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跟那个康世福通的信在哪里?”我撂下碗。
他把碗收走,脸色变都没有变,“老八还是在惦记那个。”
“你快给我,今天不给他,我的小弟就要性命不保了。”
“你的小弟?”他问了一个疑问句,眼神却顺着我搭着的薄被往下看去。
“不是这个小弟!”我瞪他,“是那个穿了一身红,昨天站在你旁边的那个。”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小弟可被你害得不轻。不过你放心,老四自会护着他。”
见我还是不放心,他吩咐人把挂在窗外树下的鸟笼子提了进来。鸟笼子里铺着一层细沙,细沙下面有几层纸,纸上面还沾着几滩鸟粪。
他把纸抽出来递给我,“既然老八感兴趣,你就拿去给他。”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控制不住地跳了两下,捏着纸的一角把它们放远了。“你不是跟康世福私交很好嘛,怎么这样……”对待人家写给你的信。
三王爷看着我,又递给我一碗粥,“云烟,你也是伺候过老八的。在你看来,什么样算是私交甚好?”
有了第一碗粥垫底,第二碗我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动作慢下来,以往的信息也渐渐浮上来一些。
死太监的正室老婆,那个□□的夫人,是康世福的女儿。死太监是皇亲,不管怎样,不去娶政敌的女儿这点自由,还是能保证的。
三王爷也在旁边给我慢悠悠地讲解:“老八虽然有才干,但是生母出身不高。当年若不是借助康家在朝中的势力,他很难如此年轻便得到皇阿玛的重用。”
他看了我一眼,又往我碗里添了根鸡腿,“你助老八反咬康家一口之后,康家势力大削,老八的地位这才稳固。”他歇了一歇,“此消彼长,我们这些皇子,哪里敢真的与朝中哪位大人‘私交甚好’呢。”
“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我问他,“你也是打算与康世福结交之后再反咬一口?”
他挑眉反问:“若我真那样做了,你也会像帮助老八那样帮助我么?”
我本能地想要摇头,却突然明白过来他这句问话的重点本就不是我能不能做那样的事,而是在问我对他的情意。
我对他,到底有没有那样的情意呢?我捧着粥碗,第一次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有,自然是有的。
我喜欢和他相处。死太监太爱压迫人,和三王爷却是能好好地说话,勾肩搭背地喝酒吃菜。很愉快。当然,他对我做那种事我还愈发地享受起来。
然而,这样的一份情意,是不是来得太简单了?
我愣神的这么一会儿,三王爷已经苦笑起来,“没有就没有吧,你从小就在老八身边,也勉强不得你。”
他这么一说,我倒无从解释。想着他刚才说的话,“你既然不打算借助康世福的势力,为什么现在又与他书信来往?”
他抿起唇笑了笑,一双眼睛望着我,平淡无波。“总有些事是事出无奈。我若说我无意争夺储位甚至皇位,你可相信?”
我摇头。
“连你都不信。”他又是苦笑,“一个成年皇子在这个时候不争夺储位,反而更让人怀疑是不是暗地蓄谋。到时,我反而是众矢之的。”
我捏着沾了鸟屎的信纸,把它们交给了那两位姑娘。看着她们也捏着信纸表情怪异地离去,我觉得双喜在吴四爷府上应该暂时安全了。
而我在三王爷这里的身份,却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拜那晚三王爷毫不避讳所致,现在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我和他们王爷的关系。
府里的仆人们都还好说,那些妾室看我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嫌恶。
本总裁是向来只在意别人欣赏的眼光,不在意别人鄙视的眼光的。所以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三王爷知道了,也笑我是个不讲究的。但言语行动间,待我又多了一些妥帖细致。可能是他觉得本总裁受了那些妾室们的鄙视,多少要补偿一些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宫里就传来了话,说皇上要宣我进宫。
我着实惊着了。
要么是这皇帝回去之后回过味儿来了,终于想到那天的酒是有问题,那天的三王爷和我都有问题。要么就是终于想起了我是他曾经封了名号没有宠幸过又判了杀头的那个兰常在。
这两个不管是哪一个,我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下场。
三王爷说,那天确实有一个男的被拉去砍了头,想是死太监为了救我出来找的替身。只要我一口咬定我不是曾经茉妃身边那个男扮女装的“宫女”,只是长得像,他皇阿玛也不能硬把罪名往我头上套。
至于酒的问题,他要我绝对不能说出去酒里有药这回事。有什么不对的,尽管一问三不知,让他皇阿玛去问他就可以了。
这样嘱咐了我一通,来传话的人催了三四次。我来不及收拾什么,临出门前又被三王爷拉过去狠狠亲了一下,这才上了进宫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番外篇是谢谢大家的福利,嗯嗯。
今天吃到了一种非常好吃的东西,外面是鸭皮里面包着松花蛋。
超级好吃!!!
话说,乃们真的不需要看肉章吗?
今天在群里问了,群里的小伙伴们说可以让大家留邮箱我发的。
我昨天才发现原来这里不能私信……这里叫做站短。
☆、第 13 章
我在御书房里见到了皇帝,御书房里却不只有皇帝一人。
太监一把我带进去,那个坐在旁边椅子上的人就两眼放光地跳起来。
“皇阿玛,就是他,就是他!”
坐在书桌后面的皇帝看了他一眼,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垂手站好。脸上的喜不自胜的表情控制不住却又不得不控制,表情就这样扭曲了。
“可验过身了?”皇帝并不看我,只问旁边带我进来的那个太监。
“验过了。”太监说话阴阳怪气,“此人确实是个女儿身。”
我去!我是直接被领进宫来的,衣服都没换过,怎么就成了个女的?
我抬起头刚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眼角的余光却接收到身边那个太监恶狠狠的目光。康熙爷正翻看着案上的一本折子,并没注意到我跟那个太监的眉来眼去。
“既是女儿身,为何作男子打扮,又在老三府上当差?”
这话是问我,我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答。
那个太监又帮我答了,“回禀皇上,此人曾欲削发为尼,后被三王爷所救,感念报恩。”
“原来如此,那倒是难为你了。”康熙帝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模样也标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既然老二看上了你,你便把这份恩情报给老二,也是一样。”
也、是、一、样!?根本不一样好吗!?
皇帝听不见我的心声,我顶着哀怨的眼神被老二牵走了。
刚出了御书房门口,这位昔日的也是未来的太子爷就笑嘻嘻一张脸凑了上来,“我知道,你其实就是从前茉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对不对?”
他这话惊的我顿时一身冷汗——他是怎么知道的?
“本王早就看上你了,只是那时你是茉妃的人,又被献给了皇阿玛,只好作罢。”他得意洋洋地跟我解释,“本以为你早就死了,不曾想昨天竟然在三弟的府上见了你。”说到这里,他突然悄声问道:“你女扮男装,辛苦不辛苦?”
“不……不辛苦。”我扶额。
“怎么会不辛苦呢。”太子做体贴状,“本王已经在府上给你准备了许多漂亮的衣裳,你去了就可以换上了。”
“……好。”
刚出皇宫,又进了太子府。面对着一屋子亮瞎眼的衣服首饰,我欲哭无泪。
“这些都是今年时兴的式样,我叫师傅们连赶了几天工赶出来的。”他在我旁边一个劲儿地介绍,“这个是娟纱金丝绣花裙,这个是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还有这件,这件是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你看床上,那也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那个是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那个是……”
“可以了,可以了。”我叫他停下来,“王爷,您先告诉我,您是不是背书特别厉害。”
“这个嘛……”他挠着后脑勺,憨厚地笑了,“也就那样。”
“那您是怎么记住这些名字的?”我实在忍不住吐槽,“你哪怕把在这些东西上花的心思用一半到读书上……”恐怕历史就要被改写了,真真是知识改变命运啊。
“你是在关心我吗?”太子一脸感动。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背书会很有天赋。”我安慰他。
“除了皇阿玛,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夸过本王。”他象征性地抹了抹眼角,“本王爱上你了。”
二王爷,你是真的二。
“王爷,其实我真的是个男人。”我严肃地跟他说。
“你在本王面前,就不必隐瞒了。”他恳切地望着我,“蔡总管都亲自验过,他必不敢欺君。”
他还真的欺君了。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现在就脱给你看。”我的表情更加严肃。
太子反而跟我挤眉弄眼,“你这么着急,我今晚就可以来验你的身。我听说,皇阿玛还没碰过你。”
最后我也没穿那些衣服,那天晚上我偷偷地溜了。我实在不能想象他半夜钻到我被窝里来验身然后得知真相的惨状。
这夜我爬上树,又从树上爬到了房顶。
半夜的天空是深蓝色的,这夜没有月亮,零零碎碎的星光洒满在天幕上。
星光温柔的很。就像……就像某人轻笑着看我的眼神。
我没有告诉过他,他的眼里就像有星星会发光一样。
在屋顶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下去的时候,我抽了抽鼻涕水。兴许是抽鼻涕的这两声声音有点大,一个小丫鬟忙慌慌地去回了那个二王爷。
然后二王爷就跑过来问我昨晚去了哪里怎么会感冒。
“你是不是先找个大夫来比较正常?”
“对,对,你说的对。”他“嘿嘿嘿”地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今天早上皇阿玛已经答应我纳你做妾了。”
我忍无可忍,“我真的是男的。你知道我当初是因为什么被砍头的么?”
“你不是为了扳倒茉妃,才女扮男装的吗?”他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我。
“那你也知道我是谁的人了?”
“你是……老八的人。”
还好,还没有笨到家。
“我对八爷情深意重,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拿出我最严肃的表情,“所以我不能嫁给你。”
他倒退一步,眼睛瞪的圆圆的,无疑是受到了惊吓。站在原地想了许久,他露出忍痛割爱的表情:“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夺人所爱。我去回皇阿玛,说你得了暴病身亡,把你送回老八身边。”
“不必了。”我以手掩面,“我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生下这个孩子。”
“哦。”他恍然大悟地露出一付“我懂”的表情,“你如此为老八的名声着想,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是啊,二殿下,只可惜你我无缘。”
“不妨,不妨。”他又挥挥手,“我愿意做这孩子的义父,你大可以在我这里安心养胎。”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呐,很晚了,大家晚安。
话说剧情也不能一直这样拖,这种脑洞大开的欢脱文不应该太长,太长大家也会审美疲劳。
我是不是该想点剧情转折继续往下发展了?
总之,晚安。还有早安。
☆、第 14 章
我躺在镂金刻银的锦被里,手边握着一张纸条,肠子都快愁断了。
那张纸条是在一个小丫头送来的牛奶炖木瓜的小盅里藏着的,那盅牛奶炖木瓜是二王爷特意命人送来给我“补身子”加“丰胸”的。
丰你奶奶的胸。
纸条上写了六个字:“勿出府,康仍在”,我认不出来是谁的字,但意思总是明白的——康家那伙人还在盯着我,无时无刻不想抓到我,解决我。
这下好了,我逃也逃不了,难道真要在这里憋出个娃来?
我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死太监是大模大样从门口走进来的,进来就眯着一双桃花眼打趣我。
“听说,你怀了本王的孩子。”
他后面跟着二王爷,我无从反驳,只得含泪答了,“是的,王爷。”
“哦?”他挑眉,“什么时候怀上的?本王都没听你说起过,要不是二哥告诉本王,本王竟要让自己的亲骨肉流落在外。”
我悲愤道:“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他沉吟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两个月前,你是在三哥府上,没错吧?”
这下我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我听得出来,后面的那个傻乎乎的二王爷竟然也听了出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我和死太监之间看来看去。
我心一横,衡量了一下脸皮和生孩子之间孰轻孰重,便抱着被子痛哭起来。
“王爷,您这是怀疑妾身的清白,妾身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啊!妾身不要生了,您这样怀疑妾身,就算生下来,他也是被自己亲生父亲怀疑过的孩子!”哭到兴头上,我掀起被子就往外跑,“妾身不要生了!妾身要去自尽!”
我都快跑到井边上了,二王爷才拉住我。
“冷静,冷静。”他紧张的要命,“有什么误会好好说,唉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
“没有误会。”死太监跟出来冷了一张脸,“这孩子根本不是本王的。”
我又扯着嗓子假嚎起来。
死太监在二王爷身后甩给我一个“你够了”的眼神,嘴上却说:“这不是本王的孩子,既然她不愿生,二哥你也别拦了,今天就打掉了吧。”
死太监演戏演的爽,演完一甩袖,就走了。我假嚎也卖力,虽说不掉泪,但那个二王爷,却是真真地相信了。
死太监走后,他把我拽到屋里,担忧又严肃地问我:“我问你,这个孩子,到底是老三的,还是老八的?”
我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太子,为他的智商感到担忧的同时,又觉得这人心肠倒也不坏。
他见我没答话,自行开始了脑补:“真的是老三的?”
我顺水推舟地点头。
“这……”他没想到我会点头,又一次被我吓到了,“你不是说你对老八情深意重吗?”
“可是三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突然开始感谢那个非说我是女人的老太监给了我灵感。脑中开起小差,不知道那个老太监是谁安排好的。
二王爷煞有其事地点头:“你也有你的难处。”
“对,您能理解我就好。”我真的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老三与我一直亲厚,这要是他的孩子,就让你去他府上好好养着吧,本王再没有霸占着你的道理了。”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只可惜,不能纳你做妾。”
把我送回去之前,二王爷煞有介事地找人给我哭了一场。丧事是按照侧福晋的礼办的,算是厚葬。
想起来也是唏嘘感慨,本总裁穿过来半年时间里,已经是个死了两次的人。
丧事办完又过了月余,二王爷一边念叨着怎么我的肚子还不显,一边密谋把我偷偷地送出去。
一台软缎小轿,点名了几个他信得过的亲信抬着。他自己不放心,非要骑着马在旁边护送。几个亲信以死相谏说骑马上街反而引人注意,他才勉勉强强牵了头驴子来骑。
一路走的是小路,他要是真骑马恐怕还真不好走。可是即使是驴子,也吸引了十足十的目光——毕竟是皇室居住的皇城内。二王爷骑驴送轿也是个难得的新闻。
我已经无力吐槽他不经意中拉仇恨的能力,反而还从这个阵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