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肚里腹诽了两句——那么个蛮夷之地,谁要去啊?有点脑子的商人都不会拿银子出来撒。可他和皇帝还是有几分君臣情意的,到底还是给了皇帝面子,干脆直接的点头应下交由内阁议一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真要做皇帝,虽然好多事似乎都懂,但是还是有好多好多事赶着,想想都累……另外高拱脾气和气量都有点问题,但他确实是能做实在事,他的吏治改革就不错。
第96章 太子
马来土地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自然是不能见效的,倒是高拱的吏治改革掀起朝中一场大地震,办得风风火火,有模有样。
不过,即使内阁被高拱压得出不了声,满朝都在高阁老高压下不吭声,这看似平静的朝堂到底还是被张居正的一道奏折却是打破了。这奏折很简单,总结一下的话就只有一句话是重点:
“望陛下早立太子,以定国家之大计,固千秋之基业。”
张居正乃是礼部尚书,他说这话,名正言顺,乃是理所应当。
其实,太子之事,朝中也并非无人起意,毕竟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既是嫡子也是长子,依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训,这东宫的位置也非他莫属。可是,大皇子如今连五岁都不到,对于朝臣来说,年纪未免太小了,若是一意上奏请立,就显得谄媚君上。
可皇帝心里却是早就有了想法——先帝为着“二龙不相见”这种封建迷信思想倒死都没立太子,弄得皇帝还是裕王的时候成日里担惊受怕,就怕老爹哪天脑抽要把皇位送给亲戚家的孩子。推己及人,皇帝自个儿早就想要给儿子定个名分。只是大皇子年纪太小,他自己也不好特意提出来,只好拖拖拉拉的等着下头的人能够体察君心之微处,主动提出来。
如今张居正作为礼部尚书,专门提出此事,皇帝面上心里都满意的很,令人接了折子,看了看后便点头道:“此诚老成持重之言。”他瞧张居正越发顺眼,笑起来,和颜悦色的给张居正派任务,“你是礼部尚书,册立太子的典礼还需费心。”
张居正一鸣惊人,却是一派的宠辱不惊:“臣领旨。”
边上的高拱这才发现,按下了内阁里头的赵贞吉,这头的张居正却又跟着冒了头。
此起彼伏,真真是不容轻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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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要立太子,皇帝便想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各国的使节包括欧洲那些人一起安排入京,既可以叫儿子册立仪式办的风风光光,也可以叫那些人领略一下大明的盛况。故而,皇帝一下了朝便兴冲冲的往李清漪处跑,先把这件大好事给说了。
正好,朱翊钧也在,听了一半便兴冲冲的问道:“太子是什么?也要上早朝吗?”
李清漪笑起来,揉了揉朱翊钧的头,柔声解释道:“太子的意思就是,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给你父皇帮忙做事了。”
朱翊钧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见着皇帝的杯子里的茶水没了,他便急忙忙的跑过去,自告奋勇的道:“父皇父皇,我帮你倒茶。”说罢,胖嘟嘟的小胳膊拎起茶壶,小心翼翼的给皇帝添了一杯酒。
皇帝乐得不得了,把板着一张正经脸的儿子搂到怀里揉了揉,把他这个白面团儿揉成红面团儿,不禁笑起来:“哎呀,咱们家钧儿就是长大了啊,都能给父皇添茶了。”说罢,奖了他一支玉签。
朱翊钧抿了抿唇,脸红红的,很有些小害羞的笑了笑,高高兴兴的接了玉签,然后趴在边上,仔仔细细的数着自己的玉签数。
李清漪见着父子两个和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起皇帝来:“按理,册立太子之后是要搬去东宫的。可钧儿年纪尚小,我就怕他一个人的话,有些住不惯。”
这个问题皇帝也考虑过,他沉吟片刻才道:“无事,东宫还没修呢,等修好了再说。”先帝死也不立太子,这东宫自然也闲置了许久,若要住人肯定是要先修一修的,不过如今银钱紧缺,理所当然的要往后挪一挪。说到这个,皇帝又开口道:“东南那边不是有消息吗?听说英国、西班牙什么的使臣都要来大明,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一齐接见便是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清漪跟着点了点头,想起件重要事,又有些犹疑起来,“也是时候给钧儿请个太傅了。不知陛下心目中可有人选?”
这年头,皇帝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学的也太多了。似皇帝这般,因为有个只生不教的老爹,登基以来一直都是手忙脚乱,事事都慢一拍,很有些吃力。李清漪虽然不想要给儿子压力,可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落后太多。她是武官家庭出身,虽然可以教些字但到底还是比不上那些专业出身的才子们。
皇帝瞧她一眼:“看你这样子,心里可是已有人选了?”
李清漪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打算交给申时行的。不过他如今尚在松江,只得再寻旁人。所以,这才想要问一问陛下的意见。”
皇帝想了想:“要不然就张居正吧?我倒觉得这人不错,年纪也恰当。”自从张居正提了立太子的事情,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一下子就上升了许多。
李清漪沉思片刻,随即摇摇头:“依张居正的才干,早晚是要入阁的,国事繁忙怕是顾不上这头。”她想了想便细声和皇帝道,“不过我心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什么想法?”皇帝不由追问道。
李清漪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夷人那边翻译过来的几本书册陛下想必也看过一些了?我觉得他们的数学、科学等等都有些长处,钧儿如今还小,正可以多教他一些新知识,开阔眼界。”顿了顿,她紧接着道,“各国使臣也要来,可以令他们带一些书册来,咱们再想法子选一些有学问的夷人和翰林院里的饱学之士一起进行分门别类的教授。”
皇帝的目光落在李清漪白皙的面上,随即问道:“依着你的意思,选出这么多人,怕是不仅仅要只教钧儿一人?”
李清漪点点头:“钧儿这般年纪,就该多和同年的孩子一般玩闹,若只有小太监陪着未免不美。不如办个皇家学堂,在宗室、重臣之家里选出年纪相近的孩子一同进学。有人陪着,也有人做对比,他才会有学习的热情和动力。”
皇帝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不由握住李清漪的手,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这般做,另一方面还是为了叫其他人对西洋之学引起重视。”
李清漪本就没想瞒着皇帝,认真的抬眼迎上皇帝的目光,扬眉一笑,既是从容:“我曾听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西洋之学确有独到之处,与其置之不理,倒不如借以参考一二。”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苦笑了一声:“这事确是可行。不过,但若真要办起来,怕是朝中又要有一番议论。”
“无事,”李清漪淡淡道,“总会有想要让自家子弟和太子一起学习的人。那些人总是会支持陛下这个想法的。”
皇帝摇摇头:“就怕那些人的孩子听了大人的话,一心逢迎,反倒不好……”
李清漪看了眼正在数玉签的孩子,眼神稍稍缓了缓,带了几分母亲的柔软,随即语气却郑重起来:“依着钧儿的身份,真心和假意,他必要学会分辨。趁着孩子还小,我们也能替他看着,正好叫他长个记性也好。”
朱翊钧全然不知道父母现今正在谈论自己上学的大事。他这会儿正在边上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玉签数了一遍,然后哗啦一声一口气全都倒在了桌案上,兴冲冲的道:“父皇,母后,我的玉签满一百了……”他恨不得和所有的人宣告一声,急忙忙的拉了拉父母的衣袖,道,“你们看,你们看,满一百了。”
李清漪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子,笑起来:“钧儿好棒。”
朱翊钧一双大眼睛眨巴了一下,抿着唇不说话。
李清漪只得很捧场的接着道:“钧儿这回有什么愿望吗?”
朱翊钧欢呼一声扑倒李清漪的怀里,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的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李清漪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原来你是要出去玩啊。上回不是已经带你去外祖家玩过了吗?”
朱翊钧嘟嘟嘴,郑重其事的说道:“不是外祖家,不是京城!”他忽闪着大眼睛,兴冲冲的抱住李清漪的脖子,把头埋到她的肩窝里,小猪似的撅着屁股哼哼道,“我要乘大船,我要出海!”
见着父母两个都不应声,朱翊钧连忙又补充道:“就是母后送我的那个模型一样的大船!”
这话却是叫两个大人都为难起来了。皇帝想了想便道:“正好,兵部那里有大船,下回父皇带你去坐一坐?”
朱翊钧摇摇头,一副严肃的模样:“我要乘大船,去大海上玩儿。书上说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清漪戳了戳他的小额头:“说得好听。字都不认识几个,就念起诗来了?你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吗?”
朱翊钧包子脸一皱,哇的一声哭出来,挣开李清漪的怀抱,扭到下头去抱皇帝的大腿:“父皇父皇,我要去乘大船,我要去海上玩嘛。”
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被儿子这哭声弄得头疼。
最后,皇帝只好出声哄了几句:“好了好了,等父皇空了,就带你去东南,乘大船出海玩。”
朱翊钧这才收了眼泪,欢呼一声凑过去用亲了亲皇帝:“还是父皇最好了。”然后又想去亲李清漪。
李清漪故作嫌弃模样,摆摆手:“这是谁家孩子啊,一脸都是鼻涕眼泪,快去擦擦脸。”
“你家的,你家的。”朱翊钧哈哈一声,不管不顾的就凑上去亲了一下李清漪的面颊。一时间,一家子闹成了一团。
第97章 外使
外国使节来朝,自然是要由礼部出面招待的。
高拱翘着胡子说了几句风凉话:“这些外使千里迢迢而来,可不容易,又是来观太子册封仪的,叔大你可得要多费点心啊,拿出咱们天/朝上国的气派来,别怠慢了人家。”
张居正半点也不受影响,含笑着点头应了下来,好像半点火气也没有。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拱冷嘲热讽了几句,最后还是自己起身告辞了。
认真说起来,张居正乃是礼部尚书,只需要操心一下太子册封大典的事情就好,招待那些外来使节的活自然有礼部下头的人去做。高拱这般说辞,不过是故意奚落张居正罢了。
可张居正却不是高拱这般想法,或者说他的想法和如今京里的大多数朝臣都不一样。
要知道,张居正和戚继光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戚继光之前和佛郎机人打了一战,虽说是胜了可也觉出来这些夷人的不一般来。再者,如今海禁已开,航路通顺,两边通商,东南情景日新月异,几乎令人无法想象。这一回外国使节来朝,戚继光也见了几个,大为吃惊,故而特意写了几封信给张居正。
恰好,皇帝前几日又私下召见张居正,透露了一些自己和皇后想要替太子建个读书的皇家学堂的想法。
如此这般,聪明如张居正自然是提了心,特意百忙之中亲自出面招待了这些使臣。
从《马可波罗游记》面世之后,欧洲各国都对神秘而强大的东方大国很是神往。来自东方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都是各国贵族所喜爱的,所以当他们好不容易重新开通海路,得到大明的邀请时,他们也很是小心仔细的准备了一番。
至于语言方面,既然能被派来大明,那些使节也都是坑坑巴巴学过中文的,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甚至还很用心的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
张居正让下属把这些林林总总各个国家做了个名单,又从里头选出几个国力较强的国家:西班牙、英国、法国等几个国家的来使。
其中,又以西班牙的来使林马克最为强势,英国次之,其余几个国家都显得忐忑小心多了。
张居正看过那些人送来贺礼里面的地图,还有各种奇特的东西,对于这些人的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他先询问了几句各国的国情,听到英国乃是女王当政时不由微微有些惊诧,出声问道:“贵国乃是女主当政?”
要知道,在东方这片大陆上,武则天乃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帝,而听着这些人的意思,在外国,女子似乎也有继承权。
英国的来使名为应来德,他点点头,面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恳切的道:“我国伊丽莎白女王乃是亨利八世和第二个妻子所生的女儿,继爱德华六世和玛丽女王之后,她在二十五岁时便掌管国柄,并且通过了“至高权力与同一性法案”,确立了地位,在国内乃是众望所归。实乃天赐的英明之主。”
西班牙来使林马克却是摸着自己的胡子,傲慢的笑了起来:“不过小小岛国,有何可以得意的。要论强盛,除了天/朝,又有哪个国家能及得上我们西班牙?”
英国来使应来德不甘示弱,言辞如刀的反驳道:“倘若贵国当真看不起我国,那么西班牙的腓力二世陛下为何与我国的玛丽女王结婚?为何在玛丽女王死后,向我们的伊丽莎白女王求婚?你是看不起我们英国,还是看不起你们国王陛下的眼光?”
西班牙来使林马克被堵了一句,不由大怒,盛气凌人的直接问道:“好啊,那你说说,你们英国有什么及得上我们西班牙的?”
英国人这时候不由憋了气:论国力,如今的西班牙确实是胜过了他们。
张居正本想劝几句,可想了想却还是立在一侧,静听西班牙来使和英国来使争吵——这样的时候,才能听到一些关键的、有用的东西。
果然,西班牙来使驳了英国来使的话后便又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我们西班牙的领土何其辽阔?我们的陛下乃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儿子,他继承了西班牙、尼德兰、西西里与那不勒斯、弗朗什孔泰、米兰及全部西属美洲和非洲殖民地,另外,他的母亲为葡萄牙的伊莎贝拉,他还是葡萄牙偌大殖民地的继承人之一。我们的国土遍布几大州,太阳所照耀之所,便是我们的疆域。至于我国的军力,”他眼睛一瞥,用手指了指边上闷不吭声的法国来使笑了起来,“我们打败过法国,连庞大的奥斯曼帝国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欧洲乃至世界,又有几个能及得上我们西班牙。”
说到这,西班牙来使林马克好不容易才想起这是在大明,想起自己作为使臣的使命,连忙又加了一句:“当然,天朝之强盛繁荣也是我们难得一见的。大明与西班牙乃是东西方的两头雄狮,同样强壮威武,无人能敌。”
法国人一贯都是不受拘束的,原本因为吃过败仗而忍了口气,哪里知道西班牙干脆踩在自己身上出名。他哼了哼,直接便道:“你们西班牙算是什么雄狮?不过是一群海盗罢了!”
这般一来,几个使臣又紧接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
张居正听得若有所思:看样子,这些国家因为彼此离得更近,早已有了许多摩擦和积怨。西班牙看似强势,可这般穷兵黩武,怕也是“刚不可久”。
等安顿好了这几个使臣,张居正收拾了一下几个关键的礼单,便趁着这事进宫求见皇帝,顺带的刷刷好感和脸。
皇帝这时候刚刚和皇后以及大皇子一起用过午膳,听说张居正是为着外国来使的事情来的,便特意抽出了时间见人。
张居正由着内侍掀开帘子,走进暖阁,稍稍放缓步调,恭敬的行礼道:“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近来对张居正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