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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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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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心头微微一凛。

    姑苏梅山?

    她想起了梅山书院那条诡异的地道,那个坏脾气的书院山长,还有审问棋考时那一片迷宫般的城中村,以及那个建造得极为巧妙的地下室。

    傅珺曾听王襄说过,梅山书院建立的时间并不长,那条秘道还是在修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如今想来,可能这里凑巧便是那公主之女挖的一处迷宫。

    “堪舆图?”何靖边不自觉地重复着傅庄的话,神情有些半信半疑。

    毕竟这也只是傅庄空口白话说的,并无实证,只是他说得如此煞有介事,倒也不由得人不信。

    不知何故,“堪舆图”三字一浮上心头,傅珺心中蓦地又是一凛。

    “我知道何大人不相信,实话说,原本我亦不信,然待到亲临宝藏,我才知此言非虚,我手下数十高手,便尽皆折在了那座地宫里。”傅庄不紧不慢地道,神情中并无多少遗憾。

    在他眼中,死几个人也许就和死几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说了这么多,你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何靖边冷冷地看着傅庄。

    傅庄淡淡一笑:“我所说的秘密,便是关于这张堪舆图的去处的。便在去年,我好容易找到了南山国宫廷大匠的后人,他的祖上便是收藏宝藏秘钥的人之一。在临死前,他告诉了我一句口诀,说若能解开口诀,便可找到堪舆图。”

    他的语声虚若浮烟,似是贴在人的耳边低语,饶是傅珺有一个强悍的灵魂,此时亦不免汗毛倒竖,孟渊与何靖边亦蹙起了眉,显然亦觉得很不舒服。

    傅庄蓦地“呵呵”笑了起来,平板的笑声毫无起伏,宛若针尖刮过,而他轻飘飘的声音便嵌在这笑声里,一字一句飘进耳畔:“那句口诀只有十字:旧时草间月,寒光照铁衣。”

    明明是极轻的语声,可不知为何,这十个字却像有着极强的穿透力,竟似直接穿透耳膜,烙进了每个人的脑海。

    “旧时草间月,寒光照铁衣。”何靖边喃喃地重复着,一脸的沉思,孟渊与傅珺皆不曾说话。

    屋檐之下,雨丝如帘,雨声轻且密,除此之外,房间里便是一片安静。

    傅珺悄然举眸,见傅庄此刻负了两手,正遥遥地看向门外。

    那一刻,他眼神是有些贪恋的,似是那疏落的雨丝与白烛灯笼下的庭院,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良久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漫声吟道:“寒雨草堂秋,懒上高楼,畸路飘零几时休,孤馆冷桥,白头醉叟。”

    微有些苍凉的曲调,唱的却是《乔三枕梁》里的一段,那曲子被细微的雨声敲得零落,孤冷而又哀惋。

    乔三枕梁,好梦徒然。

    或许,傅庄亦是做了一场复兴南山、孤岛称帝的美梦,一如那戏文里梦见自己富贵加身的樵夫乔三。只是梦醒之后,乔三尚可一瓯酒、一张饼,担樵归家与老母团聚,此生虽平凡却也安然。而傅庄梦醒后,等待着他的则是绝路,他的妻子儿女亦都会为他所累,跟着受苦。

    傅珺觉得憋闷得厉害,忍不住向门边挪了两步。

    疏疏落落的雨丝敲打着屋檐,马蹄铁被风吹着,偶尔轻响一声,空气清润。

    “你怎么了?冷么?”低沉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傅珺心中微暖,她回首望去,恰好撞进孟渊充满关切的眸光里。

    “走罢。”何靖边说道,当先跨出了屋门。

    傅珺最后一次看向铁栅栏,却见傅庄仍旧扶着铁栅栏望向门外,神情里蕴着几许哀切、几许悲凉。

    傅珺转开了目光。

    那一刻,她的心亦是微凉的,比拂面而来的细雨还要凉。

    无声地叹息一声,她与孟渊步出了院子。

    几个人静静地自重甲军士中穿行而过,来到了停放马车之处,何靖边向孟渊拱了拱手,便欲作别。

    “何大人且慢。”傅珺蓦地出声唤道。

    何靖边闻声回首:“郡主有事?”

    傅珺点了点头,语声清淡如昔:“我要进宫面圣,有要事需禀。”


 第743章

    孟渊的气息有瞬间的冷。

    傅珺转首向他一笑。

    她身上穿着玄青绣梅的窄袖曲裾,那一笑便像是立在大雪寒梅下,枝头有梅幽然绽放。

    孟渊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气。

    傅珺这样笑的时候,就表示她已经做好了最稳妥的打算,既是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终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他微微颔首,袍摆边的手却微微一动。

    他早就布好了暗卫,如今传出信号,为的自是防患于未然。

    何靖边却很有些躇踌,显然没料到傅珺会突然提出进宫面圣的请求,一时间倒不知如何作答。

    傅珺上前一步,正色道:“此事十万火急,需得尽早进宫当面向圣上说清,还望何大人行个方便。”

    听了这话,何靖边的神情有了些微变化。

    萧红珠一口咬定傅珺是南山国皇族后裔,此事他已第一时间向刘筠禀报过了。虽然那萧红珠说得未必是真话,然而,傅庄提出要见傅珺却是不争的事实,二人的对话他也一直听在耳中,傅庄对傅珺那种近乎于崇拜的保护,不由人不多想。而就在方才,傅庄才将南山国宝藏的消息透出来,傅珺便提出要连夜面圣。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关联?

    何靖边不着痕迹地看了傅珺一眼。

    她的神态十分平静,双唇微抿,眼睛明亮清澈,让人想起山间剔透的泉水,有一种又自在又从容的味道。

    迟疑了片刻,何靖边终是点了点头:“圣上今夜于南书房批折,郡主便与我同去吧。”

    傅珺含笑道:“好。”说着便姿态优雅地伸出手,向马车的方向一引:“请何大人上车。”

    何靖边微微一怔。

    他向来是骑马的,傅珺此刻却请他上车,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孟渊却是立刻明白了傅珺的用意。

    何靖边与他们同车而行,也就是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联调司的监视之下,从与傅庄见面伊始到连夜进宫面圣,这中间他们没有一点私下商量的机会。

    傅珺这是委婉地向刘筠表明态度,更是在消除帝王的疑心,毕竟,她的真实身份委实/敏/感了些。

    虽不知傅珺为何需以此举向刘筠示忠,孟渊还是向何靖边拱了拱手道:“请何大人体谅。”

    何靖边沉吟片刻,挥手向一旁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便撩袍上了车,傅珺与孟渊皆神态自若地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动了起来,雨比方才又大了些,秋风清冷,偶尔携进一两点雨滴,落在脸上凉凉的。

    傅珺向孟渊端详了两眼,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从方才起你的脸色就不大好。”

    孟渊静了静,车顶灯在他的脸上投下半幅阴影,有一种孤峭的冷。

    “你看出来了?”他沉声道。

    傅珺微微颔首。

    其实孟渊表现得并没那么明显,只是方才他去牵她的手时,她注意到他眉弓有些下压,那是压抑着愤怒的微表情。

    她来见傅庄,孟渊最多只会担心,却绝不会愤怒,除非方才他与何靖边说话时发生了什么。

    “你可知从萧红珠身上搜出了什么?”孟渊的语声极冷,一字一句有若寒冰,“竟搜出了一张画得十分详细的郡主府地形图,她说这张图是卢悠给她的,你可知是谁画的图?又是谁将图纸交给了卢悠?”

    傅珺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孟渊的下文。

    此时,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睛里的寒意有若坚冰:“是阿湄!”

    阿湄……孟湄?!

    傅珺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睛也不由自主张大了。

    竟是孟湄!

    这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孟湄不仅画了郡主府的地形图,还将之交给了卢悠?

    亦即是说,萧红珠的黑甲军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轻松攻进郡主府,这其中竟还有孟湄的一份“功劳”?

    几乎是在一瞬间,傅珺便想起盛夏时,孟湄来郡主府探病,曾以学画竹的名义在府里逛过。

    而在去别庄避暑前,她又来过郡主府两次,每次都要呆上小半天,将郡主府从里到外看了个遍,只说要仔细揣摩竹之百态,甚至还曾坐在亭中当场作画。

    如今想来,怕是那时她便在画地形图了。

    一时间,傅珺只觉得十分无语。

    “小妹……她知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问道。

    不是她小瞧孟湄,实在是以孟湄的心性,绝没那个胆子跟手段,秘谋与人里应外合、谋害他人。

    傅珺觉得,孟湄被卢悠蒙骗的可能性更大。

    孟渊蹙眉不语,何靖边接口道:“她是被骗了。据萧红珠说,卢悠偷偷使人往国公府里送信,约孟家二姑娘出来见了面。当时卢悠已经断了腿装,样子极其可怜,她对孟二姑娘说自己最喜欢竹林,可惜竟没亲眼瞧瞧勇毅郡主府的景致,又说自己是罪臣之女,也没多的念想,但凡能看一眼郡主府便也知足了,便见不着真的,画儿上的也成。孟二姑娘被她一步一步引进去,便替她画了图,还将图赠予了她。”

    傅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终是无话可说,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孟湄不喜欢她,也知道孟湄当年与卢悠十分要好,只是她万没想到,孟湄能糊涂到这种程度。

    “孟二姑娘并不知情,是中了别人的计,且彼时我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在外围监视,倒叫这卢悠钻了个不大不小的空子,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的疏忽,好在并未酿成大错。此事于大局无碍,圣上亦并无追究之意。”何靖边沉声道。

    孟钊那一房已经完了,国公府这一房不只有个疑似南山国皇族的儿媳妇,还有个里通外国的女儿,圣上只怕也头疼得很,温国公孟氏一族毕竟乃是皇后母族,圣上就算再想打压外戚,也断没有废后的打算。

    因此,对于这件事,圣上并不打算追究,只叫何靖边寻个适当的机会跟孟渊通个气,再由孟渊报予孟铸。

    只要温国公府能拿出个差不多的章程来,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提。

    车中三人俱皆沉默不语,唯有车顶雨声细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到了皇城门口,何靖边是有夜入禁宫的特权的,向内卫出示腰牌后,便有小监上前领路,将几人一路引到了南书房。


 第744章

    南书房灯火通明,内卫肃立于汉白玉阶下,书房里偶尔奔出个小黄门来,捧着批折跑向一旁的值宿房,那里每夜都有轮值的六科给事中并六部郎中。。

    傅珺遑夜而至,令刘筠十分意外。

    他抬眼打量着束手而立的孟渊与傅珺,眼角余光瞥见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如何不明白傅珺此举的用意?不过就是怕他起疑罢了。

    胸口有一些堵,又有些许酸疼,就像是多年前在杏树林里,他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对他却始终疏离冷淡、宛若陌路。

    那感觉,一时间难以言说。

    “去承明殿吧。”刘筠放下御笔,站起身来道。

    南书房人太多太杂,她要说的话却绝不能让人听见。

    连那些暗卫也不可听。

    皇帝有命,众人自是无有不从,于是一行人又转至承明殿,遣退了所有宫人,一个暗卫都没留。

    “郡主想说什么便说罢,朕听着。”刘筠在御案后坐了下来,端起了茶盏。

    傅珺悄然举首,看了他一眼。

    烛火下,他的面容依旧如往昔一般俊朗,只是,此刻的他眼眸微垂,让人瞧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傅珺心里涌起一丝怅然。

    她想,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在确定傅庄身份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终有一天,她必须要与这个大汉朝的最高统治者见上一面。。

    惶惑么?有一些。

    担心么?似也不尽然。

    情绪纷杂如殿外细雨,扰扰而来,让人一时难以说清,此刻她唯一确定且坚信的是,她没有做错。

    遵从本心,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她问心无愧。

    深深地吸了口气,傅珺上前几步,轻声道:“臣妇连夜面圣,实因有要事禀告。”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自袖中取出两样东西,交给了何靖边。

    何靖边接过细看,却见那是两个挂着黑绳的玉葫芦,一为玄玉、一为黄玉,玉质温润通透,于烛火下蒙着一层莹光,而更奇特的是那挂绳,握在手中隐隐竟有神兵利刃之寒意,然再细细感知,却又有种柔韧温和的力量。

    他心中暗奇,顺手从旁边取过一只茶盘,以之托着玉葫芦呈上御前。

    傅珺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神色未动。

    何靖边以茶盘托物,并非多余之举,而是对她有了防备之心,怕她这个“南山遗珠”做出什么事来。

    此乃他职责所限,傅珺很是理解。

    “这两个玉葫芦是臣妇的亲生母亲留下的物件儿,臣妇所说的要事,便是指的此物。”她款款开口,神情里含了一丝极淡的回忆之色,“那还是元和十年,臣妇过生辰时,母亲将这两个玉葫芦予了臣妇。记得那时母亲便一再交代,叫臣妇好生带着此物,不可须臾离身。臣妇原以为此乃慈母一片心肠,多年来不敢或忘,却不料此物竟与南山国宝藏有关,故一听那傅庄供出十字口诀,臣妇便一刻不敢耽搁,即刻来向圣上禀明详情了。”

    略去了流风交出玉葫芦的枝节,将两枚玉葫芦都说成是王氏所赠,这也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此刻的她只想速战速决,便能简则简了。

    隔着一方御案、十余块汉白玉地砖,刘筠远远地看着傅珺。

    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缓,虽说着南山国最大的宝藏,神情却淡得很,似是在说一件平常事。她的衣袖上还沾着雨渍,裙摆也湿了一小角,面色亦有些苍白,显得十分疲惫。

    刘筠心里莫名地绞痛起来。

    她如此急切地赶来见他,甚至坚持要求与何靖边同车自证清白,这就表明,在她的眼中,他是天威难测的君王,而非当年数度帮过她的文公子,亦非那个在湖畔替她绞干手帕、护她周全的英王。

    莫名地,他想起了英王府梅苑的那一晚,他忐忑着一颗心向傅珺表白,心里揣着不安,觉得,她就像是瓣上那颗将落不落的露珠,他多希望那露珠能落在他的掌心,让他好生呵护起来。

    可是,那时的她便如此刻这般,远远地站在那里,淡漠而疏离,脸上是那种随时都要离他而去的表情。

    而最终,她亦真的离他而去,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刘筠微微垂下眼眸,心底划过一丝黯然。

    她已经离得他这样远了,却还嫌不够,一定要将这距离再拉得更远,远到天边。

    难道,她就这么想要远着他,甚至不惜自曝身份,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

    这想法让刘筠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她的身份,只要她自己不说,他就永远也不会信。

    萧红珠的口供算什么?一个疯子临死前乱攀咬罢了。谁不知道明珠公主深恨勇毅郡主,恨当年输得那么难看,如今不过是想再拖一个人下水而已。

    至于傅庄,那是个聪明到极点的疯子,对故国的皇族后裔有一种近乎于偏执的保护,从头至尾说的都是模棱两可之语,就算提出与傅珺见面,亦只说“想要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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