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眼眶中摇摆,我侧头看向远方。
“如果,你遇到的是我,你可会喜欢上我?”我不甘心。
子卿看着我,满眼悲伤,满眼挣扎,却再未开口。
我苦笑,想着齐戎在私下做的一切,是的,他想造反,同我大姐,一起来抢夺我的江山。
“如果,他要反我呢?你可会帮我,子卿?”这句话到了嘴边,我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子卿的举动、说明了一切,我想。
我沉默,他亦沉默。
良久之后,子卿开口,“请皇上无论如何,饶过衡亲王一命。他不会那样做的,那些东西,纯属造谣。望天子明鉴。”
“呵呵…”我苦笑,只有我知道,那怎么会是造谣,齐戎的眼里,满是野心与权利,况且,他恨我,恨我夺走他的子卿,他的一切。因为,白家拥着为王。
而我,不过尔尔。
我本应该杀了他,他是那么放肆,可是我怕,我的子卿,会永远离开我,我以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没想到,却是我痴傻。
我抚摸着手腕上的伤疤,看着眼前的仙人醉,没有回答。
“臣恳请皇上答应臣的请求,只当看在臣十年教导的苦劳。”子卿喝了酒,倒是直率了许多,可是这些直率的话,犹如尖刀,刀刀深入心房。
“臣保证,陛下江山永驻,臣答应,今生今生陪伴陛下,只属于陛下一人,只求陛下放过衡亲王,让臣用这仙人醉,救他一命!”子卿缓缓道来,正中我的软肋。
“为了他,你就甘愿至此。”我幽幽的说, 轻轻的笑出了声。
子卿,你明明知道,我无法拒绝你。
看着那些仙人醉,摸摸我手上的伤疤,我凑上前去,挑起他的脸,轻吻,“就算这样?”子卿身体一震,我右抚上他的脸,“这样也行?”
一吻过后,子卿脸色微红,却故作淡定,“只要皇上答应,子卿凭君处置。”
我闭上眼睛,道,“好。”
说罢将他拉入怀中,推向塌上。
我想,当时的我一定很疯狂,因为我的相国,第二天没有早朝。因为,这对于我,是最初,也是最终。
我确实不适合做皇上。
子庆四年末。
仙人醉的花苞渐渐盛开,每日所需的养料也越来越多,我觉得,我快支撑不到它开花的那一天了。
我有些恍惚,早朝也是昏昏沉沉,格外消瘦。我的子卿,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都在表哥的药方上。
我的随身公公小喜鹊总是偷偷摸泪,看着我养着那些花,却被我威胁着。
花室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子卿却没有发觉。
子庆五年。
我觉得漫长的等待已让我心碎,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明晚,仙人醉的最后一次浇灌,方可盛开。
我摊开黄绸,提起狼毫,手却在颤抖,对不起,我想我无法成为一代明君了。我扯出一个笑容,格外牵强。
我一字一顿的写,格外认真。终于,圣旨和书函都已写好,不过几句,却耗尽我毕生精力。
好了,都解脱了,我对自己说。
第二天夜里,我招来暗卫,“等会请吧我带走,葬在千风山吧,另一具假尸体,留在这里替我享受帝王棺的枷锁吧。”我也没有用孤,看来我确实,不适合这皇位。
不顾他的阻拦,我一刀插入心口,鲜血顺着凹槽缓缓打湿了仙人醉,雪白的花瓣慢慢的绽放开了,就如有我的子卿,美的动人。
在我倒下的一霎那,我格外清明,我似乎看到了齐戎塌前的子卿,似乎看到子卿对我微笑,似乎看到了我七岁前的记忆…
我在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睡去…
再见了,我的子卿,吾爱。
我想我已经做的够好,不让他牵挂,不让他为难,我相信,他最终会得他所爱,想到这里,我安心的闭上了眼。
我笑了。
子庆五年中旬。【结尾】
皇帝今日没有早朝,群臣震惊,望向相国,皇帝一夜未出花满楼。
白子卿心中有些不安与烦躁,从他深锁的眉和不安的语调可以发现,相国,他慌了。
“今日先退朝。”白子卿说完,便直接冲向花满楼。
楼下的牌匾依旧悬挂在哪里,那三个字,满怀深情,刺痛着白子卿的眼。
他走的有些急,简直有失相国风采。
一路上去,白子卿闻到了一种奇异的花香,混合着血腥的气味,他不由得踉跄了,几棵枝桠挂上白子卿的白袍,白子卿恍然不顾。
直至顶层,白子卿看到了满目洁白的仙人醉,传说中的仙人醉,大片大片的仙人醉在晨风的荡漾下摇曳生姿,却唯独不见那人。
风扶青叶沙沙响,恰似怨者道别音。
白子卿的眼眶陡然血红,他看见了。最妖娆的那朵仙人醉,半雪半红,煞是奇异。
客家只道仙人醉,未闻其后百丈冰。
白子卿走上前去,轻抚那柔嫩的花苞,那血红却深深融入花中,这世上的唯一一颗,仙人醉王。
白子卿陡然明白,为何他总是种不出,这仙人醉,为何他总是觉得这花室,有种奇怪的气味,他有些后悔。
他向后退去,脚下却碰到了一个东西。
白子卿回头,看见了几样他熟悉的东西————大齐国传世玉玺,圣旨和一封信函。
白子卿猛地拿起信函,颤抖着撕开,一封短信掉了出来,落在仙人醉的泥土里,泥土里的红色晕在纸上,像一朵朵血梅,分外妖娆。
白子卿轨道在地,小心翼翼的拿过信笺,不长,寥寥数语。
“子卿:
我走了,这天下,便还给他的主人吧,愿你幸福安好,百世无忧。
我想这河山,不用我给你。这仙人醉和着满花楼,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了。”
没有落款,没有思念,只有着一丝不苟的认真。
白子卿闭上了双眼,幼时十年长伴,还有这几年,孰能无情?
他将纸笺轻轻折好,放入心怀。
他没有去看那圣旨,而是将他随手丢入身后火盆之中,袅袅青烟长叹息。
白子卿抱着玉玺,狼狈离去。
子庆五年末。
齐景帝微服出巡受伤,需精心调养,居住在花满楼,相国白子卿暂代监国一职,群臣哗然,无人敢言。
相国为照顾皇帝,搬入宫中居住。
次月,相国传圣旨公主府,赐仙人醉一株,以示隆恩。
白子卿见到了他的齐戎,那个满眼欲望的齐戎,他别开了眼。
“衡亲王,有我白子卿在,这天下,永远是齐垄的。”白子卿说完,拂袖离去,留下面目狰狞的齐戎,满脸恨意,“子卿,你不怨他,让我们分隔十年?子卿,你不恨他,让我们不能相依?”
白子卿脚步微停,“戎儿,一切自有定数,你当初,为何不愿放弃一切,跟我离开 ?如今…”白子卿的声音低了下来,散在了风里。
齐戎跌坐在地,再无恨意,只余悔意。
子庆六年二月二。
白子卿仍没有找到齐垄。
这天本是齐垄的生辰。
白子卿踏进他从来没有进过的念顷阁,看到了后院一个人影,在那里烧纸,身影似乎是个小太监。
白子卿悄悄走近,听到了太监边哭边念叨的话:
“主子,您怎么这么傻,等了这么多年,怎么能放弃?”
“主子,您知道吗?相国,他一直再找您,可是他不知道,您早已回不来了。”
“主子,您何苦种那妖花,什么非要天子心头血滋养…主子,奴才真是混蛋,您不让说,奴才怎么能听…主子,您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奴才没什么钱财,不能给您好的…”
那声音断断续续,凄惨至极。
白子卿一阵心惊,冲过去拉起小太监,竟然是小喜鹊,当年齐垄身边之人。
霎那间,一切陡然明了。
“齐垄,他…”
“呸!”小喜鹊用尽全身气力,挥开白子卿的束缚,凄厉地喊道,“你害死了主子,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永失所爱。”说着大笑一声,撞在院墙之上。
白子卿救活了他,但他却失了心,从此宫里有了一个疯太监,居住在花满楼,无人敢惹的疯太监,这是后话。
那日救完小喜鹊,白子卿第一次踏入齐垄房中,不由愣了神,这房间的布局,和那山谷幽阁,分毫不差。
他一点一点的向里走,转过屏风,满室画卷尽收眼底,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白子卿伸出的手,不住的颤抖。
他打开了一副又一副的画,所有的画中都只有一个人。
他跌坐在椅上,椅子碰了碰身后的书架,书架轻轻摇晃,一支白玉簪从顶部掉落,在地上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玉簪满是尘土,应该是被遗忘很久。
白子卿看着那玉簪,跪在地上,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是齐垄而不是齐戎,是太子而不是梁王三子,少年轻声软语,他怎就正好听错。
白子卿状欲癫狂,他怎么就不怀疑,他怎么就没想到,如此相近的名字,如此相似的长相。
他的齐垄,为何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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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庆六年初。
相国随皇上去江南别院探望太上皇。
其实,轿里只有相国。
在这里,相国总算明了,他的齐垄,在六岁那年,失足摔下树,也失了忆。
回程的路上,侍卫随从看到他们伟大的相国,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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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卿只身站在花满楼顶层,一大片仙人醉中,身后是疯太监的谩骂。
别人觉得也怪,这疯太监只对相国不怀好意,而相国却对他,维护有加。
白子卿听着那话语,闭上双眼,喃喃道,“你说的对,永失所爱。”
【正文完】
后记【白玉莲子】
我缓缓睁开双眼,阳光有些刺眼,我不由得眯了眯眼。
少顷,我才适应了明媚的阳光。
我有些迷茫,我不是死了吗?
翻身下榻,胸口处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我还活着,我不禁苦笑,这都死不了,齐垄啊齐垄,你这命,倒是长的很。
我环顾四周,干净整洁的竹屋,不像是没有人。
也许是睡得太久,我的脚下有些虚浮,扶着门框歇息良久,才渐渐缓过神来,推门而出,倒是一方美景,翠林幽竹,静谧宜人,看着这笔直的青竹,我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人影,子卿…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该忘记了,却心下一痛,不住的咳嗽起来…
“哎呦,公子你可醒了,你妹妹知道该高兴坏了。”栅栏外,一个阿婆一脸惊喜的站起来说。
妹妹?我心下疑惑,扯出笑容,“阿婆,那我妹妹哪去了?今昔又是何年?”
阿婆一脸笑意,“公子你可睡了老久了,子子庆五年你们兄妹两人来到这里,也都过了有七八年了,你不知道,当初你妹妹抱着你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样子可吓坏我着老婆子了。”阿婆一边说着,一边剥着莲子儿,“你妹妹上集市买药去了,约莫傍晚便回。”
莲香弥漫,幽幽渗入心间,我又想到那年夏季,满池莲花香,子卿也这么,为我剥过莲子,只因为我喜欢吃这莲子,外甜内苦,正如我的生活。
看我发愣,阿婆将手中莲蓬塞入我手中,“来,好不容易醒来,看你无事,不如帮帮阿婆。”
我笑笑,我哪会剥这莲子,不过看着阿婆的脸,我最终蹲了下来,开始剥这莲蓬。
莲香浓。
阿婆剥的是如此轻巧,我却笨手笨脚,莲蓬好难剥,我一边剥,一边听阿婆絮絮叨叨的向我说着我睡着的这些年的事情。
“哎,皇帝是好皇帝,只可惜身体不好…这些年相国太劳累了,据我儿说,头发都白了…”谈到儿子,阿婆本来是极为自豪的,可说道皇城之事,阿婆却总在叹气。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痛,子卿他…我苦笑,不是有仙人醉,怎么还病弱?子卿他,竟然白了头,我的心又有些难过。
我拿起莲子塞入嘴中,甜甜涩涩的滋味,一如往昔。
“哎呦,小公子莲心你都不去,可是要苦死的喽…”阿婆笑道。
我也笑笑。
太阳渐渐落下,莲子也有了半竹筐,我疑惑到,“阿婆,这莲子这么多,吃得完嘛?”
“哎呦,公子你不知道,这莲子,是给皇帝祈福的,皇帝一心为民操劳,身子老不好,百姓们都十分担忧。”阿婆的眼中染上忧色。
阿婆从没有谈到前皇帝,我心里酸酸的。
我安慰自己,也好,最起码,他是个明君,我也算是心安。
“阿婆,你剥了这么多,也拿不给皇帝呀?”我笑。
“公子你还真是睡太久,不过不巧,这个月时间过了,过几月我带你去瞧瞧,咱们皇帝什么都不爱,最爱这白玉莲子,相国大人每月都会来宫外替皇帝拿回这些莲子的。”阿婆一脸欣喜,我看得出,齐戎真是个好皇帝。
我苦笑,原来我们真的这么像,我喜欢的,他都喜欢,就连这白玉莲子也是,难怪当初,子卿愿意为我,剥这白玉莲子。
不远处,一高挑的人影渐渐走进…
阿婆开心的朝她喊,“风姑娘,你哥哥醒了,与我剥了一下午莲子呢。”
女子听见阿婆声音,匆忙跑了过来,看见她的脸,我有些惊讶。
她站在我面前,泪流满面,“你醒了。”
我笑着看她,“我醒了。”
阿婆看着我们,摸了把眼泪,往我手里塞了一大巴莲子,悄悄的走了。
“我从不知道,你竟是女子。”
“少主,”女子破题而笑,“那是少主没问过。”
“也对。”我笑着答道,“我竟然没死。”
“少主没死。”女子一听,又哽咽了起来。
看着她眼里的担忧与犹豫,我笑着说,“我突然发现,活着也挺好的,起码还可以吃到这白玉莲子。”
女子一听,激动的说“少主。”
我挑眉,“不是哥哥吗?”
女子的脸微红,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又低下了头。
“这些年,苦了你,清风。”我叹了口气。
“不苦。”清风答道,我看到她还想说什么,可又没有开口,我看到她眼神闪过的挣扎。
我知道她是怕我难过,可是,能失去的,我尽数失去了,又怎会难过,我笑笑,“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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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我总有些体弱,尤其是清风,总担心我,不让我操劳,看着她一个女子忙东忙西,我却不能帮忙,我心里很是难受。
约莫一月过后,总算是好了许多,我边开始帮着阿婆,腌这白玉莲子,还有别的果子,再带到集市上去卖。
风清总是取笑我,变成了市井商人,她开心了许多,却还是没有对我说出她心底为告诉我的话。
阿婆用的法子格外巧妙。
桃花入酒,桂花酿蜜,山楂成糕,几种东西搭配好,再与莲子混合腌制。
阿婆说,新鲜莲子不宜储存,再说,总吃那些链子,也不好,她遍寻了这法子,来腌制白玉莲子。
“相国都说这法子好,皇帝可爱吃喽。”
阿婆说的时候,眼含笑意,我也笑笑,我想我是该放下了。
几月过后,莲子出坛,我有幸尝了尝,果真酸甜可口,最后还有一丝微苦,我感觉到眼睛有些酸,我闭上眼睛,“阿婆,皇帝真是好福气,这白玉莲子,怕是神仙也爱吃。”
阿婆揉揉我的脑袋,“你这孩子,阿婆也做给你吃。”
说完催促道,“快抱着坛子,该走了。不然就迟了,你要阿婆一个老婆子抬这坛子不成?!”
我答道,“怎敢怎敢,阿婆要是不给我白玉莲子怎么办?”说完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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