她困不困,将她才穿好的衣裙又扒了,将她往被窝里一扔,小丫头放下窗幔,极体贴的笑,“林姑娘安心睡吧,这里安静着呢,无人敢吵扰林姑娘!”
嘿。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咋连句人话都听不懂,连吃饭睡觉都要替她做了主,全不管她是不是愿意的?
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林荞撸着袖子就要下床,床幔一掀,那小丫头的脸笑眯眯的伸了过来,“林姑娘可是要解手?我给你去拿净桶。”
“不用了,”林荞狠狠一甩床幔,气咻咻躺下,她打赌,若她再稍迟一会儿,这丫头肯定就将她裤子脱了把她摁净桶上去了。
天啊,这太可怕了啊啊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荞已疯!
第112章:又来一个耍流氓的,做王爷的就都这德性吗?
林荞在这奇怪的园子里住了三天,也没见那什么主人来。
这个叫石榴的小丫头将她伺候得倒殷勤,真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将她喂饱后,就把她往被窝里一塞,美其名曰:林姑娘累了!
我累你妹啊!
谁见过这样天天被人当猪养还会累的?
在林荞的咆哮下,石榴终于不再强迫她上床睡觉了,还给她找了戏本子解闷儿,林荞哪有心思看这个,翻了两下就扔到了一边,她看看外面那不知该算是茶园还是杉树园的园子,跟石榴要求,“我想出去透透气。”
她本以为石榴定不会肯的,不想石榴一口答应,“主人说了,这园子里林姑娘随便逛。”
卧槽!
林荞看着石榴的眼里就带了刀子,尼玛,原来可以随便逛的啊,那你也不早说?
说是随便逛,其实就只指她住的这个园子,但这园子里除了她住的那几间屋子外,就尽是杉树夹杂了茶树而已,再没个其他的花花草草。
林荞就有些泄气,她盯着那围墙,想着……也不知那围墙外面是个什么地方?
随着心里的想法,林荞的脚步下意识的就往围墙边去了,又怕石榴察觉她的意图,她装做观赏茶树的样子,边走边跟石榴闲聊,“为什么这杉树里夹杂着茶树种?有什么说法吗?”
石榴就笑道,“这些原都是老主子种的,为着什么奴婢倒不知道,但后来公子也极喜欢,说他很喜欢杉叶落在这青石板小路上,瞧着让人心里安静。”
“公子?就是你们主人?”
“呃,那倒不是,我们主人是我们主人,公子是公子,不过,公子也是我们的主人,”说到这儿,石榴朝林荞笑。“姑娘别急,不管是我们主人,还是我们公子,你都会见得到的。”
噫,竟然是两个人?
林荞这下糊涂了,其实在她才被弄来这里时,她就在猜这主人是谁?
他们明显是把自己从慕容琰的人手里劫过来的,所以,这主人自然不可能是慕容琰。而慕容琰曾经警告过她,说傅廷琛的人又出现了,所以她虽然在想着按理正常来说那小白脸应该在大鲁操办丧事但慕容琰也说了这傅廷琛心思诡异八成是想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所以现在截她的人是傅廷琛那小白脸就不无可能,但,现在这又是主人又是公子的……这又会是哪条道儿上的神仙啊?
林荞一懵逼,连她是想观察围墙外面的也给忘了。随便找块石头就坐了下来,这一坐才发现,在她的脚边,竟有一汪幽幽的清澈泉水在安静的汨汨流动着,这股清泉是从墙下的一个小沟里流进来,汇集在这青石堆砌的小水坑里,再经由茶园间蜿蜒进去,竟不知流向何处?
这样炎热的夏天,在这树荫遮盖了日头的地方,青石小路,茶树流香,溪水潺潺……
若不是身在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